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空洋洋灑灑的飄著雪花，寒風一陣陣吹過，從每一處縫隙鉆進人的身體，冷的刺骨。

云溪縣醫院住院部7號病房。

窗邊坐著一個女生，她穿著五成新的黑色羽絨服，雙手隨意的插在兩邊的衣兜里。

女生很消瘦，及膝的羽絨服不太合身，穿在她身上，感覺空蕩蕩的。

羽絨服的帽子被拉起來蓋在頭上，帽檐上的絨毛，調皮的翹著，襯得的她的臉色異常蒼白。

易知秋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就看見坐在窗邊的女生，暗暗的松了口氣。

病床上，半躺著的老太太看見她進來，“辦好了？”

易知秋將手中的單據隨手揣進衣兜里，“嗯，都辦好了！”

老太太緩緩起身，女生立即站起來幫她穿衣服。

易知秋一邊開始收拾東西，一邊對女生說：“悅悅，你去問問主治醫生，你奶奶出院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秦悅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語氣淡淡，“哦。”

隨即抬腳往外走。

易知秋看了她一眼，立即又道：“去前面那棟樓的四樓，302辦公室，找宋醫生，他是主治醫生。”

秦悅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病房里只有秦奶奶一個病人。

等秦悅出了門，秦奶奶感嘆道，“盼啊盼啊，盼了那么多年，終于還是把她給盼回來了。”

易知秋手下不停，“是啊！我都以為……”

她都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女兒了。

秦奶奶知道易知秋在想什么，“如今，人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至于其他的，慢慢來吧。”

易知秋點點頭，“是啊，當初我只是抱著一線希望，從來沒有想過她還能回來……”

***

秦悅按照易知秋說的，找到了宋醫生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剛敲了一下，就聽見里面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宋醫生，我真的很喜歡你，我……”

今日的醫院走廊非常安靜，只有偶爾穿過走廊的風聲。

故而，這一句表白，聽的異常清晰。

秦悅調轉腳尖，準備退后一步，隨即一道男聲響起，“你打擾到我工作了，進來！”

聲線很年輕，帶著些微低沉，很好聽。

秦悅挑眉，面色如常的推開門走進去。

靠窗的位置有一張辦公桌，辦公桌后面坐著一位男士。頭微微垂著，他一手捏著鼻梁骨，一手隨意的放在辦公桌上。手指白皙修長，能隱隱看到指節處青色的血管。

在他對面，站著一位年輕女士，身上穿著白大褂，白皙的臉上，有微微的紅暈。

秦悅緩緩走過去，“請問是封醫生嗎？”

“我是。”嗓音低沉。

宋誠宴一抬頭，就看見秦悅。

秦悅臉色本就蒼白，在燈光下，更是白的沒有絲毫血色。

宋誠宴的視線在秦悅臉上掃了一圈，“哪里不舒服？”

“我是七號病房的家屬，馬上出院了，我想問問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七號病房？

是他的病人。

“開的藥要按時吃，如果有發現四肢麻木，或者頭疼，不要忍，不要拖，一定要及時就醫。老人家年紀大了，血管比較脆弱，家里人要多關注一些。”

“謝謝。”

秦悅準備轉身離開，站在一邊的女醫生卻突然開口，“你……你……是秦悅嗎？”

秦悅側身看向女醫生，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問道：“雅……玲？”

陳雅玲點頭如搗蒜，“是我是我。還真的是你啊！！！”

說著就向前一步，想要去抓秦悅的手臂，秦悅微微側身，躲開了她的手。

氣氛瞬間凝滯。

陳雅玲動動手指，抓了個虛空，訕訕的笑，“好多年不見了哈！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秦悅沒有在意因為自己拒絕別人的親近而帶來的尷尬，徑直走了出去。

待秦悅的身影消失在，陳雅玲還想要說什么，宋誠宴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宋誠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聲，“嗯，好！”

“封醫生？”等宋誠宴掛了電話陳雅玲還想說什么，宋誠宴卻開始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不待陳雅玲反應過來，他就提著一個手提箱，邁著大長腿走了。

陳雅玲追了上去，“宋醫生，你是現在就要回清江嗎？”

“嗯！”

陳雅玲絲毫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淡漠，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那你年后還來嗎？”

轉角處電梯門前，秦悅正在等電梯。

宋誠宴看了一眼秦悅，語氣依舊平淡無波，“陳醫生，現在是上班時間。”

陳雅玲還想說什么，電梯門打開，一名護士從里面走出來，“哎，陳醫生，正好你在，有點事找你！”

陳雅玲只能眼睜睜看著宋誠宴緩緩進入電梯。

***

今日是大年三十，來醫院的人都很少，門診前的停車場只有幾輛車，其中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安靜的停在那里，車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羽絨服的年輕男子。

“二少！”年輕男子見著宋誠宴走過來，恭敬的彎身將后車門打開。

宋誠宴一眼就看見后座上坐著的男人，男人腿上還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正在看東西。

宋誠宴詫異，“你怎么來了？”

男人一轉臉，他的容貌與宋誠宴有五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凌厲深邃一些，膚色也比較粗糙，呈麥色，“來接你啊！”

宋誠宴扯了扯嘴角，抬腳上車。

關車門的時候，宋誠宴就看見距離三個車位的地方，停著一輛陳舊的面包車。

剛剛來找過他的那位女子和一位婦人正扶著一老太太上車。

宋誠宴關車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才關上。

宋衍睿順著視線望過去，“你認識？”

宋誠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的病人！”

話剛落，就看見最后上車的女生忽然回頭，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眼神輕飄飄的，給人的感覺卻猶如這凜冽的寒風，冷得刺骨。

只是一眼，那女生就收回了視線。

宋衍睿一聲輕笑，“喲，這小地方還有這么有意思的人！”

宋誠宴盯著他手中的電腦，“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部隊里么？”

宋衍睿一邊收起電腦，一邊說，“忙了一年了，我就不能休個假什么的？”

宋誠宴取下眼鏡，裝進衣兜里，“哦！”

宋衍睿指了指身后的醫院，“年后還會過來嗎？”

宋誠宴回望漸漸遠去的縣醫院，“不了，這里的支援已經結束了！”

宋誠宴：“我就好奇了，以你的資歷，你們醫院怎么舍得將你外派到這種小地方來支援？”

宋誠宴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沉默不語。

宋衍睿瞥見他眼下的一圈青影，也跟著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