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愛情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要死要活。

楊楊把慕行云帶到了緣起涯，一壺濁酒，他們對飲。喝的卻是膽量。

天還是那天，卻離得格外近，伸手仿佛就能抓起云。

腳下卻是萬丈深淵，風如果大一點，行云都能聽到來自谷底的咆哮。

“你說你不會喝酒”楊楊盯著行云道。

行云點點頭。

“那陪為師把這壺酒干了吧，為師最后能教你的，也就剩這個了。”

行云跪下，面對著師父，眼淚一滴一滴地掉進酒杯里，漾起一波波漣漪。

“你其實是最沒有權利哭的那個，如果這世界真有什么讓我愿意割掉一只手來換的，那么就是我遇見你，相信了你眼淚的那一刻。如果可以，我情愿失去這只手，換我們從不相遇。”楊楊一邊說著，一邊舉起右手觀看著。

有那么一個角度，陽光透過楊楊的手，遮住了落向行云的光。

“再也不會有光了吧！”行云在心里想著。她的光都在離她而去。

如果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光多好呀。

行云舉頭干了這杯，摻雜著眼淚的酒，失去了她固有的純度，流經過她，卻無一分醉意。

“云兒，和師父從來沒說過真話吧，這世上最辣的酒卻喝不出你一個皺眉，這就是你的不會喝酒嗎？”楊楊看著慕行云說道。

“也罷，試圖了解你的我，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才會讓你把我們都編排進去。好玩嗎？”楊楊看著慕行云，又仿佛看著天際。

“刀不血刃卻讓雯雯死無全尸，死無名節可守，把雯雯身旁重要的人都一同帶進了地獄，唯獨你——”楊楊用很大的勁抑制著自己。

“唯獨你，唯獨你呀！”

“她把笑容卻留給了你，你知道她最后的一個愿望是什么嗎？”楊楊死死地盯著慕行云，看著她那副令人作嘔的委屈膽怯的樣子。

就是這個樣子騙過他們所有的人吧。

“師父，我想知道雯雯最后說過什么？”行云看著楊楊，仿佛他的身后還有那個女子，像江南的荷葉，總能綻放出一身的美麗，她的水醞也曾沖刷過她的靈魂。

“你想知道，你拿什么來知道”楊楊問道。

“我所有的”行云堅定地說道。

“自私，冷血，麻木，還是你的天生反骨，后天齷齪？”楊楊問道。

楊楊又喃喃地說道：“其實不止這些的，我知道的。你最了得的是你的算計。能讓一個女人把你看的比她自己還重，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她呀，唯獨眼里容下了你呀。她那么善嫉，卻唯獨只求我對你好，云兒呀，唯獨是你呀，我們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楊楊說完干了這杯酒。把酒杯倒扣過來說道：“一敬識人不清”。

楊楊撥斷一根琴弦。

行云感覺斷了的好像自己的心，這是雯雯最喜歡的琴，從她消失的那一刻，她的東西成了這個世界最珍貴的絕品。行云伸出手想要阻止，卻也知道自己沒了資格。

楊楊就那么看著慕行云，嘴角的冷笑淡了他的五官。

“敢和我對飲嗎？”楊楊挑釁的看著慕行云。

行云點點頭，拿起酒杯，酒到唇邊卻不得下咽。

“告訴我你拿什么喝這杯酒？”

楊楊盯著慕行云說道。

“第一杯我敬關山難越，失路之人。”“第二杯我敬萍水相逢，他鄉之客。”“第三杯我敬興盡悲來，盈虛有數”慕行云連干三杯。

對著楊楊笑道：“師父以你的才干不入世，真是可惜了這盛世的太平。”慕行云也倒扣著酒杯問道：“師父我飲下的可是醉生夢死酒？”

“是你覺得我不配擁有關于你們的記憶嗎？哈哈喝完了酒毀了我記憶，你又能給我安排什么記憶呢？師父，酒是好酒，但是你的催眠已經不再天下無雙”慕行云嚶嚶地笑著，眉眼成波，說道：“我還會找到你的，無論我成為了誰，你又成了誰。”

慕行云又倒了杯酒：“我會找到你的，敬我們的過往前塵和他年狹路相逢。”行云又喝了一杯。

楊楊也倒了一杯酒，說道：“二敬心有余悸”楊楊仰頭一口酒下肚，血卻要往上涌，如果自己從來都沒被眼前的這個女人魅惑了，會不會不一樣呢？

楊楊終于肯把自己的心撕裂，看到自己遞給雯雯的心無論表面看起來多么完整，到底對眼前這個該死的女人，也曾有過一秒，哪怕在夢里被她吸引了。

以雯雯的冰雪聰明，以雯雯的一身傲骨，又怎么輾轉在自己和這個孽徒之間的不恥之情呢？

或許殺死雯雯的兇手還有自己一份吧。楊楊閉上眼睛，琴弦又斷了一根。

慕行云的眼淚流的更兇，到底還是自己負了他們，好一對神仙眷侶，卻到底因為自己的插足愛人不愛，師徒不倫，朋友不睦。

慕行云拿起酒壺：“我敬這天意。”行云讓大口的酒澆著自己，醒醒吧，你已失去了這個世上對你最好的那個女人，馬上也要失去你心里的王。如果你不能記得他們，你將過一生無心的生活。

楊楊一把搶過酒壺，怒極反笑：“云兒呀，雯雯尸骨未寒，你卻已經踏著她的尸體算計起她和我了嗎？”

“你的這里不會痛嗎？”楊楊捂著心，到底咽下的是酒，吐出的卻是血。

慕行云此刻也呆呆地摸著自己的心，哪有什么心跳，她比起雯雯更像已死。雯雯呀，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吧，果然還是自己太過愚鈍。

慕行云看著眼前的男人，就是這么個男人呀，徹底改了自己的一生。比起雯雯的決絕，自己到底還是太過軟弱，如果也可以棄了他，是不是自己還有人生呢？

或許認了命，從了他的心，把他們都忘記，自己還可以過活，可是，活著，真的可以沒有愛嗎？

慕行云看著師父，看著整個的師父，也看著師父的每一個細節，或許真的就忘了，她其實也就說說大話，他不讓他記得，她又怎么會記得，唯一能賭的或許就是他的一顆心，到現在還偏著，偏愛著她這個最讓他不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