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給我全脫了?！?

“臭婊子，臭不要臉的小三！”

一個女人粗野的、帶著沙啞聲音在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響著。

“不要臉的婊子，叫你勾引人，今天讓大家都看看?！?

“……”女人沙啞的聲音扯得極為高吭，就像是在敲打一面有裂紋的破鑼。

“啊……啊……”伴隨著這“破鑼音”，間或夾雜著一兩聲帶著凄慘、絕望的尖利叫聲。

圍了三四層的人，都擠破了頭往里湊熱鬧，脖子伸得像是要急著奪食的鵝。手機的閃光燈咔嚓咔嚓在頭頂閃著。

這是在干啥呢？馬少強好奇地朝那一群人湊了過去。馬少強雖瘦，但幸虧個子高，踮起腳尖，朝里一看，他的臉上馬上浮起一層燙。

一個渾身赤身裸體的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胳膊和腿被幾個女人死死壓住。她身子動不了，雪白身體一覽無余地呈現在眾人面前。她頭發蓬亂，脖子艱難地扭動著，頭左右搖擺，抵擋著風雨一般的耳光。

這耳光是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賜給她的，胖女人咬著牙，嘴角泛著白色的唾沫星子，一口一個“臭婊子、破小三”地罵著，手狠狠的抽著地上女人的臉。

躺在地上的年輕女人褐色的長頭發不知被淚水還是汗水濡成一縷一縷的粘在臉上，使人無法看清她的面容，也許這也是她正需要的。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著。手里的照相機不停地閃著，就像是在拍電影一般。

“身材倒不錯…..嘖嘖嘖…..”

“你看那肉、那皮膚…..”一個面容極為猥瑣的男人將女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手指了指女人，口中的哈喇子滴在他的前襟上。

“沒有這好條件，哪有做小三的資本?！绷硪粋€男人接口說道，口氣里羨慕妒嫉恨。

相機的閃光燈依然閃個不停。

“拍，給我拍，大家都看看這破鞋是什么模樣。”胖女人掃一眼觀眾，亦越發得意起來。

她肥肥的手掌突然蓋上女人的鼻子，眾人一陣驚呼。卻見她有鼻子為中心，像撥拉一堆茅草似的，將女人粘在臉的的頭發一股腦地向兩邊撥去。

“大家好好看看這騷狐貍精的臉！”人群又一次騷動起來。展露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

“哇噢。”有人驚呼。

有人嘆息，“可惜可惜……”

“傳到網上讓你老子娘也看看，知道你這不要臉的騷貨在城里是靠啥掙錢的?！?

地上的女人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突然像是一條蛇似的將身子劇烈的扭動起來，想要掙脫壓著自己的幾雙手。頭像個撥浪鼓似的不停地搖著，企圖把頭發弄散下來，蓋住自己蒼白無血色的臉。

可是壓著她右手的一個女人卻一把將她的頭發全部抓在手里，她再也動不了了。

女人凄慘地怪叫一聲，然后緊緊閉上了雙眼。雪白的牙齒將嘴唇咬破了,一條蚯蚓似的血順著唇角流了下來。

“呸”一口濃痰吐在了女人的臉上。像是一只大臭蟲順著臉頰游走。

圍觀的人很多，私語的，竊笑的，搖頭嘆息的，可是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上前。

“你們放開她?！瘪R少強的心像是被刺痛一般，他壓抑了半天，終于鼓足勇氣，奮力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里面的幾個女人愣了一下，然后幾道恨恨的目光打在他臉上、身上，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的衣服也扒光一般。

馬少強白凈的臉又燙了起來，他的目光盡量不接觸躺在地上的女人。

終于，他的口中爆出一句“放開她！”他雖然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可是說完這三個字，身子已微微發抖。他甩開手，去拉一個壓著女人胳膊的老女人。

老女人被馬少強這一拉，坐在地上，手里卻還死死拖著年輕女人的手不放。

“你想干啥?。俊睘槭椎呐峙藳_到馬少強面前，一把掌打在他白凈的臉上，上面馬上浮起五道紅色的指痕。

馬少強有一瞬間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如此彪悍?？此彩谴┙鸫縻y的一個城市女人，動起手來，卻比他們村的潑婦還要厲害。

馬少強一手捂著火辣辣的腮幫子，一手揮舞著拳頭，大聲喊道：“不準欺負人！”他又發瘋一般地拉開另一個女人的手。

“欺負人？”胖女人冷笑著，“毛孩子，你知道怎么叫欺負人不？誰欺負誰你搞清楚沒有？…….這騷貨欺負老娘都欺負到床頭上去了！”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嬉笑聲。

女人輕蔑的目光將馬少強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他的上身穿著一件舊的夾殼衫，衣領已經磨毛了，下身一條黑色化纖運動褲，下面起滿了毛球，腳上卻是一雙沾滿泥污的運動膠鞋。那是他上午去建筑隊找活時，不小心踩到了泥坑里弄臟的。

女人的目光刺刺的，讓少強覺得極為自卑而寒酸。他感覺自已就像是一只老鼠，此刻卻在對一只老虎說“不”。

“小娃兒，沒你事，趕緊走，趕緊走！不然，可別怪老娘不客氣?！迸峙丝催@個懵懂的少年身上沒有任何價值，便像是趕蒼蠅地對他揮了揮手。

突然，馬少強卻不知從哪里來的一鼓勇氣，他嘩地一下將自己身上的夾殼衫脫了。胖女人以為他要想打架，她輕蔑的眼光掃過他不足一百的瘦小的身板，鼻子里哼一聲。

馬少強卻將衣服蓋在了躺在地上年輕女人的身上。

年輕女人沒有任何反映。就像是一只靜靜等死的蟲子。

“好啊。”胖女人突然冷笑一聲。“原來是這騷貨養的小情人啊。你還挺懂得憐香惜玉的啊。”

然后又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女人，“臭婊子，拿老王的錢養小啊?！?

似乎馬少強的出現讓劇情又發生的轉變。

如果剛才是大老婆痛打小三的話?，F在又演化成小三養情人。

觀眾的激情又被調動起來。

“唏唏，真想不到啊?！?

“可不是，這兩個年輕人干啥不好，女的偏偏跑去當小三。還有這男娃，看著也白白凈凈，沒想到給人小三當情人哩?！?

“這老王可慘了。當烏龜都不知道呢了。”

眾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馬少強的身上，都對著他指指點點起來。張少強急急地揮著手：“不…….不……你胡說！”

他的聲音卻被人們的嬉笑淹沒了!

“你們兩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在這兒給老娘演戲呢？哼!一對人渣?！?

“你罵誰是人渣?”少強的胸中涌出一團怒火，沒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這樣潑皮的女人。

他站直了身子，定定的望著女人。

“你……你想干什么？”胖女人退了一步，接著又喝道：“一對爛貨裝什么裝！牛姐，你們把這個小土鱉的衣服也給我脫了，老娘今天就成全成全你們！”

“呼啦一聲，那幾個女人放開地上的女人，全朝少強撲了過來，五六雙大手開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馬少強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蒙了。雙手左抵右擋，身上的舊襯衣伴隨著“吱啦”的撕裂聲，已破成了爛布片，只留下半只袖子松松垮垮地掛在左胳膊上，顯得極為滑稽。

“警察來了！”不知誰大喊一聲。

六七個女人全都放了手。胖女人朝她們揮了揮手，一轉眼她們都上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黑色的別克商務車里，別克車一溜煙跑了。

“你們別走！”馬少強沖著別克車閃動的尾燈揮了揮拳頭。可是別克車卻加快速度，很快消失在茫茫車流里。

馬少強那懸著的半只袖子終于從他的手肘處滑了下來，掉在地上。

“你們……你們快去抓她們啊!”像是瘋了一樣，馬少強抓住一個出現在面前的年輕警察的胳膊，不斷地搖著。

警察從上到下打量著衣衫不整的馬少強，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人。

“跟我們去派出所一趟?！本烀鏌o表情地說。

幾個熱心腸的女人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扶起。將馬少強的那件夾克衫給她穿上，又將一件不塊從哪里找來的、破舊的床單圍在她的腰間。女人被人們機械的動著，沒有絲毫的掙扎，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女人和馬少強都上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