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八月。

彤紅的晚霞布滿了天空，傾瀉而下的夕陽仿佛在城市的身上鍍了一層順滑的絲綢，就連街上的行人也染上了鎏金的顏色。

清涼的海風帶著淡淡的咸味，吹在身上舒適清爽，整個城市完全感覺不到夏日傍晚的悶熱。

耳邊有嘰嘰喳喳的鳥鳴漸傳漸近，很快變成發動機般的轟鳴。

沐浴在夕陽下的行人停住了腳步，站在街邊巷口極目遠望。

晚霞之下，一大片烏雀正從遠處飛至。

烏雀成群形成了黑色的云，它們的羽毛似乎都在反射夕陽的光芒。

黑壓壓的！

吵鬧鬧的！

烏雀歸巢，蘭海盛景。

給完整的一天畫上了喧囂的句號。

黑夜似乎也在追逐著這些精靈的尾巴，隨著鳥群的遠去和消失，天也徹底暗了下來。

街邊朦朧，路燈適時的展現自己的溫柔。

淡白色的光撒在路面上，也撒在藥房前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身上。

身著短袖褲衩的瘦削青年叫做江川，旁邊那個穿白裙子扎雙丫髻的是他年僅八歲的妹妹江禾。

“哇！真壯觀！”

雖然群鳥已走，但是江禾還盯著天空看，并發出由衷的贊嘆。

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的，像是不染塵埃的琉璃。

“你從一點點大的時候就愛看，都六七年了還不膩啊？”

江川黑色的短發在微風中輕輕卷動著，他左手揣著剛取的1000塊錢，右手則寵溺的摸了摸江禾的頭。

年僅八歲的小姑娘個頭只到江川的胸口，他一伸手就剛好摸到。

因為病痛的長期折磨，江禾看起來并不那么健康，嬌俏的小臉上是略顯冰冷的蒼白，用手一摸甚至還有些涼意。

江川順勢在小姑娘的頭上揉了揉，然后拉著她進了萬鶴大藥房的門——

他們是來買藥的。

“林氏復方祛寒沖劑，3盒一共642。”

晚上藥店沒啥顧客，有點清冷，店主李萬鶴只能看電視打發時間。

他把江川遞過的700塊錢掃進抽屜，然后找出一些零錢，整個過程中他的視線就沒從電視上移開：

“哎！你說現在覺醒了干點啥不好，干嘛非要搶銀行呢，多好的前途給葬送了...找你錢...”

江川接過58塊零錢，小心收好。

他順著李萬鶴的方向瞄了一眼電視，屏幕下方顯示著【覺醒者團隊作案，富春路林氏銀行被搶】的醒目字樣，畫面則是搶劫者在銀行內作案的監控錄像。

“可能膨脹了吧。”

江川半是玩笑半是揶揄。

“沒準呢？畢竟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李萬鶴也是一笑。

和許多聯邦群眾一樣，李萬鶴茶余飯后也總喜歡議論一下當下的時事，這似乎是所有小市民的通病，畢竟吹吹牛皮過過嘴癮也好呀，就仿佛自己也加入了其中似的。

江川有興致的時候也能跟他說的唾沫橫飛，但是今天有點晚了，他跟江禾還得回家呢。

不過覺醒者跑去搶銀行...江川搖了搖頭，這也太跌份了。

生活就像開閘的蓄水池，錢是蓄水池里的水。

江川這口水池眼看著就要見底了。

從藥店買完治療寒癥的藥，剛取的1000塊錢立刻就縮水了一大半，他算了算距離發工資的日子，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惆悵。

江禾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胳膊：“江川，我們把藥退了吧，要不先買一盒...”

“一盒要300多呢，三盒一起，買二送一最省錢，我算過的。”

江川也有點頭疼，距離發工資還有20多天，但是他身上只有358塊錢了，而且月底還要交水電費......

這就讓人難辦了啊！

可惜自己只是蘭海一高的外聘教師，不在編制內，而且一個月3000塊錢的工資扣掉房租水電等雜項，剩下的也就勉強供他們生活。

如果在編制內，學校就會給交上醫保，那樣買藥就能報銷一半還多！

真是羨慕那些在編的同事啊！

江川有時候也會流露出艷羨的情緒，但他總會很好的隱藏起來，從不在人前顯露。

他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夠治好江禾的病，并且帶著小姑娘過上富足的生活，到時候想吃點啥就吃點啥，想買點啥就買點啥。

用句時髦的話——完全的經濟自由。

至少不能一天到晚為錢發愁！

眼看著下學期結束就是高考，好多學生都在尋求培優補差的渠道。

作為老師，這會兒開個校外班簡直賺的盆滿缽滿，但是江川教的歷史完全不在考試范圍內，你說氣人不氣人。

出了萬鶴大藥房，江川就拉著江禾轉進了旁邊的巷子。

只要沿著這條巷子一直走，就能從城市的腹地直接穿插出去，巷子盡頭就在長青橋附近，比從市區繞行至少要節省半個小時的時間。

當然，江川主要還是為了省4塊錢的公交費。

唯一不好的是——

巷子里啥燈也沒有，暗到很難看清前面的情況。

所以江川一不留神，前面猛不丁就躥出來一個人，直接與他撞個滿懷。

來人似乎掉了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然后對方狠狠的剜了江川一眼，才一拉兜帽與兄妹倆錯身而過，快速離去。

這人具體長啥樣江川沒看清，唯獨額頭上一道狹長的刀疤讓他印象深刻。

“挺橫啊！”

江川低語了一聲，準備拉著江禾接著往前走。

啪嗒！

腳似乎踢到了什么東西。

他蹲下身摸了摸，結果抓到了一塊方形的木牌，也看不清什么樣子，只能感覺中間有個圓形凹槽。

剛才那個人掉的？

江川回頭看了一眼，巷口還有光線，但是來人早就不見蹤跡了。

這時候江禾忽然拉住了他，小姑娘怯生生的道：

“剛才那人在藥店的電視上出現過...”

江川的臉當時就綠了，他一臉震驚：

“你說他是那個銀行搶劫犯？”

江禾雙眼亮晶晶的，小腦袋在黑暗中點的飛快！

“快走快走！”

江川嚇得一個哆嗦，拉著江禾一路小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能夠膨脹到搶銀行的覺醒者......

惹不起惹不起！

就在兩人離開后不久，一只灰毛水老鼠探頭探腦的從下水道爬出，它聳動著鼻頭，然后在某處地面上快速舔舐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