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現在網上都在說些什么！”

啪的一聲，平板被人摔在了桌面上，從那巨大的響動聲中不難聽出此人心中的怒火之旺。

安安靜靜躺在桌上的平板，屏幕閃亮，頁面大批評論彈幕在瘋狂刷屏。

“高楊，你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你可別告訴我，你現在還跟個大學生一樣充滿所謂的正義感？”

“現在明晃晃的是有人想搞死你手里那個藝人，公司都沒辦法出手，你應該清楚她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不好好反思一下，好家伙你倒是偷偷以公司的名義發澄清！如果不想干了就早點滾蛋！”

李鳴義顯然是在氣頭上，臉色極差，右手激動的在會議桌面拍打。

看著高楊的目光十分不善。

高楊一時沒有開口，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面前平板上，那些并不太美妙的文字闖到眼前。

隔壁家的大西瓜：【哇哇哇，又是一個大瓜！這SF不是才出道沒多長時間嘛，我說一個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這么好的資源嘛！嘖嘖，原來又是一個靠金主的！】

老貓愛吃魚：【就是就是，當時莫名其妙冒出來，那么多顏狗舔她，人還一副清高樣兒，現在呵呵，翻車了吧！】

我愛麻辣燙：【可不是嘛，據說SF是鄉下來的，村里人說她初中就輟學跑了，誰知道這些年她都干過什么呢！】

啦啦啦：【嘿嘿嘿，不會又是個圈里不可明說的關系吧！她那經紀人還在跳上跳下的幫她洗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番茄兒好：【哇，樓上們真是夠了，小心金主禁你們的號！】

蛤蛤蛤蛤蛤蛤蛤：【管她真的假的，就說現在娛樂圈里還有幾個學歷高點的，靠臉吃飯就算了還一大堆矮矬丑，真不知道是誰在捧！熱搜那個臉是真的沒話說，我是顏狗對不起（嘉榮是我女神）狗頭】

許許多多魚：【說不定蛇鼠一窩，經紀人藝人狼狽為奸，這還有什么好說的！】

喬姐姐家的二哈：【你們這些人簡直夠了，人話不會說的嗎？動不動就人身攻擊！網絡不是法外之地。】

繁繁的星星：【是黑噴子不要臉吧！我們家繁繁做什么了就被你們這么噴，有證據嗎你們就隨意造謠信口雌黃！】

狐狐妃雅：【呵呵，小心人家一張律師函就把你給告了呢！好怕怕呢！】

略略略：【現在的娛樂圈都是怎么了，網民說話可以不負責的嗎？沒有證據就是污蔑！】

畫個圈圈詛咒你：【要是SF真的什么都沒做，至于有這么多黑料嗎！再說有本事她自己站出來澄清啊！誰信那經紀人的鬼話。】

………

高楊喉中一梗，神色晦暗，心里很是不平。

他抬頭直視自己的上司，

“總監，為藝人公關謠言是每個經紀人的本職工作，沒有提前和公司溝通是我的失誤。但是尚繁是我的藝人，我不允許她在我的手里被人隨意造謠污蔑。”

“呵！”，李鳴義滿是不屑，“就你？”

高楊怒了，狠狠深吸一口氣。

“好好好，就我就我，你們能怎樣！”

他兩手撐著桌面站起來，傾身向前，目光死死盯住李鳴義，嘴角揚起肆意一笑，

“如果公司這么慫，屁都不敢放一個，那小爺麻溜的帶尚繁離開，免得影響我家藝人心情。”

“你！”

“簡直是愣頭青，敢這么和公司叫板，你是真的不想混了！”

李鳴義氣的腦袋嗡嗡，抖著手指著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高楊，你最好一直這樣硬骨頭，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

李鳴義抬手在脖子前拽了拽領帶，松口氣，眉頭緊緊皺起。

“想走？是你說走就能走的嗎。”

“公司也不是什么小作坊，說走就走可沒那么容易。之前可是你給尚繁簽的合同。”

“五年合約，違約金一千萬。現在才履約了一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倒是能走，自己炒盤魷魚就行，但是你那藝人可就不一定了。”

“好，李總監，我們把話擺明面兒上講。你和公司也別把我當傻子。公司既沒有對尚繁進行業務培訓，也沒有給過什么資源。對于公司而言，恐怕并沒有多少損失。”

“我方起訴，想必法院是不會允許你們這天價違約金賠償的。”

李鳴義臉色鐵青，想要開口，卻又無法反駁。

確實如此，尚繁沒有惡意違約，公司約定的違約金遠遠超過了她對公司造成損失的百分之三十。要真說起來，拿出那個合同公司也著實是有些理虧的。

他轉頭一想，又道，

“想解約也不是不行，你手里那個直播綜藝名額得讓出來給公司。”

高楊氣笑了。

雙手鼓掌，掌聲在安靜的會議室里很是突兀。

坐在下面的一眾打工人默默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個個欲哭無淚，今天真是倒了霉沒看黃歷，跑來開這個會。

“這青天白日的您就急著做夢呢，那是宗導主動指名道姓要給尚繁的，就算我們讓給公司，也得看人家導演樂不樂意。”

“我不是傻子，你也別把宗導當傻子。”

“反正我話放這兒了，簽解除協議，咱們心平氣和地說拜拜，不然咱們法院見。”

說著高楊就掏出手機啪啪一頓操作，幾步之隔的李鳴義手機叮叮響動。

他抬頭就是露出大板牙，對著李鳴義笑起來，

“總監，感謝公司這一年來對我家藝人的照顧，這些是我的謝禮，請注意查收哦！”

點開一看，李鳴義兩眼一抹黑，氣大發了，這什么糟心玩意兒！

手機上赫然顯示的是公司幾個當紅臺柱子的照片，一看就是私下找樂子的時候被偷拍的。

還有一些聊天記錄截屏，那些發言都很刑。

前兩年陸陸續續已經進去了好幾個。

現在這幾個是想進去陪好兄弟嗎！

算了，世界毀滅吧！

這些人管不住腿還管不住嘴，真的，嘎了算了。

“這只是一些些小禮物，如果覺得不夠貴重的話，咱還有可以再加點的。”

高楊看著臉色由黑轉青再漸漸慘白的李鳴義，笑得更開心了，牙齦都爭先恐后露出全貌。

嗐，果然只要別人不開心了，自己就更快樂。

李鳴義心梗的不想說話，擺擺手，讓高楊閉嘴。

高楊才不管你心不心梗呢，梗了再說，贈送120大禮包。

沒梗著？

哦。

沒梗的話，那就沒梗吧。

“看來我們的李總監是被我的禮物驚喜到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繼續開會嘍，各位拜拜！”

高楊吊兒郎當的哼著曲兒，自顧自的推門離去，兩手插兜好不自在。

剩下大半個會議室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抬頭看看天花板，低頭看看地。

寄了，鞋帶散了。

哎呀，誰踩我了一腳！

我的小白鞋臟了！

從始至終，盡職盡責擔當背景板的各位打工人欲哭無淚，有時候吃瓜并不合適直擊一線。

高楊走的倒是利索，等下大家伙要被總監怎么折磨出氣還不知道呢！

哦，又是灰暗的一天。

從昨天早上的第一條熱搜“尚繁耍大牌”開始，陸陸續續網絡上出現了一大批所謂的尚繁的黑料。

再加上這一年里尚繁手里的資源著實又多又好讓人眼熱，本就有很多其他藝人的粉絲不滿，這次直接墻推眾人倒。

一夕之間，網上針對尚繁的批斗蜂擁而至。很多原本不認識尚繁的路人都被吸引，引發了一場不小規模的網絡口水戰。當然，基本上是壓倒性的，以罵尚繁為主。

高楊第一時間就對這些不實的黑料澄清，并對造謠進行警告，撤熱搜控評。但是收效甚微。大批的水軍下場，熱度一升再升，根本壓不住。

走出公司的高楊掏出手機，看著實時熱搜上明晃晃的都是對尚繁的討伐，著實感到無語并且煩躁。

“這都什么事兒啊，我家閨女兒最近也沒得罪鼎盛的人吧，搞這么大陣仗。地頭蛇也不帶這么往死里搞的！”

高楊兩年前還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小白，一心想闖蕩娛樂圈，實現他金牌經紀人的偉大夢想，但是四處投簡歷，處處碰壁，也就是上星娛樂的HR不知道是不是手抖，把他給招進公司。

雖然公司內風氣不怎么好，但是畢竟也算得上是他的一個“伯樂”，忍忍也就過去了。

混了一年打雜的，他兢兢業業考了證，終于上位掛了半吊子經紀人的名頭，只是誰也不想被分到他手里，就算是剛招進公司的寂寂無名的小透明藝人也不愿意。畢竟他要資源沒資源，要經驗沒經驗。

于是不服氣的高楊開始他的尋尋覓覓之旅，終于從犄角旮旯見到了他的真命閨女。是的，在見到尚繁第一眼，高楊就自動升級為媽粉。

誰懂啊，女兒好好看，好可愛，啊啊啊啊！

高楊當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用他三寸不爛之舌，終于說服了尚繁簽約藝人，當然這是他自認為的。

別人不知道，但高楊清楚，尚繁屬于玩票性質，可能在圈里待不了幾天就會跑路。但是就算卷鋪蓋跟著女兒混，他也知足了。

偉大的金牌經紀人！

他自封了。

OK，夢想完成。

原本他認為尚繁還是個大學生。但是在某一天，他的一個學神發小放假回家的時候，看到了他手里尚繁的簽約照片，頓時激動成峨眉山大嗎嘍，上躥下跳。

從小到大高冷的學神發小突然發瘋是為哪般？

實話實說，當時高楊以為發小狂犬病發作，差點悲傷的想把他送醫院。他甚至在幻想要是發小嘎了他該怎么辦，是左眼落淚還是右眼落淚，才能彰顯他憂郁悲傷的帥氣。

結果發小一聲驚呼，把他拉回了現實。

“啊啊啊，這不是傳說嗎！”

顧延，他的高冷學神嗎嘍發小，激動的拽著他上躥下跳。

yue，怎么辦，有種暈車的刺激感。

“小羔羊，你是從哪兒弄來了傳說的！”

“？”

高楊迷茫。

“傳說？誰？又出新皮膚了？”

顧延激動的臉頰泛起紅暈，一個巴掌拍在高楊頭上，

“皮膚你個頭啊，你手機里這張照片，她可是我們學校的傳說啊！傳說中的學神學姐啊！”

顧延冷靜下來，對自己兄弟極其無語。

“合計你連學姐都不認識，那你打哪兒來的照片，我告訴你偷拍犯法啊！”

“偷拍你大爺啊，你眼睛瞎了啊，這個是證件照！證件照！顧明明，看不清就帶上你的啤酒蓋眼鏡！”

“哦，那可是抱歉了呢。”

顧延抬手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銀邊鏡框，看向照片的目光難以遮掩的灼熱。

高楊十分好奇，應該說好奇心爆棚了，這可是他辛辛苦苦尋覓到的寶貝閨女。

“你說我閨，嗯我藝人是你學姐，還是學神，這什么情況？你不是科學院的嗎？我去，我閨女這么牛掰！”

顧延抿唇，神色復雜看向高楊，“你，閨女？”

“要不要點臉啊你，我還你爹呢！別侮辱我學神學姐！”

那天高楊在顧延的強勢暴揍下死性不改，鐵了心了當媽粉。當然也成功的知道了尚繁的部分來歷。

“十五歲的碩士，你說人家初中沒畢業？可顯著你呢！也不知道這些個網友腦子是不是長了個鉤隨便別人牽著走。”

高楊開著他的寶貝大G，直奔尚繁的住處。畢竟事情鬧得挺大，網上各種惡評，他擔心自家藝人情緒。想著這，他腳下一踩油門，加速前進！

尚繁在簽約之后專門在東城買下一套公寓，為這份新的工作提供住處。

本著便利工作的目的，所以距離上星娛樂公司并不算太遠。

此時，安靜的房間內，微風從陽臺窗外徐徐飄來，與陽光微塵共舞，輕輕拂過那個處在恬靜睡夢中的女孩。

趴在桌上的人不經意間動了動，輕薄的窗簾白紗本在自在的飄動著，時不時悄悄碰兩下面前的人兒，這下似乎是被面前的動靜驚著了，怯怯落回了原來的位置，安安靜靜的為房間的主人遮擋陽光的直射。

她的睫毛微微撲閃著，仿佛輕輕扇動的蝴蝶翅膀。

尚繁緩緩睜開了眼睛。

密長的睫毛猶如黑色的幕布掀開那雙眼里碎落了漫天星辰，很美，是一種找不到辭藻形容的美麗。又好似一汪清泉眼里，澄澈清明，沒有一絲情意。

緩緩坐起身，她側頭看向原本枕著的手臂。

在光亮中，眼里仿佛盛滿了星光，一側目，失去了亮處予光，那雙眼變得沉寂。

沉寂的猶如古村寨深處那口無人撼動波瀾的深井。

眼眸漆黑的亮色里仿佛漩渦流轉，只一眼，似乎就可以讓人冷靜。

冷靜得就像千百年前幽谷里山風拂面，深潭邊沾冷的雨露掛身。

似乎手臂被枕的有些麻。

她抬起左手，揉了揉。

目光仿佛不經意間，淡淡的劃過面前的一切。

陳列整齊的桌面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還在倔強的閃著，就好像在提醒自己的擁有者，快看看，看我一眼。

一條條帶著她的名字的熱搜明晃晃的撞入眼簾。

尚繁盯著電腦屏幕出神，目光虛幻，不知道還在想著什么，又或者是剛剛醒來，思緒并不清醒。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片刻之后終于回過了神。

尚繁盯著虛空，開闔著雙唇，仿佛喃喃自語，

“這個夢有些長，攪的人不清醒了。”

尚繁隨意掃了一眼旁側的空處，活動著略微有些僵硬的軀體。

關上電腦，她起身離開了書房。

有些口渴了。

路過客廳，尚繁掃了一眼，墻邊月牙桌上青瓷象耳瓶，插著幾支芍藥、太平花，皎白的花簇上似乎有些水珠。

是關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