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第1章 綠光(1)
儒勒·凡爾納
薩姆和西布兄弟倆
在海倫斯堡的豪華大廳里久久地回蕩著一個名字——貝絲,這僅僅是因為名字的主人是這里的管家。此時主人正需要她。
但是現在,無論薩姆和西布兄弟倆怎樣呼喚,即使直呼其全名——伊麗沙白·貝絲夫人,這位舉止文雅的女管家也不會出現。
男管家帕特里奇聽到呼喚手持直筒無邊高帽地來到來到正坐在窗邊的兩位主人面前。
“主人,剛才是在叫貝絲夫人吧,”他說道,“她不在別墅里。”
“不在別墅?那她到哪去了,帕特里奇?”薩姆焦急地問。
“坎貝爾小姐要去花園散步去,她陪小姐去了。”
然后,帕特里奇在看到主人的手勢后,靜靜地退了出去。
這兩位主人是地道的蘇格蘭人,出身于高地的一個古老的家族,哥哥薩姆與弟弟西布倆人的年齡加在一起有120多歲,哥哥又比弟弟年長一年又三個月。他們兄弟倆的真正名字分別是塞繆爾和塞巴斯蒂安。當然,這幢別墅里還有另外一個主人,那就是剛才提到的去花園散步的坎貝爾小姐,她是兄弟倆最疼愛的外甥女。
海倫娜·坎貝爾小姐的父母也就是兄弟倆的姐姐和姐夫,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相繼去世了。
于是薩姆·麥爾維爾和西布·麥爾維爾便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親人。
兄弟倆為了更好地照顧外甥女兒坎貝爾,他們一直沒有給她找舅媽。而父母的角色一直由他們分別扮演著,坎貝爾小姐一直稱呼他們“薩姆爸爸”、“西布媽媽”。
薩姆與西布的姐姐與古老的坎貝爾家族的一個旁支聯姻。他們擁有相同的精神氣質,他們之間很默契,以至于,其中一個的舉手投足對方都了如指掌,他們常常可以把同一個手勢接著做下去,把一句話補充完整。
總之,他們就像一個整體,密不可分。
就是對衣服的款式,他們也顯出了相同的品味,都喜歡做工簡單的老式服裝,偏愛英格蘭產的上等呢料,惟一的差別就是在布料的顏色上,哥哥喜歡淺藍色,而弟弟鐘情于深栗色。
如果不是兄弟倆的外貌略有不同,人們是很難分清他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的。從外形上,薩姆比西布略高大些,而西布比薩姆略胖一些,至于面貌,他們都繼承了麥爾維爾家族的一切尊貴的印記:灰色的頭發下面是一張英俊、誠實的面孔。
海倫斯堡別墅是他們的父祖輩留下的遺產,他們是古老的麥爾維爾家族的最后兩根頂梁柱,他們還得長時間地支撐著這幢古老的建筑。這個古老家族的歷史可上溯至十四世紀,那時正是羅伯特·布魯斯與華萊士所處的戰火硝煙的年代,這時正值蘇格蘭為了爭取獨立自主權與格蘭人作斗爭。
雖然薩姆和西布已遠離了那段漂蕩不定的年代,生活在和平時期,但他們仍繼承了祖輩慷慨大方、樂善好施的美德。
在生活上,他們嚴格要求自己,不允許有任何不檢點行為。這使他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而且身體也很健壯,這一直都是他們引以為豪的。
現在,既然已經提到了他們的生活,也就不得不說說他們共同的愛好——吸食鼻煙。在聯合王國的煙草界,最顯為人知的要數這那手持鼻煙盒的強壯的蘇格蘭男子,他身穿傳統的服裝,像高傲的孔雀一樣不可一世。而麥爾維爾兄弟則是他的同類;他們的煙量比特威德河兩岸的其他人都重。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兩人共用一個鼻煙盒,這件隨身攜帶的用具在他們兩人的衣袋里來回穿梭著。在吸食鼻煙上,他們也很默契,首先是在一個小時里共犯10次煙癮,然后是拿出鼻煙盒共同吸上一口,接著共同打噴嚏,在共同說出的一句“愿上帝保佑我們”中結束他們的嗜好,最后要說明的一點就是,他們對鼻煙末的要求很高,從法國弄來的上等煙末,才會使他們津津樂道。
總之,薩姆和西布兄弟倆的社會經驗很少,在這方面,他們就像兩個孩子。
他們從不去了解工業、金融業與商業的事情;而且,在政治上,他們仍懷念斯圖加特王朝的最后一任國王,對當政的漢諾威王朝仍有幾分偏見;在感情方面,他們更是局外人。
他們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坎貝爾小姐。他們惟一的心愿就是能夠按照坎貝爾小姐自己的心愿把她嫁給一個他們信任的、認為誠實可靠的、能使坎貝爾小姐幸福的人,然后與他們一起生活。——似乎他們已找到了一個英俊瀟灑、正直的年輕人,找到了那個去完成令人羨慕的任務的人了。
“坎貝爾小姐去花園了,西布?”
“是的,”西布看看手表,接著說,“五點鐘了,她也許快回來了。”
“那么,等她回來……”
“必須得找她好好談一談了,我認為。”
“你說得對,因為,兩個星期后就是她18歲的生日了。”
“金子般的年齡,你不認為她比《羅布·羅伊》中美麗的女主人公黛安娜·弗農更光彩照人嗎?”
“當然,薩姆。我們的海倫娜知書達理……”
“善解人意……”
“她只會令人想起黛安娜·弗農,而不是弗洛技·馬克·艾弗,《弗伏萊》中的美人。”
他們很崇尚本民族的作家,他們又列舉了《古玩商》、《修道院》、《珀斯的漂亮姑娘》等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但所有這些人,在他們的眼里,在坎貝爾小姐面前都要甘敗下風。
“西布,她還是一個天真、純潔的小姑娘,我們應該……”
“為她選一位保護人,我想,最合適的莫過于……”
“她的伴侶,這個人必須是坎貝爾小姐……”
“最最中意,并且愿意嫁給他的人,薩姆。”
兄弟倆的這段對話,簡直就像是一個說得似的,語句連貫,思路清晰。然后,薩姆微笑著打開鼻煙盒,用手指醮上一點,自然地塞到西布手里。西布也同樣吸了一撮后,隨手裝在了自己的衣袋里。很顯然,他們對剛才的談話很滿意。
“看來你我想的一樣,薩姆?”
“誰讓咱們是兄弟呢。”
“也包話丈夫的人選?”
“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比那位年輕學者更讓人喜歡、海倫娜更為之傾心的人了,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向我們表達了他的忠心……”
“看上去,這件事對他來說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是牛津大學和愛丁堡大學的高才生,真是不簡單。”
“同時,他還是一位與泰恩多爾齊名的物理學家。”
“與法拉德伊不相上下的化學家。”
“具有很高的覺悟,對世上的萬世萬物都有很深的研究。”
“無論你提出多么難的問題都不會難倒他,他總能對答如流。”
“他是法夫郡一個顯赫家族的子孫,并繼承了一大筆財產。”
“尤其是他那副鋁框眼鏡,更顯得他英俊、瀟灑、文質彬彬。”
至于這位年輕的物理學家、化學家的眼鏡框到底是鋼制的還是鎳質的問題,麥爾維兄弟準備把它暫且放在一邊,總之,這副眼鏡很適合這位被談論的紳士。但是,這位杰出的青年真的與坎貝爾小姐是最完美的結合嗎?他們最終會走入教堂嗎?既然把坎貝爾小姐比做黛安娜·弗農,但弗農直到最后也只是向她的堂兄表示了最純潔的友誼,并沒有與她的堂兄白頭到老啊!
即使是這樣,薩姆與西布也不會為此而悶悶不樂的,因為他們對感情幾乎是免疫的。
“他已被海倫娜的美麗所折服,現在,他們開始不斷地幽會了。”
“我們的海倫娜是莫伊娜,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得到眾人的愛戴。”
“西布,如果他把海倫娜比作菲奧娜,無疑,她在他心目中,將是絕代佳人。”
“難道他還不知道海倫娜的心思,薩姆,他說:她從那間遮掩了她悲嘆的房屋,就像普照萬物的太陽,光彩照人。”
“閃閃的光環圍繞著她,西布,她邁著輕盈的腳步,就像微微的春風。”
好在兄弟倆急時收住了口,走出詩的世界回到現實之中。
“毋容置疑,”薩姆說道,“年輕的紳士為海倫娜癡迷,那么海倫娜也會傾心于他的。”
“薩姆,如果我們單純的海倫娜還沒有注意到年輕紳士頭上的光環的話……”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西布,那就是我們沒有提醒她,她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了。”
“假如,我們把這些告訴了她,但她卻對丈夫或者是婚姻持反對意見的話……”
“別擔心,她會做出選擇的。”
“就像《小題大作》里的木尼迪哥塔那樣,西布,在抵制過后……”
“欣然嫁給了她的丈夫。親愛的薩姆。”
坎貝爾小姐的兩位最親的親人就是以這種方式解決問題的。他們認為,海倫娜與年輕學者的婚姻與莎士比亞喜劇的結局一樣順理成章。
他們互視一眼,笑容爬上了他們的臉龐。這樁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不會有任何障礙,年輕的學者已向他們求婚,姑娘也已暗自心許。這層窗戶紙已被揭開,最后,就只剩下選擇黃道吉日了。
最終,婚慶大典將會熱鬧非凡。當然,它決不會在蘇格蘭惟一的一座宗教堂圣·芒女教堂舉行,因為這里的空間不夠寬敞,麥爾維爾兄弟認為年輕人的婚禮應該充滿青春的氣息,無疑,窄小的空間會約束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所以他們認為圣安德魯教堂或者圣伊諾克·圣·喬治教堂可以任選其一。
與其說薩姆與西布是在談話,倒不如說他們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憑空設想。他們從沒有間斷過對話,但眼睛卻一直透過窗戶上的菱形玻璃觀賞著花園里蔥綠的樹木,此時,坎貝爾小姐正在其間散步。看著他們日益美麗的外甥女,他們的手仍沒有忘記時不時地互握,以表達自己最真誠的感情。
是的,那時,婚禮的慶典將盛況空前。當然,他們也不會忘記那些流落街頭的窮苦人。到那時,如果坎貝爾小姐提意一切從簡的話,他們將破例反對她的意見,而且絕不讓步,按照慣例,宴席上賓朋們將舉杯痛飲,互道祝福。想到這里,兄弟倆的手臂再一次合二為一。
正當他們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時,一位手持報紙、笑容滿面、美麗年輕的姑娘撞開了大廳的大門,跑到他們面前,在每個人臉上吻了兩下。
“您好,薩姆舅舅。”她甜甜地說。
“你好,我親愛的天使。”
“您好,我的西布舅舅,您看上去精神不錯。”
“是的,我好極了。”
“有件事情,”薩姆趁機說,“事實上早就該對你說,我們來談談好嗎?”
坎貝爾小姐睜大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笑盈盈地問:“有什么事,您們就說吧。”
“你聽說過亞里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這個名字嗎?”
“何止是知道,我們已經相識了呀。”
“那么,你討厭他嗎?”
“我們的關系很好,根本談不上討厭。”
“很好,那么你不討厭他,就一定是喜歡他,對嗎?”
“我不明白,西布舅舅?”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倆人經過考慮,最后決定讓他來作你的丈夫。”
“什么?讓他作我的丈夫,讓我嫁人?”坎貝爾小姐一邊指著自己,一邊笑彎了腰,她那銀鈴般的笑聲使整個大廳都為之一震。
“別笑,我親愛的海倫娜,難道你不想結婚嗎?”薩姆與西布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為什么要結婚呢,那多沒意思呀。”
“永遠不……?”西薩姆問道。
“永遠不。”坎貝爾小姐止住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永遠不,親愛的舅舅,至少在我沒有看到前。”
“沒有看到什么?”薩姆和西布異口同聲地問,看得出,他們很著急。
“綠光。”
海倫娜·坎貝爾小姐
克萊德灣的右岸是一個風景秀麗,但又不失變幻莫測且參差不齊的鋸齒狀河岸,其中一個是加爾-洛克河岸,海倫斯堡鎮就座落在這里,而麥爾維爾兄弟和坎貝爾小姐居住的別墅離這個小鎮還有三英里的路程。
整個冬季,他們三人都將在格拉斯哥西喬治街,一個離布萊茲伍德廣場不遠的歷史悠久的旅館里度過。但偶爾他們也在海倫娜的提議下,去意大利、西班牙或法國進行長期旅行。旅行期間,他們將在海倫娜的帶領下游覽各地的美麗風光和娛樂場所。最后,在海倫娜寫下旅游日記后,欣然返回到西喬治街溫馨的旅館里。
五月即將過去,格拉斯哥——這座商業城市依然那樣喧囂,東來西往,穿流不息。薩姆和西布與他們的外甥女海倫娜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他們的鄉間別墅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城市里夾雜著工業廢氣的空氣及無休止的噪音讓他們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一經決定,馬上動身,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家里的一切事情就出發了。
他們的鄉間別墅建在海倫斯堡附近,海倫斯堡是個旅游的好地方。那里的海水浴場是許多游客向往的地方,但那里的消費標準對一般游客來說有一點昂貴。
麥爾維爾兄弟在離村子一英里的加爾—洛克河岸選擇了一處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他們的鄉間別墅。這里,樹林茂盛,潺潺溪水環繞著整座叢林,叢林里是一個天然的大花園,園中綠樹成蔭,草坪茵茵,百花爭奇斗艷,草地上溫順的羊兒正在吃草;池塘里波光粼粼,這里是野天鵝的家園。
所有這一切都天然形成的,沒有經過任何加工,麥爾維爾一家的鄉村別墅就座落在這里。
鄉村別墅座落于羅森黑德半島,阿蓋爾公爵的意大利式別墅修建在那里;左邊是海倫斯堡鎮,在所有房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鐘樓,鎮子沿岸的居民主要是為湖面上的汽船服務;別墅的正面是克萊德河的左岸——格拉斯哥港——紐馬克城堡遺址,村莊與船泊形成了一副美麗的生活畫面,清新、自然,令人不由得止步不前。
別墅的主塔是景致的最佳觀賞點。
主塔是四方形,在四方平臺的其中三個角上各設有一個哨亭,上面裝有三個堞眼朝下的三個雉堞;而第四個角另有其作用,那里是國旗的領地。在聯合國里,所有的房屋和船只上都掛國旗。站在主塔上可以看到整座別墅的全景,條石砌成的圍墻,錯落有秩的屋頂,向外凸出的正面建筑,精心雕飾的小巧陽臺,以及那別具一格的建在屋頂的壁爐,這是典型的撒克遜建筑。
通常坎貝爾小姐都會在小塔的平臺上獨自沉思,因為她喜歡這里的環境,這里可以免受外界任何干擾,是思考心事的好地方。如果在這里找不到她,那她很可能是在花園中散步,身邊時常伴有貝絲夫人。坎貝爾小姐還有另外一個嗜好——騎馬,如果在平臺和花園找不到她的話,除了騎馬奔馳在鄉間小路上,她別無選擇,這時她身邊常伴著的卻是最忠實的男仆帕特里奇。
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是別墅里兩個特殊的仆人,因為他們是在麥爾維爾大家庭中長大的。
伊麗莎白,Laluckie(母親之意),在鄉村別墅里,人們這樣稱呼她,她身上掛著47把鑰匙,這也正是她的年齡。
在她身上兼有管家的所有美德,她溫文而雅,做事井井有條,精打細算、聰明穩重。麥爾維爾兄弟受到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當然,最被關心的還是坎貝爾小姐。
帕特里奇,這位忠實的蘇格蘭男仆,一直恪守著最最傳統的忠誠。他的裝束也是最傳統的——山民們酷愛的傳統服裝,一頂斑藍色直筒無邊帽,傳統的蘇格蘭花格呢制成的短裙,Pouc特有的一種外面有長毛的錢袋掛在短裙上,菱形圖案的飾帶纏在他腿上,腳上穿著一雙牛皮硬鞋。
帕特里奇不僅在裝束上墨守成規,而且稱乎主人名稱時也絕不倚老賣老。他總是這樣稱呼他的女主人:坎貝爾小姐。因為在蘇格蘭,如果仆人叫主人的全名,或是直呼其名的話,那就觸犯了等級制度,將受到懲罰,即使在麥爾維爾家里不會計較這些,但他仍然覺得那樣是對主人的不尊。
在麥爾維爾的家里,有聰慧的貝絲夫人和忠實的帕特里奇這兩個完美的搭當管家,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難道還能找到比這個家庭更溫馨舒適的住所嗎?
坎貝爾小姐就是在舅舅與這兩位管家的精心照料下逐漸長大的,即使她是蘇格蘭圖勒島上高貴的小姐之一,但他并沒有嬌橫的小姐架子,她對這兩個仆人非常有禮貌,并不因他們是仆人而蔑視、欺侮他們,而是與他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用絕代佳人來形容坎貝爾小姐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她的確非常美麗——蘇格蘭人特有的湖蘭色大眼睛鑲嵌在白里透紅的臉龐上,顯得格外動人,勻稱的身材、輕盈的步伐,——完美的化身。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眼睛里總是透露出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迷惘。
坎貝爾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心靈也像她的容貌那樣美麗,她繼承了坎貝爾家族樂善好施的傳統美德。
“在我們身上,有兩個存在生命體:我和另外一個我。”這是德·邁斯特說的。
而坎貝爾小姐的“我”,是一個精明、沉穩的生命體,在她的生活中,義務比權利更重要。
她的另外一個“我”,則是集夢想和迷信于一身。喜歡讀科幻小說、傳奇故事,這些書在芬格的國度里隨處可見:與這些小說里女主人公不同的是,這個生命體會跑遍周圍的峽谷,以便聽到高地人稱之為“斯特拉斯德的笛聲。”
對于坎貝爾小姐的兩個我,麥爾維爾兄弟都喜歡。只不過她的前一個“我”是因理智而被歡迎,而后一個則因其不可思考的幻想和一些實施的行動,經常令她的兩個舅舅不知所措。盡管這樣,薩姆和西布兄弟還是縱容著她的一切。
此時,麥爾維爾兄弟不知坐在平臺躺椅上的坎貝爾小姐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綠光對于她來說意味著什么呢?”薩姆問道,“為什么她的眼神里總會出現迷惘。”
“為什么她一定要看到這種光呢?”西布回問道。
到底是為什么?人們只有拭目以待。
《晨郵報》上的文章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坎貝爾小姐手里拿著一份報紙,面帶笑容,急步走進大廳,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報紙給兩個舅舅念,這是一份《晨郵報》,坎貝爾小姐念的是篇有關“綠光”的報導。下面是這篇文章的內容:
您曾經觀察過在海平面上落山的太陽?是的,有可能見過。那么,您可曾觀察著它,直到日輪將要全部消失?無疑,您也有可能這樣觀察過。那么,當天空一片澄清時,您是否注意到,就在這個發光的天體放射出最后的光芒時所發生的現象?肯定沒有,是不是。很好,以后您要有機會——當然不會很多——來做這種觀察時,您就會發現,撞入您眼簾的并不是人們常說的紅色光線,而是“綠光”,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綠色,這種綠色是畫家調不出來的顏色;在自然界里,無論是植物還是各種水質都沒有一種顏色與其相同!也許它是天堂中的一種綠色,無疑,這是代表著希望的真正綠色。
事實上,坎貝爾小姐向她的舅舅隱瞞了她知道關于綠光的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是這樣說的:這種綠光的神奇之處就在于,所有看到綠光的人們,都不會在感情方面做錯事,因為它會摧毀所有的謊言與幻想,有幸看到它的人,不僅會看清自己的心,還會看清別人的心。
薩姆和西布此時正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他們的腦子還一時無法轉過彎來,他們認為這種綠光,世界上從沒有人看到過它,而他們的坎貝爾小姐的另一個“我”卻輕信地追隨著它,并準備傾注一生的時光。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才清醒過來。
薩姆搖著頭大聲地問坎貝爾小姐:“這就是你說的綠光?”
“是的。”坎貝爾小姐重重地點了下頭。
“這就是你為之準備犧牲一生幸福的綠光?”西布大聲追問道。
“我想盡早看到它,但我必須得爭得你們的同意才行,兩位舅舅。”
“那么,在你看到它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之后我們就可以談一談我丈夫的人選問題了。”
聽到坎貝爾小姐的回答,麥爾維爾兄弟相視笑了一下,似乎輕松了許多。
“既然這樣,那我們趕快去看綠光吧。”薩姆說道。
“馬上就去,越快越好。”西布接著說。
說著,他們就急步走至窗前,伸手準備打開,但被坎貝爾小姐制止了。
“別忘了,只有在太陽落山的最后一刻,它才會出現。”她提醒道。
“好吧,就在今天晚上,我們共同來觀察。”薩姆說道。
“希望晚上的天空一片澄清,大海風平浪靜。”坎貝爾小姐直視前方說道。
“今天,我們早點到羅森黑德岬角去。”薩姆認真地說。
“也許我們登上別墅的塔樓會更好。”西布建議。
“親愛的兩位舅舅,您們說的這兩個地方都無法看到綠光,因為它需要一定的條件,那就是必須在水天交接處才可以與它會面。而我們現在只能看到海平面!”
坎貝爾小姐好笑地看著兩位舅舅。這下,麥爾維爾兄弟可著急了。
薩姆口是心非地說:“我想不必操之過急吧。”
“我們可以再等一段時間。”西布附和道。
“不行,兩位舅舅,我不能等,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坎貝爾小姐搖著頭說。
薩姆眼里閃過一絲驚喜,說:“是因為亞里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嗎?”
“可憐的年輕人,他的命運竟掌握在綠光手里。”西布說道。
“你們想到哪去了,我著急是因為現在已經是八月份了,蘇格蘭的天空很快就會被云霧所遮蓋,現在這種美麗的夜晚已經不多了。哦,我們什么時候出發?”坎貝爾小姐問道。
現在,問題已經很明確,為了保證坎貝爾小姐在今年看到綠光,他們必須立即出發去蘇格蘭海岸的某個地方住下來,然后抓緊時間,每晚仔細觀察綠光的出現,時間緊,任務重,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但《晨郵報》上也有這樣句話:“即使具備了觀看綠光的所有條件,也很難捕捉到它的身影。”
《晨郵報》是蘇格蘭最具權威的報刊,它的結論是有根據的。
首先,要在西海岸的某一處可以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但是,要到達西海岸就必須通過克萊德灣。
然而,克萊德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基勒·德·布特、阿蘭島、克那普德蘭島、康提爾半島、汝拉島和艾萊島,這些在地質變遷中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巖石在阿蓋爾郡整個西半部形成了一個島鏈,如果想越過它們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個途徑,那就是留在蘇格蘭,在秋季傍晚時趕在霧氣到來之前,往南或往北走,直至沒有任何障礙物的地方。但要走出很遠。
毫無疑問,無論坎貝爾小姐選中哪個地方——愛爾蘭海岸、法國海岸、西班牙海岸、葡萄牙海岸——只要可以看到綠光,她的舅舅——麥爾維爾兄弟都要尾隨其后。
麥爾維爾兄弟迅速遞換了一個眼神,心領神會。
“我有個好地方,”薩姆首先開口,“那就是奧班。”
“我保證,那里是最佳觀察點。”西布不失時機地說道。
“真的嗎?”坎貝爾小姐激動地問。
“當然,而且不止一個觀察點!”薩姆大聲說。
“至少有兩個。”西布肯定地喊道。
“明天就出發,怎么樣?”尋問的口氣。
“我們可以準備三天。”他給大家一點時間。
這時,坎貝爾小姐離開椅子上站起來,用不容更改的口吻說:“不,明天就出發。”
“好的,明天,就明天!”薩姆給予肯定。
“我希望現在已經到那里了!”西布認真地說。
從這些話語中可以聽出來,麥爾維爾兄弟的話是出自真心的。那么,是什么讓老兄弟倆如此急于去奧班呢?原來,到奧班去觀看綠光是假,讓坎貝爾小姐去見他們心目中的未來外甥女婿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現在,亞里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正在奧班度假。他們認為,不管坎貝爾小姐是否看得到綠光她必定會被累得精疲力竭,那時綠光已不是她的最終愿望,他們的杰出青年將會興高采烈地得到未婚妻。在這里必須強調一點,這只是麥爾維爾兄弟一廂情愿之事。
“貝絲!”這個名字又回蕩在大廳里。這次貝絲應聲而來,并得知了主人們要出遠門的消息。
氣壓計的數值(30英寸3/10處也就是796毫米)預告近來幾天將是一段好天氣。無疑,鄉村別墅的主人必須抓緊時間,準備第二日清晨即刻出發。
動身前的準備工作正在緊張忙碌,但又在有條不紊中進行,整幢別墅里聽到的都是開關柜櫥及抽屜和掛在貝絲夫人身上的47把鑰匙奏出的交響樂。這都是為了坎貝爾小姐的希望,難道不應該為坎貝爾小姐反復無常的性格考慮一下?要是綠光不肯出來見她怎么辦?如果云霧擋住了她的視線怎么辦?如果需要去蘇格蘭更南邊的海岸,去英格蘭或者愛爾蘭,甚至去歐洲大陸尋找新的觀察點該怎么辦?出發的時間不能更改,但這不意味著返回的時間不可以更改,一個月、六個月、一年還是十年以后?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怎么就一定要去看綠光呢?”貝絲夫人忙里偷閑,問身旁的帕特里奇。
“不知道。”帕特里奇答道,“不過我們的女主人不會輕易做出決定,這你是知道的,Mavourneen。
在蘇格蘭,Mavourneen的意思是“親愛的”,貝絲很愿意聽到這個詞。
“你說得對,”女管家說,“同你一樣,我也覺得坎貝爾小姐這個決定的后面隱藏著什么秘密。”
“你知道是什么秘密?”
“我怎么知道,無非是想托延她舅舅把她嫁出去的時間罷了。”
“我真不明白,”帕特里奇接著說,“那位尤爾西克勞斯先生究竟好在哪里,至使我們的主人一定要把坎貝爾小姐嫁給他。”
“事情明擺著,”貝絲夫人答道,“坎貝爾小姐是不會嫁給一個不如她的男士的,到時候,她將會很自然地拒絕她的兩位舅舅。給他們留下一連串的疑問。總之,我對這樁婚姻不報有任何希望。”
“跟我想的一樣,Mavourneen!”
“在我看來,坎貝爾小姐的心就像這把抽屜,”貝絲夫人指著面前的抽屜,做著示范,“它已經被牢牢地鎖住了,而要打開它,就必須用與它相配的惟一的這把鑰匙……”
“也許鑰匙會被盜走,除非她愿意。”貝絲夫人說,“如果坎貝爾小姐真的成了尤爾西克勞斯先生的新娘,那么,大風就會把我的頭巾吹到圣·芒戈教堂鐘樓的尖頂上去。”
“如果他生在蘇格蘭,我想他一定會住在特威德的南邊,遺憾的是,他是南方人。”
貝絲夫人并不贊同帕特里奇的話,她認為尤爾西克勞斯先生根本不符合蘇格蘭的傳統風俗。不管怎么說,這兩位管家是不贊成這樁婚事的。
美麗的坎貝爾小姐在他們心中是最純潔且至高無上的。
“你知道嗎,”貝絲夫人接著說,“事實上,我們山地人的傳統習俗是最好的,它使以前的婚姻要比現在的更幸福。”
“我也是這樣想的,”帕特里奇用贊成的口氣說,“過去的人們并不在意物質,只要人好,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現在的人卻把物質擺在第一位,他們相信錢是萬能的。”
“你說得很對,那時,人們選擇伴侶總是先看人品,然后他們會在八月初在基爾科沃舉行的圣·奧拉廟會上互述愛慕之情。而現在,正值金色的八月,圣·奧拉廟會已經開始了。”
“我想,如果當初,”帕特里奇說道,“我們的主人能夠聽見你的這番話,而選擇一位伴侶的話,那么坎貝爾小姐就會有兩位舅媽,也許現在的生活也不會這樣單調了。”
“是這樣的,”貝絲夫人接著說,“如果那樣的話,坎貝爾小姐的舅媽肯定不會把她嫁給尤爾西克勞斯先生的。”
其實,貝絲夫人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兩個年輕人沒有經過了解就忽忙結合的話,它的穩固性是值得懷疑的。但坎貝爾小姐與尤爾西克勞斯先生即使是經過圣·奧拉廟會的考驗,他們的結合,也是不會美滿的。
兩位管家一邊聊一邊收拾行李,他們不愧為最稱職的管家,瞧,一切物品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非常齊全。
無論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對這次旅行多么不情愿,但出發的時間已經定了,度假的地點也已選好了,明天的報紙上也會刊登出麥爾維爾兄弟和坎貝爾小姐去奧班度假的消息。惟一沒有決定的就是去奧班的路線。
到達格拉斯哥西北方向的一百英里外,瀕臨馬爾海峽的奧班小城有兩條路線可供選擇。
第一條路線是陸路——由鮑靈,經丹巴通,沿著萊溫河右岸到達洛蒙德湖畔的巴朗克;穿過有三十多座島的湖泊,沿著湖畔走就到了達爾馬林,然后再走到一段盤山公路,經過格蘭扁山脈的洗禮之后,便來到了布滿歐石南、冷杉、橡樹、落葉松的狹谷,穿過這里,奧班就出現在眼前了。這里的海岸是大西洋中最為宜人的,是其他海岸所不能比擬的。
如果走這條路線,那將是一次令人陶醉的旅行,這也是很多人向往的旅途,但遺憾的是,走這條路線看不到海平面,所以坎貝爾小姐給它貼了封條。
那么,既然第一條路線被查封了,就只剩下這條惟一的路線。——水路——沿克萊德河——克來德海灣——大小島嶼連成的一個似手掌的海灣,從手掌的右側迎水而上——目的地奧班港。這條路線是坎貝爾小姐一心想走的。盡管沿途的海岸風光非常迷人,但這對于她來說都不是重要的。她的最終目的是要看到她夢寐以求的僅僅出現五分之一秒的綠光。
“兩位舅舅,”坎貝爾小姐說道,“您們知道,我只希望看到綠光,其他的對于我來說都不重要,所以,我并不需要一定到達奧班。”
坎貝爾小姐的話可不是麥爾維爾兄弟想聽到的,他們的愿望恰恰與坎貝爾小姐相反——他們只想到達奧班并在那里呆上一段時間——至于綠光——最好不要出現。
但這只是他們的希望,實現的幾率微乎其微。
“愿綠光永遠不會出現!”薩姆在坎貝爾小姐走出大廳后喊道。
“愿我們的海倫娜小姐早日成婚!”西布嘀咕道。
沿克萊德河而下
第二天,也就是8月2日,清晨,坎貝爾小姐便如期登上了海倫斯堡火車站的火車。到達格拉斯哥后,轉乘去奧班的汽船。陪同坎貝爾小姐去的有麥爾維爾兄弟和兩位忠實的管家。
7點整,火車準時抵達格拉斯哥火車站,坎貝爾小姐一行五人坐上了一輛馬車。因為,哥倫比亞號汽船煙筒里噴出的黑煙預示著即將起航。黑煙混在霧氣里已經慢慢消退了,說明今天是個晴朗的天氣。
汽船自然不會落下這五位尊貴的乘客,它把坎貝爾小姐一行人迎了上來。
正是第三次鐘聲敲響之時,隨著最后一批乘客的上船,哥倫比亞號的機械師發動了汽船,一聲長笛響過之后,便啟航順流而下。
哥倫比亞號不僅速度快而且船艙內的設施也非常講究,客廳與餐廳極盡舒適,寬敞的輕甲板用有垂飾的天篷遮了起來,甲板上有一些鋪著軟墊的長凳與椅子——這可是一個真正的平臺,還用精美的欄桿圍了起來。在這里,乘客可以沐浴著新鮮的空氣,憑欄遠眺。
在八月——旅行黃金季節里,克來德灣和赫布里底群島是最受歡迎的地方。因此,這也使往返于克萊德河上的哥倫比亞號生意興隆。船上所有的客艙都住滿了人;乘客中,有的是全家出動,他們的家庭和睦得到上天慷慨的祝福;船上的年輕姑娘美麗動人,小伙子們英俊蕭灑;還有一些身穿黑色禮服、頭戴絲質高帽的牧師;另外還有幾個農夫;船上大部分都是蘇格蘭仍和英格蘭人,有一少部分是外國人——德國人和法國人。相比之下,他們的言行則顯得有些拘謹,但也不失他們好獻殷勤的天性。
麥爾維爾兄弟的旅途并不寂寞,因為他們要忙著觀察坎貝爾小姐指的景物,又要解答她提出的問題,時而還得跟隨這位活潑的外甥女往返于船的兩個極端。結果是,在從格拉斯哥到旅程中忙得不亦樂乎,連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都沒有。然而,他們不但沒有發牢騷,還興致勃勃,這全歸屬于他們太愛這個外甥女了,她就是他們的全部。
就在三位主人在船上穿梭不停時,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則與其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們坐在甲板前半部,迎著溫和的海風,親切地談論著逝去的時光、消失的習俗和四分五裂的古老家族。那時,克萊德河澄清的上空還沒有消失在工廠排出的煙霧之中,河兩岸也不會回響著沉悶的撞擊聲,河水也不會因來往的船只而變得渾濁不堪。
“過去這里的美好景象會很快重現的。”貝絲夫人十分肯定地說。
“希望這一天能夠早日到來,那時,我們就又可以看到祖先的古老習俗了。”帕特里奇嚴肅地說。
在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談話期間,他們共同承受了克萊德河沿岸鐵器碰撞發出的叮當聲、工業的喧嘩吵鬧聲再加上繚繞的煙霧與水蒸氣,和充滿炭味的煙霧。這令他們心煩意亂。
不過,很快他們的煩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心曠神怡,因為此時顯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別致的住宅,林木掩映的別墅和散布于綠色丘陵之中盎格魯·撒克遜式的房屋。
這些鄉間住宅與別墅構成了一條美麗的風景鏈,連接著一座座城市。
很快,柯爾帕特里克丘陵便在里伏尤鎮的后面顯現出來,圣·帕特里克——愛爾蘭人的保護神就出生在此,這在愛爾蘭家喻戶曉;美麗的克萊德河在這也成為了大海的一只臂膀。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先是向勾起人們對蘇格蘭歷史的回憶的道格拉斯·卡斯爾遺址致敬,但他們又很快掃視了為紀念哈里·貝爾建造的方尖碑,這位第一艘機動船的發明者所發明的齒輪正在擾亂安靜的水面。
即使這些名盛古跡也沒能把坎貝爾小姐的思緒拉回來。她心里就只有那個能夠看到綠光的海平面。但在哥倫比亞號駛出這一系列圈住了克萊德河海灣的河岸、岬角和山丘之前,他們是看不到海平面的。
再往遠處,是格里諾克市入海口,這里停泊了上百艘汽船,這座城市是工業和商業的前沿,它擁有四十五萬人口,但這對坎貝爾小姐而言又有多重要呢?為什么她的目光總是停留在河左右兩岸羅克村和丹限村,注意那些參差不齊的峽灣處?這些峽灣不斷地侵蝕著阿蓋爾郡的濱外沙洲,使其呈鋸齒狀。
坎貝爾小姐那焦急的目光似乎在尋找著什么,難道是在找萊文塔樓遺址里的小精靈嗎?不!她是在尋找照耀著克萊德灣出海口的克洛克燈塔。
突然,在河岸的拐角處,一盞巨大的明燈展現在她面前。
“看,克洛克燈塔,哦,薩姆舅舅,您看到了嗎?”坎貝爾小姐高興得叫起來。
“我看到了,克洛克。”薩姆答道。
“大海,大海,西布舅舅,快看!”坎貝爾小姐再次因興奮提高聲調。
“我看到了,大海。”西布答道。
“簡直是太美啦!”麥爾維爾兄弟異口同聲。
像他們第一次見到大海時一樣贊美著。
的確,隨著哥倫比亞號的前行,海平面呈現出來。
現在,他們正在五十六度赤緯線下,再經過七個小時,他們才會消失在大海中,但即使他們看到大海,也不意味著在這里就會看到綠光,因為,太陽只有在冬至時才會光顧這里的弧形海面。要想現在看到的話,只有再繼續向西并稍微偏北走。因為離九月還有六個星期。
但這對坎貝爾小姐來說并不重要,她可以等,甚至陪上她一生的時光,她只要看那1/5秒、稍縱即逝的綠光。
此時的坎貝爾小姐再沒有心思去做別的事情,她站在甲板上,眼睛直盯著水天交接處,好像在測量太陽所處的位置及它的光盤沒入海平面時的最后那一段弧線的長度。她默默祈禱——霧氣不要籠罩澄凈的天空!
“時間到了,海倫娜。”
西布的聲音打斷了坎貝爾小姐的思緒,她愣了一下。
“時間到了,什么時間,舅舅!”她還沒轉過神來。
“當然是午飯時間到了。”西布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好吧,我們去吃飯。”坎貝爾小姐答道。
從一條船到另一條船
坎貝爾小姐與兩位舅舅吃了一頓正宗的英式午餐,味道很好,他們都很滿意。飯后,他們一行三人又來到了甲板上。
“啊,我的大海,我的海平面不見了!”坎貝爾小姐剛到甲板上就嚷道。
此時,汽船在朝北航行,海平面已經消失很長時間了。
“都是你,西布舅舅,如果你不來叫我吃飯,海平面就不會消失。”坎貝爾小姐有些不講理。
“可是,親愛的海倫娜……”
“我已經記下這筆帳了,薩姆舅舅!”
麥爾維爾兄弟對眼前這位驕橫的外甥女,一時間哭笑不得。這確實不是他們的錯,他們無法控制船的航行。
其實,走水路也有兩條航線可以到達奧班。
很顯然,船走的不是第一條路,這段航線比較長,也是麥爾維爾兄弟沒選擇它的原因。它的航線是——首先汽船在巴特島的首府羅瑟塞停靠,十一世紀的古老城堡座落在那里,巴特島以西的高大峽谷擋住了侵襲古城堡的海風——沿克萊德海灣順水而下——阿蘭島的南部——改變航線,向西,繞過阿蘭島和康提爾半島的頂端——吉戈漢航道——穿過艾萊島和汝拉島之間的桑德海峽——洛恩海灣,這個海灣的頂端在奧班北面一點。
沒有走這條航線,不用坎貝爾小姐責怪,麥爾維爾兄弟就已懊悔了。因為如果沿著艾萊島海岸航行,他們就會看到馬克·唐納德的舊居,而馬克·唐納德在十六世紀初,被坎貝爾小姐家族打敗并驅逐。面對這個與他們密切相聯的歷史事件,不只是麥爾維爾兄弟很遺憾,就是貝絲夫人和帕特里奇也有些不滿。
歷史事件對于坎貝爾小姐來說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失去了觀看大海的機會。要知道,如果按這條航線走,她就可以看到從阿蘭島岬角到康提爾半島岬角和從康提爾半島的馬爾島連綿三千里的美洲海峽。但走這條航線有一個很大的弊病,那就是,汽船到達布里赫群島時,那里的天氣會非常炎熱,旅客將感到很不舒服,同時,酷熱的天氣將給航海員帶來不快,從而增加事故的發生率,所以,為安全起見,哥倫比亞號還是選擇了另外一條——坎貝爾小姐他們現在正走的航線。
自然,走這條航線不會看到三千里的美洲海峽,取而代之的是沙灘、森林和山脈。
此時,哥倫比亞號沿著艾爾邦戈雷戈小島駛入了里多狹灣,這個小島是阿蓋爾公爵在格蘭爭取蘇蘭政治與宗教自由的斗爭中避難的最后地方,這場戰斗以失敗而告終。現在,汽船又轉向南方,沿巴特海峽航行,然后,又調頭繼續向北,經過康提爾海岸左側的分斯特——塔貝特村和阿爾德瑞西格角,便到了洛克吉爾費德村,克里南運河的入口。
到達這里,也就意味著哥倫比亞號已完成了它的使命,人們將轉乘早已等在那里的一艘小汽船——里內特號。
換船幾分鐘便完成了。然后,里內特號以飛快的速度航行在運河中。正當人們坐在甲板上自在地欣賞著沿途風光時,一位風笛手吹響了他的樂器。這首樂曲一改歡快的曲調,以那特有的既悲傷又怪異的曲子抒發了無比惆悵的心懷,這使所有游客的好心情跌入深谷。
悲哀過后是一段十分愜意的航行。里內特號先后穿過了陡峭的河岸——布滿歐古南的山脈——開闊的田野——兩個船閘之間的陡堤,而后準備在引水渠中暫做停留,這里熱情的青年和孩童用大量的新鮮牛奶招待著他們的客人,盡管客人們很快便會離開。
里內特號因船閘出了點故障而晚兩個小時到達巴拉諾克村。在這里,旅客們將經歷第二次換船,也就是說,他們得從此下船再轉乘格倫加里號,然后沿著西北方繼續他們的旅程。格倫加里號將帶著他們駛出克里南過它的岬角,到達巴特島,這里很像蘇格蘭中部的湖泊地帶,羅布羅伊熱的家鄉。景色宜人的島嶼隨處可見,島上地勢起伏平緩,植物主要是樺樹和落葉松。
隨著汝拉島海灣的北端岬角的逝去,無邊無際的海平面在這個岬角和斯卡島之間展現出它全部的容顏。
薩姆指著海平面,轉向坎貝爾小姐,說:“你看,我把海平面又還給你了。”
“事實上,”西布接著說,“是老尼克的島嶼擋住了它美麗的容顏,我們是無辜的。”
“我已原諒您們了,我的兩位舅舅。”坎貝爾小姐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