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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章

聽說山門前圍了好幾天的武當弟子盡數散去了,門派內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祥和。習劍課依舊無聊,授劍的依舊是燕無回師兄。他性子好,倒不為難女弟子。

女弟子的習劍課排在男弟子的前邊,課業結束后,經過執劍堂還能看見正在練劍的師兄弟們。

我站在執劍堂前左右張望,一個一個的數,師兄弟倒是一個不落,唯獨少了一人。心里明明知道那人不會再回來,可卻不由得掛念他。

“師姐,過幾日下山歷練,咱們結伴而行吧?”

年紀最小的師妹燼雪拉著我的胳膊,眨著大眼瞧著我,著實可愛得緊,哪里好拒絕?

“好,待你抄完劍譜,咱們啊就下山。”我輕輕扯開她的手,一邊說一邊笑著離開,抄劍譜這事兒跟下山相比,還得一碼歸一碼。

“師姐!”聽著燼雪在身后喊,那般活潑可愛的模樣,我早已失去了。

時如流水,這華山的光景始終如一。皚皚白雪覆蓋下,沒人會猜到這里藏著什么滔天大恨,噬心怒火。

我同燼雪這般年紀的時候,還不知何為人世,連下山都不曾有我一趟,終日守在前掌門身前,習劍修身,唯望參悟絕世劍法。

而今當代掌門事務諸多,難得見上一面,也就再沒去問過那人的事情,仿佛這山雪之下只掩埋了一段舊事,而非仇恨。

那人于塵世而言無關緊要,可對于我而言,卻是我一生難以忘卻的震撼。少年時的悲喜,都因這個人而牽動著。此人一字一話,一眼一笑,全都在我的腦海里,大抵便是年少的喜歡。

他曾是華山弟子,亦是我的師兄。他來華山那年,執劍堂的寒梅剛開,這一點血紅裝點了整座華山,我曾以為最好看的光景莫過如此。

直到遇上他,我才得以領略江南的花香柳綠,塞北的延綿雪山,金陵的繁華熱鬧,西域的滔天黃沙。

那年我十六歲,聽師傅說他是前來求道的,我當時不甚理解,倘若求道為何不去武當?華山的道,又有何可求?他的武功極高,遠在我之上,他更曾直言我不適合習劍,我的天賦不高,窮極一生也不過如此。

少年時的我自然不服,便日日苦練,尋他比試。每次比試,他都讓我一只手,美名其曰君子之約,可眼底的瞧不起至今還能刺痛我的心,可當我了解了他,我也不怨他,他說的是實話。

“不必再來了,你打不過我的。”這是他第一次勸我離開,語氣寡淡,不似平日里多有體恤的其他師兄,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若一日瞧不起我,我便會來尋你一日!就在這浩然石前,不死不休!”我握緊手中佩劍,咬牙說道。

也許是從小到大沒有人這樣看不起我,更不會有人冷眼待我,心里的不自在就是這樣莫名其妙,我也知曉這是以下犯上,可少年時做的事,哪來那些彎彎繞繞?

第一日,我來浩然石尋他,樓前沒有人。

第二日,他站在屋檐之上,勸我離開,不曾動手。

第三日,不見人影,我便在樓前打坐,等著他來。

晌午剛過,他便出現在我身后,一身白衣,一簫一劍,定身站在那里,他說:“我若贏了,你就乖乖回到掌門身前去,不要再來找我。”

我站起身,回過頭來看他。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憤恨跟隱忍,他的招式很是凌亂,但是招招不饒人,連當初自己訂的君子之約也不曾顧及,他是發了狠要我輸。

我的佩劍被他打落山崖,人也倒在地上,而他還沒有收手的意思,最后是前掌門救了我。他收回劍的那一刻,眼底恢復了清明,原本就溫柔的眉目之間,抹去了剛才的憤恨,聽著掌門的訓斥,不發一言,跪在浩然石前。

而我被罰抄劍譜,禁足三日。聽其他師兄說起,他那三日都跪在浩然石前,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再次見他,他換了一身黑袍,正在山門前跟前掌門辭別。這是他來到這兒的第三個月,他就要走了。

我看著他走遠,心也似乎跟著去了。掌門看出我的不對勁,只得開口道:“華山的道,不適合他。你若好奇,便下山去尋個究竟,或許能救他回身看一眼,看一眼這世間除了仇恨以外的事物。”

我辭別了掌門,一路不敢停歇,我害怕那個仇恨,心里更是念著那人溫柔的眉目間是否還有清明。

終于,在山腳下追上了他,他坐在山石上,佩劍放在身側,手里拿著他的簫,失了神一般,連我湊近都不曾察覺。

“你不是來尋你的道嗎?怎么這么快就下山了?”我看著他手里的簫,本想冷著臉說出口的話,轉瞬沒了氣勢,只好柔聲問道。

他側身望過來,上下打量了我,似乎在確認什么,復而又別開臉,冷冷道:“那日傷你,是我不對。”

“是我不對!是我纏著你!師兄說得對,我本來就沒有學劍的天賦,與其這樣耗磨一生,不如早點清醒。可師兄你的武功這么高,為什么心卻這么狹隘?”

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這話對他是怎樣的打擊。也是后來的新婚夜里,他親口告訴我這話里藏著多少剜心的鋒刃,我悔恨不已,可他只是親吻我的眼角,連一句怨懟之言都不曾說過。

他不曾答我的話,將簫別回腰后,拿起佩劍起身離開。我緊跟著他,很快就走出了華山地界。這一路走來,他不曾找地方歇腳,只是偶爾會停下腳步,回身看我一眼,想說什么卻又沒有開口。

后來我才想明白,依著他的武功身手,完全可以將我甩得遠遠的,自己一個人遠走高飛,可他沒有,他帶著我去了江南。

江南,是一個陌生的地界,這兒有茶館說書的老先生,更有匆匆來客去者,我不知自己屬于何種人,僅是被人煙吸引了去。

他走在我的前邊,一路上都在跟路人交談著什么,好像是在問路。同行至今,我也不客氣地站在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師兄,山下多風霜,可這里并沒有風雪不是嗎?”

他瞧著我的眼神一閃,輕輕抬肩甩開了我的手,繼續往前走。同樣的,還是在新婚夜里,他說他從未見過這般憨傻的女子,山下風霜可包含著諸多意思。

江南四季如春,他一連在這兒待了半個月。他找了個小院兒住下,我跟著住進去,只要他沒有拒絕,我就可以做任何事情。他每日早出晚歸,我見不到他的人,只得心生一計,坐在院門口等著他,總會把他等回來的。

可這一等,就是兩日夜。他沒有回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也許他真的走了,我這樣想著。正當我要放棄等下去的時候,他回來了,帶著一身的傷,他剛想走進院里,卻看見我坐在門前,扶著門框看著我,眼里滿是不解。

“師兄,你受傷了?”我抬頭,看見他臉上的血,也能察覺他的氣息紊亂。他依舊沒答話,扶著門框的手一松,人倒了下去。

那幾日,我替他找了大夫,換了干凈衣裳,根本顧不上所謂男女之別,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昏睡了幾日,大夫說傷勢無礙,只是太過疲累,睡上一覺會舒服很多。我守在他床前,一步也不敢離開,瞧著他的眉眼,猜著他這幾日的經歷,一顆懸著的心還是不能放下。

夜里困了就趴在床頭瞇會兒,他什么時候醒來的我不知道,等我出去尋他,他正站在院里,背對著我,低頭看著手里的什么東西。

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看到他手里拿著的一條方巾,方巾很臟,原本從他身上找出來的,一直沒找到機會丟掉,他這是又撿了回來嗎?

他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回屋里,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我站在原地,想破了腦袋都不明白他到底為了什么,是何種仇恨能讓他變成這樣?

過后的事,如今的我不愿意再提。躲著燼雪追來,不知不覺又跑到了浩然石前,眼前好像又浮現出一抹身影,在樓前打坐,還是一身白衣,沒有戾氣,很是安穩。

燼雪追來,氣喘吁吁的看著我,她問我怎么了。我搖了搖頭,只是說想起了故人,而后朝龍淵方向走去。

“師姐在想你的夫君嗎?”燼雪這話是無意的,可聽到耳里卻格外的刺耳。

夫君嗎?那個在山門前與自己割袍斷誓的人嗎?還是之前那個教自己習劍自保,盡心護著自己的人呢?

我搖了搖頭,這終歸是個跟自己再無瓜葛的人了,我何必費這心思再去想起,何必讓自己再次身陷囹圄。

“師姐,當初的事情我聽他們說起過,那個素未謀面的師兄我不能評議,但是師姐的為人,絕對不會跟一個惡人走到一塊兒的。”

燼雪的眼里滿是真誠,她不是會說假話的人,可我還是聽不下這話,畢竟我也算是惡人,只不過這份惡用來對付他了。

“他啊,是這世上最固執的人。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年里,無盡的風光看過,漫長的索路走過,可仇恨依舊在他心里生了根,拔不掉,斬不斷。”

我坐在龍淵湖邊,看著遠處的雪山,仿佛又想起當年在金陵,那樣的風花雪月之地。

自那日在江南他醒轉后,我們就啟程去了下一個地方,金陵城。去時正值中秋,街上掛滿了燈籠,河里還有各色的蓮燈,我站在那兒不想走,等我回過頭來,他人已經不見了。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把我丟了,等找到我后,他開了口。第一句話就是讓我回山上去,我哪里肯回去,這人世的繁華熱鬧才剛剛開始,而我也才剛剛走進他的心里。

他開始不管我,交給我一袋銀錢。那時候的我哪里知道人情世故,一袋錢很快就見底了,而我依舊沒有踏出金陵一步,我在等他。

少年時的喜歡也許就是這樣肆無忌憚的,明知是錯可還是想奮不顧身,深信未然。

又一次見他,是在金陵城外。他與人打斗,孤身一人。對方的路數顯然低他一段,很快就被封了喉。他站在那人面前,第一次松開了手里的劍。

天公不曾作美,下起了大雨。他走在雨里,仰頭大笑,走的每一步都無比沉重,我站在城檐下,恍惚間看見他朝我走來,好看的眉目里全是落寞與失意。

“玉書。”這是他的名,名喚段玉書。

他走到我身前,確定了來人是我,終于倒了下去。他的臉埋在我的肩頭,整個人倒在我身上,我抬手扶著他,卻摸到他肩后的血跡,傷口很深,這血到底流了多少?這一步一步走來,他又忍了多少?

雨夜里,我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回雁來客棧,客棧里的小二看見我們的狼狽樣兒,應該被嚇到了,張大了口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后還是求他去找的大夫。

他燒了一天一夜,大夫守在那兒照看他,直到他燒退下后才離開。他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方巾。

那日染了血的衣服我還沒丟掉,只是放在一邊,他走過去翻來找去,卻沒有找到。我回身走到自己包袱里掏出那天偷偷收起來的方巾,遞過去。

他翻找的動作一頓,站直身子低頭看我手里的方巾,又抬頭看向我,眼底的神色很是復雜,欲言又止,接過了方巾,走到一邊的桌邊坐下。

“它對你很重要,所以我留下了。”我有些局促,只得匆匆解釋一下。

他不言,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著方巾。我尋了個理由離開了房間,不好再打擾他,他既不希望我留下來,我自然要躲遠些,他還有傷在身。

我站在房門外等著,一來可以隨時知曉屋里的動靜,二來他要離開的話我也能夠知道,但我不攔他,絕對不攔。

果然,他還是沒想留下來。那天夜里送他到客棧以后,我回去城外找到了他的劍跟簫,此刻就在他身上。

他穿回了黑袍,在我眼前站定,溫柔的眉目舒緩開來,展顏輕笑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師兄這話嚴重了,救助同門本是應當。”我抬眼笑了笑,看著他笑的樣子,多少有些不真實,原來這就是溫柔的笑容嗎?確實很溫暖,可是能存留多久呢?

“我不是華山弟子了,你該回去了。”下一刻,他的面色乍冷,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他不是這樣的人,也許謂之冷,又也許謂之躲。

“即便如此,你還是我的師兄。同入一門,不管時日多長,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兄,跟風師兄他們一樣。”

他沒有反駁我,而是提劍下了樓。我回到屋里拿起佩劍跟包袱,追了上去。店家小二攔著我,要我付錢,我匆匆丟了一袋銀錢。后來我才反應過來,我身上的錢早就沒了,這一袋錢是他后來塞進我包袱里邊的。

那時的我真的很討人煩,后來跟他閑談聊起,我問他是不是真的很想打我,讓我滾回山上去?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可我知道他那時的心里只有報仇,再無其他。我,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罷了。

“師姐,那你們后來發生了什么事?他去了什么地方?”

去了什么地方?這我得好好想想了。他走過的地方確實挺多,可不知為何,最后還是回了金陵。

在金陵城門前,我們遇到了他一直想找的那幫人,那幫人指名要取他項上人頭。他倒是不懼,從容應敵。而我,還沒來得及知曉發生了何事,就被迫應戰。

來人氣勢洶洶,招招要人的命。我躲上了金陵城墻,與其中兩人纏斗起來。也是那時我才明白,他為何說我沒有習劍天賦,我的武功資質確實一般,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兩個武功皆在我之上的人。

幾個回合下來,我已經招架不住了。那時我倒想起當初在浩然石前,他讓了我豈止三分。

手中的劍脫了手,又挨了一劍,人也向后倒去,大抵就這樣死去了吧,這城樓可距地面十來丈高。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我落到了他的懷里。那幫人還是窮追不舍,他不再戀戰,第一次讓了步,帶著我離開了。

我們躲到了城外的一間茅屋里邊,劍傷耗掉了我絕大部分的氣力,只能感覺到眼皮越來越重,心口的疼讓我感覺很是疲累。

我昏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他喊我的名字,那是第一次聽他喊我的名字。我原本以為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記了很久。

他喊:“戚羽。”,風戚羽。

我是被前掌門撿回來的孩子,無名無姓。風姓隨的門中弟子,戚羽是掌門跟一眾師兄取的名字,具有俠意的名字。

我醒來時并不在那間茅屋里,而是在一個樣式別致的房間。我偏頭瞧了眼四周,看到他正坐在桌邊,雙手放在桌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兄。”

我捂著心口想要坐起身來,他聽到聲響朝我望過來,快步走到我身前,幫扶著我起身。

他低著頭替我掖了被子,一雙眼分明在躲我。我拉開他的手,他的動作一頓,不解地看向我。

“可以告訴我,那些人是誰了嗎?”我忍了一肚子的話,現在要是不問,怕是再也沒機會問了。

我心里有個預感,如果這次留不下他,那么他就真的會一個人離開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等你好起來,我再跟你說。現在,你不用過問這些,跟你沒有關系。”他別開臉,語調平緩,很難從他的話里察覺什么不對勁,但我好像有點了解他了。

他不想說的事情只會沉默,他若跟你有什么言語交付,那么他必然不會將始末托出,只會有所保留。

“等我好了,你就要離開了!”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自己也被驚到了。他被我猜中心思,更是不自在了,起身走到一邊,背對著我。

往后幾日,我和他沒有再說這件事。他忙里忙外的,但只要到了晚上,他就會來我房里守著,我知道他是擔心那些人再來,只是他一直不說。

我下床走動那天,他正好不在。我向店小二打聽他的去向,小二說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小二笑著和我說:“那位公子吩咐,要好好照顧姑娘。姑娘,還請進屋歇著吧!”

“知曉了,謝謝小二哥。”我點了點頭,算是承了他的話,轉身走回屋里。

那晚我坐在桌邊等著,他剛進屋看到我,明顯一愣。只一剎那,他又回身關上了屋門,走到我身邊,試探我的脈象。

“可以告訴我了嗎?那群人是誰?方巾又是什么來歷?玉書,我跟了你那么久,難道你的心真的一點都不會動搖嗎?”

那一夜是我生平最無力的一夜,他站在我眼前,說出了他心里最大的秘密。聽完后我的心更加沉重,而他還站在原地,仿佛說的都是與他無關的事情,面色如常。

他的父母都死在仇家手里,那群人是來斬草除根的。只不過,他們低估了他的實力,以為能夠簡單殺他滅口,卻不想他也在找他們。那日如果不是我,他應該會殺了他們,為父母報仇。

那條方巾是他的師傅留給他的。他幼時被他的師傅所救,替他包扎傷口的方巾就一直留到現在。他說他無顏再見師傅,去華山是為了尋他師傅的道,他師傅曾是華山七子之一。

“聽完了,你該休息了。我會啟程離開,不能拖累你。”

我還未能從他的過往中抽離出來,他已經彎腰抱我回到床上,而后轉身離開了房間。第二日,我真的沒有看見他,他讓店小二給我傳了話,說他走了,讓我回山上去。

我當時真的沒了其他想法,他的過往不是我能背負的。掌門的話,我才意識到有多么重,我救不了他,不是誰都可以真的化解仇恨的。

燼雪聽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這小姑娘心里想什么,但是這的確值得人唏噓。再后來的事,如我所愿,也背我之道。我從未想過是這樣的結局,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嫁給他。

在客棧又修養了幾日,我也啟程要回去了。剛出城外,我就被人堵住了,圍在我身邊的都是穿著黑衣的男子,來意不善。

“你們是誰?”我握劍擋在身前,瞬間起了防備。看這群人的排列跟動作,是和那日在城門口攔下我倆的人一伙的。

我原以為我難逃一劫,卻又沒想到他居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被他護在身后,沒有出一招一式,看著他解決了眼前的這群人。

他說:“這些都是手下,不足一看。”

我點頭,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收回劍,轉身走了過來,看著我笑了笑,輕聲說道:“我的心告訴我,要回來守著你,不然會出事的。”

“是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嗎?那我保證,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誰都不會說的,這樣你安心了嗎?”

我著急解釋,我不想他誤會,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想想還真是幼稚,他怎么會在乎我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去宣揚他的事情呢?

這些,對他毫無作用。

“我不能拖累你,也不能拖累華山。你若回去了,我也得回去,所以我希望你留下來,至少我還能保護你。”

這話是他后來解釋給我聽的,他說這算是求親了。彼時的我不明白這話里的分量,只懂得點頭應好。

有時回頭想想,他真的沒有說過一句好聽的情話,連求親都是這般無意,可我當時還是信足了他。在偌大的江湖中,我能夠跟著的人,只剩下他了。

我們留在了金陵,找了間不大的院子住下。他沒有再出去,只是經常坐在院里看著他的簫,眉目間都有些許笑意,看得出來他很自在。

我倒是閑不下來,總吵著要出去走走,畢竟這山下的熱鬧是生平所未見。他沒有反對,只是點頭,而后跟在我身后走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跟他無關一樣,他不主動在任何一處攤販前停腳。

“師兄,你不喜歡看這山下的風景嗎?這些人來來往往,可熱鬧了。”我原本走在他前邊,見他興致不高,這才折回身去同他說話。

他搖了搖頭,站定腳后盯著我看,我也盯著他看。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可我還是挺樂意看著他,那雙眼睛真的很漂亮,一個男子有這樣漂亮的眉眼,如果是女子一定會傾倒一片。

“待了些時日了,給你做身衣裳如何?”他移開目光,看向我身后的裁縫鋪,詢問我的意思。

“好啊!”

量身裁衣,置辦的居然是鳳冠霞帔。我看著店老板眉開眼笑的祝賀他,嘴上說個沒完:“恭喜新郎官跟新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成親這事兒他沒說,我也沒說。這一身嫁衣很厚重,其中的情義不知有幾分,但在我心里卻勝似千斤重。

“那身嫁衣呢?師姐。”燼雪打斷了我的回憶,問起了那身正紅色的嫁衣。

我笑著不言,有些東XZ起來會比拿出來更好,就像有些人和事一樣,藏起來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其實在拿到那身嫁衣的時候,我猶豫過。他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是不是我只是他復仇的一個部分,娶我能困住我,讓我深陷其中。

我看著桌上的鳳冠霞帔,呆望了一整日。我問他為什么要娶我,他說因為要保護我。

“這算不算喜歡?師兄若不喜歡我,何苦要娶我?”我的話向來直接,“更何況娶親不是一件小事。”

“那晚你問我的話還記得嗎?”

“記得。所以,你是在告訴我你動搖了嗎?”我點頭,我跟他說的話本來就不多,當然記得。

“是,我動搖了。在金陵城外的那夜,我只看到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他扶著我的肩膀,很是鄭重地跟我說,“而且,我的心告訴我應該這樣做,不然我會后悔。”

我抬眼望著他,他的眼睛依舊明澈,這是我下山來最希望看到的,他眼底的清明。

嫁娶之事我從未見過,只看到院里張掛起了紅綢彩燈。他找來了一個女子,說是留在我身邊服侍。

那女子名喚錦溪,是個十四歲的姑娘,比我還要小上兩歲。我見了那姑娘,便想讓他送走罷,沒有哪個女子是要當丫鬟的命,這般可愛的姑娘怎么能夠糟蹋。

他沒有答應送走,只是說等成親后再做安排。錦溪與我并不投緣,我雖喜愛她的可人模樣,但她卻視我如敵一般。

我耐著性子問她如何跟著段公子的,她直言公子在街頭救了她,有幾分想要為婢為妾的意思。我心里倒樂了,敢情這公子剛娶新妻,又要納妾不成?

可惜,這段公子不是尋常公子。他的心里頭,容不下太多雜念,他還在想著報仇雪恨。

成親那日,我們沒有拜天地,只是行了夫妻對拜之禮。那時我不懂禮數,也是后來去到塞北,趕上了一樁姻親喜事,我才知道原來婚禮的禮數有這么多,而我們什么都沒有。

新婚那晚,我壯著酒膽問了許多話,他一一答了我,我很是高興。說起下山那日的事情,他說我的話里經常藏了刃,傷人不自知。

我聽的清楚,他怨我了嗎?我從床邊站起身,嚷著要給他行禮賠罪。他扶起我,湊到我耳邊笑了笑,而后親吻著我的眼角,似乎在撫平什么。

我眨了眨眼,清醒了不少。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心里沒多少安慰,只想著這份快樂到底能不能感同身受呢?

十六為君婦,余生盡天涯。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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