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左右，四線城郊處，已是一片漆黑。

林蕭提著公文包，踏著臺階小心翼翼地走下樓。借著微弱的照明燈，他摸到電瓶車棚，熟練地把包掛在車扣上，開鎖、開燈、轉向，一氣呵成。

“滴滴！”

確認無人后，林蕭握緊手把，一個加速駛出銹跡斑斑的鐵電動門，緊接著便朝自己的單身公寓疾馳而去。

立春的晚風柔柔地拂在臉上，林蕭頓覺一陣愜意，但笑容很快便消散在空氣中，倒是路邊的泡沫樹顯得有些陰森可怖，讓他打了個寒顫。

駛出這條小路后，霓虹燈慢慢多了起來，周圍也開始有了人氣。一股烤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林蕭咽了下口水，搖了搖頭，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車上，在十字路口往右轉向。

終于，育才公寓四個大字橫現在林蕭眼前。為了防止有小孩穿出，他不得已下車推行，在一家小賣鋪處，順便買了桶牛師傅方便面。

到了家，林蕭放下皮包，灌了半壺水，放到煤氣灶點上火。趁著燒水的空子，他靜靜地撕開泡面的包裝，將醬料包使勁擠入紙桶，接著就拆粉包和菜包，完工后不忘抖活幾下。

“叮！”

打開手機，是母親發來的消息：“蕭兒，我跟你爸都好著呢，家里不差錢。你自己注意身體，少吃泡面，多吃點雞蛋補充營養。”

林蕭回了個笑臉，回復道：“媽，你放心吧，兒這邊吃香的喝辣的，不差營養。那一千塊你跟爸拿去花吧，爸的高血壓藥一定要記住吃，不能斷。”

過了許久，手機再次響起。母親拍了幾張老家的青菜和胡蘿卜，說是讓父親明天帶上來，嘗嘗家里的有機蔬菜。

“謝謝媽，我這里菜正好不多了，讓爸路上注意安全。”

這個月，公司因為經濟效益不佳，沒有獎金。看著三千五的工資，林蕭咬了咬牙，毅然決然給媽的銀行卡轉了一千。剩下的錢，還得一千給張嬸交房租，余下一千五才是自己的。

好在公司包了中午和晚上的伙食，林蕭才能勉強生活下去。中飯說實在還可以，但晚飯那點菜真不夠到哪，兩小時的加班早已將食物消化殆盡。

“嘟嘟嘟嘟嘟！”老式的水壺發出了鳴笛，白茫茫的霧氣不斷從壺嘴冒出，仿佛山林仙境，云霧繚繞。

林蕭趕忙沖進去，關上煤氣，安撫住躁動的家伙。然后提著水壺，掀開錫箔紙，將沸水灌入桶中。沒多久面餅上的醬料如浴火鳳凰，向水面飛舞，周圍洋溢著淡淡的香味。

找了本工作指南，林蕭一把蓋在桶上，抽空刷了會視頻，在重重壓力中尋找一縷快樂。

五分鐘后，他掀開錫箔紙，拿著塑料叉子，享受一天最舒服的時光。吸溜～，一大卷面被吸入口中，饑餓的林蕭咀嚼了幾下，便很快吞入腹中。

“周三是米餅油條，周四是稀飯，周五是雞蛋餅。”吃完面，林蕭抬頭向早餐表看去。

明天是應該補充點營養了，方便面要少吃，不然痘痘君就會找上門來。

林蕭捧起面桶，一把丟入垃圾桶，下定決心：明天晚上要帶爸上街吃碗鍋蓋面！而且必須要加塊大排！

父親是個地道的農民，自從林蕭記事起，除了過年過節，他就沒見過老爸吃過一回肉。偶爾家里買了豬肉，母親都會先燒一碗給爺爺，然后給小林蕭吃一碗，最后零星點肉湯才是父母的。

忙了一天后，困意逐漸襲來。林蕭簡單收拾了下文件，便早早洗漱休息了。

清晨六點，林蕭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二話不說洗了把臉，抖擻精神地提包下樓。掛好包，發動車，他便興高采烈地向蛋餅攤的方向駛去。

天色尚早，東方剛露出魚肚白，蛋餅攤就已經圍了幾個人，年齡和自己一樣，都在二十五上下。

“奶奶，做個雞蛋餅。”停好車，林蕭響亮地喊道，老年人聽覺不好，他不得已這樣做。

“好咧，還有兩個，小伙子稍微等會哈！”

蛋餅做起來快，兩分半鐘就輪到自己了，奶奶和藹地問道：“小伙子，要加什么？”

見旁邊沒人，林蕭有點尷尬地說道；“嗯，兩個雞蛋，別的不要了。”

說著，他掃了四元過去。

一般蛋餅，很多人都是要加里脊肉或者烤腸啥的，但想著晚上老爸的大排面，他不得不節省開支，要不然這個月都要喝稀飯。

奶奶也不在意，兜起一大勺面糊澆上平底鍋，隨后熟練地捏著竹推，將面糊攤平。

面定形后，她將兩個雞蛋磕破，只一掰，雙金球便落在面餅上。隨后就是攤平，撒蔥花、芝麻、香菜，澆香油，一氣呵成。

林蕭注意到，自己的蛋餅明顯比剛才三個上班族大，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很是感激。

“小伙子，你看起來有點瘦，要多吃點啊！”

翻過蛋餅，奶奶笑著看向林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無論是身形還是面貌，清秀俊麗。

林蕭靦腆地點了點頭，隨口問了句：“奶奶，您一天辛苦下來，收入怎么樣？”

“也就那樣吧，這幾天生意不行，昨天才掙了一千出頭。”奶奶淡淡地說道。

日收入一千？林蕭差點跳了起來，這叫生意不行？

按照自己的工作來算，月工資三千五，除去周末，一天也就160，苦逼的上班族啊！

一陣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奶奶迅速抓起一串里脊肉，放進餅中。

“小伙子，上班不容易啊！要多補充營養。哪像我兒子，整天呆在家里，游手好閑的，靠我們老兩口收的房租混日子。”奶奶嘆了口氣，把餅卷好遞到林蕭手上。

“奶奶，謝謝您！”

咬了口蛋餅，林蕭推著車往前走，耳畔又是一聲吆喝：“老頭子，兩家的房租都到賬沒？”

沒錯了，老奶奶已經在這里買了三套房，而自己還在租房子！邊走邊想，蛋餅已經吃了個底朝天，林蕭找了個垃圾箱丟了塑料袋，坐上電瓶車，憤憤不平地朝公司開去。

“今天去找老板加薪，不加我就去開蛋餅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