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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桃花令
星夜,月朦朧,進鑫客棧的周圍彌散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三月的天,即便是夜里,風也是涼透的。
牛阿三緊著脖子,身子嗖嗖得涼,剛想要去喝口熱茶,就聽見掌柜喊話:“阿三,留神呢,興許還有客人來!”
“知道了。”牛阿三嘟囔著回頭向大門望去。月當空,陰風習習,哪還有什么客人,莫不是掌柜想錢想瘋了吧。
再說今天的客人已經夠多了。
進鑫客棧位于蜀城外三百里地,遠離官道,少有人煙,平日就午間有些過客,也只是用個便餐,罕有住店的。
說來也怪,今天的客,來了一撥又一撥,來了都住店,連客棧的柴房都被騰出來住了人。
這確是有些奇怪了!
陳富貴是進鑫客棧的掌柜,腰圓體闊,此時正擠在一張并不合適的太師椅中,將面前的算盤撥得噼啪響。他過于專注,得意忘形,就連窗戶里躥進兩條黑影都絲毫沒有察覺。
冰冷的刀,毫無差池地架在陳富貴的脖子上,迅速而又熟練,好象那脖子本就是塊磁鐵。
黑衣人封了陳富貴的啞穴,立于他身后,即使他們黑衣黑褲黑面罩,仍不希望被人看到。
黑衣人道:“穿紅衣的女人住哪間?”
女人?陳富貴懸著的心似乎穩了一穩,腦海中浮現出紅衣女子的婀娜體態。只要不是來搶劫的就好!
“快說!”黑衣人轉動刀把,陳富貴覺得脖子一涼一痛,趕緊伸出右手,顫抖著指了個方向,接著做了個“二”的手勢。陳富貴想說卻苦于開不了口。
黑衣人迅速解開他的啞穴,極不耐煩道:“在哪?”
陳富貴顫聲道:“右廂,‘貳’字號房~~~”話音剛落,后頸便挨了一記重劈,肥碩的身體向書案上一靠,整張肉臉匐在算盤上,珠子將臉嵌出一個個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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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滿滿師承千秋,十六年從未離開總舵半步,終日對著些糟老頭子和半老徐娘,早就向往花花江湖。幸好這一切,因為桃花令的到來,變成了現實。
本以為,憑著一身武藝,行走江湖自然不在話下。可自從她做了“那件事”之后,便開始重新評估自己。要不然,跟了自己十幾天的尾巴怎會甩不掉!
蘇滿滿一身黑衣勁裝,嬌小的體形顯得干凈而利索。她的臉袋很小,眼睛卻很亮堂,閃耀著堅毅的光芒,甚至還帶著絲絲倔強。此時她背后系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像壁虎般匍匐在客棧屋頂上,占了個登高遠眺的位置。
那群黑衣人,一行六人,客棧外二人望風,二人躍上屋頂,另二人直奔掌柜臥房。
隨著一聲響哨,屋頂上的黑衣人與掌柜房里出來的黑衣人匯合后急速向右廂房行進,停在“貳”字號房門口。
黑衣人八目相望,似是一番商議,最后一人站在門前,剛欲推門,門卻“吱呀”一聲由內打開。黑衣人均是一駭,同時后退半步。
這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又像是安排好似的,時間掌握地分毫不差。總而言之,這門開了。
一位紅衣女子嬌俏地走了出來。她的動作很輕很柔也很隨意,像貓兒一樣懶散,但極具魄力。她的眼睛不大,始終半瞇著,嘴角還帶著笑意,卻讓人打心底里退怯。她很美,身材很勻稱,看不出多大年紀,卻極有豐韻。她穿著一身紅衣,暗沉的紅,在月光下接近于褐色,就像那種血凝結后的顏色。
她本是個對男人極有吸引力的女人,但她的神情,她的氣勢,自打門開的時候,就像無色無味的毒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她渾身透著危險的信號。
她向前跨一步,他們便退一步,原本矯健的動作,此刻卻顯得有些拖沓。
但是他們并非一擊即敗之輩,竟在被動的形勢下,默契得圍成一圈,呈傘狀,分散在她四周。
她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相反竟笑意愈濃,濃得讓人落一地疙瘩。可是她除了微笑,卻什么都沒做,連張張嘴、抬抬手都懶得做,仿佛就是一樽戴著面具的塑像。
突然,黑衣人打破沉寂,朗聲道:“姑娘若是聰明的話,最好待著別動,否則我不保證你下一秒還能笑著!”
女子輕聲嗤笑道:“我不動!”她雖然給了他們期望的答案,卻從口氣中透出幾分輕蔑,連趴在頂上的蘇滿滿都聽出了言外之意。
這女人,似乎是個狠角色!
“很好!”先前發話的黑衣人道,“快把東西交出來吧!”
黑衣人沒有因為女人的配合而放松警惕,相反地,黑暗中隱約可見黑黝黝的寒星,這顯然是要人命的暗器。
“什么東西?”她笑著問道,表情十分之誠懇。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也許這個問題,問蘇滿滿更合適些。
蘇滿滿腦子轉得飛快,原來黑衣人錯把紅衣女子當成自己,這條甩不掉的尾巴終于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這一切的誤會,或許只有昏倒在算盤上的掌柜才能解釋得通。白日里,蘇滿滿與那女子均是一身紅衣,恰好她更叫掌柜惦念歡喜。于是當黑衣人一提到紅衣女子,掌柜便給了個錯誤的提示。
蘇滿滿心中竊喜,索性來個將錯就錯,悄悄地從后窗翻入“貳”字號房,把黑衣人苦苦追尋的“那些個東西”放在床頭。
那么接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和蘇滿滿無關了!
黑衣人并不滿意紅衣女子的回答,沉聲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快交出來!”
女人笑盈盈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要什么!”
黑衣人怒道:“你再裝傻,我叫你吃點苦頭!”
女人不緊不慢道:“就算你給我吃點甜頭,我還是不知道你要什么!那你究竟要什么,倒是說說看呢!”
黑衣人并不想與女人動手,根據他們十來日的跟蹤與了解,這女子輕功極好,武功自然不弱,想必動起手來,也是要花費一番氣力的。
于是他強壓下怒氣,口氣緩和道:“那些東西,本就不屬于你。如果你交出來,我們自然不會難為你,而且……給你一張也無妨……”
“那你們自己去房里找找吧!”紅衣女子挑了挑眉,對他們要找的東西充滿了興趣,明知自己拿不出來,卻仍希望發生奇跡。
黑衣人迅速躥進廂房,幾乎是立刻,又蹦了出來,但是這出來的步伐,明顯輕松且興奮,連聲音都帶著愉悅。
“找到了!”
一個黑布包裹交到了黑衣人頭領手中,他快速翻看了一下,核對了數量,如釋重負地將包裹扎了起來,欲轉身離開。
“喂~~”女子嬌柔地喊道,原來她的聲音如鈴聲般動人,“不是說給我一張嘛!”
四名黑衣人并作一排,嘴里冷哼著,齊齊扭過頭,快速向客棧外跑去,聲音漸行漸遠道:“你個娘們別癡心妄想……”
客棧外,六名黑衣人匯合,不言語,卻交換著勝利的喜悅,正欲撤退,迎面刮過一陣紅色旋風。那紅衣女子竟攔住了他們去路。
夜,風大。血一般的紅衣隨風起舞。
形勢突變,黑衣人不禁面面相覷。
黑衣人頭領上前一步道:“趕緊讓路!不然休怪我們欺負女人!”
女子嗤嗤一笑,手中已多了柄劍!
那劍渾身通透,竟似無形,晃動起來,迎風發出“嗚嗚”的聲音。最奇怪的是,那劍似乎沒有劍柄,好象渾然天成,周身開刃,豈非未傷人先傷己!只有用的人知道,其實“飛靈”是一柄無刃劍。
女子柔聲道:“麻煩你們把東西留下,要不然,就留下你們的右手!”
這句話從紅衣女子口中吐出,好似商量,卻又不容辯駁,因為她的眸子里射出來的,是一股子冰冷的煞氣。
黑衣人身隨心動,六人站成二排,手微動,暗器像流星般劃落,空氣中竟散著苦腥味。
這暗器,原來是沾過毒汁的,見血封喉,三步一顛,五步斃命,殺人于彈指間。
六個人,每人連發六次,三十六枚暗器織成一張殺人巨網,鋪天蓋地地向紅衣女子撲去。
蘇滿滿在遠處看得心驚,縱是輕功如她,也難逃如此天羅地網。正暗自揪心,卻見那女子手中的劍,化成一條彎彎曲曲的軟鞭,但聽“叮叮叮叮”聲不絕,竟將那三十六枚暗器全數擊回,好一招“撥開云霧見清天”!
黑衣人未等暗器落地,早已展開第二輪攻擊。他們五人用刀、一人使劍,或橫、或劈、或砍、或挑,徑直向女人身上招呼,時間上掌握地剛剛好,錯落有致,叫她躲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
眼見那刀即將掃過面門,女子忽然后仰,幾乎要碰到地面,衣服帖著刀面劃過,有驚無險,第二刀卻接著劈了下來。
她右手一抖,飛靈劍便彈了起來,往斜里一挑,借著力站直了身體,并順勢將刀前推。此時第一人橫掃力道已盡,正是空隙,不料紅衣女子好生厲害,避過第二刀的同時竟將刀引向第一位攻擊的黑衣人。他避之不及,舉臂來擋,竟被活生生一截為二,鮮血頓時染紅了斷袖。
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第一位黑衣人痛苦難當,第二位黑衣人也是史料未及,呆呆地愣了一愣。
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第三柄刀至,紅衣女子依舊借力打力,砍掉了第二位黑衣人的手臂。
六個人,六條斷臂。
鮮血噴灑在女子身上,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似乎她的衣裳,早已被血浸透了。
她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只想要他們的右手,她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她微笑著向黑衣人走去,笑容里柔媚之極。
“我叫慕容依琳,要報仇盡管來,不必客氣!”她笑著說出這番話,語調輕松,似乎說慣了一般,“給我吧,再不給,就要你的左手了。”
黑衣人渾身透著冷汗,既痛且怕,深諳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趕緊解下背上包裹,顫巍巍地交給了慕容依琳。
“很好,這樣才乖嘛!”她接過包裹笑道,“你的左手,我不要了。”
慕容依琳從容地打開黑布包裹,拿起一塊木制方牌,正面刻著一朵桃花,反面寫了三個字,隱約間還透著一股奇特的清香。
她輕聲念道:“桃花令!原來是桃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