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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成都(一)
川人本是由兩個民族構(gòu)成,一為巴,一為蜀,惜乎“巴師勇銳,歌舞以凌殷人”之“巴”神秘斷絕,只剩巴、樊、相、鄭、覃五姓留著些余脈,因為沒了“巴”,巴蜀從此少了血性,也少了爭執(zhí)——你要想看成都人打架真是比登天還難——空口可對罵一整天,第二天再接著對罵,就是不動手。
不動手是一種比喻,不是說他們都是君子,而是說,只要條件許可,或暫時尚可,他們才懶得動手。
1
在成都,最輕松的活兒就是把自己往報社里一塞,領(lǐng)著飯錢茶錢,沒日沒夜地混——所謂混,是一種很文化的說法——早年我在成都就是這樣生活的。
據(jù)《寰宇記》:周太王遷于歧山,一年成邑,二年成都,故名成都。這就是一則關(guān)于成都的文化,很多成都老人都熟悉這則關(guān)于成都的文化——《我愛成都》試題中的填空或是電視搶答常常要用到的——甚至我所編輯的報紙副刊“豆腐塊”中,就有好些文化老人來稿跟我爭論過多次的。
如果一直不離開成都的話,估計我現(xiàn)在已是很有“文化”的人了。
2
一個城市必須要定期找點東西出來讓大家愛著,特別是成都這么閑,報紙的責(zé)任更大,我當(dāng)時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我必須不停地找出最獨特的東西出來,讓大家不斷地?zé)釔鄢啥迹颖兜責(zé)釔厶旄?
為什么叫做天府?張良曾對漢高祖劉邦強調(diào)漢中的重要性,言其“金城千里,天府之國”,這本是頂高帽子,飄來飄去,不知怎樣就戴到了成都人的頭上,而且,天下被稱為“天府之國”的地方總共有七處,不知怎么就只活下來了一個——這肯定也叫文化,可見其成活率是很低的。
3
因為起于巴蜀兩個民族,因為歷史上長期爭斗,內(nèi)耗成了一種平衡機制,成了成都人血脈中的一種基因。就是這種小農(nóng)式的心眼,成就了成都人肚子里的彎彎繞,一天不算計,一天沒對手,恍如就失了依靠,所以,最典型的說法是四川人不團結(jié),一人是一條龍,幾個人湊到一起,就都變成了蟲。
4
朱自清教授說:“據(jù)說成都是中國第四大城。城太大了,要指出它的特色倒不易。說是有些像北平,不錯,有些個。既像北平,似乎就不成其為特色了?然而不然,妙處就在像與不像。”這就是“第四城”的由來。
張恨水也說了:“成都這個城市,決不同于黃河以南任何城市。就是六朝煙水的南京,歷代屢遭劫火,除了地勢偉大以外,一切對成都都有愧色,蘇杭二州更是絕不同調(diào)。由江南來的人,看到了這個都市,自然覺得這是別一世界,就是由北方來的人,也會一望而知這不是江南,成都之處就在此。”
這就是成都的驕傲,有個來頭,但又沒什么明確的來由。
5
居成都數(shù)年之中,我有一次鼓起勇氣去某級群眾來訪辦公室找到了負(fù)責(zé)人,我請他們轉(zhuǎn)達(dá)我對市政府的建議,那就是:率先在全國實行公廁免費,僅此一項,就立刻把成都建成了中國最有吸引力的城市了。當(dāng)然,這基本是不可能的,因為公廁不但要收費,還要招標(biāo),還要評級。所以,成都也就暫時還不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6
無獨有偶,后來翻到了張恨水先生的一段話,覺著我還是落后多了。張恨水早就指出:“成都到處可以掘井,除了公井外,成都許多人家都有私井,這井與毛坑相隔很近(某外國名字的大旅館的井與毛坑就相距不過三丈),毛坑里的糞水滲透入地,似乎跟著潛水,有流入井中的可能,這樣,熱天就極易傳染痢疾,我想成都市當(dāng)局,決不會不考慮及此,何以至今還沒有加以改良呢?下次再來成都,我將在廁所與井上,以考察市政府進步之程度。”
常聽人說,“恨水”是為紀(jì)念一位名字中有“冰”的姑娘,我沒興趣知這事真假,我固執(zhí)地想,“恨水”可能就恨的是要滲透到成都井水中的糞水。
7
成都的公廁里永遠(yuǎn)都沒有多余的水,這樣也許有好處,那就是養(yǎng)成長時間洗手的好習(xí)慣。廁所里節(jié)水,但成都的街道卻極容易出水。為什么呢?我想,這可能跟都江堰有關(guān),水太多了,所以,隔幾天,某個地方的地下水管就要暴上一暴,弄得街道一汪一汪的泥。再加上空氣也很濕潤,仍然叫多水分,所以,好些成都人口里講出的事情都可以簡稱曰:水分太重了。
8
四川古來封閉,秦國初伐蜀,找不到入川之路,最后所用的方法竟然極其簡單,遣使入川,表示要將一頭肚子里全塞滿黃金的玉石牛送與蜀王。天下竟有這么好的牛啊!蜀王大喜,乃命全國力士入川北,劈山開道,以迎金牛,金牛道就這樣建成了,秦王大軍隨后順利進入,使了一身牛勁的蜀國還未及抵抗,轉(zhuǎn)眼間就滅了。
想想我那些先人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二十多歲青春躁動時節(jié),我就獨自去過川北清風(fēng)明月二峽,考察了半天,才聽一位半拉子史學(xué)家說我連秦人入川的路線都沒有搞正確。我大怒,秦人入川的路沒找對,鄧艾入川的路總錯不了吧?
這些都不說了,說清楚至少就成了副教授。成都一大學(xué)的某人(我就不點名了),考察了一輩子,說武則天進宮前就已不是處女了,結(jié)果,副教授就轉(zhuǎn)正了。會找路,該沒有這么會找吧?
9
這就記起了我上學(xué)時的一件事,我是在四川上的一所末流大學(xué),當(dāng)時,學(xué)校組織了隆重的對巴塞羅拉奧運會的組織感言,每天上課前針對頭一天中國運動員的表現(xiàn)說說自己的感受,一個同學(xué)實在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就舉起右手發(fā)誓,臨時號召大家馬上不上課,要去巴塞羅那支援。然后該我上臺了,紅著個脖子,只好說,關(guān)于去實地支援運動員的事情,這幾天一直都在討論,我是來自鄉(xiāng)下的,我只提醒一句,巴塞羅那,知道在哪里嗎?還說什么不但這次去,下次還要去亞特蘭大,我告訴你們吧,這兩個地方都出二環(huán)路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要去你們自己去。
然后,我就被停課了。
10
我在四川受的大學(xué)教育主要是些什么內(nèi)容大體都記不得了,記得最深的是這樣的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兩點左右,我去廁所方便,不想被人捉了。第二天,我的“記過一次”被公布在第三食堂外的黑板上,原因是撒尿“離尿槽一尺”,同時被處分的還有一個“記大過一次”,因為他“離尿槽兩尺”。
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設(shè)法彌補我離這所大學(xué)的距離。
11
我在四川的大學(xué)沒念好還因為一個“啊”字,想起來都丟人。當(dāng)時,我們要上一門什么革命史的課,某轉(zhuǎn)業(yè)副教授軍人本來照著課本念得好好的,不想那天講到資本主義剝削工人時想發(fā)揮一下,就說有一部電影“野麥嶺”很好地揭示了這個問題——我沒有等他繼續(xù)講下去,就舉手了。我說,那部電影你弄錯了,名字叫《啊!野麥嶺》,你把“啊”弄掉了。
這“啊”讓我們的大學(xué)生活平添了許多樂趣,副教授的名字也自此變成了“啊”,而我的那些正寫著青春痘詩的同學(xué)也再不敢往詩里加一個“啊”字了。當(dāng)然,這門革命史課我一直就沒及格,害得我后來只好努力地當(dāng)課代表,估計哪門功課不及格,就爭取當(dāng)那一科的。
前不久還有同學(xué)跟我說呢,要是沒有“啊”,我們的大學(xué)生活不知會有多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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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是因為苦,四川歷史從來就不是一帆風(fēng)順。
明末之季,四川人口銳減,成都及其周邊加起來也不過數(shù)千人,清政府便開始實施“湖廣填四川”,能招募300人家入川的人就可以當(dāng)上縣太爺,至1795年,四川人終于又漲至近1000萬,成都著名民俗學(xué)者孫曉芬在研究這個過程多年以后,得出結(jié)論說,這主要賴于紅薯——容易生長、產(chǎn)量大、能提高生殖能力,所以要叫“偉大的紅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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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人雖居“壩上”久矣,但跟北方及吳越相比,身上多山地人特有的小農(nóng)野性,敦厚樸實,又膠結(jié)著市儈狡計,這使他們能把小日子過得很好,天不塌下來,就還會吃,當(dāng)然,這日子平淡得乏味,所以,時常就需要動動壞腦子,最典型的性格是,成都人結(jié)伙做生意,不是看你人有多好,而常常是要看你有多壞,壞到明處,證明你腦子好用,證明跟你做生意不會虧。
14
摘抄一段早幾十年的傅崇矩的《成都人之性情積習(xí)》如下:
好換帖。
子弟好賭博。
好結(jié)交官場,終被官場欺制。
紳士好學(xué)官派。
鄉(xiāng)間富戶多以結(jié)會保家。
紳士不固團體,好排擠。
謀事不遂,好造謠壞人。
好飲食,有飯食便口軟。
茶鋪聚談,好造風(fēng)謠。
青年子弟好戴眼鏡冒充學(xué)生,及學(xué)洋派。
好看戲,雖忍饑受寒亦不去,曬烈日中亦自甘。
性情柔懦,最怕官長。
以出入衙門公局為榮。
以與官場同財為恃力。
青年子弟穿著好奢華。
相貌最丑,偏好裝飾。
婦女最信僧道及女巫、卦婆。
富者賞戲班之錢,十倍于作善之?dāng)?shù)。
抬炭背米抬轎者,一日掙錢即日用完。
好扯地皮風(fēng)。
好賭咒,謂有咒神。
假意留客,客已離座,方假言:“吃飯再走。”
男子遇友人于路,必相問曰:“在何處去?”早晨或相問曰:“吃早飯沒有?”午相遇則曰:“吃晌午否?”夜相問曰:“消夜否?”
平民婦女,問人吃飯否,必續(xù)問曰:“吃甚么菜?”
時勢遷移,幾近一個世紀(jì),上列各條扣除明顯的“政治”因素,有什么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嗎?找不到幾條幾款。
15
從93、94年那陣開始,成都城四處的斷垣殘壁上都涂寫著“要把成都建成一個國際大都會”。
至2001年我離開成都,又四處掃了一遍,口號變了:“要把成都建成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
我至今還在認(rèn)真理解這條標(biāo)語——最新的理解結(jié)果是:這可能是一個哲學(xué)問題,也就是說,我不是“人類”,所以,成都不太適合我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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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人把農(nóng)民叫彎彎。這意思很好理解,彎彎嘛,就是腿站不直,因為一天到晚要苦著累著,而城里人不用成天站著,只需坐著摸麻將就是,所以要高檔些,所以他們的口頭禪是要能耍得“伸展”,伸伸展展,還是跟彎彎相對,一副急于要跟農(nóng)民劃清界限的猴急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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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人老愛說:誰坐成都都不久。從歷史看來,確是如此,西漢成家公孫述、劉備父子、鄧艾、成漢李特、王建、孟知祥、李順、明玉珍、張獻(xiàn)忠,等等,都是屁股還沒坐熱,江山就倒了。原因到底何在?這地方不吉利?這地方無端消磨人的志氣?這地方就已是終老余生的富貴樂土?
不清楚,武侯祠的對聯(lián)也說的是這個懸案:
能攻心則反側(cè)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zhàn)
不審勢則寬嚴(yán)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
蜀,什么意思呢?“環(huán)目勾腰,蟲入其身”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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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子說:成都人喜歡掉文,別的城市墻上不許招貼的,就只是寫上“不許招貼”四字,成都卻要寫上“此處不準(zhǔn)招貼,君子務(wù)須自重”,寫這樣的小告示的人顯然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也要耍點文字,可見掉文是一種市風(fēng)。
這掉的還不厲害,何滿子又說了:“一次我在青石橋街的菜場上,聽到兩個老婆子在談閑天,議論某一個人,其中一個貶薄她們所議論的那人‘窮斯濫矣’,這分明是《論語·衛(wèi)靈公》里‘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的巧妙引用,文縐縐得叫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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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說:四川多霧,狗不常見到太陽,所以每當(dāng)太陽一出來,狗就少見多怪地對著太陽汪汪不止。
豈止是狗,年長日久,這大抵也就是當(dāng)?shù)厝说奶匦粤耍S便說兩件事吧:一是某段時間盛傳豬吃了豬飼料長蟲,很長很長的蟲,此蟲類似關(guān)漢卿說的銅豌豆,錘不扁、煮不爛,一吃下肚,八代以后還會復(fù)活寄生,一時風(fēng)聲鶴唳,豬肉比毛黑;蟲好歹消失了,豬肉卻并沒有好透,因為不久又盛傳有人抽豬苦膽賣,一針管下去,苦膽盡抽,豬肉再度蒙難,豬之劫難終于轉(zhuǎn)到人身上,因為很快再度盛傳人的膽比豬的更值錢,已有專門抽取人苦膽者來了,而且不抽大人,據(jù)說人一大,苦膽已百毒俱侵,只有花枝招展的小朋友的苦膽可以一用,在某地某地,聽某人某人,已說誰誰的被抽了,就在這小孩放學(xué)的路上,一個拐角處,出來一陌生人,給了小孩一顆糖,吃下,立刻不省人事,那人便懷中掏出一針管,三下五除二就拔針走了,小孩從此變傻,聽說有轉(zhuǎn)為植物人的危險……
成都人的膽就這樣小了,沒了。
這事也沒過去幾年,現(xiàn)在才來總結(jié)的話,我認(rèn)為原因很簡單,四川是一個養(yǎng)豬大省,成都是全國聞名的豬飼料生產(chǎn)地,不出點豬新聞那才真叫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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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期的成都,很多人都開著報廢車,開的人牛氣沖天,坐的人提心吊膽,為何?因為能開報廢車是一種“次級”的特權(quán),或是,干脆就叫“刺激”的特權(quán)吧,你必須要有交管所、交警隊、公安局的關(guān)系,才能弄到這種車,被不識相的交警擋了,也才能取得回,至于坐的人呢?也許坐不到幾里路,就要下來推,有時是在大街上,一推一聳地打不著火,或干脆就是推回家去。
我的一個老朋友就是常常用這種車來接我的,后來果真就被攔了,他摸出一大把這樣那樣的證件,分析了半天,出示了其中的一種,然后說明自己正是要開著這輛車去“報廢”;后來又一次被攔了,找了無數(shù)人去說情,都回說車可以開回去,但要交一筆費用——大概是買報廢車錢的數(shù)十倍,終于就放棄了。
21
95年左右,成都有一惡婦,雇一小保姆,一做完繁重的家務(wù),就立即將其鎖在一兩三平米的堆滿雜物的陽臺上,這也是她每日的絕大部分時間能呆的唯一場所,惡婦隨時興起,都要抓過東西狠命地朝小保姆打?qū)⑦^去,或?qū)⒉说稊S向她頭上,或?qū)咧銖娦写寥胨谥校3R贿B數(shù)小時折磨,不準(zhǔn)叫喊,凡五年余,已完全不像人樣的保姆偶然呼叫被解救出來之際,全城人神共憤,后來,惡婦下獄(我當(dāng)時還寫了封要求給這老婦看心理醫(yī)生的信,沒有結(jié)果),而一直與老家失去聯(lián)系的小保姆早就被她的家人以為不在人世了。
順便再說說一個孤老頭,常以找保姆為由,多次從勞務(wù)市場騙一個小打工妹回來,一到晚上,就往打工妹床上爬,如是幾次都得逞,至最后一次事發(fā)被抓,他仍舊振振有辭:我在耍朋友。
22
為什么要叫“耍朋友”呢?我可得多說兩句——順便講講古人。
從古到今,不論有沒有媒子,耍朋友都要講“碰頭”,這頭怎么碰呢?顯然,你必需動用自己的額頭,不是你去主動碰對方一下,就是支起額頭讓對方來碰你一下,這是一種程序,也是一種禮儀;第二個詞叫“會面”,怎么叫會面?怎么會面?除了雙方臉貼臉摩擦一下,沒有別的方法好用;第三個詞叫“相親”,怎么相親?剛一見面怎么相親?想來想去,肯定指的還是臉與臉的一種交流,這樣就有了一套完整的男女相愛的學(xué)問,碰頭是擁抱,會面是跳貼面舞,相親則是名正言順的接吻了。這是幾個成都或四川常說的詞,而且大家要知道,都是從老早起就開始使用的了。
外地人常說的泡妞、拍拖、軋馬路、吊膀子、找情人,名稱亂就不說了,還大都是體力活,都不如成都話的“耍朋友”,這“耍”字很有味道,一切都只搞來耍耍,不必當(dāng)真,弄到最后,大部分是女人受不了啦,所以,“耍”字就來加一橫,逼得你“要”了,這多加的一橫對女的來說是一根保險杠,對男的說來則變成一條婚姻的繩套了。總之,“耍”比“要”要省事一些,這也就是很多時髦成都男女不想那么早給父母結(jié)婚的理由。
23
只要心靈不老,在成都你可以一直“耍朋友”。
某日,一位80歲成都老大爺,戴著一頭黑厚的假發(fā),騎著自行車急著去見女朋友,由于急著過街,不幸被出租車撞傷,送往就近的一家醫(yī)院救治。
肇事司機一個勁問老人有什么急事,他幫著辦,已頭部裂傷兩處,鎖骨骨折的老人平靜地說,請通知我的女朋友來。
過了幾個鐘頭,一位40多歲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匆匆來到病床前,一見老人便失聲痛哭,老人急忙拉住她的手說:不要著急,我沒事。
24
成都青石橋市場,是一個批發(fā)綜合市場,分賣海鮮、賣花卉、賣寵物等多個專業(yè)市場。有一天,一個正賣排骨的小伙子因被一漂亮的女子吸引走神,一邊看著暴露女子的乳溝,一邊習(xí)慣性地剁肉,突然,一砍刀下去,頓時就將自己的3根手指頭剁掉了。
市民討論到這條新聞時說:女人有那么好看的?要不,老輩子也不會說了:穆桂英好看,就是要殺人。
25
出成都西,車行半小時可到雙流,幾年來,我一有空都要去那里走一遭,主要是去看看那個造飛機的農(nóng)民,他已造了幾年,一次飛起來一點點,終于,有一年中央電視臺的也來了,做了一個記錄片,我認(rèn)為這是他們做過的最好的記錄片,結(jié)尾是,那農(nóng)民的小兒子追著試飛失敗的父親,繞著飛機跑前跑后,最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爸爸,你看,屎!屎!原來他說的是飛機滑輪在麥田跑道上蹭的狗屎。
那個農(nóng)民至今還在有狗屎的跑道上一次次地試飛著。這是成都還能令我感動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26
某年,有一個姓曹的女士外出辦事,臨走前用剛買的美發(fā)定型發(fā)膠給頭發(fā)造了個型,可當(dāng)她走到快近城中心時,迎面飛來兩只蜜蜂“探路”,她揮手驅(qū)趕,結(jié)果,很快就招來了更多的蜜蜂——她的頭、頸、脖子上和胳膊上很快就全貼滿了蜜蜂,曹女士嚇得捂著腦袋拼命奔逃,至一食雜店門口,看見門前放著一盆水,端起來就從頭澆下去,才將蜜蜂驅(qū)散。
曹女士后來去了醫(yī)院,5名醫(yī)護人員費了幾個鐘頭才將一千多根蜂刺一一拔出。醫(yī)生分析說,可能是她使用的發(fā)膠中含有的特種香精吸引了蜜蜂。此后,曹女士逢人便講:再不要到染房街(成都著名的假化妝品一條街)去買化妝品了。
27
成都市場上有很多筍子,想想望江公園里有幾百個竹子品種,就不奇怪了,這些筍子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如果是在市場上出售的,至少有兩節(jié)是沒法吃的,如果是在火鍋里撈起來的,至少有一節(jié)是咬不動的——那不叫吃筍子,叫吃竹子,跟大熊貓學(xué)的。
成都人說:吃了筍子屙背篼。形容的是一個人會編故事。
28
我在文殊院一帶的一家飯館請一個閑人吃飯,席間,一個乞丐期期艾艾地靠過來,十分委屈地朝我努了努嘴:兄弟,給點錢嘛。我正想給他掏一毛錢(成都這個城市沒有五分錢流通,我認(rèn)為這是這個城市十分大氣或者說十分懶惰的幾個原因之一),突然發(fā)現(xiàn)他居然從頭到尾手還揣在褲兜里,我十分生氣地從兜里掏出一毛票,看著他準(zhǔn)備將手從褲兜里扯出來接了,一把將他的手按在褲兜里,十分客氣地對他說:不勞你動手了,我自己給你放進去。
在成都呆久了,乞丐都變懶了。
29
我有一陣子能認(rèn)識文殊院附近的算命看相之類的閑人達(dá)20多人,我會數(shù)他們的數(shù),懂他們的行話,當(dāng)然也很熟悉他們之間的故事,比如,某某賣《莫生氣》勸世文的跟某某垃圾女是如何第一次勾搭成功的,誰與誰有一夜情,某瘸子在老家已有了第幾套樓房,總之,按世俗的觀點來看,這里混的很多人都較成功,而成功者的故事當(dāng)然都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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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到文殊院燒高香是成都一大盛事,所謂高香,就是趕在半夜子時燒的一柱香,去的人絡(luò)繹不絕,把幾條街都壓斷了,因此,一般人斷難擠得進去,于是,就誕生出一批以排隊賣輪子的倒賣族,擠得來東倒西歪,擠倒了撲在地上還是算個輪子,還可以賣,所以說這才是真正的“倒賣”,我在任何地方看到的倒賣都沒法跟這個比。
成都可以“倒”的東西太多了,有的飯館可以“倒”,有的醫(yī)院掛號可以“倒”,“倒”一族不像別的地方那么文雅地叫黃牛黨,而是通稱為“竄竄”,這個含義就豐富多了,穿來竄去,言其天腳天眼,又,它還可單稱,你最近在哪兒“竄”呢?就是在哪兒拱來拱去的;又有“竄瞌睡”,就是腦袋往旁邊一耷,“來不起”了,顯然也可以引申為從一旁溜跑了;“竄”也還有把什么撮合在一起的意思,撮合撮合,差價就是錢;“竄”還有往里擠同時還能出得來的意思,“竄”絕沒有“倒”那么具體和單向度,它有游動的意思,擠倒了那太實誠,太土,都是過去式的笨,不靈活,只有“竄”最合適成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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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小區(qū)經(jīng)常會發(fā)生鎖孔被同時堵上的鬧劇,有時是小孩惡作劇(當(dāng)然也可能是大人指使干的),有時不知是誰干的,但如果真被堵了也不要緊,關(guān)鍵是心里要承受得住,因為,就在離鎖孔不遠(yuǎn)的地方,一定就有一個小紙片片,上面清清楚楚地說是專業(yè)開鎖的。
這是城里小區(qū),如果是郊區(qū),也有類似的手法:什么井里突然冒了糞,什么魚池里幾百噸魚一夜間全翻了白眼,此外,還有菜霸打架,一個什么老板把一個什么打工妹逼得跳了樓,等等,都是叫人惡心氣憤的事,都是離奇而又沒有新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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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北邊貧民區(qū)的那一陣子,從我住房對過的一個單元陽臺上,老冒出一個廣味普通話的人打大哥大,那時這東西還很值錢,那個廣東人按他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隔幾天往家?guī)б粋€胖小姐,然后就是趴在陽臺上給整個小區(qū)打電話,常常是這樣說的:別這樣啦?這么小的錢用不著給我請示啦?你雞雞(自己)看著辦好了吧?喂,喂,你再叫王種(總)接個電發(fā)(話),喂,王種(總)啊,你那個五吸(十)萬行(什)么習(xí)(時)候給我發(fā)(劃)到賬上來啊?哎呀!你先給我好啦,下個爺(月)我再給你倒三習(xí)(十)萬在你賬上就戲(是)啦?
我?guī)缀趺刻於家苤@老廣的折磨,突然,有一天,我的一個極其強烈的預(yù)感來了——這個家伙很危險。
要不要救他?要救怎么救?直說?那還不如直接去給他說我要殺了他哩!
我最終當(dāng)然沒有救下這個家伙,幾天后,他就被人在屋子里分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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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人最愛電視臺來采訪,不論什么事,只要女主持拿著話筒出來了,攝像機扛上肩了,就有人圍過來。所以,在成都做電視新聞很方便,我認(rèn)識的一個小姐們兒說得好:那話筒不叫話筒,叫點火棒,捏著往人群中晃一圈,火就點燃了。但我想,那東西最好叫長芝麻桿,每人都想上去咬一口。所以,如果是魯迅說的,一口痰吸引了一大批人,或者說,圍著一頭死去的驢子大叫著“那是我爹”也要往里闖,你千萬不要奇怪,成都可以做證,當(dāng)然,更市民化的武漢也可以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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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老太太們都是很會過日子的人,精了一輩子,水深似海,當(dāng)然,勢利眼從來都好辨認(rèn),比如,她們看人的第一眼和看得最認(rèn)真的是別人腳下的皮鞋,這就叫抓住要害。
主持人呢?特別是談話類的主持人,看人也有特點,剛開始時找一大圈佳賓,坐得最靠近主持人的顯然是分量最重的,由于大都是左右坐,所以,主持人為顯得很有禮貌和修養(yǎng)要“看著別人眼睛”,看著看著,就看到別人褲襠上去了。
新聞主播不會犯這種尷尬,他們常常模仿著港臺人說話,說著說著,“我們來看下一條”,就變成了“我們來看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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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樣的城市品味,就有什么樣適銷對路的媒體,成都媒體的最大看點是有一個有線臺,有幾位模仿焦點訪談?wù)x嘴臉的主持們,每天都危襟正坐,至今還在以一副道德家和法官的身份對天下大事無分巨細(xì)地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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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的球隊好幾年都在保級,有一年終于又保住了,贏了關(guān)鍵的一場保級戰(zhàn),電視就來采訪頂進關(guān)鍵一球的功臣,頭頂很好用的功臣是這樣說的:我……那個球……離我……我那個球吧……我……當(dāng)時……這個球……
我終于沒聽明白,主持人大概也沒聽明白,想給他拔高一下連頭都找不到,只好說:他太激動了!太激動了!為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她就帶頭抬起袖子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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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看過一個節(jié)目,也是終身難忘,那是一個旅游類節(jié)目,主持人帶領(lǐng)我們?nèi)ナ衲现窈!@個地方估計路很難走,很難走——我只抽取主持人口里的一部分關(guān)鍵詞(那時還沒有哇噻),你就知道這個地方是多么難去了。
……親愛的觀眾朋友,在今天這段時間里,我將帶領(lǐng)大家去(插播廣告)……
……觀眾朋友們,你們不久就可以看到風(fēng)景秀麗(調(diào)了一下話筒)……
……現(xiàn)在,我們正坐在去(說著把話筒湊給開車的師傅,好像讓他證實)……
……觀眾朋友,前邊就是(“喔”了一聲話就斷了)……
……我們的采訪車已到了(假裝揉眼睛尋覓)……
……我得準(zhǔn)備采訪了(說著提了一下褲子)……
……下邊,我們先來采訪一下(不知是哪段路邊的老農(nóng)民)……
……很快,我們就要拐上去竹海的大道了……
總之,我至今對蜀南竹海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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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成都時印過一次名片,因考慮到我時常碰到的人在名片上的頭銜都寫不下——正面寫滿了寫背面,我也給自己封了幾個,不過,我說的都比較實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初級按摩師,國家二級燒菜員(鹵菜除外),府南河綜合治理管理辦公室義務(wù)救生員(限狗刨式)。有一陣子頭銜沒這么多,因為我臨時就業(yè)的那家報社不讓把這些打上去,所以就只打了個實習(xí)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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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實習(xí)記者時追到的一條新聞是這樣的,幾個從拉著警報的車上下來的城管隊員惡狠狠地把當(dāng)街的幾個水果攤子給踢翻了,完了又把封成包的幾箱子枇杷給強行拖上了車。我當(dāng)時聽圍觀的人議論說,他們一定是出來專門搶剛上市的枇杷吃的,我不大相信,就跟著他們的車猛追,累得差不多要出血了,果然在一個很遠(yuǎn)很背靜的地方追上了他們——他們果真正在分枇杷。
我第二天就去了他們的單位,我堅持要他們把頭一天沒收走的枇杷拿出來我看。他們的頭兒一把將我的記者證撕了,淫蕩地笑著說:啥舅子枇杷,都到他們屁眼里去了,你自己去掏吧!
由于我們理解的差異——我想從他們嘴里掏出來,他們想讓我從屁眼里去掏,這事也就不了了之,我的記者生涯也就告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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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也沒有停止過研究成都的工作,每日里在這個城市東游西逛,我自認(rèn)為是這個城市的主人,尋幽訪古,探聽收集民意,隨手幫忙勸架,挽救落水兒童,都是我隨時準(zhǔn)備要做的事情。
有一日正走得累了,不想遇上我從前短暫同事過的一位小報記者,假裝互相問候了近況,就迫不及待地說到當(dāng)下以告別,一問,這個家伙還在“攆”新聞,不是開著車,而是騎著兩個鐵環(huán)到處滾那種“攆”法,這位當(dāng)年就曾多次給我上課的小報大記者充滿神圣的職業(yè)感自豪地說:今天總編有命,走遍城市大街小巷,看看今天一共死了多少人!時間緊迫,我還要參加一個新聞發(fā)布會,改日再聊吧!我連聲說好好好,死人要緊,死人要緊!心道這死人可算救了我一命。過了一陣,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數(shù)死人的新聞由頭還是我當(dāng)年提出來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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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邊走邊想,新聞發(fā)布會,我好像也是參加過的,沒什么稀奇。
倒是不知怎么就記起了一次記者聯(lián)誼會,順便記下:
那是全市新聞記者都可報名參加的一次釣魚比賽,釣魚就釣魚,不要三心二意的。這是小學(xué)二年級語文課《老貓和小貓》一文中的名言。我就是按照這條名言去做的,所以,舌頭長的、總喜歡跑來跑去的個別記者不停地在我身邊說某某又釣著了一條大魚,我也不著急,因為我心里又記起了這篇文章的最后一句:“小貓聽了老貓的話,也就安安心心地釣魚,不一會兒,它也就釣到了一條大魚”。
這本是一個很正式的比賽,因為各單位還交了錢給記者協(xié)會的,所以,各釣的魚自己拿回家,只不過拿走前統(tǒng)一稱重,以決勝負(fù),就在我正為釣了一天只釣了一條小魚而懊惱,心說肯定只能申請動物保護協(xié)會的補償時,真正比賽的補償就來了——所有的魚都被放在了一起,又向池塘買了一百斤,然后,每人都分得了10斤。
所有記者都興高采烈地回去了,獨剩下我一個人,半天鬧不明白: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要知道,這是新聞單位有組織的、而且是出了錢的正規(guī)比賽!
總之,這事超出了我的理解,通過這件事也再次映出了我的弱點,那就是我確實不是干記者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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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dāng)記者并不是就不看報了,而且可能相反——看得更仔細(xì)。
有一天,成都某報頭條刊出一副市長講話新聞,話講得有點大,標(biāo)題通欄,大概內(nèi)容很不好看,所以,有好事者專往邊邊角角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條長新聞所占版面的左下方有一個什么“杯子”級別的頭條新聞攝影大賽,而長文結(jié)束——也就是文末的地方是另一個顯眼的題花廣告,廣告兩行字,上寫“專治疝氣”,下寫“包皮過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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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外地城市為什么老對成都那么感興趣,什么中國第幾城啦,什么粉子多啦,今夜別把我遺忘了啊。估計都是悶出來的,或那些地方太不好耍了。
說來說去,都是新聞媒體在互相吹捧,制造新聞,自我搔癢。外地媒體想進入成都,早就摸準(zhǔn)了這一套,使勁地夸成都,當(dāng)然說是罵也可,說的是什么內(nèi)容呢?不外乎這是一個世俗、安閑的城市,是一個可供游玩、可供駐足、可供打望的活寶地,當(dāng)然啦,外地人巴不得成都永遠(yuǎn)都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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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麻辣了,川菜麻辣這習(xí)慣還沒養(yǎng)成幾年,一百多年吧,為什么這樣說呢?辣椒傳入也不過兩百多年,而二百年前左右由四川名士李調(diào)元為他父親刊刻的《醒園錄》,收錄了有名的川菜130多種,沒有一款有麻辣味,但有如蜀椒的,也即辛辣調(diào)味的也很少,大部分菜都是今日川菜中還有名的,如芙蓉魚翅、一品熊掌、燒白、蟲草鴨子、蒜泥白肉、連鍋湯等傳統(tǒng)風(fēng)味,需要說明的是,這些口味仍是今日川菜中最受歡迎的菜,以為川菜必麻辣只是個誤解,只不過,川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辛香”,也即用姜、芥、韭、蔥共用,這可能為加進辣椒是個預(yù)演。還有,在三國時代,四川人還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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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味終于來了,這地方需要刺激,麻辣主要是來干這個的。這個地方人人都需要享受,因此,刺激也是要有千變?nèi)f化的,于是就衍生成了川菜的一菜一格,百菜百味,川菜不用單純味,多用大味,復(fù)合味,白油、咸鮮、糖醋、荔枝、酸辣、麻辣、椒麻、蒜泥、香糟、魚香、姜汁、醬香、怪味等等,這些味由誰搭配,或者出自誰之手,調(diào)出來的總是不一樣的。也因為這個原因,川菜自有了麻辣,就有了平民色彩,誰都作得了川菜,但能做出好味道的總是少數(shù),在成都開川菜館的都懂這個道理,稍稍做的味道差了,餐館就得立即關(guān)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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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幾個例子吧,成都吃餃子,大都可以要一兩一份兒的,一為多吃品種嘗鮮,二來也確實檢驗一下你說的好吃到底有多好吃,而真要是不好吃,是可以假裝萬分生氣而拒付的,這是吃客的權(quán)力;要是吃清蒸武昌魚什么的,剛吃過一面,守在旁邊的女服務(wù)員也許就會眼疾手快地上來,給你商量要把你的另半邊魚端去翻個面,重新熱上一熱,而且,在征求了你的意見后,還有義務(wù)給你另換個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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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不出產(chǎn)特別的魚,雅安倒是有雅魚,但產(chǎn)量有限,所以,更受歡迎的是黃辣丁,吃的人多,黃辣丁很快就獲得了養(yǎng)殖上的技術(shù)突破,先是給它注射“催情素”,使它們瘋狂地派對親熱,產(chǎn)子后再喂以據(jù)說可殺菌或催長的什么“中藥”,總之,黃辣丁都是這樣弄出來的。不是說成都人聰明么?總是有辦法的。
只是,我不知這樣聯(lián)想對不對:成都婚姻出軌的幾率高,也許就跟本地的黃辣丁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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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兩道成都的特色菜。
一曰點殺,點殺點殺,網(wǎng)友告訴我說,指的是一圈一欄內(nèi)有雞鴨兔若干,你相中某只,手指一“點”,伙計即按照你欽點所指,取而殺之,是為點殺。還有種說法,風(fēng)月場所普遍設(shè)一大廳,佳麗云集,顧客由旁門入,隔一玻璃(只可這邊看過去),點中意者,伙計(又名少爺)即前往招呼,也叫點殺。
二曰生摳,主要是針對鵝施行的手法,只取其鵝腸,方法如次:取活鵝一只,一手攥住兩翅,一手迅疾從鵝屁眼里掏進去,找著鵝腸頭,硬生生地拉拽出來,要冒著熱氣,要不能見血,還不能把腸子弄破,以免把屎撒出來了……
很是巧合,我用的是智能輸入法,本想著要“生摳”二字,拼出的詞變成了“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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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像個現(xiàn)代化的農(nóng)村,很多人都這樣說。
住在城里的人,不說老人,年輕人也有相當(dāng)一部分幾十年不出小區(qū)周邊,這個我已說過了。說他們年輕時就已老了,像是朦朧詩,不怎么朦朧的是,有些老人反倒不愿意在城里住了,于是,郫縣、都江堰,尤其是青城山附近的周邊地區(qū),到處都是從城里來的老人,住農(nóng)家院,吃剛摘的菜,或是下地種田,什么都包了,一月所費不過兩三百,真正的神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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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在成都花十年建好一條街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比如,下水道不堵,水管不暴,不隔三岔五地將街道翻了豬大腸,不添新設(shè)施,街邊要有自動售貨機,投幣就能吐出飲料零食,還有個把椅子坐坐,有沒有噴泉都沒關(guān)系,有的話別銹跡斑斑,要栽并不適合的柳樹的話,最好找些健康無病的,至于已安裝好的假椰子樹還是通通拔掉算了。
當(dāng)然,我本來的要求是很高的,但也未必不能實現(xiàn),比如,我希望的城雕最好用現(xiàn)成的五牛圖,我希望的城中心大道要有果樹,我希望的城市中心的天府廣場最好是改成水田,種稻子與小麥,我想看到農(nóng)民伯伯犁田,想看到許久不見的麻雀啄食稻穗,想看到古老的收割方式,想看到糧食是怎么從一點一點地從苗苗變成顆粒的。
我覺著這是世界級的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