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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小語與許涼風

仔細想來,許涼風大抵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安靜的男生了。

我們的初遇是在一個不起眼的鄉下。那是個四面環山的小村莊,空氣清新,一年四季都可以與綠色相伴。

到了夜晚,可以爬到樹上,滿眼的星辰映入眼底,美得令人窒息。

彼時我只是個三年級的小屁孩,趁著放暑假的好時機,約了幾個玩得好的同學,挽了褲腿去溪邊翻找螃蟹。

在抓到一只螃蟹后,我得意地抬頭打算呼喚伙伴。就在抬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不遠處的樹下靠著個小小的身影,樹陰投到他臉上,竟好看到讓我出了神。

那時我就在想,這個男孩怎么那么好看?

說來我那時野慣了,也不知道害羞,拿著螃蟹就光著腳跑到他面前。

他看書看得極為認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我。我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然后把手中的螃蟹遞到他面前:“你要螃蟹嗎?”

他終于抬起頭來,只用了不到幾秒鐘的時間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極為禮貌地搖搖頭。

我看著他,醞釀了半天,說:“螃蟹很好吃。”他還是搖搖頭,然后目光快速地從我身上移到書上。

我還想說什么,身后伙伴便呼喚我回家了。

再次見到許涼風時,是在開學后。

開學第一天,我表示很無聊。正趴在桌子上打哈欠,一個老頭就帶著個小男孩進了教室。這個老頭是我們的班主任,是個空穴老人,知識很淵博。

而那個表情淡漠的男孩安靜地站在老頭旁邊,目光淡淡地看著全班同學。老頭介紹說他是從城市新轉來的學生,讓大家好好照顧他。

到許涼風自我介紹時,他什么話都沒有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三個漂亮的大字:許涼風。

最后許涼風被安排坐在我面前。他沒有我高,卻坐得挺直挺直的,像一棵挺立的小樹。

我用鉛筆頭戳他的背,小聲地問:“你記不記得我了?”許涼風稍微往前靠了靠,沒有搭理我。

我見他不搭理人,不高興了。于是整整一節課,都在用筆戳他來宣泄我的不滿。

下課后,一群熊孩子跑出教室打鬧,而許涼風坐在座位上安靜地看書。我跑到他面前,一個勁地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叫林小語,我們見過的。”

許涼風看了我一眼,表情淡然,然后又低頭聚精會神地看書。我覺得這人有點奇怪,書有什么好看的?

見他不理人,也不說話,我感到無趣。上課時還是忍不住用鉛筆頭戳他背,來排解我的無聊時光。

他默不作聲,沒跟老師說我的惡行。我對此表示很滿意,于是更加得寸進尺,后來演變成用圓珠筆戳他。從此以后,在許涼風的衣服上常常可以看到我的挫作。

然后某一次上課,我正全神貫注地戳著許涼風來著,講臺上的老頭發現了,他抬抬老花鏡,一個粉筆兇器就直直地飛過來,給了我一個爆頭。

我幽怨地捂著額頭,看著老頭拿著教鞭兇巴巴地走下臺,我當場慫了。

最后沒被揍,卻被罰蹲馬步。我在同學的哄笑中蹲了一個早上。

我與許涼風的關系有所改善是在某一次欺凌事件后。

與鄉下野孩子形成對比。許涼風走的是紳士路線:溫柔,禮貌,博學。而鄉下野孩子們走的是充滿男人味的壯漢道路:能打就打,看誰挖的泥鰍多,看誰說話最大聲有威懾力,最好能氣得老師當場昏倒……

這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堆男生當中,許涼風鶴立雞群。

野孩子們看著他整天像個女孩子一樣安靜,覺得他是男人當中的“恥辱”,必須抓來揍一頓來喚醒他作為男人的一面。

我就在這時出現了。看著許涼風滿臉都是泥巴和傷口地坐在地上,我很生氣,仗著自己高,徒手推倒了幾個熊孩子。

趕走熊孩子后,我拉著他到小溪邊洗洗臉。許涼風表情淡淡,目光清冷地任我擺布。

我問他:“他們為什么打你?”許涼風沒有回答,猶豫了一下,從口袋掏出一塊泡泡糖遞給我。我趕忙接過,然后氣勢滔滔地對他說:“放心,咱們以后就是朋友了,以后有我保護你!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好奇心很強的我特意堵了個熊孩子,非要逼問出他們欺負許涼風的原因,只記得那時熊孩子很神氣,鼻孔一抬:“傷疤是男子漢的標志!”

與許涼風成為朋友后,我發現他是個很安靜的男生。喜歡看書,愛吃清淡的食物,每天晚上睡得很早,不喜歡熬夜。

有一次許涼風生日,我想不出送什么,便大半夜拉著他爬到溪邊那棵老樹上看星星。

望著滿空星辰,許涼風第一次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如深夜中泉水潺潺流動的聲音。他問我:“你將來最想去哪里?”

我見識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卻也不好意思說不知道。于是我反問他:“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深圳的大鹿灣看日出。”

“噢……”

“聽說那里很美,我將來想和我的喜歡的人去。你呢?”

“我?我呀,嗯……我最想去重慶,聽打工回家的叔叔說那里的火鍋很好吃……”

我們各自說著自己的理想,直至深夜才回家。一回到家,我就趕忙將許涼風的夢想寫在日記本中。

由于回家太晚,害得奶奶擔心,于是乎,她就拿著拐杖追著我打來出出氣。而許涼風就被他媽媽關在屋子里寫檢討書。

許涼風的媽媽很不待見我,因為我是個不懂禮貌的鄉下野丫頭。這就導致了我必須翻圍墻才能見到許涼風。

每每翻墻到許涼風家的院子里,都可以看見他坐在門口安靜地看書,旁邊放著為我準備著一堆如山的零食。久而久之,我也開始習慣了安靜,就時常呆在他旁邊坐著,往嘴里塞零食。

后來我們上了初中。

雖然不是同班了,但我們上學放學都是一塊兒。直到有一天村里傳出個恐怖的謠言:我和許涼風在談戀愛。

這個謠言像龍卷風一樣卷襲了全班,老師三番五次找家長談話,村里人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這個年代,一旦觸及早戀,就是個嚴重的問題了。

許涼風的媽媽也來和奶奶談話,奶奶被氣得追著我打,打斷了一根拐杖。我瘸著腿,照樣翻墻去找許涼風玩。

一次被許涼風媽媽抓了個現行,只記得她當時臉色很不好,她說女孩子家家的,即使沒了媽,也要自愛……后來她還說了很多很多難聽的話,我不記得了,只記得許涼風臉色很不好地頂撞了他媽媽。

那是他第一次頂撞他的媽媽。而這一行為的后果,就是許涼風被迫搬家轉學。

許涼風離開的很突然,只留下空房子,在涼涼徐風中孤獨地等待。

我沒有手機,沒辦法聯系到許涼風。只能在無聊的時候翻到他家的圍墻上,看著湛藍的天空發呆。翻著翻著,這個空院子就搬進了人……

那新搬來的人家是對和藹可親的老夫婦,養著一條老黃狗。他們喜歡坐在門口長滿苔蘚的臺階上,嗑著瓜子聊聊天。偶爾有好吃的,會叫我一塊……

后來做兼職,買了手機。

我四處打聽,終于打聽到許涼風的手機號碼。撥了號碼后,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聽到許涼風的聲音,我激動得連早就準備好的臺詞都給忘了。那頭靜靜地等待,沒掛掉電話。

我突然有些害怕這種沉默。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后憋出一句話:“不好意思,打錯了……”

“林小語。”那頭突然出聲打斷我的話。

“啊,是。”我下意識地應聲。

“我們考同一所高中好不好?”停頓了一下,許涼風的聲音飄來。帶著祈求的味道,讓我不禁有些驚愕。

“好。”我輕輕地回答,內心竟然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我與許涼風再三商量,為了方便照顧我奶奶,最后報考了個離村子比較近的高中。

然而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許涼風發了條短信:對不起。

我看著這三個字,有些摸不著頭腦。于是撥打了許涼風的電話,那頭很快接電話,卻是個女人的聲音:“林小語,請不要再纏著涼風了。”

我聽出是許涼風媽媽的聲音,剛想開口,那頭卻掛斷了電話。

幾天過后,許涼風發來QQ消息,說他的志愿被擅自改成了市里一所有名的高中。

我有些許失落,還是安慰他:沒關系呀,你成績好,確實不應該和我去那所普通的高中。反正我們的學校離得也不是很遠,有空可以一起去玩。

消息一發出去,許涼風就打來了電話:“林小語,出來。”

“好。”

隨便跟奶奶說了個理由,我換身衣服就出發了。

此時是晚上,公園里所有的燈都開了。由于是夏天,天氣炎熱,很多人吃完飯后便到公園散步。

我一下車,就看到許涼風斜靠在路燈下玩手機。燈光暖暖地落在他身上,溫柔了整個輪廓。一時看愣了神,我就這樣定定站地在原地,沒有出聲打招呼。

他很快就看見了我,把手機放進褲兜里,朝我走來。

許涼風走到我面前時,我的光全部被擋住。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許涼風竟比我高出兩個頭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臉上少了淡漠和柔美,多了些許剛陽和溫柔。睫毛依舊長得令人妒忌,眼睛不再圓而大,變得狹長。眸中笑意濃濃,嘴角微微勾起一條好看的弧度……

我看得有些出神。

話說我從不在意自己的長相,自從遇到許涼風后,我就開始時常抱怨自己為什么長得那么普通。用奶奶通俗的說法就是:城市男娃娃天生好看,我再嫉妒也沒用。還說女大十八變,我現在長得普通,說不定哪一天突然醒來就變成美女了呢……于是我就懷著這種期待的心情,每天早上起來都拿鏡子看看自己變成美女沒有……

“好久不見。”許涼風打斷我的思緒,臉上是溫柔爾雅的笑容。

我掩去緊張,嬉皮笑臉地拍拍他肩膀:“行啊許涼風,才三年沒見,就長成大帥哥了?”

“你吃過晚飯沒?”

“吃了,不過有點餓了。不如我們去吃幾竄燒烤?”

“走吧,今天我請客。”

“恭敬不如從命啦,我一定吃窮你……”

“三年不見,你怎么還是個吃貨啊。”

“你不也還是那么‘恬靜’?”

“詞語不能亂用,老頭知道了罰你蹲馬步。”

“切,我怕他?”

“我看你最怕的就只有他了。”

“好啊,你敢揭我老底。哼,記不記得有次你的一本書丟了,然后躲在廁所里哭得好可憐,幸虧我幫你找到。話說起來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哭唉……”

……

我們坐在路攤邊,曬著月亮,吃著燒烤,互相揭老底。

開學前一天,我拖了行李箱從家里出發。奶奶來送我,她一路叨叨著叫我注意這里注意那里,直到看到車來了,才急急忙忙把幾十塊錢塞到我手機,又將炒好的臘肉放到我書包里。

“奶奶,放心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看著奶奶紅著眼睛抓著我的衣角不放,鼻子竟有些酸酸的。

“你這丫頭,一個人去城里讀書,要和同學好好相處。這些臘肉好吃,你跟同學分著吃知道嗎?還有等你放學回家,奶奶給你煮好吃的……”奶奶喋喋不休地說著。

“還是上不上車了?我們趕著呢!”車上的乘客有些不滿地嚷嚷起來。

“奶奶,我知道啦。你快點回去,我周末帶好吃的回家。”我抱了抱奶奶,趕緊拖著行李箱就上了車。

“你這死丫頭,我還沒說完呢……”奶奶生氣地還想說什么,車已經開動了。我透過車窗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終于把眼淚逼了回去。

“星期六就可以回家了,你不要太傷心。”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過頭去,發現自己身旁坐著個同齡的女生。干凈爽朗的短頭發,瓜子臉薄嘴唇,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皮膚不是很白,卻沒有痘痘。白襯衫超短褲,身高和我差不多,手中也拿著行李箱。

“你好,我叫張怡星,剛上高一。”見我看過去,女生朝我開朗一笑。

“你好,我叫林小語,也是個高一學生。”我受她的笑容感染,內心的傷心減少了很多,忍不住也笑了笑。

“你好,我,我叫曹云海。”前面座位的一個男生轉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然后盯著張怡星,“我是小星的朋友。”

“切,誰跟你是朋友,自作多情。”張怡星撇撇嘴巴,白了曹云海一眼。

“不僅僅是朋友,還是青梅竹馬呢……”曹云海胖胖的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眼神不時地飄向張怡星。

“啊呀,你敢惡心我,曹云海你是不是找打?”張怡星一拳頭過去,曹云海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卻還是開心得呵呵笑。

“我跟你說,曹云海這胖子是個跟屁蟲,以后你見到他少搭理,他真的很煩……”一路上,張怡星都在跟我講曹云海的各種囧事,曹云海也不時地湊過來與她拌嘴一番,倒也不算無聊。不知不覺,我竟然也開始加入對話當中去。

“你真的去過深圳的大鹿灣?”

“對啊,那里挺美的,特別是早上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人又少有安靜……”張怡星興致勃勃地講了起來。

“是我和小星一塊去的哦。”講到一半,曹云海一臉幸福地插話。“切,還不是你死皮爛臉地跟著我……”張怡星不屑地斜視曹云海,還不忘亮亮拳頭。

很快到了高中,站在門口,我望著比初中大得要多的高中,我暗暗驚嘆了一番。

“你居然也是這所高中的學生?”

張怡星驚喜地看著我。

“對啊,我是九班的。”我看到她,也驚訝了一下。

“我也是九班的耶……”張怡星猛地撲過來拉住我的胳膊,眉開眼笑,“以后請多多指教啦。”說完,她搶過我的行李箱,丟給一旁呵呵傻笑的曹云海。

“哎?還是我來吧?”看著曹云海滿頭大汗,我于心不忍。

“沒關系的,曹胖胖需要減肥,對吧?”張怡星威脅地看著曹云海。

“嗯,對的,小星說的對,我是男生嘛!”曹云海甩了一把汗,笑著說。

“謝啦。”我也不再矯情。

“這里我先前來過一次,已經大致了解路線了,跟我走。”張怡星拉著我往宿舍樓走去。

一間寢室住六個人,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三個鋪好床了。

我選了靠窗的下鋪,張怡星為了好跟我說話,選了鄰床。

整理好一切之后,我們打算出去吃飯。剛出校門口,許涼風就打來了電話。

“你到了沒?我來幫你搬行李。”

“已經全部都整理好了,你放心吧。我們正準備出去吃東西呢,你要不要來?”我心頭暖暖的,忍不住問他。

“好,地點?”

我跟他說了地點后,許涼風說了一句“馬上到”就掛了電話。

“誰呀誰呀?男朋友?”張怡星好奇地戳了戳我的肩膀。

“不是啦,就是個很要好的朋友。”我趕忙否認,心跳得很快。

“哈哈哈,你臉紅了……”張怡星指著我,然后用肩膀碰了碰曹云海,“哎,胖子,你看出來什么端倪沒?”

“小語喜歡電話那頭的男生!”仿佛是為了討好張怡星一般,曹云海堅定地說。

我的臉開始燒了起來,咳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純潔的友誼懂不懂?對了,我叫他來,你們不會介意吧?”

“不會啊,我也很想見見你的男票哩。”張怡星壞笑著,朝我飛過來一個媚眼。

“我介意!”曹云海突然大聲叫道,“要是小星看上你男朋友了那我怎么辦?”

“你是豬啊,我是那種搶朋友男票的人嘛?”張怡星一腳踩在曹云海腳上,湊到他耳朵上大聲吼。

很快到達目的地,我們商量后,打算吃火鍋。而許涼風也很快就到了。他向其他兩人打招呼,自然而然地坐到我旁邊。

“你就是小語的男票?長得蠻帥嘛!”張怡星看著我們倆,壞笑。

“呃,小星,說了他不是……”我窘迫地想要辯解,曹云海卻突然插話:“哼,小星你沒發現我也很帥?”

“咦,把你那身肥肉減掉再說。”張怡星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哼,你等著瞧。”

“哈哈哈,要是你能減掉,太陽就從西邊出來啦……”

一頓飯,許涼風都很安靜,偶爾應兩聲。我不止一次地偷瞄他,發現他心情很好的樣子,似乎也沒有多在意剛才張怡星說他是我男票的事,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難過。

吃完后,張怡星要去見她姐姐,而曹云海也屁顛屁顛地跟著去了。

我和許涼風沒事干,便到公園散步。

“你這么快就交到朋友,我也可以放心了。”許涼風扭過頭看我,笑。

“你居然會不放心我?”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許涼風沒說話,他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良久后。

“剛才你朋友說我是你男朋友……”許涼風難得說話有些支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耳朵出現了可疑的紅暈。

“啊,那個,我解釋過了,他們不信……”我頓時有些尷尬。

“噢,這樣啊。”許涼風臉上閃過失落的神情,使得我一愣。這一愣使得我一整天都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

后面幾個星期,都是兩點一線,每個周末回到家,奶奶早就在村子門口等著。

“對了,下個星期模擬考。怎么辦?死定了啊!”一放學,張怡星就拉著我,一臉絕望。

“我成績也不好啊,我也很想知道怎么辦啊!”我掐住她的臉,也是一臉絕望。

“找個人幫我們補課?”

“誰會幫啊?”

“天,你們就沒人認識學霸?胖子你也想想辦法啊!”

“我整天跟著你,我認識的你也認識啊。”

“……我認識個人。”我弱弱地舉手。

跟奶奶說明白后,我便與張怡星等人風風火火地往許涼風家趕去。

許涼風的媽媽看見是我,臉色有些不好,但也不能把我們趕出去。于是我們三個臉皮很厚地沖進許涼風的房間。

彼時許涼風早就把學習資料全部準備好了。他像個嚴格的老師,給我們一人發了一張練習題,限制我們一個小時內做完。

“你男票好嚴格。”張怡星趁許涼風閉目養神,湊過來跟我低聲說話。

“是啊,肯定是被老頭影響了。”我也悄悄地湊過去回答。

“老頭是誰啊?”曹云海也湊過來,一臉好奇寶寶樣。

“老頭就是我們小學老師,可兇了,我告訴你們……啊喔!”

“哎喲!”“啊!”

正當我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許涼風突然從背后冒出,給了一人一個爆頭,“再說話,罰蹲馬步。”

我心里誹謗:果然是老頭附身了。

日子就這么過去。

有了許涼風這個學霸的幫助,我們的成績果然有所提高。恰巧幾天后就是許涼風的生日,我們計劃著給他慶祝一下。

為了幫許涼風慶祝生日,我和張怡星節約錢,每天幾個饅頭湊合著就過去了,而曹云海也硬生生地餓瘦了幾斤。

“行啊,胖子,你減肥有望了。”張怡星一邊賊笑著,一邊捏著曹云海的臉。曹云海被她調戲得整張臉紅透了,嘿嘿地傻笑。

許涼風的生日如期而至,我們約他出來,大吃大喝瘋到半夜才罷休。

我、許涼風、張怡星、曹云海吃撐了以后,跑到常去的公園里。一伙人躺在地上作挺尸樣。

“今天真的好開心,我希望以后我們幾個也常常聚聚。”張怡星呈“大”字形地躺在地上,語氣充滿喜悅。

“好啊,小星在哪我就在哪。”曹云海拍著大肚子,打著嗝說道。

“滾,才不要你呢。話說你的減肥計劃呢?”

“嘿嘿,明天再實行,不急。”

“看你都胖成什么樣了還不急,你要變成豬了!”

“只要小星在身邊,變成豬我也愿意。”

“傻!”

……

望著滿天星辰,聽著張怡星曹云海斗嘴,感受著許涼風輕柔的呼吸聲,我竟以為這是一場美好的夢。

“許涼風,生日快樂。”我閉上雙眼,用著只有自己才聽到的聲音說道。

“嗯。”

許涼風突然握住我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整個人僵硬住了,我以為他聽不到的。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暖,我緊張得手心一直在冒汗。

怎么辦怎么辦?即使張怡星曹云海還在斗嘴,自己的心跳聲還是好突兀。我轉過頭去,卻發現許涼風也轉過頭來看著我,目光溫柔得似乎滴出水來……

當晚我們就在公園躺著說話,直到第二天早上許涼風被個電話吵醒,然后臉色很不好地趕回家。

我擔心許涼風家出了什么事,也跟了過去。而張怡星要回學校幫我們請假,便沒跟來。

許涼風的媽媽半夜哮喘發作,被送去了醫院搶救。雖然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醫藥費還是個問題。

許媽媽早就查出有哮喘病,為了修養身體,他們才搬到山清水秀的鄉下。而現在,只有許涼風可以支撐這個家。

看著許涼風緊鎖的眉頭,我真的好想幫他。但是我的條件也很差,除了奶奶所需要的生活費和學費外,現在的我只有兩百塊錢的生活費,幫不到多少。

“我打算輟學去打臨時工。”沉思片刻,許涼風看著我,說。

“我也一起……”我急忙想要說什么,他卻打斷我:“你回去繼續上學。”

“不,我要幫你……”

“不需要。”

“可是……”

“你能不能聽話一點?”許涼風突然按住我的肩膀,紅著雙眼看我。

“好,我聽你的。”我們對視許久過后,我終于妥協。

“對不起。”許涼風冷靜下來后,將頭別開。

“沒事。”我看著他憔悴的臉,忍不住心疼,但我沒辦法……沒有辦法幫到他。突然好討厭這樣沒用的自己,我要是有錢,就可以幫到他了,他就不會這么難過。

然后許涼風真的輟學了。

我每個周末都會帶一些有營養的東西去看許媽媽。

我也偷偷地找了臨時工,張怡星也到處想辦法。

東湊西湊,終于湊齊了錢。

許涼風卻不打算回學校讀書,相反,他找了份相對比較穩定的工作。

很快一個學期過去,我放了寒假,便時常跑去照顧許媽媽。

寒冬,飄雪紛紛,天地皆成一片白。小雪花在空中旋轉著,跳著優美的空中芭蕾,飄飄灑灑地鋪在大地上,鋪就了一層層厚厚的地毯。

許涼風將我從他家拉出來,望著滿天飛雪。他把自己的鞋脫掉,赤腳踩在雪地上,回頭看我。

“來,我們踩雪吧。”許涼風向我伸出手,眸子間盡是溫柔。

我看得出了神,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這一刻。

將自己的鞋子脫掉,我赤腳踩在雪地上,只感覺一片冰冷刺骨,我卻還是走向許涼風,牽住他的手。

我們像沒有長大的孩子,在雪地上奔跑著,我緊緊抓住許涼風的手,生怕丟失他掌心傳來的溫暖。

后來我們被凍得滿臉通紅,手腳冰涼,坐在門口搓著手取暖。許涼風猶豫了一下,他突然握住我凍得沒有了知覺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處輕輕地搓著,溫柔而貼心。

我的臉瞬間紅了個透。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對方,似乎要把對方刻進記憶中一般……

這是許涼風陪我過的最后一次生日。

因為踩雪,我發了一場很嚴重的高燒。奶奶都急壞了,好在燒退得也快。

大年初一,我們相約聚餐。

在火鍋店等了很久,許涼風才姍姍來遲。他身邊跟著個女生,女生很漂亮,很有氣質。潔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自信的眼神,挺秀的鼻梁,淡紅的雙唇,一頭黑直的秀發披下來。

“這誰呀?”張怡星一臉的不爽。

“我初中同學吳美。”許涼風介紹的很簡潔,他看向坐在一旁不說話的我,“可以加上她嗎?”

“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卑和難過被他看出來。

“什么鬼,半路殺出來。”張怡星一把扯過許涼風把他推到我旁邊,然后人霸道地坐在許涼風旁邊,一臉挑釁地看著吳美。

吳美只是笑了笑,坐到了我旁邊。

“來,喝酒!”張怡星一人遞了一瓶瓶酒。

“等等,涼風胃不好,不可以喝瓶酒……”吳美突然站起身,擔憂地從我面前搶過許涼風的酒。

“唧唧歪歪個啥?喝不喝是他的事!”張怡星不爽地看著吳美。

許涼風胃不好?

我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認真地去可解過他……

“算了,大冷天的我們就別喝瓶酒了。”我看向張怡星。

“好吧好吧,知道你心疼你男票。”

許涼風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

我不敢猜測他們的關系。

“他這三年,都是我在陪伴。”臨走前,吳美意味深長地在我耳邊留下這一句。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奶奶依舊坐在門口等待我,她很粗心地把拐杖丟在一旁。我走過去,喚她:“奶奶,地上涼。”她沒應我。

我想她是等我等的太久,才困得睡著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眼淚,只知道不停搖晃著她瘦小冰冷的身體,一遍一遍地喚著。似乎只要我不停地叫她,她就會醒過來,兇巴巴地拿著拐杖追著我打……

那天晚上,許涼風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吳美在追我。

我抱著奶奶,發過去三個字:她很好。

他沒再回我。

我記得自己那本破舊的日記本上寫著許涼風的夢想。

他想要變成一個作家,與最喜歡的人去深圳的大鹿灣。

然后我沒日沒夜地惡補知識,報考了深圳的一所大學。

我寫著與他的故事,獨自一人去大鹿灣看日出,那里的日出真的很美。

聽說有人在重慶看到許涼風。

吶,許涼風,你聽說沒?前幾天老頭去世了,你說他明明那么健康,還老是罰我蹲馬步,這一定是假消息對吧?

吶,許涼風,你聽說沒?那對愛嗑瓜子的老夫婦已經被兒女接走了。

吶,許涼風,你聽說沒?曹云海減肥成功了,已經和張怡星在一起咯。

吶,許涼風,你聽說沒?林小語喜歡一個叫做許涼風的男生九年了。

后來的某一天,許涼風發來了一條消息:我和吳美今年年底結婚,謝謝你。

我看著這條消息愣了很久很久,然后笑笑:“真好。”

我們相隔著幾座城市的距離,你終于獨自遠行,我仍然在原地。

許涼風,只怪我們都太心高氣傲,不夠勇敢。

時光任然,愿你安好。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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