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歲，成年了。

鄔婳，生日快樂，······

我，吻上鏡子中的唇，微笑。

從校長室出來，我把代表我可以離開這所學校的紙折疊塞入褲袋，仰起頭，天空映在眼中是那么藍，藍得像充滿悲傷那般。我不知道，應該做怎樣的表情。

“咯、咯、咯、咯、咯······”逐漸變大的高跟鞋與地面接觸的聲音。我扭過頭，是她。我們對視著，一致的面無表情而眼里卻波濤洶涌。

突然，她沖過來，抱著我。“你、你真的······”

“咚噠噠、咚噠噠噠，咚噠噠、咚噠噠噠噠、噠、噠····”下課鈴不適時地響了。

她松開手臂，深呼吸，拉起我的手，我看到她的眼框紅紅的，卻勉強微笑著，用似乎開心的語氣說道：“下課了，我們去小樹林吧?！蔽以谛睦锇敌?，搞得像幽會似的。

我們走出教學樓，穿過在操場蹦達的學生，走進小樹林。因為小樹林是大家平時酷愛呆的地方，所以平時這的秋千、木椅都滿滿的是人，我從未在這呆過，更別說坐了。還因為課間時間就十五分鐘，沒有人會花二十分鐘來回來小樹林聊天，所以這里空蕩蕩的，也因此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小樹林的秋千上。這真是‘古人誠不欺我’：“塞翁失馬,焉知非?！毖健?

“鄔婳。”她叫我，聲音利落，完全不是她平時的風格。

“嗯。”我回過神，輕笑。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她從未這么認真的看著我。

“休學手續都弄好了，你覺得我考慮清楚沒？”我扭頭，沖她挑挑眉，雖用問句代替了肯定句，但意思卻絲毫未改，我不禁感嘆，我語文學得太好了。

“真是的！現在都高三了，再堅持一下就畢業啦！你有什么問題早就應該跟我商量了！你到底有沒把我當成你的班主任??！啊！啊！”她被我的態度刺激到，沖我咆哮，手離開秋千的繩子在空氣中胡亂揮舞，像極了可愛而又調皮的小孩子。

“我就是把你當成我的班主任啊。”我反倒柔聲道，語氣略帶傷感。

她忽然從秋千上站起來起來，蹲在我面前，抱住我，說道：“傻孩子?！闭Z氣里，滿是心疼，砸在我心口最柔軟的地方，鼻子不禁一酸。

“喂、你才比我大幾歲??！就在這里裝老。”我夸張的大聲嚷嚷，想要轉換氣氛。但又不禁轉了語氣，伸手回抱她，緩緩道：“南師才是傻孩子呢。明明有權力鎮壓我們，還整天和我們打成一片，裝傻、偶爾給我們欺負；幫我們處理各種問題，好多老師都愛管不管的，你就傻乎乎的無論大小事都一樣上心，；明明忙的焦頭爛額，還抽空幫我們種花種草的，就因為人家說什么有利放松心情······我知道你是好老師，但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別再為此煩心了。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的。”

她松開懷抱，用手把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的眼淚擦掉，然后像個孩子般的嘟起了嘴，嗔怪道：“干嘛突然抒情，嚇到人家。唉，現在我們不是師生關系了，以后有問題要記得找我哦?！?

“嗯?！蔽覜_她笑，并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她好像想起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嚷嚷道：“啊！幫你弄一個告別會，怎么樣？”

我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笑言道：“豬啦!還剩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想影響大家的心情哦。我還是發揮中國人的優良傳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的好。”

然后輕輕拉著她起身，沒心沒肺的說道：“看你！妝都花了。丑死。快去補個妝啦。我也要回家了?！?

她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在原地亂跳，語氣夸張、半帶撒嬌，不禁讓人心情愉快起來：“?。≡趺崔k啊！南師變成難看死了。嗚嗚·····鄔婳，你幫我補妝嘛?！?

走出小樹林，只有兩、三個班在操場上體育課，很空曠。不知哪個班的男生正在打籃球，我停下腳步，突發奇想：會不會有籃球突然砸在我腦袋上，把我砸死了，我家獲得保險公司千萬的賠償。剛想完，下一秒，我立馬拔腿就走，雖然我不怕死，但我怕這想法實現，因為我根本就沒買意外身亡的保險，得不到千萬賠償！

再見了，這里的一切。走之前，我不忘在心里說。

回到家，父親已經出門了。

“我回來咯。”看了一眼墻上的吊瓶，七成滿，應該剛換不久，想著，然后坐在床邊，低下腦袋，親吻奶奶的額頭。我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記得童話里，王子吻了公主的唇，公主就醒了，我想說不定哪天奶奶也會被我吻醒了，就一直堅持下來了。當然，至今為止奶奶都沒醒，而我則深刻的理解了《童話》那首歌唱的：你哭著對我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我輕笑了一聲，起身，去裝了一盆溫水，打算幫奶奶擦身子。把盆子放下，我輕聲的說：“我們要把臉洗得干干凈凈的喲······”

再一次輕笑后，又壓低聲音，神秘地說：“奶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雖然奶奶沒回答我，但我總覺得有人回答了，依然繼續，“今天是我生日哦。你還記得吧，一定記得，對不對？”我停下來，好像聽到答案一樣，傻傻的笑得一臉幸福。“嘿嘿、我就知道你一定記得?！?

“我們再擦一下手哈?！蔽肄D戰手部，話也跟著換了。奶奶雖然是植物人，但她一定聽得到，只是不能動而已，就像我們做夢時，明知道是夢，但就是醒不過來一樣。我這么想，然后繼續道：“你知道么，這意味著從今天開始我就十八歲咯，成年了······”說到這我有些感傷，嘆了口氣后又笑著說：“呵呵，這樣我就可以養你了，是不是很開心？換手咯?！蔽矣肿灶欁缘奶?，從床的一邊繞到另一邊，握著她的手，不禁失神，停住：

十八歲，我悲催的成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