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還算不錯，明媚的陽光，清爽的空氣，還有群山中獨有的綠色自然氣息，一切都顯得那么怡人和舒適，不過李尋天此時的心情卻很不好。而跟在他身后的書童小石頭，顯得就更糟糕了。

他們二人走在似有似無的山間小路上，一前一后。

李尋天白衫折扇在手，二十歲公子模樣，面容頗為俊俏，不乏少年英姿。此時正拿著折扇在手中比劃，嘴里念叨著詩句。

“少爺，還要多遠啊。”身后的小石頭，是個書童，皮膚白嫩，模樣可愛，十一二的樣子，個頭不高，更不像是個苦力。

但此時他卻背著巨大而又沉重的行囊，這與自己弱小身材極不相稱。

前面的少爺李尋天手一抖，把扇收在手中，沒有回頭，看著前方望不見盡頭的曲折山路，思索著緩緩張嘴。“快了。”

“快了，快了，從今天早晨到現在少爺你都說了八百回了，但是為什么還沒到啊。”

小石頭背負重物，表情很痛苦，不愿意的神色展露無遺，但是腳步還是跟著李尋天，沒有落下。

李尋天站住腳，望了一眼山路，一臉不高興的回頭拿扇子指著小石頭的腦門。“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昨晚偷懶，把馬給看丟了，至于現在這樣么？馬跑了，干糧也沒了，少爺我不罰你吃苦已經是夠好的了。”

說完李尋天扭過頭，又趕起了路。

“少爺，我知道錯了。但是這一笈筐的行李實在是太重了，我快背不動了。”

“背不動也要給我背，難道你想讓少爺來為你背行李么？”李尋天反問，扇子在他手中不耐煩的快速扇了幾下。

“可是少爺……這到底還要多遠啊？”

“從早上到現在你都問了我八百回了，我不是說快了么。”李尋天收扇，指向前方的山巒，“喏，就在那里。”

“啊？哪里哪里？”小石頭這下來了勁，立即跑上來，順著李尋天指的方向望去，但是看到的，全都是茫茫的山頭。

“少爺你又騙我，我可聽說天都作為秦國都城，是地處平原的繁華都城，這里全是山，什么都看不到。”

李尋天反手一扇子敲在小石頭腦門上，“看不到，那還不趕緊趕路，誤了少爺我的春試，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小石頭被這話嚇得直眨眼睛，唯唯諾諾的湊在李尋天身邊，笑道。“不會的，少爺可是咱落鳳坡秋試的解元，那可是一等一的天才，區區春試，根本不在話下。”

聽完這話，李尋天更加沮喪的嘆了口氣，“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取名叫做小石頭么？”

“為什么？”小石頭眨巴著眼睛。

“因為你的腦袋就像一塊石頭，要是少爺我在春試規定時間沒有到達考場，那縱使我有天大的文采，又頂個屁用。”李尋天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小石頭。

小石頭知道自己腦袋愚鈍，只能點頭稱是，嘿嘿的笑著。

李尋天指著前頭山巒，“再翻過前頭十座山，應該就到了。”他拿扇子在自己肩膀輕拍了一下，笑嘻嘻的回頭對小石頭說：“小石頭，你知道今天早晨到現在走了多少路了么？”

小石頭搖搖頭，又向前走了一步。

“嘿嘿，連半個山頭都沒到。”李尋天壞笑著。

“啊？”小石頭發出了絕望的聲音，但腳下依舊沒有停下。“少爺，你就饒了我吧，唉，少爺走慢點，等等小石頭！”

接著一天又一天的路程，一主一仆踏著山間的石路，走過了不知多少時日。終于在某一山腳下，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煙。

李尋天加急步伐下山趕向村莊，小石頭也像是看見救星一樣，跟著一路小跑，全然不管自己快要廢掉的雙腿。

在村莊外的麥田里，李尋天撞見了他這些日遇見的第一個活人。

看著在田里除草的農民，李尋天上前行禮。“這位大伯，請問從這里到天都，還有多遠。”

農民放下鋤頭，用占滿泥土的手摸著腦袋，看了看李尋天，又看了看正在趕來的書童小石頭。“俺不知道，聽說還有好遠，翻山騎馬都要個把月。”

個把月……李尋天拿著折扇在手里拍了兩下，眼神中思索著什么。

“這附近可有驛站？”

“木有。”農民搖了搖頭。“這里荒的很，兵都不來這，前些年打仗，都沒有打到這里來。”

“那，村中可有馬匹？”李尋天又問道。

農民又搖了搖頭。

四下望去，只有這小小的一村，十來戶靠山吃山的人家，但是有村莊出現，就代表接下來越走，人會越多，之后總會遇到鄉鎮驛站，到時候再換上馬匹趕路，也不遲。

只是這小石頭，怕是這些日的負重苦行，已經快撐不住了。

李尋天回頭看了下小石頭，又轉身四處打量了下村莊。逛了一圈，在看到一處樹下吃草的黃牛時，他心里拿定了注意。

日頭向西，李尋天已經悠然的坐在牛背上，背靠著笈筐。小石頭則在前牽著繩子，拉著黃牛繼續往前趕路。

春試，對于讀書人而言，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兩年前李尋天以落鳳坡考試第一名解元的身份聞名，更是獲得了三年后進都城春試的機會。

春試前三甲，即可得到殿試機會，殿試第一名，便是狀元。

而李尋天此行，便是要去天都趕考，志向直指狀元。

為此，李尋天特意提前半年出發，本以為騎馬趕路會很快趕到，結果卻因為書童小石頭的失誤，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丟了馬和糧食，延誤了路程。

但時間似乎還夠用，山上的綠葉還未泛黃，這說明還未入秋，距離明年二月的春試時間還很長。

坐在牛背上，李尋天沒再想這件急不得的事情，看著周圍青山美景，不再有剛才趕路時的匆忙，反而多了幾分悠閑，來了興致。

他從背后笈筐中掏出玉笛，橫在唇前，口中輕吐，一曲悠揚，開始在山間回蕩。

黃牛聽得此曲，雙耳蒲扇，步伐加快。小石頭聽得此曲，眉開眼笑，神清氣爽。山林間回響此曲，招來魚鷹燕燕，蝶舞蜂繁。

一曲終了，恰巧又過一山。李尋天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斜下的夕陽，臉上霞光異彩。他將玉笛放回笈筐，“天色不早了，找塊地方歇息吧。”

至此，小石頭更加快步伐，下了山腰，李尋天半路聽到隱約流水聲，指引方向，終于在天黑前找到一處水潭邊，栓牛落足。

小石頭負責生篝火，李尋天下水抓了幾條魚，黃牛在一旁吃著水潭邊的嫩草，偶爾哞一聲，以表示自己的存在。

生好篝火，小石頭終于得以歇息。他坐在篝火旁，錘著酸麻的雙腿，看著正在捕魚的少爺，一臉的高興。

曾幾何時，輪到少爺為自己這個書童捕起了魚。仰頭看著星空，趁著篝火的雙目，熠熠生輝，仿佛無限幸福。

幾條魚被突然扔在篝火邊，把愣神的小石頭揪了回來。等吃過晚餐烤魚，這一主一仆就地躺在篝火旁，仰望著星空。

“小石頭，等你長大了，你打算干什么。”飯飽之后，李尋天又挑起了話茬。

小石頭搖搖頭。“不知道，小石頭跟著少爺，少爺到哪里，小石頭就到哪里。”

“那你就愿意一輩子當個書童啊？”李尋天反問道。“我如果成了狀元呢。”

“那我就做狀元的書童。”小石頭篤信道。

李尋天看著夜空，又罵了一句真是塊不開化的石頭。

這時幾道流星劃過夜空，令夜色變得更加優美。李尋天借著流星又想說這么，但是流星過后，緊接著又幾道流光追過。

流星雨？

李尋天起身仔細觀看，小石頭不知是什么，就跟著一起抬頭看。

流星落于漆黑夜空，原本筆直落下，但突然轉過一個九十度彎道，向別的方向飛去，看著就像是魚兒在水中嬉戲一樣，突然轉向。身后幾道流光緊跟，也跟著轉向，緊追不舍。

小石頭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嘴里連連驚嘆。

李尋天則皺眉，沒有流星可以轉彎，那不是流星，而是有修仙者在御劍，看情況更像是被追殺。

不過不管怎樣，都不干李尋天什么事，那些在李尋天看來，都是書中的仙人，不似自己這等凡塵。他又重新躺了回去，并翹起二郎腿，閉上眼睛，好好享受此時寧靜的夜晚。

“不，不好啦！少爺，流星雨朝著咱們這邊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