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人間。

半空中烏云密布，將人們頭頂的星空遮擋得嚴嚴實實，偶爾有新月雪白的光芒刺破云層，也只是在厚重的烏云上渲染出黑灰相間的絕美光影而已。

雪山上，刺骨的寒風呼嘯著卷起了地面厚厚的積雪，混著天空中飄下來的純白色雪團，狠狠刮在人的臉上。

“又下雪了！”不知是誰突然喊了句話，營地登時嘈雜起來，剎那間呼喚聲、腳步聲、布料翻動聲與機械碰撞聲全部撞在了一起。

在一片混亂的抱怨與咒罵中，只聽得有人高聲喊道：“所有人把帳篷先搭起來！別等雪大把儀器埋了！”

眾人紛紛附和，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分頭支桿、拉繩、下釘，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營地上就排滿了整齊的軍綠色帳篷。

“真冷啊。”年輕男子穿著與帳篷幾乎同色的登山服，一邊往手上哈氣一邊朝他身邊一人的身上湊，“小程，錄著呢這是？”

“嗯。”另一個身著黑色羽絨服的男子調了調手持攝像機的焦距，將攝像頭對準自己的臉。

“現在是十一月七號下午，五點三十分，滯留于大雪山山脈的第四天。這四天里已經下了三場大雪，將任務的進度拖后不少，但幸而樣本已順利采回，葉教授正著手準備檢測的相關事宜……”

被稱作小程的男子一本正經地做日常任務報告，而他身邊那人卻多動癥一樣躲在他身后不停朝著鏡頭揮手，刷足了存在感。

“……現在所處的是葉教授所在的帳篷，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顧大校已親手將剛剛采集到的樣本送達。”小程走進他右手邊的帳篷中，將鏡頭一轉，對準帳篷里的中年男子。

男子最多不過四十歲，長相儒雅隨和，面對轉來的鏡頭微笑著擺了擺手：“在下葉旭之，有幸作為檢測員參與此次考察。”

就在男子說話期間，他的身后突然鉆出了個穿著水紅色羽絨服的小女孩。

見到女孩探頭，葉教授臉上的笑分明更溫柔了些：“這是小女，星星。”

女孩緊緊抓著自家父親的衣服，把自己藏在了高大男子的身后，只露了張臉朝著鏡頭羞澀地笑。

葉教授寵溺地拍了拍女孩的頭，示意她回自己的帳篷休息。

女孩順從離開之后，小程將攝像頭對準了葉教授身邊的桌子。

桌面上除了有構造復雜的各種儀器，還放著盛滿了黑色石塊狀物體的玻璃瓶。

“這便是樣本。”葉教授適時出聲解說，“相較于其他鐵隕石，此次的樣本含碳量極高，擁有氨基酸、核酸等有機物，經檢測與此前發現的所有種類的隕石都有極大不同，所以目前尚且無法斷定該樣本是來自于哪個星球……”

“葉教授！”登山服突然打斷了葉旭之的介紹，“您看，您快看！”

“看什么？”葉教授疑惑。

“樣本，看樣本！”

“怎么了，這么大驚小怪的。”小程將攝像機放下，和葉教授一起湊到樣本旁觀察。

“動了！樣本剛剛動了一下！……你看！長起來了！樣本長起來了！”

“？！怎么會這樣！”

“我艸，這他媽什么玩意！”

“叫人，快叫人！叫大校過來！”

“葉教授！葉教授你怎么了！堅持一下！大校馬上就來了！”

滋滋……滋滋……

葉空猛然驚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仿佛是一條出水后缺氧的魚。

夜晚的微風揚起紗質的窗簾，外面霓虹燈五彩斑斕的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照進來，映得屋內雪白一片。

就好像……十四年前的那個下著雪的夜。

“心率升高，每分鐘約120……發生什么事了嗎，大小姐？”角落略帶了些金屬質感的男聲驀然響起。

“都說了不用隨時監測我的生命體征……算了。”葉空嘆了口氣，無意識地直視前方，目光有些空洞。

“也沒什么……就……夢到了點過去的事情。”

之前那聲音頓了頓：“……需要我去定花嗎？”

“嗯，還像以前一樣吧，白菊。”葉空勉強扯了笑，“正好，也好久沒去探望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