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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臺北潛伏(一)

1949年,中國大地風云變幻,蔣介石集團節(jié)節(jié)敗退,決定退守臺灣,企圖負隅頑抗。此時,掌握國民黨在東南沿海一帶的戰(zhàn)備防御計劃、壯大中共在臺灣地區(qū)的黨組織、獲取情報等,無疑成為我黨在臺灣工作的重中之重。為此,黨中央給中共臺灣工委下達了全面搜集國民黨對臺海周邊防御計劃的任務。由于那時中共臺灣工委還沒有電臺,上級的指示和下情上傳全靠交通員來完成,加上國民黨特務對島內(nèi)人員出入的嚴格控制和檢查,交通員很難派出去。面對這項艱巨任務,作為中共臺灣地下黨負責人的“老鄧”心里完全沒了底,因為中共臺灣地下黨各級組織的力量十分“單薄”,“老鄧”迫切希望上級黨組織能派聯(lián)絡員來臺灣,共同研究對策。

正當“老鄧”一籌莫展時,黨中央考慮到中共臺灣工委的實際情況,決定派出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海燕”前往臺灣,配合“老鄧”和潛伏在敵人要害部門的“密使一號”,共同完成這項工作。“老鄧”得到消息后萬分激動,估摸著“海燕”快要到了,他天天來到約定的地方等待,可就是見不到人影?!袄相嚒遍_始焦慮不安起來,擔心自己的同志會出什么意外。

這天,“老鄧”又像往常一樣來到臺北淡水漁人碼頭。天氣晴朗,海風柔和,讓人感受到大海的溫情。正當“老鄧”點了一支煙,抬頭向海天邊際遠遠望去時,一個白色的船影漸漸進入他的視野。

“來了,也許就在這艘郵輪上!”“老鄧”心中竊喜。

不一會兒,“風信子”郵輪靠近碼頭,“老鄧”往前走了幾步,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停下來,他相信,只要“海燕”一下郵輪,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他。

在下郵輪的人流中,一個打扮得像貴婦模樣的女子,身穿小碎花旗袍,手持荷花洋傘闖入他的眼簾。

“就是她,就是‘海燕’!”“老鄧”心里一陣激動,嘴里差點兒叫出來。

“夫人,您的這把花洋傘很漂亮啊!”當“海燕”從面前經(jīng)過時,“老鄧”輕輕贊道。

“海燕”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身著中山裝,手拿拐杖的中年男人,說道:“謝謝!只是‘荷盡已無擎雨蓋’。先生,您的這根拐杖也不錯?。 ?

“老鄧”趕緊回答道:“謝謝,只是‘菊殘猶有傲霜枝’?!?

兩人相視一笑,“老鄧”示意對方不要停下來,而是一直往前走?!昂Q唷本o隨“老鄧”,向不遠處的黑色汽車走過去。

上車后,“海燕”激動地問:“你就是‘老鄧’同志吧?”

“是啊,‘海燕’同志!”

“海燕”激動地點了點頭,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這時,“老鄧”才開始認真打量“海燕”,發(fā)現(xiàn)“海燕”不僅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一對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透著一股無敵的自信。

在前往中共臺北工委的路上,“老鄧”向“海燕”簡單介紹了臺灣工委在臺灣地區(qū)發(fā)動群眾、組織秘密武裝的情況,并說,工委將進一步開展工作,把配合解放軍解放舟山和金門的工作任務當成頭等大事來完成。聽完“老鄧”的介紹,“海燕”也給“老鄧”傳達了上級黨委的指示,要求他配合自己,一起協(xié)助“密使一號”開展工作。

“‘密使一號’是誰呀?”“老鄧”有些好奇地問。

“這個嘛,以后你自然會知道的?!?

聽“海燕”這么一說,“老鄧”知道自己問多了,這是黨的保密工作紀律,也是地下工作的常識,不該知道的不問。此時,“海燕”還不知道眼前這位“老鄧”就是大名鼎鼎、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臺灣地下黨工委負責人蔡潛。

為了避免過早暴露自己,“海燕”按照組織的要求,利用養(yǎng)女一家作掩護開展工作,這也是組織上派她擔任“密使一號”聯(lián)絡員的重要原因。因為其女陳蓮芳(小名阿菊)和女婿王昌誠都是國民黨軍統(tǒng)干部,王昌誠當時還是臺灣省警務署電訊管理所主任,都在臺灣情報部門工作。只有在他們身邊,才能及時掌握國民黨內(nèi)部隨時發(fā)生的情況。

“‘老鄧’同志,你就送到這兒吧,我要下車了?!碑斝∞I車轉彎到一個偏僻處時,“海燕”說。

“你不去工委駐地看看?”蔡潛有些失望。

“不去了,我不能過早暴露自己。”“海燕”神情凝重地說完,拎著自己的行李快速地消失在小巷中。

按照養(yǎng)女信中提供的地址,“海燕”很快找到了養(yǎng)女的家。

面對阿媽的突然到來,女婿女兒一家都異常高興,女兒阿菊說:“沒想到阿媽這么快就來了?!?

“怎么?不高興我來呀!”“海燕”故意裝作生氣地對阿菊說。

“當然不是,阿媽來了,我們就有家的感覺了,再說小寶也需要人帶啊。”阿菊連忙解釋。

看到養(yǎng)女當真了,“海燕”笑了笑,說:“這還差不多,阿媽和你開玩笑的呢。不過,阿媽這次來,除了幫你們照顧小寶,還有一點兒生意上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就貿(mào)然前來了。但是,我過年前是一定要走的,因為上海那邊的公司急著調(diào)我回去!”

阿菊一聽,既高興又失落,她雖然不是“海燕”親生的,但她們母女之間的感情特別親密。

“海燕”住進女兒家,應該說是比較安全了。此時島內(nèi)形勢已相當嚴峻,國民黨派出大批特務、軍警和情治人員,四處偵查和搜捕中共地下黨人和異己分子。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海燕”總能聽到國民黨軍警到處敲門抓人的聲音,這常常令她難以入睡。她在心里默默祈禱著自己的同志和戰(zhàn)友能夠平安無事。

為了盡快與“密使一號”接上頭,三天后的周末,“海燕”決定去拜見“密使一號”。出門之前,她進行了一番打扮,穿上一件在香港當季流行的旗袍,手里拎著一包點心就出門了。

按照出發(fā)前組織交給她的地址,“海燕”很快來到一幢戒備森嚴的寓所前,雖然來之前她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國民黨警衛(wèi)人員手持沖鋒槍、頭戴鋼盔的樣子時,心里還是有些發(fā)怵。

“站住,什么人?”

“我是吳將軍的表妹,從香港來的,請通報一下?!?

衛(wèi)兵一聽是將軍的親戚,不敢怠慢,馬上拿起電話撥打起來。

不一會兒,門里就傳來衛(wèi)兵豁亮的聲音:“請進去吧?!迸R入門前,士兵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海燕”的身份證件。

進了“密使一號”家的大門,并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彼此溝通,還得對上事先約定的暗號才行,否則一切免談。這也是地下工作必須堅持的原則,隱蔽戰(zhàn)線沒有差不多,只有萬無一失。

“海燕”在衛(wèi)兵的引導下來到客廳,“密使一號”正在看報紙,直到“海燕”快走到跟前時,他才抬起頭看了一下。他瞄到了“海燕”手上拎的點心袋,確認這就是他來臺之前的特科領導給他的接頭暗號。

“密使一號”放下報紙,高興地說:“表妹,你怎么今天有空來了?”

“怎么,表哥不歡迎我嗎?那我可走了!”“海燕”說著,佯裝生氣地就要往外走。

“別呀,我和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

“放心吧,表哥,我既來之,則安之,這次來是辦生意上的事,順便來看你一下,過會兒就走的。”

衛(wèi)兵退出去后,“海燕”既激動又驚喜,眼前的“密使一號”可謂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她輕聲問:“將軍,您還好嗎?我的代號叫‘海燕’,是受中共華東局領導的安排,負責來臺灣配合您工作的。”

“密使一號”與“海燕”握了一下手,微笑著說:“歡迎你,‘海燕’同志!一路上還安全吧?我早就等著你們的到來啊。”

“我是從香港過來的,一路上還算順利,敵人好像沒有懷疑我?!?

正當二人激動交談時,保姆張媽買菜回來了。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馬上轉移了話題。

“密使一號”笑呵呵地說:“表妹,你是第一次來我家,表哥這就帶你去參觀一下寒舍!”

“海燕”知道這是故意說給保姆聽的,她深知,國民黨特務的那套把戲隨時會出現(xiàn),老蔣對誰也不放心,總喜歡搞多方位監(jiān)督制約。

“海燕”心領神會地配合道:“好呀,表哥,我要好好參觀一下你的大房子,真是令人羨慕啊?!闭f完,她便跟著“密使一號”來到他的書房。

“密使一號”徑直走向書房的北墻邊,輕輕掀開一個釘有蝴蝶標本的鏡框,墻里面立刻露出一個秘密小保險箱。他迅速擰動鋼門上的密碼刻度盤,打開保險箱,從里面取出一支鋼筆,鄭重地放到“海燕”手里,說:“‘海燕’同志,這里面裝的是微縮膠卷,全是絕密軍事情報,有《臺灣戰(zhàn)區(qū)戰(zhàn)略防御圖》,有最新繪制的舟山群島,大、小金門海防前線陣地兵力、火器配置圖,各防區(qū)的《敵我態(tài)勢圖》,另外,還有《關于組織全國性游擊武裝的應變計劃》、五個戡亂區(qū)的負責人及十五個重點游擊根據(jù)地的負責人、兵力配備……現(xiàn)在,我全部交到你手上,望你以最安全的方式、最快的速度,經(jīng)香港送至內(nèi)地?!?

接過如此重要的情報,“海燕”萬分驚喜,她快速地把鋼筆揣進懷里,像護著一個初生嬰兒一樣,說:“請將軍放心,我和同志們會用生命來保護這些情報的?!?

情報交接完畢,“密使一號”佯裝繼續(xù)帶“海燕”參觀的樣子,輕輕把嘴湊到“海燕”耳邊,說:“你直接闖到我家里來,這樣非常危險,弄不好我們都會暴露的。”他隨即告訴了“海燕”下一次見面的地點。

“海燕”在“密使一號”的帶領下,又在小院里面轉了一圈,然后故意大聲說有事要告辭?!懊苁挂惶枴毙念I神會,但他轉念一想,這樣不行,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決定留“海燕”在家里吃完飯后再走。

“海燕”本來不想在“密使一號”家吃飯的,但考慮到自己來去匆匆,不符合常理,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便強忍著內(nèi)心的焦急,堅持把午飯吃完后才離開。

出得門來,為防止國民黨特務的跟蹤,“海燕”裝作無所事事地逛起街來,確定后面沒人跟蹤時,她才向華東工委在臺北設立的一個商行聯(lián)絡點靠近。再次經(jīng)過確認沒人跟在身后,她快步一閃,進了商行。

誰知迎面遇到一個伙計,那人一臉警惕地問:“夫人,您有事嗎?”

“海燕”嚇了一跳,她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鎮(zhèn)定自若地反問道:“‘老鄧’在嗎?我想和他談點兒業(yè)務上的事?!?

伙計一聽她找“老鄧”,就知道是自己人,因為如果不是內(nèi)部人的話,是不知道“老鄧”這個稱呼的。

伙計使了一下眼色,“海燕”心領神會地來到樓上,敲開了“老鄧”的辦公室門。

“怎么樣,任務完成得還順利吧?”“海燕”一進門,“老鄧”便關切地問道。

“比想象的要順利。”“海燕”說著,把與“密使一號”見面的情況向“老鄧”作了匯報,然后從口袋中掏出那支鋼筆遞給他,“這是一份絕密情報,都在筆筒內(nèi),請快速送回老家。”

“老鄧”接過鋼筆,高興地連說了幾聲“太好了”??墒?,面對來之不易的情報,“老鄧”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重大情報順利到手,憂的是這么重要的戰(zhàn)略情報該如何順利送到黨中央手中。思前想后,他想到了意氣風發(fā)、敢想敢干的年輕地下黨員秦石。二十三歲的秦石此前經(jīng)過中央特科的專門訓練,很有對敵斗爭經(jīng)驗。一來他臉孔較生,不易被國民黨特務鎖定,二來這也是一場賭博,賭贏了就生,賭輸了就是犧牲,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這天傍晚,“老鄧”匆忙推開秦石的家門,將一盒普通牙膏交到他手上,說:“這是‘密使一號’搞到的重要絕密情報,你馬上出發(fā),乘最后一班郵輪,把它送到香港情報站?!?

看著“老鄧”一臉嚴肅的表情,秦石深知這份情報的緊急性和重要性,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是,蔡書記!我馬上出發(fā),保證完成黨交給我的任務?!?

秦石覺得“密使一號”這個代號很神秘,便好奇地問:“蔡書記,‘密使一號’是誰?”

“老鄧”瞪了他一眼,說:“不該問的別問,難道這點你忘記了嗎?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哦,知道了。”秦石怏怏地回應道。

從此,“密使一號”便成了秦石心中一個大大的問號,他經(jīng)常想,“密使一號”是男還是女?他到底在哪兒潛伏呢?

一番喬裝打扮之后,秦石儼然換了一個人: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一張略帶點兒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

收拾停當,他將牙膏和其他洗漱用品混裝在一起,背上背包就出門了。

來到基隆港碼頭時,天色已晚。好在當晚正好有一艘郵輪準備起錨,說時遲,那時快,秦石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亮出身份證就登上了郵輪。

郵輪在發(fā)出兩聲長鳴后出發(fā)了。寬闊的大海上,郵輪似一葉扁舟,顯得那么渺小。它時而像翻山越嶺,時而像要跌入萬丈溝壑,隨時有被海浪撕碎的危險。突然,一個驚濤駭浪打來,郵輪失去了重心,郵輪上“哐啷”的碰撞聲開始響起,大人們不由自主地發(fā)出驚叫聲,小孩們則被嚇得號啕大哭起來。

秦石隨著郵輪的晃動左右搖擺,頭上不知什么時候已被船上的硬物劃傷,鮮血汩汩流出。他顧不上包扎,只是死死地抱住手中的行李包,祈求老天保佑自己別把情報弄丟了。

此情此景,令秦石想起自己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時的情形。

訓練班結束后,秦石正式成為中共臺灣工委書記“老鄧”的地下交通員,與“老鄧”保持單線聯(lián)系,并以跑單幫商人的身份作掩護,負責臺灣地下黨與中共華東局幾個聯(lián)絡點的聯(lián)系。

一天,“老鄧”將一個點心包交給秦石,說:“這份情報非常重要,需要你立即送到大陸去。”

秦石接過點心包,響亮地回答道:“是,我保證完成任務,請領導放心!”

第一次接到任務,秦石既興奮又緊張。怎么將情報送出去呢?他忐忑不安地思考著。

作為一名久經(jīng)考驗的地下工作者,“老鄧”看出了秦石的擔心,他若無其事地拍了拍秦石的肩膀,說:“小伙子,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吧?那我來告訴你,你就喬裝成商人混出去?!闭f著,他從辦公室里找出一套商人穿的衣服交給秦石,“來,穿上這個試試。”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經(jīng)過“老鄧”的一番“易容”,秦石馬上由一個莽撞少年變成了一個神氣十足的小老板。

他拎上點心包出發(fā)了。經(jīng)過四個多小時的顛簸,他總算安全抵達舟山港口。誰知他剛剛松了口氣,險情就出現(xiàn)了。下船時,秦石發(fā)現(xiàn)港口的氣氛異常緊張,數(shù)十名軍警排成一隊,荷槍實彈地對每個人進行盤查,像是早就知道有共產(chǎn)黨的交通員要從這里經(jīng)過似的。

“我不能有事,我千萬不能有事!”秦石在心里默念著,并迅速開動腦子想應對的辦法。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手中的點心包,真要命,點心包上竟隱隱約約有文字出現(xiàn)!他剛剛學過一些偽裝密寫術,明白情報可能就寫在點心包裝盒上,經(jīng)過海風一吹,太陽一曬,原先“藏”著的文字就“露餡”了。

怎么辦?秦石急得額頭直冒汗。如果把“點心包”扔掉,這次傳遞情報的工作就算失敗了,勢必會給組織造成巨大損失。不扔吧,一旦被敵人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他突然想起臨行前“老鄧”對自己說過的幾句話:在危險時刻,一個地下黨的交通員,要敢于犧牲,不怕流血……于是,他放下心里沉重的擔子,故意邁開大步,若無其事地朝敵人走過去。

在關卡前,他沉著冷靜地將包裹遞給國民黨憲兵檢查??墒牵莻€憲兵并不急著看他的“點心包”,而是用他那小如縫隙的斗雞眼死死地盯著秦石上下打量個沒完。

秦石的神經(jīng)一下子又繃緊了,只覺后背發(fā)涼。大約過了二三十秒,那個憲兵才把目光轉到“點心包”上來。這一下,秦石比先前更加緊張。“點心包”上的文字顯現(xiàn)得越來越多,這時他才知道情報就在“點心包”紙上,只要稍稍留意就會看出破綻。

糟糕!秦石有些堅持不住了,那一刻,他想將“點心包”的包裝紙銷毀掉,并與敵人同歸于盡。就在他想有所動作時,只見那個憲兵拎起“點心包”,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說:“這是什么東西,你去舟山干嗎?”

“老總,我這是帶的菠蘿罐頭啊,我是到舟山看親戚去的?!?

“少廢話,打開檢查?!睉棻荒蜔┑亟械?。

秦石靈機一動,心想,打開正好,這樣你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里面的罐頭。檢查的憲兵一看的確是臺灣生產(chǎn)的罐頭和食品,加上秦石看上去還像個乳臭未干之人,料想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便一揮手,說:“走吧,走吧!”

就這樣,秦石闖過了敵人的檢查。其實那時,他的兩腿已經(jīng)嚇得發(fā)抖,手心里都滲出汗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憲兵就這樣讓他順利過關。他慶幸地想,幸好今天自己遇到的是一群笨蛋,否則就玩完了。首戰(zhàn)告捷,秦石多少有幾分得意。

逃過關卡的秦石,隨后從舟山輾轉到上海一家醫(yī)院。這座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醫(yī)院,實際上是中共華東局和臺灣地下黨的秘密接頭地點。由于不少人在這家醫(yī)院戒毒,醫(yī)院里龍蛇混雜,人員流動性大,反而利于隱蔽。來到醫(yī)院,秦石首先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向他微笑,他們雖未說話,秦石知道是自己人在向他致意和敬禮!他從內(nèi)心感覺到親切,心里的熱流翻滾起來。

正在這時,一件令秦石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聽一個人喊道:“他是共產(chǎn)黨,他是壞人,快抓住他,快抓住他……”秦石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男子在與秦石迎面而來時,發(fā)出了這樣的吼叫。出其不意的叫喊讓秦石一下子驚呆了。他想,這一定是國民黨特務發(fā)現(xiàn)了他或看出了他身上的什么破綻,于是,他準備轉身逃匿。千鈞一發(fā)之際,之前向他微笑的那位白大褂突然出現(xiàn)在那個男子身旁,一只手用力抓著男子的胳膊,一邊喊道:“護士,護士,你們怎么讓病人跑出來了?”

聽到白大褂的高喊,秦石才發(fā)現(xiàn)那個對著自己叫喊的男子穿著病號服,意識到他可能只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而已,于是松了一口氣。他不明白,中共華東工委為什么要選擇這樣一個接頭地點,剛才那一幕,險些讓自己暴露了身份,想想都心有余悸。

事實上,中共華東工委之所以把接頭地點設在上海精神病醫(yī)院,是出于多方面考慮的。首先,這里交通便利,醫(yī)院位于繁華的淮海路上,利于發(fā)生緊急情況時撤離;其次,作為一家精神病院,首先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正常工作之地,不容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同時,由于不正常的人多,人員構成復雜,十分利于掩護接頭的人從醫(yī)院撤離。比如剛才,即使是國民黨特務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便于應對。

送完情報,秦石一夜未眠,他太興奮了。雖然第一次傳遞情報就險情迭出,但他總算完成了黨交給他的任務,因為對于一個地下工作者來說,無論路途多么艱險,只要完成了任務,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第二天,秦石興奮未消,早早起床,準備赴舟山搭乘最后一班輪船回臺灣。

當秦石來到舟山沈家門港口時,已經(jīng)是傍晚。天邊的夕陽映紅了海面,大海像個頑皮的孩子,在鬧騰后終于安靜地睡著了。海天一色,美輪美奐,就如秦石如釋重負的心情一樣美。

秦石大步流星地走向港口。

“站??!你是干什么的?過來接受檢查!”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喝把秦石嚇了一跳。

秦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國民黨憲兵在不遠處叫他,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憲兵走去。

“怎么又是你?昨天也是你吧,老實交代,你是干什么的?”憲兵的幾句話讓秦石的心怦怦直跳,他知道,必須小心謹慎,弄不好會出麻煩的。

“隊長,這個人比較可疑,昨天他剛從這里經(jīng)過,今天就回來了,我懷疑他就是你說的給共產(chǎn)黨送情報的人?!蹦莻€憲兵對他身邊一個當官的說道。

負責港口檢查的緝查隊長一聽,甩掉手上的煙頭,一臉狐疑地來到秦石面前。他既不說話,也不動手,只是用鷹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秦石,繞著他轉圈子。他每次轉圈到秦石身后時,秦石就有一種隨時被人從身后捅一刀的感覺,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不讓敵人看出自己的膽怯,秦石故意在那位隊長再次轉到面前時,突然做了一個鬼臉,笑嘻嘻地對他說:“我身上有香味嗎,隊長?”

沒想到,他這一無厘頭的舉動,一下子把那位隊長逗笑了。

“我呸,還香味!”隊長做著怪樣道,“聽說你昨天過來今天又回去,這是共產(chǎn)黨和投機商人經(jīng)常采用的方式,你說,你是共產(chǎn)黨呢還是商人?”

秦石一聽,大笑著對隊長說:“我要是共產(chǎn)黨,恐怕早就對你開槍了,還會等你來審問我??!”

“喲嗬,你小子還挺油嘴滑舌的嘛!”那位隊長一把掐住秦石的脖子,“老實交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這一掐,讓秦石有一種與死神接吻的感覺,他趕緊掙扎著說:“哎喲,長官,我是開玩笑的!你把我弄疼了!”

“哼!再和老子貧嘴,老子把你丟進海里喂魚,快滾吧!”說完,那人一把將秦石推了個踉蹌。

秦石僥幸地過了關卡,來到輪船上。他感覺到身心俱疲,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然而,前行的道路上總是風雨交加,他剛進入夢鄉(xiāng),另一場災難就悄然來臨了。原本平靜的海面上突然刮起了十級以上的超級大風,一個一個巨浪連番打來,輪船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海浪中瘋狂搖晃。秦石被人們的喊叫聲驚醒,趕緊爬起來朝窗外看去,只見黑沉沉的海面上巨浪翻涌,罡風如刀,幾乎要把郵輪掀翻。這是可怕的黑旋風??!曾經(jīng)有多少大船被它掀翻,又有多少人死在它手上!秦石緊緊抱住身邊的床柱,心里好一陣茫然和絕望。

正當船上的人發(fā)出絕望的呼叫,準備迎接死神的考驗時,黑旋風卻驟然停了下來,海面上很快恢復了平靜,并一改烏云籠罩的陰霾,露出了皎潔的月光。溫柔的月光照在平靜的海面上,映出郵輪美麗的倩影,跟剛才的情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嗷!嗷!嗷!”死里逃生的人們好半天才緩過勁,于是大聲歡呼起來,有的甚至抱在一起瘋狂慶祝。秦石的眼睛也濕潤了,他心想,這次任務對自己的考驗可真是到位??!

思緒回到現(xiàn)實,想不到,今天夜里的天氣情況竟跟那次特別像,浪惡風高,讓人惶恐不安。一夜的折騰,郵輪上的人完全精疲力竭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海面上的風停了,浪靜了,郵輪不再顛簸了,人們懸著的心剛放下來,一場危機卻悄然降臨。

也許在前半夜,特務們只顧著保命,懼怕風浪,沒有顧得上四處巡視。待恢復體力后,特務們不知何時已悄悄移到秦石對面,死死地盯住了他。閉目養(yǎng)神的秦石睜開眼時,看到了兩張如鷹犬般陌生的面孔,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自己又被特務盯上了。

怎么辦?他腦子里開始快速轉動,拼命思考對策。

過了半天,秦石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干脆翻身下鋪,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只有這兩個特務。他打量了一下二人,發(fā)現(xiàn)他們身板都很單薄,個頭也不及自己,便想,如果硬拼,這兩個家伙肯定不是我的對手,想當年,自己一人對付三個日本柔道高手都大獲全勝呢!

一念至此,秦石信心倍增,他故意伸了伸懶腰,準備走出艙門到甲板上去,意在把特務引到外面甲板上。這樣,即便自己斗不過敵人,他也可以在關鍵時刻跳海逃跑。他已打定主意,就算被大海吞沒,自己也要把情報一起帶走。

于是,他拿起行李就往外走。

兩個特務像是突然醒悟似的站起來,手一伸,攔住秦石說:“站??!你要往哪里去?把你的行李打開檢查,我們是國民黨保密局的?!?

秦石心里已有準備,遂厲聲道:“保密局的也不能隨便搜查?。∥沂桥苌獾?,去香港辦事?!闭f著拎起行李就往外走。

“再動就打死你!”一個特務威脅道。

秦石感覺到特務的槍口已經(jīng)頂住了他的后背,他知道,現(xiàn)在硬拼無疑是送死,轉念一想,要檢查就檢查吧,他們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情報在牙膏中的秘密。

于是,他把行李往特務面前一丟,賭氣似的說:“檢查就檢查,里面什么東西也沒有!”

小特務晃動著手槍,示意秦石打開行李包。

秦石只好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每拿一件他都會有些緊張??伤阎阎?,連秦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包里的物品全拿完了,居然不見了牙膏。牙膏不見了,就意味著攜帶的情報丟失了?。∏厥D時急出了一身冷汗。

小特務看到秦石的行李中除了幾件衣服外,就只有洗漱用品,很不死心,遂自己拿起包來胡亂翻找。

見此情景,秦石理直氣壯地說:“你檢查出什么東西嗎?保密局也不能胡亂搜查?。 闭f著就把東西往包里裝。

“你再啰唆,老子一槍崩了你?!眱蓚€特務扔下秦石的行李包,悻悻地往外艙走去。

特務們一走,秦石就開始心急如焚地在艙鋪上下翻找起來。可是,他找遍了鋪位的每個角落,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牙膏。正當他要泄氣時,他隨手拿起鋪上的毯子抖了抖,牙膏竟然掉落在地。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傳來:“不許動,你在干嗎?”只見兩個特務像捉迷藏似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并用槍指著他。

秦石嚇得一哆嗦,愣怔在那兒。

一個小特務撿起牙膏,正面反面地仔細研究,看了不算,還擰開來聞。

“不就是一支牙膏嗎?有什么好看的,難道你沒用過這東西?”秦石揶揄道。

“你他媽的少啰唆?!碧貏找蝗瓝]過來,打得秦石眼冒金星。

秦石真想奮力還擊,但一想到任務高于一切,就快速壓制住了滿腔的怒火。

兩個特務左看右看,確實沒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再看秦石一副文弱的模樣,就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秦石長長地噓了口氣,心想,這下總算過去了,特務們估計不會再來盯自己了。然而,就在郵輪快要抵達香港前的那天中午,船突然停了下來,并伴著叫喊聲亂成一片。秦石正要走出艙門,卻被不明身份的人給攔住。

“都聽好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接受我們海上稽查隊的檢查!”

秦石再次意識到更大的危險來了,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哪方面的,為此,他故意把洗漱用品從行李包中拿出來,擺放在跟前的小茶桌上,焦急地等待著所謂的稽查隊的人來檢查。

“敵人今天是怎么了?難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秦石在心里反復問自己,“我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啊,他們怎么一波接一波的來檢查?”

正想著,幾個號稱稽查隊的人走到他跟前,惡狠狠地說:“你——,證件拿出來,把行李全部打開!”

秦石猶豫了一下,就把行李打開了,又把證件遞了過去。一個稽查隊員在看他的證件,另一個持槍的稽查隊員則在檢查行李。

檢查行李的家伙似乎非要找到什么值錢的東西不可,因此在秦石的行李包里肆意翻找。秦石算是看明白了,這幫人其實并不是來檢查嫌疑分子的,而是打著幌子來搜刮民財?shù)?,他于是放心了許多?;殛牭娜艘煌▉y翻后,見沒有什么油水可撈,就罵罵咧咧地檢查其他人去了。秦石趁機將所有物品裝進包中,安安靜靜地坐到一邊。

郵輪總算抵達香港。但香港并不意味著就是安全的,這里云集著美、英、法等國家的間諜人員,而且很多間諜是被國民黨收買的,無論從技術偵察手段還是破壞力上,他們更勝國民黨一籌。秦石一下郵輪就感覺到自己被幾幫人同時盯上了。這下他可犯難了,要擺脫這些人的跟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打算先住下來,再慎重思考如何擺脫特務的跟蹤,于是來到中國飯店,開了頂樓的一間靠海的房——無論從撤離還是從傳遞情報上,這間房都很不錯。

正如秦石預感的一樣,一下郵輪,他就被特務們盯上了,而且是國民黨的兩撥特務。特務們看到他進入賓館后,只好在賓館附近守候著,等待他的出現(xiàn)。

進入房間,秦石認真觀察了一下地形,認為比較理想,極度疲勞的他決定好好睡一覺,保存好體力,準備晚上行動。

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他認為這是行動的最佳時機,一旦等到夜深人靜反而容易暴露。他決定從窗戶的平臺上爬到樓頂,再位移到其他樓面上脫離特務的跟蹤。為了方便轉移視線,秦石換了衣服鞋子,將情報塞進內(nèi)衣口袋里,就開始行動了。他推開窗戶,不費多少工夫就爬上了樓頂層的房檐,然后慢慢地探出頭來,觀察周圍的情況。

不好,房頂有人!他立即想到了他們可能是特務,于是悄悄退回到房間。

怎么辦?怎么辦?秦石連續(xù)在心中問了自己好幾遍,看來特務們是不會放過他了,現(xiàn)在唯有一條路可以一試,但要等夜色徹底暗下來后才行。他快速地想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行動。

夜色漸暗,那天正好是個陰天,天色比平時暗多了。秦石覺得時機到了,便再次探出頭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右邊緊挨著自己的房間里有燈光,而左邊的那間沒有,排水管道正好安在左邊房間的窗臺邊上。他悄悄地從自己的房間窗臺爬到靠左的房間,然后沿著排水管道慢慢下移,挪到地面上。趁著夜色,他躲過了特務們的監(jiān)視,從飯店里逃了出來,直奔“老鄧”出發(fā)前交代的情報接頭地點……

送完情報后,秦石連夜返回了碼頭,正巧搭乘香港到舟山的郵輪,然后由舟山到金門,幾經(jīng)周折,安全返回了臺灣。

毛主席看到秦石送來的情報時,正坐著專列前往莫斯科。他看情報時,面部表情顯得凝重而專注。他一邊看,一邊用紅藍鉛筆標上不同的記號,并詢問情報的來源。特別是當他看到那份國民黨《關于組織全國性游擊武裝的應變計劃》時,他不由意味深長地自言自語道:“怪不得最近全國各地土匪活動猖獗,原來是這位蔣總裁在搗鬼!”

毛主席對這份情報很感興趣,便問和他一起前往蘇聯(lián)開會的作戰(zhàn)部長李濤:“這樣機密的情報,你們是怎么搞來的?”

“報告主席,情報是華東局情報部的同志專程派人送來的。他們最近派去了一位女聯(lián)絡員,與國民黨軍隊中我們的‘密使一號’接上了頭,這些情報就是那位‘密使一號’提供的,然后由臺灣地下黨的一名年輕同志送抵香港,再由香港轉交華東情報局。”李濤聲音洪亮地回答道。

“哦,是這樣啊,不錯!”毛主席聽完匯報,高興地用他那口音濃重的湖南話稱贊道,“那這位女聯(lián)絡員,還有我們的‘密使一號’和交通員都很能干喲!”說完,他放下手中的鉛筆,點了一支煙,嘉許地說,“我建議,一定要給他們記上一大功喲!”

李濤一聽,馬上說:“是,主席!我馬上向總參傳達您的指示?!?

毛主席又說:“慢走,慢走,我要親自寫幾句話送給他們。”

站在毛主席身邊的衛(wèi)士們馬上明白毛主席要干什么,立即給他鋪開紙張,拿出筆硯。只見毛主席點燃一支煙,踱著步,沉吟片刻,然后一個轉身,拿起毛筆,揮筆在紅豎格信紙上寫下了幾行蒼勁的大字:“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

華東局情報部將毛主席的表揚及題詞傳達到臺灣中共地下黨時,大家無不歡欣鼓舞,信心倍增。而正在這時,考驗中共臺灣地下黨的嚴峻時刻又悄悄到來了。

生性多疑的蔣介石認為臺灣共產(chǎn)黨活動“猖獗”,臺灣島的局勢亟須有個人來力挽狂瀾,于是,一個臭名昭著的人被他選中,這個人就是谷正文。

谷正文是國民黨著名的特務干將,他有著鷹犬一樣敏銳的嗅覺和豺狼般的兇猛。得到老蔣的賞識,他既高興又復雜,很快乘船抵達了臺灣。

谷正文到任后不久,正好遇上中共臺灣省工委發(fā)動了一次宣傳攻勢,他們以《光明報》為陣地,發(fā)表了題為《紀念中國共產(chǎn)黨誕辰二十八周年》的社論文章。該文章由共產(chǎn)黨員林英杰起草,印刷好之后,交由中共臺北地下黨一個據(jù)點分發(fā),此舉使當時臺灣全島很多地方,包括公共場所在內(nèi),同時出現(xiàn)了《光明報》和大大小小的“解放臺灣”的革命標語。

《光明報》傳播了來自中共中央的聲音,許多國民黨中下層官員和廣大民眾深受其影響,尤其當他們得知解放軍在解放戰(zhàn)爭中連連獲勝的消息時,他們的心都默默地轉向共產(chǎn)黨了。一時之間,臺灣島內(nèi)“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做好準備,迎接臺灣解放!”這類鏗鏘響亮的口號震天響起。中共臺灣工委這次的宣傳戰(zhàn),震撼了全島民眾,也驚動了蔣介石,他于是下定決心要鏟除共產(chǎn)黨,以絕后患。

谷正文覺得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他要力挽狂瀾,以此來證明自己是最忠于黨國且是最有能力的人。

沒過多久,高雄警備隊抓到了四名持有《光明報》的臺大學生,并順藤摸瓜,抓獲了中共基隆工委書記鐘浩東、高雄市工作委員會負責人暨臺灣省工作委員會副書記陳澤民。

臺灣共產(chǎn)黨組織接連被破壞,導致許多地下黨黨員被捕。秦石從華東工委執(zhí)行任務回來后,聽說好友張一華被敵人逮捕,其妻生活窘迫,心里異常難過。他匆忙跑去請示“老鄧”,希望能夠通過組織給張一華妻子提供一些經(jīng)濟上的幫助。然而,令秦石非常意外的是,當他不顧個人安危來到中共地下黨秘密辦事處時,辦事處的大門上卻掛著一把鎖。

焦急的秦石在辦事處附近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沒見一個人影,他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于是,他開始四處秘密尋找起“老鄧”來。

“他會去哪兒呢?不會遇上危險吧!”秦石在心里設想著各種可能,可就是理不出個頭緒,心里很是惱火。

秦石哪里知道,此時的“老鄧”正在臺北永樂町著名的戲園子里揺著芭蕉扇,悠閑自得地看著戲曲。而幾乎同時,谷正文手下的惡狼們正循著獵物的氣味,一步步向他靠近。

秦石通過另一個秘密交通員了解到,現(xiàn)在臺灣島上的形勢非常嚴峻,基隆、高雄等地的黨組織已經(jīng)遭到破壞,他更加心急如焚,直到找遍臺北所有他認為“老鄧”能去的地方后,才在戲園門前發(fā)現(xiàn)看完戲晃悠著出來的“老鄧”。秦石氣上心頭,可他不知道說什么好,畢竟“老鄧”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秦石一個箭步迎上去,悄悄地對“老鄧”說:“蔡書記,我有急事向你匯報?!?

“老鄧”一看是秦石,有些不耐煩地說:“什么事啊,這么急?先吃飯吧。”

秦石更加生氣,可他還是沒法發(fā)作。事實上,“老鄧”也真不把秦石說的話當回事,他此時覺得自己的肚子餓了才是最大的事,他正想著去南京北路上的一家飯店吃飯,因為那家飯店的“老鵝燒目魚”很有名。也許有人會問,作為中共臺灣地區(qū)的最高領導人,在國民黨保密局的特務四處尋找他,黨組織面臨巨大風險時,他怎么還能如此淡然自若呢?這事恐怕得從“老鄧”之前派秦石去華東工委要船、要錢、要武器的事說起。

前些日子,“老鄧”派秦石去找華東工委申請船只、槍支及活動經(jīng)費。華東工委的領導聽了秦石的報告后,覺得臺灣工委的指導思想有問題,嚴重偏離了組織原則,并非按照之前中央領導要求在組織開展臺灣地下黨的工作,而是直接正面參與了對付國民黨的行動,因此,華東工委不僅沒批物資給臺灣工委,還對他們工作方針上的偏向提出了嚴肅的批評。

秦石回來,將情況向“老鄧”作了如實匯報,“老鄧”一聽,臉色一下子就綠了。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后,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然后,他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一份從“密使一號”那里傳出的情報,叫秦石找機會送出去。

秦石接過情報,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想起“老鄧”的交代就覺得不對勁。他心想,什么叫找機會送出去?好像這份情報可送可不送!就算是送,也不管時間急不急!秦石越想越不明白,最后他認為可能是自己太過多疑,也許這只是“老鄧”的口誤。因此,第二天,他還是帶著情報踏上了風雨之路。

華東工委領導之所以批評“老鄧”,是因為中央領導制定的方針是:臺灣工委的主要工作是組織和發(fā)展黨員,保存實力、收集情報等,并沒有叫他們直接參加對付國民黨的具體行動。

因此,華東工委的同志再次對秦石說:“請你回去轉達‘老鄧’同志,臺灣只是一個小島,不像大陸,今天這塊游擊地被破壞了,還可以轉移到第二個游擊地、第三個游擊地去。臺灣沒有回旋的余地,所以要武器、要船沒有多大的意義,只要做好迎接解放軍解放臺灣的各項準備工作,收集好情報,發(fā)展壯大我黨的力量就可以了?!?

面對一次再次的批評及微薄的活動經(jīng)費,還有被國民黨保密局特務抓捕的風險,再加上這段時間東躲西藏的生活麻煩,慢慢地,“老鄧”的思想就發(fā)生了變化。而臺灣的情況也正如華東局領導所說的一樣,要槍要炮要船,對于臺共來說真的沒有多大意義,任何行動都是以卵擊石,雖然國民黨在大陸被共產(chǎn)黨打敗,但在臺灣對付當時的臺共還是小菜一碟的。但“老鄧”卻不這樣想,因此他心里很慪火。當然,最直接刺激“老鄧”轉變的是當他聽秦石匯報說臺灣解放以后,臺灣的政局主要由大陸派去的干部主持時,“老鄧”幾乎惱羞成怒了,這一點秦石當時觀察得十分清楚。于是,從那時起,“老鄧”就漸漸灰心喪氣起來,甚至干脆過起瀟灑喝酒、開心聽戲的小日子。

在秦石的軟磨硬泡下,“老鄧”把他帶到一個偏僻處,沒好氣地說:“你說吧,有什么事?”

秦石見“老鄧”生氣了,覺得自己也有些莽撞,便一邊賠不是,一邊焦急地說:“張一華的老婆孩子生活無著落,日子不好過,希望組織上能去看一下,送點兒錢給她們娘倆……”

“現(xiàn)在這么危險,不能去。這個時候去,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要是出了事,整個黨組織都會受到影響?!薄袄相嚒焙懿桓吲d,數(shù)落了秦石一通。

秦石愣在那兒,一時不知所措,心想,你去聽戲喝酒沒事,我去看一下人家就有問題了,真是的!他強壓怒火,繼續(xù)用懇求的語氣對“老鄧”說:“張一華曾經(jīng)是一名新四軍戰(zhàn)士,他的公開身份是臺灣華盛貿(mào)易行的職員,而實際上他一直在為我黨工作,不僅收集情報,還發(fā)展了許多黨員,為黨的工作做出了巨大貢獻……他現(xiàn)在被捕了,我不去看看他的老婆孩子,心里不安?。∫蝗A是我們的同志,最親密的同志,我們怎能見死不救呢?”秦石說著,流下了兩行熱淚。

“老鄧”也許是被秦石的言語感動了,也許他也認為秦石說得在理,便有些心軟。他沉默了片刻,終于說:“那行,走,先去吃飯,咱們再商量。”

吃完飯,“老鄧”拿出一些鈔票交給秦石,一臉嚴肅地對他說:“你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先觀察一下再行動,千萬別莽撞!”

秦石點頭說:“好的,我一定小心?!?

可能是“老鄧”意識到近期特務活動頻繁,心里真的不放心,就又說:“算了,我還是跟在你后面吧,給你望望風,這樣安全一些?!闭f著,二人就往張一華家走去。

離張家還有一段距離時,為安全起見,秦石對“老鄧”說:“蔡書記,你就在這兒等著,我辦完事馬上回來?!?

“老鄧”點了點頭,便在一處草堆里藏了起來。

秦石小心謹慎地來到張家附近的那個胡同口,觀察了一番,認為沒有什么異樣,便走近前去。作為一名在風雨中成長的交通員,他已經(jīng)變得比過去更聰明更機警了,當他來到張一華家門口時,他并沒有直接叫張一華的名字,而是喊著張一華的小名道:“木匠,木匠?!辈涣粜牡娜艘詾槭钦l在開玩笑,這是平時他們兄弟間的稱呼,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

張一華的妻子一聽便知道是秦石來了,她心急如焚,可又不能發(fā)出暗號,因為此時此刻,特務就在她身邊埋伏著,他們一直在守株待兔,看看還能不能抓到其他共產(chǎn)黨。

張一華的妻子為了保護秦石,防止秦石進入她家,急中生智,抱著孩子就沖出家門,背對著秦石揮著手,意思是叫他快跑,有特務在她家。

秦石一看對方的手勢和一臉急切的樣子,知道情況不妙,扭頭就跑,并找到“老鄧”的藏身處,拉上他狂奔起來。

特務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立即從張家追出來,可追了幾條街,卻沒有發(fā)現(xiàn)秦石和“老鄧”的蹤影。

時值冬天,秦石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總之出了一身大汗,連氣都差點兒喘不過來。

“老鄧”也是一頭大汗,他埋怨秦石說:“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你看看,差點兒出大事了吧!”

此次虎口脫險,秦石心里并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更加驚惶不安,因為張一華不久即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他則遭到了敵人的通緝。恰在這時,又有一份緊急情報需要火速送出去,這次的情報是國民黨軍事海防圖,對我軍準備解放舟山、金門至關重要。

“老鄧”本打算讓秦石去,但考慮到秦石已被通緝,便讓一個叫林秋興的人去了。之所以讓林秋興出島,是因為他的親戚是國民黨憲兵,可以掩護他上船,這樣會增加一些保險系數(shù)。誰知弄巧成拙,林秋興早被他的親戚出賣,因此,他一到碼頭就被特務逮了個正著,情報也落在特務手中。

壞消息很快傳到“老鄧”耳朵中,“老鄧”知道麻煩來了,經(jīng)過認真考慮,他決定安排秦石離開臺灣,前往香港,以后能回來就回來,不能回來的話就去大陸找黨組織。秦石聽到要去大陸,心里異常高興,可一想到這樣會把老婆孩子丟下,心里實在不忍。他本打算回家?guī)拮右黄鹱?,但轉念一想,帶家屬走勢必會給組織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不僅要搞船票,時間也來不及。于是,他就打消了帶妻子孩子離開臺灣的念頭。

臨行前,秦石潛回家中,歉疚地對妻子說:“我要去執(zhí)行一項任務,很快就會回來,沒什么事的,你放心?!?

秦石心里非常清楚,此行可能一去不返,但是為了安慰妻子,秦石還是撒了謊,不敢告訴妻子實情,他害怕妻子擔心。

秦石歷經(jīng)千難萬苦到達香港,找到華東工委香港地下黨負責人萬景光,以及臺灣人林良材(也是中共地下黨)。萬景光安排秦石暫時隱藏起來,打算過幾天送他去上海。

品牌:今古傳奇
上架時間:2020-11-06 10:3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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