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必須摘去的三副有色眼鏡

主辦方請我回母校，來講講美聯儲的二次量化寬松政策，并希望我批判一下“萬惡”的美帝國主義發動的貨幣戰爭。很遺憾，我看到的美聯儲，并不是像中國現在很多“財經術士”講的，吹起了什么進攻中國的號角，打起了什么貨幣戰爭，絕對不是！美聯儲的一系列政策，只不過是世界從以往的布雷頓森林體系的貨幣框架下，向一個新的什么“森林”、或者什么“海”的貨幣體系發展的一個正常的過程而已；是中美兩國，或者說美國和世界主要經濟體一個磨合的過程而已，并不存在戰爭。

我的觀點是，一個好的、全球的現代貨幣體系，是一個雙贏的和多贏的結果。我們這個國家，一定要爭取這個多贏的結果，而不要去拿“貨幣戰爭”的狹隘出發點來看待這個問題。

正如我先前說過的，我今天不講貨幣戰爭，貨幣戰爭這個概念不要提。一個軍人曾經跟我講過，他說在關系之中，如果你看一個人是美人、看他是好人，你越看越美，越看越好；如果你一開始就看他是敵人，是針對你的一個壞人，你就越看越壞。人際關系如此，國與國之間也是如此。如果我們什么事情，從一開始，就把美國假設成我們的敵人，只要它辦什么事情，我們就反對，它反對的事情，我們就贊成，那這個事情，永遠是一個零和游戲！（即零和博弈：指參與博弈的各方，在嚴格競爭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著另一方的損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損失相加總和永遠為“零”，雙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這是我們要摘掉的第一副有色眼鏡——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我們中國和美國要的是雙贏的合作的結果。

美國對中國到底好不好？我是留學法國的，我接觸過很多國家的人，包括美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等等。我的感覺是，比較來看，美利堅這個民族很重民族感情，跟中華民族一樣，這是我個人的感覺。而且美國也是個講理的國家，這么多世界精英到美國去留學、去讀書是有道理的。你別看我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法國是民主和自由的故鄉，在很高的層面上法國講普世道德，但如果我們最近看巴黎街頭的游行、暴亂，法國社會也有不成熟的一面。美國人該游行則游行，大家有什么事就說事，不會隨便遷怒于誰。

從利率失效到匯率失效第二副有色眼鏡是——冷戰思維的有色眼鏡！我希望大家能夠擺脫冷戰的慣性思維，不要認為“和平演變”的美國就是我們的敵人，跟美國對著干，不是這樣的。冷戰中的世界是一個兩級的世界，中美處在兩個對立的陣營，今天我們想的應該是一個雙贏的、多贏的世界格局，而不是一個你贏我輸、我輸你贏的結果，不是世界勢力范圍討價還價的概念。

那么，第三個我們需要摘下的有色眼鏡是什么呢？就是對貨幣政策理解的誤區——機械思維的有色眼鏡。美聯儲的兩輪量化寬松，和單純地印鈔是有區別的。第一輪量化寬松，是美聯儲作為一個壞賬處理基金，對處在破產邊緣、資不抵債的系統性金融機構的救贖。這種聯儲資產負債表的擴張，是有時間性的，我們期待著市場化的退出。當然第二輪量化寬松更接近于印鈔票，是美聯儲作為一個政府貸款人，直接購買美國國債。

二、經濟發展的四個階段

我們要探討中國經濟的發展階段，首先要從人類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入手——透視歐美經濟的發展史，其至少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稱為自然經濟，就是小農為主的自給自足經濟；第二個階段，叫做重商主義，就是國家間貿易發展，通過對外貿易爭取貿易順差，聚斂財富的競爭過程；第三個階段，是工業化的野蠻的資本主義，殖民地搶得飽和了，引發全球性的世界大戰；第四個階段，是后工業化的凱恩斯資本主義，金融成為危機的誘因。

中國過去這些年完成了從小農自然經濟向重商主義的過渡，在現階段出現貨幣戰爭的概念是很正常的，因為在重商主義的思想下，永遠都是我占了市場，就沒有你的了。最具代表性的是當時英國的海盜，他們就是針對西班牙的官方強盜身份，以搶劫為生，這叫重商主義。我們現在的絕大部分經濟學家都是重商主義，包括我們國家的很多領導人。在座的各位，百分之九十也都是重商主義，你們都想把錢藏自己家里邊，找個坑埋了。

還有一撥人更過分！腦子里還是小農的自然經濟。我曾經聽過一大經濟學家在說，我們不能夠跟美國這么杠，我們存了一堆美元有什么用，我們要存一堆黃金，把全世界的黃金，都放我們家存起來。這是標準的地主思維，你知道嗎？地主就是在家里埋金子，最后埋的結果是整個市場上沒有金子了、沒有銀子了，通貨緊縮、經濟衰退。當一個國家沒有紙幣（信用貨幣）的時候，你生產出來的貴金屬貨幣是全部通貨——金、銀、銅鑄幣跟不上生產擴張的時候，整個社會就不穩定。這就是為什么從自然的小農經濟發展到重商主義是一個進步。但是從重商主義，很容易再回到小農經濟，去埋金子的。現在誰想著自己家里埋金子，誰就是小農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