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大地逢春。

華家寨再度迎來了每年一度的春初大集。

林老漢騎著破舊的人力三輪，在集上轉悠。他今個想買點玉米種子，準備再種點糧食，家里的那一畝地不能閑著。

雖說每年掙不了仨瓜倆棗，可也算是不錯的口糧。

趕到農資局，那里已經開了門。問問種子價錢，不算貴，十五塊錢一斤，據說還是國外品種，粒大飽滿。

再問問化肥，他就直搖頭了，二百五一袋，半吊子的價錢，卻頂的上兩成半的收入。

算熊，還是用農家肥吧。

等著林老漢回了家，老婆子已經張羅午飯了。可就是不見閨女的身影，一打聽，才知道閨女又串門去了。

林老漢直犯愁，這都十八了，咋還不懂矜持呢。看樣子，得早點給她找個婆家了。可不能讓那丫頭學野嘍。

林老漢兩口子吃飯的時候，閨女林曉霞高高興興的回來了，手里還拿著巧克力，吃的不亦樂乎。

“這是又上誰家串門去了？”林老漢敲著飯碗，不高興的問道。

林曉霞渾不在意的抄起碗筷，快速扒拉兩口，自豪的講：“我找到活了，我要跟著芳芳去城里打工。”

林老漢一撂筷子，氣惱的講：“跟她干什么，老實的到縣城當個服務員。給人家刷刷碗，比在外丟人強。”

“丟什么人啊，你沒見芳芳家都買上大彩電，開上車了嗎？”林曉霞氣惱的指指家里，“你看咱家，墻皮都跟鍋底灰似的啦。看個破電視，還經常沒影。讓你給買手個機，你就買個黑白屏的，能干嘛？又不能上網。”

林曉霞可算是借著這機會，把心中的怒氣發泄出來了。

林老漢指指她，最后郁悶的不講話了。

三月六號，林老漢看著閨女跟著林曉芳去了大城市，還是南方，據說那邊的工資很高。

可林老漢越看林曉芳越覺得惡心。一個閨女家家的，捯飭的跟妖精似的。俗話說啊，妖精都迷惑人。林曉芳身上可真真的印證了這句話。

他一年回來六岔，帶回來六個小伙子。家里說是要訂婚，可訂來訂去，年底她還是一個人。

這是騙子啊，忒不要臉了。可閨女執意跟她走，還能真的打斷她的腿？好在這次還有林強的媳婦跟著，那是個老實人，值得信任，林老漢也就松了口。

送走閨女，林老漢就盤算起來，先把種子種上，再找個建筑工地。指望著地里的收成，連稀飯都喝不起。

等地里忙活完了，他還真就聯系了村里的包工頭，林發。林發真是發財了，家里蓋上了二層樓，城里也買了電梯房，還開著轎子，據說五六十萬。

莊里莊鄉的，林發應允林老漢去工地了，但只能在伙房幫忙，一天一百，加班沒錢。一個月三千，比地里強，林老漢很高興的應下了這活。

他臨走的前一晚，來了個稀客，林二狗。

這家伙也是個人才，年輕時偷雞摸狗，串個寡婦門，都是家常便飯。后來不知咋開竅了，玩起了承包，在地里種果樹，還真沒少賺，現在也是半個城里人了。

年底回來，還帶著年輕的姑娘，說是大學生。這讓村里的年輕小伙一陣羨慕。

林二狗上門，也沒旁事，就是問林老漢的那畝地租不租？林老漢一口回絕了。他還盤算著，等秋后收了玉米種點菜呢，哪能向外租。

林二狗并沒放棄，伸仨手指頭，一年三千。這等于三千多斤糧食了。

林老漢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中，那畝地肥沃著呢，旁邊還有條小河，可不能這么便宜就租出去。

林二狗走了。

林老漢也走了，家里只有個老婆子大理地里的活了。

建筑工地可不是容易干的，尤其是林老漢上了年紀。好在他只是幫廚。

可聽說別人的收入后，他眼饞了，一樣是花費功夫，我咋掙這么點？

建筑工地上，搬個磚六七千，攉個灰也難五六千，更甭提砌磚，電焊工的近萬塊了。不行，這活沒法整，他得跟林發談談。

林發一聽他要求，直搖頭。漲工資可不行，換崗位，行啊，只要你干得了。

林好漢就這樣現場搬磚去了。

他已五六十的莊稼漢，不是沒干過活，可他旁邊的工地，薪水比他高啊，活還不累啊。

事情就怕他娘的對比。林老漢搬個三個月的磚，眼見著也進入六月份了。晌午頭子，太陽能曬死個人。磚頭根鐵塊子似的，搬起來都燙手。

林老漢又瞄到了人家的工人，他們正在廠房里說說笑笑。

這些人干的是電工活，架個線橋，扯個線，不要太輕松。

這事還得再盤算盤算。

林好漢這邊干的不得勁，林曉霞也覺的不舒坦。

她跟著進了電子廠，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手腳不得閑。倒是比較掙錢，比服務員可強多了，一個月四五千塊錢，看起來也挺客觀的。

唯獨不好的，休息時間太少了。一個月就休息那幾天，不夠玩啊。

更關鍵的是，林曉霞不止一次來看她，每次都是小車接送，看起來很惹眼。

林曉霞還跟她講，你比我長的好看啊，就你這身板，就你這長相，當個打工妹屈才了。你該找個更掙錢的行當。

問她啥行當，她又不說了。

林曉霞在車間里干夠三個月后，順利轉正了。可她有點反感這破活了，太不自由，還太枯燥。整天跟個機器人似的，永遠有干不完的活。

她想換個工作了。

一直再討好她的一位男職工講，要不我給你介紹個活。問他是啥，他說，你當我媳婦，我養著你。林曉霞只覺得惡心。

后來林曉芳聽說了這事，直擺手，別跟那些吊絲混啊，沒錢，還死扣。找男朋友啊，就找有錢人。

就是跟人睡了，還能撈著點好處。林曉霞直啐她，太沒正經。

九月底，林好漢換活了。土建干完了，林發要換工地，林老漢說什么不跟他干了，說是要回家，實際上卻是跟電建的老伙計商量好了，他要干電工。

林曉霞也換活了，不干一線工人了，她要干質檢了。一個中年大叔給她張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