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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相忘師上 (1)
“黃大少,又來給你師父打酒啊?”盆州燕雀樓小二的聲音尖銳地刺入打酒少年的耳中,讓他感到格外地心煩。
他叫黃金龍,燕雀樓的公子,年方十五,酒樓里的人叫他黃大少。他有一張溫和可親的圓臉,一雙細小但明亮的眼睛,笑起來雙頰拱起,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上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仿佛天塌下來都有開心的理由。但是此刻的他顯然沒有說笑的心情。
“別廢話,快給我打上一斤醉仙碧。”黃金龍閉上細小的眼睛,大大咧咧地說。
“小龍,你來了正好。你來給你娘評評理,你說你爹是不是犯賤?居然敢和對面街的豆腐西施魏阿娘眉來眼去。我還沒死呢,他就張羅著去找二房啦。我要是死了,這燕雀樓不是要被那個狐貍精糟蹋了!黃財奴,我跟你說,你別以為老娘我沒人要了,當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賴地圍追堵截,我還不定嫁得多好呢。”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從燕雀樓的二樓上傳下來,震得黃金龍耳朵一陣生疼。
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圍著圍裙,挽著袖子,氣勢洶洶地從樓上走下來,在她身后跟著的是一位氣惱得滿臉通紅的灰發漢子,他跟在這婦人身后叫道:“你就吵吧,你就鬧吧,讓所有人都聽到最好!我還就跟豆腐西施有一腿了,怎么著吧?你以前還不是和燕雀樓二掌柜眉來眼去過?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啊。兒子,你來了正好,你來評評理,你說憑你爹的手藝,娶誰不混得風生水起,我的手藝在燕雀樓是不是糟蹋了?”
“我燕雀樓沒你挺好,你要另謀高就,請便!”
“我還就走了,離家出走,出家做和尚都好過在這兒聽你啰唆!”
“你做和尚也沒人要,一天不吃肉你受得了嗎?”
“我吃糞也好過在這兒吃紅燒肉。”
“兒子,你就看你娘受欺負不說話啊?”
“兒子,你說你爹我委屈不委屈?”
“行了行了,都少說幾句,哎喲!”黃金龍的耳朵都快被兩個人的吵架聲震出血了,只能捂著耳朵走到中年婦人身邊小聲說:“娘,豆腐西施魏阿娘可不是女人,哪兒能做我爹的二房啊?您在這兒瞎生什么氣?”
“咳咳……”黃母頓時消了氣焰,只是瞪了黃父一眼,腳下緊蹈幾步,飛一樣地上樓躲了起來。
“喂,臭婆娘,有種你別走,今天咱們把話都說清楚了!”黃父占了勝面,頓時威風凜凜了起來。
“爹,你也是,二掌柜都死了快十年了,你怎么還念念不忘啊?人家兒子還在酒樓里做事呢,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吵架可別再把人捎上了。”黃金龍湊到黃父身邊,朝酒樓一處角落揚了揚下巴,低聲道。
“呃,這個……”黃父愧疚地朝那個角落張望了一眼,“我只管廚房,哎呀,我先回廚房看看啊。”說到這里,他尷尬地低下頭,灰溜溜地躲進了后院。
黃父黃母的離去頓時讓燕雀樓重新安靜了下來。黃金龍的耳朵里兀自回蕩著剛才的噪聲,他從伙計王二手中取過那一斤醉仙碧,忽然有一種砸開酒封、一飲而盡的沖動。
“大哥,你可真行,三言兩語就把爹娘給整老實了!”一個嬌美可人的聲音從黃金龍背后傳來。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淡粉色仕女裝的少女,臉上涂抹著純白似雪的脂粉,雙眼之上的眉毛全部被剃掉,只留下兩點淡淡的畫眉。
“二弟,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老打扮成這個樣子,將來你讓爹娘怎么到外面給你說親去啊?”黃金龍按住腦袋,頭疼不已地說道。
“哥,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嗎?我是老天爺做的錯事,生錯了皮囊,給了我如水的肚腸,卻讓我披上了泥土的軀殼,這一身的仕女裝是我找回自我的嘗試,我別的不求,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黃二弟柔媚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臉上的酒窩,哀愁地說道。
“啪”的一聲,黃金龍抬手打開酒封,端起酒瓶猛灌了幾口,用力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其實我和你一樣啊。”
“啊,哥,你也和我一樣生錯了皮囊?”黃二弟驚喜地問道。
“我是生錯了人家……”
抱著半開的酒瓶,黃金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盆州附近的六華山。六華山坐落在北地蓮花山脈環抱之中,擁有著北國罕有的濕潤氣候,被稱為塞上小江南,山上林木茂盛,樹種繁多,四季繁花似錦,飛鳥走獸種類繁多,是一個極好的避世消閑之地。每逢夏秋兩季,盆州的權貴常會組織規模盛大的游山活動,為盆州的生活平添情趣。
三年前,他認識了他的師父,一位避居于此的相忘師。他之所以認定其為相忘師,是因為這位師父看起來似乎有三十多歲,又似是有五十歲上下,但是她的談吐卻讓她有二十歲少女的天真,這是相忘師才有的特征。相忘師在黃金龍心中代表的就是超脫塵世的逍遙自在,是可以令他擺脫現實羈絆的希望,多少年來他都夢想著尋找一位能帶他入門領悟至道的師父,但是卻一直沒有機會,直到三年前那決定命運的一天。
于是他抓住了僅有的這個機會,沖到那個白衣女子面前,倒頭下拜,希望她收自己為徒。
“我叫燕紫瑤,以后你叫我紫瑤師父。”那個白衣女子并沒有拒絕,反而非常開心地接納了他。
當時的黃金龍并不知道,這只是他三年苦役的開始。
“徒弟,酒打來了嗎?”今日的燕紫瑤仍然是那副披頭散發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仍然是上個月黃金龍為她洗出來的那一件,現在已經成了灰色。她所住的平房之內,臟亂不堪,整個屋子里唯一干凈的,大概就是燕紫瑤本人的皮膚。這一點黃金龍仍然感到奇怪,無論環境如何臟亂差,燕紫瑤身上的肌膚總是白如凝脂,也許這就是她對于周圍環境不在意的原因。
“紫瑤師父,您的酒……”黃金龍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將酒捧到燕紫瑤的面前。
燕紫瑤一把拿過酒瓶,撕開酒封,咕咚咕咚地痛飲了起來。
片刻之間,一斤醉仙碧就被燕紫瑤喝了個精光,她一甩手將酒瓶摔在地上,舒服地長長吐了口氣。
“徒弟,咱們做師徒多久了?十年有沒有?”燕紫瑤打著酒嗝問道。
“呃,紫瑤師父,我們師徒三年了,不是十年。”黃金龍說道。
“噢,才三年……”燕紫瑤用力擺了擺手。順手從地上抓起一只路過的老鼠,放到手心上把玩。
“來,跟師父說說,相忘師分幾種啊?”
“呃,相忘師分為煉師和兵師。煉師分為外煉師和內煉師。兵師分為遠兵師和近兵師。外煉師有拳師,內煉師分為五行師、陰陽師和御劍師。遠兵師分為控師和飛器師,近兵師分為刀劍棍槍鞭五形。五行師分為……”黃金龍還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卻被燕紫瑤抬手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