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永寧殿內，所有宮女太監都是大氣也不敢出，看著那被皇帝一掌揮倒在地的美人暗自搖頭，這王美人怎的如此倔強，就不肯低頭認個錯呢？

“臣妾沒有。”女子低泣，心中是忍不住的委屈，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此刻雖不顯眼，卻也讓人瞧得清楚。

“你若沒有，栗妃還能冤枉了你不成。榮兒現在還在病榻上躺著呢！你作何解釋。”漢景帝劉啟此刻已是怒發沖冠，劉榮是他的長子，也是太子，就算再有錯，娡兒也不該如此，竟然跟個孩子過不去，還推他下河！

“皇上不信臣妾，臣妾……無話可說！”王娡跪起身，臉頰的淚珠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只是那鋪著西域上好的毯子，聽不到那碎裂的聲音罷了。

“你！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漢景帝有些惱怒，氣恨王娡的不懂變通。

“自古帝王多薄幸，皇上以為如此，臣妾，無話可說。”王娡挺直的腰板帶著一股不屈，年芳十七的妙齡有著屬于自己的固執。

“好，好！朕成全你！來人，將王美人拉去永巷，沒有朕的允許，不準回宮！”

話音才落，立時上來兩個小太監就要拽起跪在地上的王娡，過大的力氣讓她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差點因為不穩而跌倒在地，雙手趕忙護住自己的小腹，心中，卻凄涼無比，她錯了嗎？錯了嗎？她還懷著孩子……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卻為了別的女人要將她打入冷宮……

死死地咬住下唇，王娡微微閉了眼，淚珠子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直到人被拖出了宮門，漢景帝依然沒有等來那一聲求饒，心中頓時煩亂不已，將一桌子還沒有動過的飯菜全部掃落在了地上。

“父皇……”角落里的帷幔遮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這一生稚嫩的喊聲讓漢景帝渾身一震，慢慢轉回了身，看著那搖搖晃晃的小身子奔跑著朝他跑了過來，趕忙蹲下將小人兒摟緊了懷里。

懷中的是一個嬌俏的小姑娘，細細的攢了發在頭頂，還來不及蓄辮，圓嘟嘟的小臉上有著疑惑和哭過的痕跡。

“父皇，母親怎么了？父皇為什么把母親拉出去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一股惶恐，昨天還好好的，昨天，她還爬到母親的床上聽母親的肚子里小弟弟的說話聲……

“娉兒，你還小，明天開始，你就到你栗母妃那去，她會好好照顧你的。”漢景帝心中柔成了一片，這個鬼精靈樣的丫頭是他的心頭肉啊，娡兒若不是這么倔強，他怎么忍心將這孩子交給別人撫養？他只是要她認個錯，她怎的就那么固執！

悶悶地嘆了口氣，懷中的小人兒抬起頭，細嫩的手指撫上漢景帝的額頭，將那蹙緊的眉撫平。

“父皇，母親說了，皺眉會老的……”

“娉兒……”漢景帝將孩子摟緊了，抱了起來，看著小家伙撅著小屁股趴在他的肩頭，心中又是憐愛，又是無奈。

邁開步子朝椒房殿走去。

“皇上駕到，陽信公主到。”

椒房殿外的小太監扯著嗓子大嚎，讓漢景帝懷中的小人兒順手捂上了耳朵，皺起了小臉。

殿內，栗妃聽到響動趕忙迎了出來，彎身行禮，只是，直到看到皇帝的錦靴從自己跟前走過也沒有扶自己一下的意思，心中有些不暢快，難道就算那個狐貍精進了永巷，皇上也不忘嗎？

憤憤的抬起頭，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掩飾地極好，笑望著皇帝的背影，卻在看到那寬闊肩頭的小人兒時愣了眼，皇上把這丫頭抱到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要給她撫養不成？若如此……皇上定是不會再招回那狐貍精了……

心中冷冷一笑，栗妃卻仍是一臉笑意地上前。

“皇上今兒怎么有空到臣妾這里來了？”

漢景帝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在主座上坐下，卻并沒有放下懷中的孩子，而是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這讓栗妃很不滿，想當年，就算是榮兒，皇上也沒見得就這么喜歡，心中冷哼一聲。

“栗妃，朕將王美人打入了永巷，也算是對榮兒有個交代了，娉兒還小，不能沒有母親，朕把她交給你，不能給朕怠慢了。”漢景帝的口氣有些冷，心中更是有些不舍，只是，若不如此，以栗妃斬草除根的手段，娉兒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栗妃一聽，果如自己所想，趕忙點頭：“皇上放心，這怎么說，陽信公主也是皇上的子嗣，臣妾就是再怎么著，也不能怠慢了孩子，臣妾一定會將她照顧好的，就想臣妾的親生女兒一般。”

“記住你說的話。”漢景帝吐了口氣，將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小家伙放到了地上，看著她道：“娉兒，父皇將你交給你栗母妃，你要乖乖聽話，記住了嗎？”

小姑娘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抽泣道：“娉兒要母親……”

漢景帝心中也是一疼，這孩子才四歲，可……

“娉兒聽話，不然父皇會生氣的。”

小姑娘嚇得抿緊了唇，淚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卻再也不敢開口了，她再開口，父皇會生氣的。

漢景帝狠了狠心，站起身朝著殿外走去，小姑娘緊追幾步，卻只是扒在門框上，看著那個不曾回身的背影，淚落得更快了……

她就是陽信公主，也是后來的平陽公主……

“母妃！母妃我回來了！”

門口，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中多了絲甜膩，似乎還有一點心虛，只是……依舊沉浸在悲傷中的陽信公主卻沒有心思理會，眼下，她抱著的柱子就是她唯一的浮木一般，不管栗妃怎么拉扯，她都不肯松手……

“娉兒怎么在這？”來人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好看的鳳眼閃著一股好奇的光芒，低頭看著那被宮人拉扯的小姑娘，微微蹙眉。

“我要母親……我要父皇……”陽信公主眼看著自己的小手被一名椒房殿的小太監扒開了，掙扎地更是厲害。

“住手！”少年一聲大喝，嚇得眾宮人都紛紛停手，但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一旁端坐檀木大椅的栗妃。

“榮兒，怎么現在才回來？傅師傅可是說，皇子們的課程可早就結束了。你又到哪里野去了？你是太子，怎么能跟別的一般的人一樣呢？”栗妃微微挑起眼眸，覷了一眼一旁哭啼啼的陽信。

少年正是漢景帝長子，亦是如今的太子，名喚劉榮。

“參見母親，對了，娉兒怎么會在椒房殿？王美人來了？”說話間，劉榮已是行了禮，復又抬起頭，不解地掃視了一下椒房殿。

“榮兒！那賤人將你推下河，你問她做什么。”栗妃原本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面具頓然被撕開，一臉的嫉恨。

劉榮皺眉，不悅道：“母親，兒臣掉下河的事情要跟您說多少次您才會相信啊？不是王美人的錯，是兒臣自己失足！”

“太子哥哥，是你自己掉下河的嗎？”驀地苦惱的陽信松開那根自己掙扎了很久的柱子跑到劉榮跟前，揚起哭的慘兮兮的小臉問道。

“榮兒！你莫要再胡說！以你的功夫，怎么可能落了水還嗆了？分明是有人陷害！王美人離你最近，最有嫌疑！你給我回房去，此事不準再提！”栗妃上前推開陽信，對著自己的兒子厲聲教訓。

“母親！”劉榮也有些生氣，不明白母親為何執意如此，顛倒黑白？豈不是害了王美人？

“王美人已被貶去永巷了……兒子，如果你執意說是自己失足落水的，你父皇難保不氣母親，到時候，被貶去永巷的，就是母親，你忍心嗎。母親這么做，都是為了你！”栗妃有些恨鐵不成鋼。

劉榮頹然跪坐在地上，他沒有想害王美人，看著一旁還那么小，卻離了母親的娉兒……他很難過，但，他更不想自己的母親被貶去永巷……若真如此，此刻的娉兒，就是未來的自己了……不……他，他不想的……

“兒臣知道了……”最后，劉榮還是選擇了妥協……

栗妃滿意的點了點頭，直起身子：“帶太子回宮歇息，娉兒，就跟著本宮住吧。”

一聽要跟著栗妃住，別說陽信，就是劉榮也很是不同意。

看著陽信皺起小臉又要哭的模樣，劉榮猛的又跪下身：“母親，讓娉兒去兒臣宮中吧，小孩子相處比較好，再說娉兒剛剛離開母親，我作為哥哥……”

“榮兒，什么都不要說了，這是你父皇的意思，娉兒交給母親撫養，這是圣旨，你要違抗嗎？”栗妃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竟為他人跪求自己的兒子，狠狠地抿了唇，王娡！你果然好本事，居然讓我的兒子都能為你的女兒求情！我怎能容你！

“母……”劉榮還想要再掙，但……看到栗妃那斷然的神色，才發現，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拱了拱手，“遵旨……”

“太子哥哥……”陽信看著劉榮轉身的背影，嚇壞了，她寧肯跟太子同住，也不要和栗妃在一起……但，聽到她凄慘的喊聲，劉榮只是頓了一下，之后竟是加快了步子，如逃離一般，出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