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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難忘1978
1
1978年對于楚雨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一年。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從那年開始完全長大的。而且不知她為什么總是把78年和地理上的一個名詞“分水嶺”總是聯系在一起,她覺得這一年是她人生的一次“分水嶺”,已至于二十多年后78年的這個數字依然像有人經意用刀刻在路邊的樹上的一個標志,隨著年頭的增長愈發清晰起來,惹的楚雨總是情不自禁地回味那一年發生的一切。
首先應該提到的一件事是那年夏天發生的故事。故事很平常,平常的簡直跑不出一些劣質電影里的一些俗不可耐的情節。但這對于楚雨來說卻是那么的真實和毋庸質疑。故事的梗概大致是這樣的:那年夏天的一個炎熱的午后,不可一世的太陽高懸在空中,熱烈而傲慢,大地上的一切生物在炎炎烈日下被曬的失去了往日的風采。正是這個炎熱的時刻,7團的靶場上,3連正在進行手榴彈的投擲練習。今天進行實彈練習。一排的佟大寶正領著一排的戰士們和其他兩個排做著最后的較量。應該說到目前為止,一排的成績依然處于領先的地位,只等最后幾個戰士投擲完后,此次的流動紅旗是他們的應該沒什么問題了。他心滿意足地觀看著。這時四川籍的一個小戰士上場了,不知是天太熱還是小戰士太緊張或兼而有之,總之小戰士渾身已被汗水打濕。他與其他的戰士們一樣拿起手榴彈,將其后面的蓋子擰開,拉出弦,然而由于過度的緊張他把呲呲冒煙的家伙一下子丟到眼前的地上,然后臉色煞白地盯著地上正冒著白煙的手榴彈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在這時佟排長一步上前推開了那個正在發傻的戰士,手榴彈在他們的身后爆炸了。這只是瞬間發生的事情,等到大家回過神來的時候,血泊中的一排長佟大寶再也沒能夠睜開他的眼睛。
應該說佟排長的犧牲在楚雨的心中還是激起了很大的波瀾。她原以為她自己早在幾年前就心止如水了。然而當這個消息傳到她耳中的時候她從內心拒絕這個不幸的消息的真實性,她認為那是人們在胡說或將某個事件的真相在擴大化。不是嗎?從小長這么大她曾經多次體會到人們眾口鑠金的能力。一件事情再經過了多次的傳聞是和被加工后最后的結果與原事件的真相大相徑庭的不是比比皆是嗎?所以當家屬區的大人們在一起議論這件事的時候楚雨從內心生出一種抵觸和反感的情緒,她真的不相信。她甚至自己偷偷跑到團部的衛生營里挨個病房地去仔細尋找。她寧愿相信佟大寶只是受傷這個她自己推斷的結論。所以這個女孩像個癔癥患者一樣每天逡巡在衛生營里,引來許多質疑的目光。直到有一天臨時家屬樓里來了幾個人,這幾個人由團首長親自陪同,其中一個青年女人楚雨一眼就認出她是佟大寶的妻子。傍邊那個老年婦女想必應該是他的母親了。青年女人的的懷里還抱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但細看那眉眼,長相與佟大寶一樣,簡直就是他的翻版。此時小男孩的小小的胳臂上竟然帶著黑紗。這黑色是那么地搶眼,那么地殘酷地向楚雨鋪天蓋地包圍過來,直到此時支撐她的那種無形的力量轟然倒塌,楚雨的身體在這無邊的黑色當中向后無聲地倒去。
這個女孩昏睡了三天。
無人知道她昏睡的原因。
三天后楚雨醒了。只是,這個女孩的目光更加憂郁了。
2
另外一件是就是從早春就開始傳聞的部隊大裁員的消息到了夏季得到了證實。將有一大批部隊的干部將要轉向地方,充實地方的經濟建設。那時像楚雨、胡躍他們的父親們整天到師部學習和聽上級部門傳達文件。甚至有些人開始活動為自己在家鄉找門路了。當兵幾十載誰都想回到自己的家鄉,這是每個軍隊專業干部的普通的意向。不必說榮歸故里的虛榮心的作祟,就是家鄉的父老鄉親和親人的召喚和落葉歸根思想也促使他們在做著各種努力。但是結果卻是那么地不盡人意。因為當時山東、河南兩省的軍轉轉干部太多太過于集中,地方政府在安置上出現了困難,所以兩省的很多的軍人不可能全都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了。楚雨記得那段時間父親緊張的如同熱鍋里的螞蟻一般,等待著最后的結果的到來。
最先等到結果的是胡躍的父親。
胡躍的父親終于如愿以嘗地回到家鄉HEN省的一個縣制單位任人事科長。順便提一句,胡躍在此之前已報名參軍入伍,也就是在胡躍的父親拿到人事調令不久,胡躍終于如愿以嘗地穿上了軍裝。
楚雨依然記得那是一個星期一的早晨,胡躍特地來到楚雨的家里與楚雨告別。一身戎裝的胡躍比平日增添了幾分帥氣。一會兒他和黃毛還有幾個部隊的子弟要到團部集合,團里要統一為自己的子弟能夠參軍入伍召開一個歡送會。楚雨看著眼前的胡躍,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幾年前那個手里拿著柚子的眉清目秀的胡躍了。胡躍望著楚雨的眼睛,只是輕輕的說了句:今后無論走到哪里,我都會永遠記得你,請你也永遠記住我,好嗎?說完,胡躍轉身走了。
楚雨靜靜的佇立在原地,雕塑一般。只有清晨的陽光,早已淡褪了色彩,在天空中光芒四射了。
最后的結果終于到來了。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楚雨的父親被安置到黑龍江的漠河縣,中國最北的地方,高寒禁區,有著常年不化的凍土層,聽說那兒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在飄著雪花,一不留神就會被凍掉鼻子耳朵和下巴的地方。但在部隊環境熏陶多年的楚雨的父親依舊是軍人的秉性,即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別說這是去一個地方去搞建設,就是去前線打仗去流血,軍人應是責無旁貸的。
動身的前兩天,楚雨的母親又開始了躁動不安。那個地方,既然這么冷,肯定沒有“雨腥草”了,這怎么辦?她開始著急了。她執意地認為是個魚腥草既有藥性又能驅邪的東西。她曾經在家里的柜子里箱子里和屋子的各個角落都偷偷放置了一些魚腥草,這樣她才有一種安全感,她覺得自己已離不開這種植物。于是她開始發動全家去采集魚腥草,當家里的大包小裹全被這些曬干的藥材裝滿的時候,楚雨的母親認為這些足夠她用一輩子了,她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真正動身的那天,許多沒有走的人都來送行了,包括團首長。因為7團這批軍轉干部中,只有楚為國被安置到最遙遠的地方,而且是個讓人一聽色變的高寒禁區。楚雨很清楚記得那天的情景。滿懷同情的人們在雨中一直把他們一家人送到了連洲車站,在開車的前幾分鐘,人們不斷地同楚為國握手告別,間或叮囑一些事情,這情景讓楚雨覺得自己的父親不像是一個軍轉干部,到像是古時的被發配到邊疆的朝廷命官。當火車一聲歇斯底里的長鳴之后,火車開始徐徐開動起來。楚雨忽然想起四年前他們一家乘火車到連洲市的情景,真的很奇怪,她覺得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經歷和記憶怎么總是和火車有著不解的緣呢?一個人的一生以世當中到底有多少緣?這其中的緣來緣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楚雨透過朦朧的車窗望著外面,卻什么也看不清,大雨已將天地間攪得混沌一片,已讓人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