ΨΙ．5

黑暗，在有些人看來，是一種安全感，那是一種所謂的被黑暗包裹著可以不被任何東西發現。

但是，當世界都明亮著，只有自己是黑暗的時候，那會是一種怎么地孤寂呢？睜開瞳眸時，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看不到盡頭，對光感已毫無感覺。看不到自己的親人，看不到自己所忠愛的一切，連厭惡的東西也看不到。那樣的內心，該有多掙扎，多痛苦。

聽得到歡聲笑語，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心如死寂，便也僅此而已吧！

施毅現在所承載的，就是這樣的痛苦。

無邊無盡的黑暗，突然來襲，手足無措，心如死灰。

“沒事兒！姐，真得沒事兒！看不見也挺好的！別給醫生那么多的壓力！一切都是命！”施毅仍舊是安慰著顧茗，顧茗此時已泣不成聲了。

施毅的家庭，也就是普通的家庭，并不算太富裕，爸爸媽媽都是開店的，這么多年下來，好歹也是有點小積蓄的，如今，把全部的積蓄拿出來才能勉強讓施毅做眼角膜移植手術。醫生說施毅的眼睛曾經被籃球砸傷過，有輕微的眼角膜脫落的現象，但是后期沒有好好處理，所以導致現在的雙目失明。

施毅聽的見顧茗的哭聲，他用他空洞的眸子，強裝著微笑，扯動著嘴角：“姐，別哭了，我不會有事的！我還要打籃球呢！老天爺會讓我好起來的！”

顧茗看著弟弟的笑，心更痛了，走過去，一把把施毅抱在懷里，如安慰小孩子一般輕拍著施毅的背，她慢慢地收住自己眼淚，開始安靜地說話：“弟弟，你要快點好，我還等著你在我們學校的籃球賽上大出風頭呢！那時候我一定會驕傲地對他們說‘瞧！這就是我顧茗的弟弟！’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籃球隊的同學都在等著你回去呢！”

施毅在顧茗的懷里，一直點著頭，點著頭。

“小茗，你回家吧，很晚了，小毅我們來照顧。”爸爸媽媽催促著顧茗回家，畢竟顧茗明天還要去學校上課。

顧茗點了點頭，望著爸爸媽媽臉上的倦容，她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滑落下來，自己需要休息，爸爸媽媽又何嘗不是呢？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往門口走去。

“爸爸媽媽，你們也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醫院不會發生什么事情的，你們也會去休息吧！姐姐一個女孩子家一個這么晚待在家里也不安全，這里有什么事我可以按鈴，護士馬上就會來的！”

“可是你的眼睛。。。。。。”施毅的媽媽開口，說了一半卻又怕觸及施毅的痛楚，欲言又止。

最終妥協，爸爸媽媽都離開了施毅的病房。

施毅終于枕著枕頭，眼淚也順著臉的弧度一直往下流著。生活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又怎么會開心，怎么會真得笑呢！施毅不習慣把自己的不幸讓別人去承擔，特別是愛他和他愛的家人，他總是安慰著他們，對他們笑，即使他心里痛得想哭。

沒有人能明白他的感受。

晚上睡下去的時候，還能看見一切，但第二天醒來時，眼前卻是漆黑一片，起初以為是天黑著，憑著記憶摸索到臺燈的地方，打開，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急于想下床，結果因為太深沉的黑色而跌下床去。他瘋狂地扯開窗簾，仍舊是一片黑暗。聯想著最近視力的日況愈下，再回想到以前曾被籃球砸傷過，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毀了，毀于他最鐘愛的籃球上。他哭泣，和林簡分手時也沒有哭地那么洶涌，只因為他以前一直以為籃球正如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一樣，誰都可以拋棄他，但籃球不會，可惜，這次他錯了，雖然籃球沒有拋棄他，但籃球卻關閉了他的心靈之窗，而籃球也將逐漸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除非有一天，能恢復光明。施毅很清楚，這種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捐獻的眼角膜本來就不多，況且手術也是有一定的風險。男兒淚也有那么洶涌的時刻，但他也只是一個人在黑暗中哭泣。這正是男兒的剛強！

爸爸同樣是男人！他怎么會不懂施毅呢！爸爸一直在門外的長椅上半靠著，他知道要給施毅一點空間，但是他擔心著施毅，所以只是讓媽媽回去陪顧茗，而自己則準備在醫院的長椅上湊合著過夜。

也許平凡，但卻是男人與男人相處的方式，空間和愛的距離就如同隔著這扇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