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燦笙到達江城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半了。剛從她的老家蓉城那邊考完今年蓉城的公務員省考。考完也沒回家，直接就過來江城這邊準備新工作的入職材料。那邊考的也是馬馬虎虎，她報考的那個崗位報名人數有400多個，但是就招錄一個，考完后她就在祈禱其他400來個人答案填涂錯了。

這一個錯了，四百多個都能錯了嗎？其實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一下高鐵就往租的房子狂奔，她得趕緊去整理那些材料了。因為整理完還得趕在打印店關門前去打印出來。她住的那附件就一家打印店，老板營業也是比較隨意，有的時候七點就關店回家去了。這邊開這種小店的基本都是本地人，有的開個店純屬打發時間。他們也不差這點錢！因為江城在過去幾十年的改革中得到中央政策的扶持，經濟發展飛快，政府、房地產開發商就到處征收土地，給被征收人房子、錢、還有每年的效益分紅。可想而知江城的原著人口的日子是要多好過就有多好過。幾十年過去了，有的江城人還在江城，有的就隨著孩子定居海外了，也有的定居到香港去了。生活方便，離江城也近。

李燦笙隨著烏央烏央的人群往地鐵站走，這江城高鐵站一年365天就沒有一天是冷清的。人很多，特別多！擠得她披頭散發的。好不容易擠到站了。

出地鐵站太陽當頭照的人眼睛都很難睜開，蓉城比較靠北，李燦笙身上穿的那身還是初春的羽絨服加毛衣。那熱的別提多難受了。脫了外套、毛衣搭在手臂上往那片群樓走過去。江城經濟好，人多，房價也高，李燦笙目前租的那個房子樓與樓之間靠的比較近，但是靠地鐵站還算比較近。一個月小兩千。

李燦笙回來打開電腦查看入職郵件，是一家外資醫院發過來的，她面得是人事崗。李燦笙之前是做軟件開發的。每天沒完沒了的加班，累，實在太累了。她吃不了那個苦。過年的時候回家她的爸媽就說到她的工作了，意思就是希望她能考個單位回去蓉城那邊，她弟弟報考了蘇北那邊軍隊的文職，如果考上了，那她這個做姐姐的是不是得回來呢，萬一家里出個什么事兒也可以照料一下，而且她媽陳玉梅去年跟她廣場舞認識的那些人聊天的時候就老是聽到誰誰女兒嫁到外省去后時間一長跟家里幾乎是斷了聯系了。

陳玉梅還想著享女兒女婿的福呢。她不想李燦笙找個江城的人嫁了后跟家里斷了聯系，這么多年供她讀書供她吃喝，她很不容易的。就算兒子以后娶了媳婦兒那也不好要求什么，女兒就不一樣要她給什么做什么就容易很多。她回去就跟李長科說了

李長科這輩子是很受上帝照顧的活了一輩子。他爺爺是個小地主，家里那會兒很多地，就連普通老百姓家里看不到的銀器，他家里有一筐的。雖然后面他爺爺奶奶被打了地主，銀器跟值錢的木材都被四里鄉鄰瓜分的差不多了，但是瘦死的駱駝還是比馬大。李長科他爸讀書那會兒他爺爺還專門替他請了教書先生，只是家里確實成分不好，最后也沒能參加高考。到了李長科的時候，他爸見讀書沒出路就初中畢業就把李長科送去學做木匠了。那時候不像現在都有機器來裁剪木料，那時候就是純手工的刨木頭。那時候鄉下也沒開始流行沙發、席夢思，有的還是老的雕花板床。木匠要從基本的素描開始學起，然后到刨木頭，花板的雕刻。擱現在還真算半個藝術家呢。不過李長科的木匠生涯也是剛開了個頭就結束了，不是做的不好，他做的相當好的買家具的都滿意的不行。是李長科受不了苦，一張花板床要做出來得刨木頭、畫樣式、還得雕刻花樣，前后最快都得小半個月。他就喜歡喝點小酒、打點小牌。他覺得這才是人該過的日子，而不是天天跟一堆木頭過不去。再后來他娶了李燦笙她媽陳玉梅后就更加不愿意做事了，反正李燦笙她媽性子急，什么事情看不過眼就去做了。為這個陳玉梅沒少跟李長科吵，但是每次都是演變成跟李長科她媽吵。李長科她媽是個特別護犢子的一個人，即便她知道兒子這樣做不對，知道兒媳委屈她也能閉著眼睛為李長科說話，因為她年輕的時候生了十來個小孩都沒留住，都已經收留別人的小孩兒了，結果又懷上了李長科，還好好的養大了，你說她能不護著嗎？

陳玉梅回到家，家里鴨子就站在門口扯著個嗓子在嘎嘎嘎的朝天叫，推開大門，她走進臥室里，李長科正躺在床上看抗日戰爭片呢。整個房子里都是突突突的槍聲。她火嘩的一下就上來了，上去就掀了他的被子

“這電視里能走出你爸還是你媽啊？家里鴨子回來了扯著嗓子叫你，你聽不見啊？”

李長科他趕忙把被子蓋好，他冷啊。蓉城現在還得穿羽絨服呢

“急什么？餓一下又死不了，肉還更緊實”一聽他這么說陳玉梅指著他就罵“怎么你自己就舍不得餓一下你自己呢，這一身的肥肉啊”最后還是陳玉梅去家里的糧倉拿的稻谷去喂。喂完她洗了下手，用一塊用的爛掉的毛巾擦了擦手回到臥室

“你這聲音放小點兒，我有事兒跟你說”

李長科拿了放在被子上的遙控器調低了音量。

“說什么？”

“跟我一起跳廣場舞的那個老楊家的媳婦跟我說住在她隔壁那個老袁家的大女兒嫁到云貴那邊去了。你說這一旦出省，這以后哪能經常回來啊。笙笙今年就26了，半大不小了，也到該談對象的年齡了，你說這誰家還有靠譜孩子啊？我們讓人給從中牽牽線什么的。你說這個死孩子大學戀愛不談就天天追著她那個中學同學。”

“看看吧，但是現在哪里還有什么靠譜孩子去相親的啊”

李長科他也不愿意女兒嫁到遠了。但是靠譜孩子在大學那會兒都談到女朋友了，哪能無人問津等著去相親啊。再說他那女兒倔的跟個驢似的，都說她那個初中同學不喜歡她，還追著別人跑。一個女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矜持？

李燦笙作為一個女人追男人這事兒就一直被他爸媽時不時拎出來說，是時刻讓李燦笙忘不了她自己當初為了一個男人有多卑微過。李燦笙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想不到她是看上了鄭元朗哪點？硬朗的國字臉？不到170的身高？鄉下的兩棟樓？研究生的學歷？她有時候想著想著就會笑出來。可能也就只有學歷是拿的出手的了。她就為了那么一個人從大學一年級一直追到畢業工作三年后。期間她見證了他換了三任女友，每一任都長得不如她，每一任都家境小康。她也終于在他跟他的第三任女友分手后徹底對他沒了感覺。沒了感覺之后再去回想很多事情才是最能惡心到人的。

李燦笙將郵件發出去之后沒過多久就接到她媽陳玉梅女士的來電了

“媽，你打電話給我有什么事兒嗎？為什么不給我發微信啊，到時候你又要心疼電話費，這樣，你掛了吧，我打過去給你。”李燦笙掛了電話又撥了出去。電話剛接通她媽就說了

“你看我這腦子光想著跟你說的話去了，忘記有微信這么個事兒了，要不我們還是用微信吧？”李燦笙趕忙打斷她媽

“別了媽，來來去去的麻煩，你就這樣說吧，到底什么事兒啊？”

“也沒什么事，就是你在江城那邊自己注意身體，不知道底細的男孩子少跟他們來往，現在這很多偏僻地區走出去的男孩子嘴上功夫利索的不得了，最會哄你們這樣的年輕姑娘開心，找對象要看對方人品，也要看能力，不要光看表面，你大姨家的那位你還記得嗎？嫁過去那偏僻山村連個飯都吃不上，頓頓就是咸菜配白粥啊。你聽明白了嗎？”

“知道了，你還擔心這個，要先有男人跟我談啊。”

陳玉梅一聽李燦笙這話就放心了。隨口叮囑了兩句就掛了電話忙著做晚飯去了。李燦笙掛了電話之后就準備拿上鑰匙出去吃個晚飯散散步去。去了附件的一個蒸菜館選了一個紅燒茄子，一個芹菜炒牛肉。在這個店里吃飯的大部分都是這附近修地鐵的工人，桌子上放著兩瓶啤酒三兩個在那兒邊吃邊喝邊聊天兒。從雙色球、大樂透聊到了股票，又從股票聊到工地，聊到他們前段時間挖隧道的時候挖出來好幾桶的袁世凱時期的“袁大頭”，被他們工頭給吞了。聽得差不多，李燦笙的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從店里走出來后轉著手里的鑰匙圈準備去那邊小山坡那兒看大媽們跳跳舞。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打個氣！每次多吃一粒米，吃草吃成.........老遠就能聽到大媽們放的卡路里。一群大媽們動作設計的還很俏皮，幾個老大爺就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看著，也說不好到底看的是那位大媽。李燦笙也跟那幾個大爺站成一排看了會兒覺得有點乏味了，就往山坡上面走，走到上坡最上面的那盞燈的下面坐下，靜靜的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聽著斷斷續續的地鐵列車的聲音。不知道不覺才發現她來江城三年多了，她畢業也三年多了，跟她一起來江城的好幾個大學同學里面，有的回去當老師了，有的考上了研究生又回到了象牙塔繼續學習去了，也還有的還在江城這座物價、房價不斷創新高的城市里跟男朋友一起打拼，創造一個屬于他們的家。只有李燦笙還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溜遍江城的大街小巷。

李燦笙散完步，回去洗完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久久不能入睡，想著明天的入職體檢，想著后天周一的入職，每換一個新的工作環境她都會感到極度的不安。她還想到她現在二十六七歲這個不尷不尬的年齡，談戀愛有點晚，讀研有點晚，求職被質疑是否打算要小孩兒。。。想著想著她又想起了她當初對鄭元朗說的話，我負責家財萬貫，你負責好好學習。結果她沒能家財萬貫，他卻通過好好學習養了他喜歡的女孩子。然后她一邊想著現在的男人找對象太勢利眼一邊就睡著了。

李燦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7點了，洗漱好后興致勃勃的開始化妝，她每次去醫院都是要化妝的，為的就是遇上長得好看的醫生可以搭訕一下。她對帥哥、尤其穿著白大褂的帥哥絕對是零免疫力的。等她畫好妝，換好衣服已經8點了，拿著包不緊不慢的往地鐵站走。

李燦笙到體檢醫院體檢科的時候已經挺多人的了，她領了體檢表從稱身高體重血壓一直到內外科就沒見過一個低于30歲的。。。體檢完了心情不大好的去了醫院四樓的餐廳準備吃了早餐走了，醫院提供的免費早餐大致就是一些白粥、雞蛋、包子、榨菜這些，李燦笙拿了份粥、一個雞蛋、一小碟榨菜找了個座位開始吃早餐。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開始拿早餐，拿了一碗粥，拿雞蛋的時候她直接拿了五六個放進了衣服里層的口袋里，邊拿還不忘用眼睛瞟左右，李燦笙就坐在那女人后側方，看著笑了笑，見那個女人又拿了三四個包子、兩碟榨菜，李燦笙這下臉上笑容的幅度更大了，有時候看著別人小心翼翼的占小便宜還真能愉悅人。

李燦笙吃完早餐就回去了。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翻出之前買的考研書籍開始認真的看、認真的做筆記。如果當兵對于男人來說去當會后悔兩年，不去會后悔一輩子的話，那么讀研之于她，就是當兵之于男人。考研復習對她來說其實難度并不是很大，她大學就是理工科專業，數學底子在，英語也一項都不錯，就是有個問題。她是夸專業考研，從她本科的數學專業跨考航空航天學院的專業，專業課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困難的。她在網上找了很多相關的教學視頻跟真題試卷來做，她喜歡做數學，尤其喜歡微積分，她覺得把一個函數導出來，再積回去，再微出來很好玩。所以她的專業課現在還沒動呢。一張真題卷做了沒一半她的手機響了，是她的弟弟李浩民。

“姐，你怎么回事兒？我發你微信也不回我，你身上有錢嗎？給我轉1000塊過來唄”

“你生活費家里每個月定時給你的，你要我給你1000干什么？”

李浩民語氣從開始的憤慨開始變得討好起來“爸給我的那點生活費就夠沖個飯卡的，我還有其他好些東西要買啊，你們筆記本也不給我買，別人都買了”

“別人都考試打滿分呢，你考試及格過幾次啊？要錢你問爸要去，上回給你那幾百塊錢我被爸罵慘了，把你幼兒園跟別人打架、初中談戀愛、甚至沒考上好的高中都是我小時候帶你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魚，放學給你買辣條把你慣壞的。你知道嗎？”

“那不是你是我親姐嘛，真的就這一次，最后一次，你給我吧，啊？啊.....我親姐啊”

沒等李浩民啊完，李燦笙就掛了電話，李浩民今年上大學一個學期就從家里拿了一萬多生活費了，她爸就說這是她給慣得，說她肯定私下給錢給她弟了。因為家里的錢都是李長科在管，她媽是沒有什么錢可以給的。她是給了錢，但是也就給了一千來塊錢。她爸自己能給出一萬多還怪她給錢慣了，她想想都覺得好笑。她爸對慣這個概念在不同人身上真是實行的是不同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