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很多天了吧。

秋米還在紙箱里睡著，我好像忘了給它換好貓砂，茶幾上堆積如山的餐盒證明著時間的流逝，我還活著，意識清醒，真是個奇跡。

“她是誰，呢？”

我居然忘了她的名字。努力的回想，腦中一陣刺痛，讓我放棄了思索。

恍惚中，絡(luò)弦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背影，消瘦的雙肩被褶皺的米色亞麻布半包著，蓋過了一半的黑色散發(fā)，，像一條蟒蛇般纏繞在她的腰間，垂過她裸露雙膝，腳踝。

絡(luò)弦想張口問些什么，卻始終想不明白自己要問什么問題，他感覺自己的大腦被放慢了運算速度，原本隨意當然字節(jié)卻如用鉛塊勒鎖住的浮木欲出而止，他倦怠于提出問題與思考。

絡(luò)弦渾身無力，掙扎著坐起來，窗外一片光亮，白日已漸向西斜，對他來說，是冷色的暖陽。他只想回憶起那個睡夢里的人，對他來說，這是最困惑不解的問題了，至少目前是。

敲開手機看，羽宮發(fā)來了早安問候，列表里除了新聞號更了新，就剩羽宮叮囑他按時吃飯的消息。絡(luò)弦苦笑一下，想起羽宮從小到大對他都一副無所謂甚至討厭，他這個哥哥并不稱職，自從兩年前的車禍后康復(fù)后，一直勞煩妹妹照看起居。

“她是誰？”

絡(luò)弦記憶疊加開，一個身影明晰出來。她青稚輕挑的軀體，白哲無瑕的脖頸托著柔緩的雙頰，閃爍的雙眸仿佛沉溺于星辰深海之中的珀石般令人窒息。絡(luò)弦意識到這就是夢中的那個身影，而現(xiàn)在是如此的熟悉。

絡(luò)弦想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年齡，臉龐拂過溫?zé)岬南娘L(fēng)，耳邊喧囂著年輕的聒噪。眼底又印出那些閃躲的身影。絡(luò)弦享受這片刻的沉醉，說不出為什么。可能是作為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自由熱烈的段落而格外珍惜吧。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東西，走進書房翻箱倒柜，在厚厚一沓考研資料后面找到了幾本陳舊的記事本，這是他高中兩年的日記，與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夏天一同永遠被封存在狹小的一方木柜中。

“我所知她的一切，也許就在這里面了。”

擔掉沉積的薄灰，絡(luò)弦翻開第一頁，藍色的歪扭字體滿滿雜雜交錯在泛黃的紙上。

2017年的五月二十七號下午，隨著最后一陣鈴聲，絡(luò)弦知道，自己的原來熟悉的大部分東西就像答題卡上的橡皮屑一樣抖落消失了。

他考的一般，也不算太差。市三高級中學(xué)的錄取名單照片洋洋灑灑排了七八百名，絡(luò)弦的五寸小屏幕劃拉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榜上有名，他能放松兩個月了。

下面的時間，或許在這方圓百里都尋不到他的蹤跡吧。

他決定在旅行開始前，去看最后一遍相伴三年時間的地方。

熟悉的路，樓梯上臺階斑駁的痕跡出現(xiàn)在記憶中固定的位置。再次回想自己最初來到這里時的膽怯，低著頭，最先注意的也是一級級臺階。黃昏的陽光從屋外一排老樺樹細小的枝葉透進渾濁的窗子，落在裂隙的地板與朽壞的木桌間。懷念的時候，以前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現(xiàn)在卻覺得分外深刻了。這間教室承載了他三年，而兩個月后這里會坐著一群更年幼的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人在不久的將來和自己一樣，對將要失去的東西格外留意。

他明白，他知道，他也懂，蕓蕓眾生都很無趣，短短幾萬天時間還要區(qū)分出條條的間隔，用今天懷念前天，在昨天夢著后天。他也逃離不了莫名的情感，就像離不開三餐的饑腸轆轆的乞丐，不去想，就會死去一樣。

關(guān)上門，打開，吱呀作響的鉸鏈似乎又磨掉了幾粒鐵銹。站在門外，看了最后一眼，卻只是想到了孤僻的背影佝僂在門旁，看著熱烈歡快的人影進進出出，如一尊雕像。

他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并不同大多數(shù)人一樣。對別人的試探毫不關(guān)心，卻愛幻想自己成為交際花，與眾人散落在酒會坐席間互相攀談。沉浸在這樣的美好中是他最愛的事情，雖然會被粉筆與板擦打破，可下一場美夢的地點又讓他垂涎不止。

就像夏蟬眷戀燥熱的風(fēng)與樹枝清涼的甘露般，可時間惘然若失，蟬與風(fēng)都一同歸于寂靜，仿佛這段瑣碎也步入了漫漫的過往塵煙中。

最后一眼回看矗立在西沉落陽下昏暗陰影里的校門，轉(zhuǎn)身離去，熟悉的路，老舊的站牌，留不住的我。

路途半載，天色濃夜?jié)u漫，霓虹閃爍在車窗上，看得絡(luò)弦有些恍惚，后天就要去往新處，這路公交也許很少會再坐了，因為沒有了目標所及之處。

絡(luò)弦沒有直接回家，去了市里面一家不錯的火鍋店，是宿舍散伙飯局。

等到了包間，菜早已備齊，川香的辣味氣息縈繞在每個角落，只差他一個未落席。

坐在門對面的葛律喊了起來。

“喲絡(luò)哥來了，來來來開始下菜吧人齊了。”

王楠江和祝鐸也附和著，一邊下著牛肉丸子和菠菜。

絡(luò)弦看著三人手忙腳亂，憨笑一下，也加入混戰(zhàn)之中。

半晌后，大家癱坐著聊起了一搭沒一搭的話題，最后來到了學(xué)校志愿上。

王楠江和葛律都是尖子生，一中必然不在話下，祝鐸吊兒郎當，去了私立學(xué)校。不過對于新生活的向往還是在每個人心頭環(huán)繞，沒了散伙的憂傷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