“那小畜生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聽說是修習旁門左道，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當真？！哈哈哈哈哈哈！死的好！這多事的小畜生早該死了！”

滿天猩紅，血雨傾盆洗刷著這世間的污穢。

長岳仙門內，一個人赤著腳，著青衣緩緩走出長生殿。

這人名叫風清。

他是個凡修，已經修仙近萬年，黝黑茂密的長發拖在地上，不過駐顏有術，容貌看起來正似個不到二十歲，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自小長在長岳仙門，是最早一批弟子中，最正直得用的。

只是由于他太過出色，沒人愿意與他親近，所以，便養成了個冷漠的性子，后來，仙師仙逝，眾人理所應當將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他的確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掌門的人。

可沒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

風清此刻，正用一雙暗淡的眸子望著殿前那方被血雨染紅了的空地。

“師父！”

恍惚間，一位白衣少女決絕的跪在那里，他看著，知道這是假的，所以面色依舊冷清。

多年前，他下山除魔衛道，在亂葬崗中撿到了一個襁褓中的女嬰。

他為她取名珺瑤，收入門下。

這孩子十分有靈氣，天生愛笑，剛會走路時，便扯他的衣角，奶聲奶氣的叫著他“師父”趴在他的琴上對他笑。

風清從沒有回應過她。

他不會教孩子，等珺瑤長大了一些，就扔給她一些書讓她自己修習。

珺瑤倒也不負所望，仙法劍術無一不精。

不好的是，她學會了他的正義，卻沒學會他的冷漠。

珺瑤是他的徒弟，自然被門中弟子理所應當的認成是異類。所以，她除了下山除魔衛道，便陪著風清呆在空無一人的長生殿內。

風清也不與她說話，她有了心事，便對殿門口的一塊玖石說。

久而久之，石頭都有了靈氣，變成一個女孩子，陪著她說話——也只能在長生殿的門口。

“師父！阿瑤做錯了嗎？您也覺得阿瑤做錯了嗎？！”

風清的目光突然溫柔了下來。

珺瑤愛管不平事，他覺得她做的對，所以從不加以阻止。

珺瑤便在外面得罪了許多人，許多人都恨她恨的牙根癢癢，可她只要一逃回長生殿，就誰都奈何不了她。

“若是……師父也覺得阿瑤錯了！”

……

“便將阿瑤逐出師門吧！”

雨打石階，積水中蕩著一圈圈漣漪，少女的模樣消散在這大雨之中。

風清緩緩伸出手，風，吹過他的指尖，他那清冷的面龐上，竟多了一絲溫柔：罷了……到底是自己的徒弟……我不疼，便沒人疼她了……

唇輕起，聲如樂，他道：“吾今愿獻余生福祿，換我愛徒，平安，順遂。”

咔嚓！

天空中響起一道驚雷。

風清泰然自若，將仙術聚于掌心，喚道：“阿瑤，歸來。”

幾縷散魂踏著血雨向風清飛奔而來。

像個受了欺負的孩子，圍著風清繞了好幾圈，好一通撒嬌，才乖乖飄進他的手心。

風清垂眸溫柔的看著掌心的魂魄，伸出手去，由她飄出長岳仙門。

血雨驟停。

殿門前的水洼被人無情踏碎。

珺瑤平靜的躺在一汪清澈的池水下，她睜著眼睛，卻仿佛死了一般寂靜。

生前，她是長岳仙門，風清仙上唯一的弟子。

也是仙門眾人眼中臭名昭著的瘟神，逆徒！

這世間不知有多少人盼著她死！日日焚香禱告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珺瑤。

不僅處處與人作對。

她還私放魔族！欺師滅祖！背叛師門！

樁樁罪行，無一不令人作嘔。

傳言，她是因為覬覦魔丹，肖想早日飛升而私自修煉，以至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所以死狀極慘，尸骨無存。

……

……

“平安，順遂。”

桃花樹下，已經被花瓣掩蓋了的珺瑤猛地驚醒，她坐起身，手里還握著一支銀色的酒壺。

“醉了？”珺茜仙子笑著走過來。

“這酒真是越來越醉人了～”珺瑤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看向她咧開嘴笑了，飛身從花瓣中站起來，片片花瓣從她衣間散落。

她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錦衣，橘色的外襯，項間的金項圈顯得她華貴極了。

長發被金簪系著，碳似的柳眉之間，畫著一抹金色的牡丹印記。

唇如櫻，眼似鳳，笑盈盈的甚是好看。

“你的病還治不治的好了？”珺茜舉著籃子邊將桃花取下來放進去，邊問。

她粉色的衣衫與這桃林中幾乎融為一體，仿佛她就是生于這片桃林的精靈一般。

而且，她眼角眉梢都帶了不少妖冶的嫵媚。

“隨緣吧～緣分不停留，任風帶他走便是！”珺瑤一揚手，那酒壺飛到空中便消失了。

“呦。”珺茜將籃子放在樹干上，支著下巴調侃道：“那你還一趟一趟的往下界走什么？照你這么說，緣分若來了，那藥方該被風吹到化神界來，穩穩當當落在你瑤神的手中啊～”

“我不與你這小女子一般見。”珺瑤勾著嘴角淡淡道，斜眼看著她不再看自己，又猛地沖她吐了吐舌頭，隨即立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