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會做的比他更好。”

“您能……看看我嗎？”

高臺上，一人跪在少虞腳邊，仰著頭祈求般望向她。

手指緊攥衣角，連伸手觸碰都不敢。

生怕褻瀆了視若神邸的她。

少虞居高臨下地垂眸俯視，微涼手指拂過他臉側(cè)。

“你能給我什么？”

“我的全部，包括身體。”

……

半個月前。

“少虞，你身為魔物卻隱藏身份潛入我元清宗，意圖攪亂中洲修真界，今日我等便為整個璇璣域清理門戶！”

“誅魔陣——起！”

元清宗，宗門大殿上空。

金光乍起，萬千劍氣齊聚！

少虞被困陣中，魂體連帶著血肉之軀仿若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道撕扯。

晨間喝下的那杯帶料的清茶，讓她渾然無力反抗，調(diào)動不起體內(nèi)半分靈力。

而這杯茶，是她平日里最疼愛的小徒弟林棲霜親手為她斟的。

此時，她的好徒兒正站在元清宗宗主身邊。

與宗主的親傳弟子孟桑寧相談甚歡。

“桑寧，你說的那顆凝華丹什么時候能給我啊？我就靠著它突破心動境了。”

她聽見林棲霜嗓音嬌俏中帶著些許急迫。

連半分眼色都沒有給被困在陣中的她。

林棲霜最近正在努力突破心動境，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凝華丹可助她突破，幾次三番地來求過她，讓她給一顆。

“凝華丹確實可助你突破，但它藥性兇猛，還與你所修功法相克，不能用。”

少虞溫聲解釋。

林棲霜聽了卻憤憤一跺腳。

“師尊就是覺得凝華丹價值不菲，不舍得給我罷了！”

當(dāng)時她還疑惑林棲霜是從哪兒聽來的凝華丹可助她突破，如今看來是孟桑寧在背后搬弄是非。

孟桑寧瞧著誅魔陣中必死無疑的少虞，神情得意。聽見林棲霜的追問，漫不經(jīng)心地隨口回應(yīng)了句。

“等過了今日就給你。”

“謝謝桑寧！你最好了！”

少虞冷嘲。

只覺得諷刺。

孟桑寧入宗不過一年，與林棲霜等人相識更是只有月余。

現(xiàn)在她最疼愛的小徒弟卻當(dāng)著她的面，說著別人最好。

少虞視線移向站在林棲霜另一邊的那人。

玉樹清風(fēng)、豐神俊朗。

是她的大弟子——柳扶風(fēng)。

此時他看她的眼神里滿是厭惡和嫉恨，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

“魔物……該死。”

少虞緩緩閉上眼。

心中一片死寂。

誅魔陣中，她平日刻意用功法壓制的魔氣再也抑制不住。

黑紫色魔氣籠罩周身，不復(fù)她往日風(fēng)清霽月、清冷出塵的仙家之姿。

“真是魔物！”

“誅魔——誅魔——”

“殺了她！”

耳邊盡是肅殺之聲。

“師尊——”

“我?guī)熥鸩皇悄В》帕宋規(guī)熥穑　?

忽地，有兩道聲音破空而來。

少虞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掀起眼睫，望向不顧誅魔陣凌厲劍氣想沖過來卻被元清宗眾人攔住的兩道身影。

她的二弟子楚湘，和三弟子明危。

現(xiàn)在想來，四個弟子里她唯獨(dú)對他們二人有些虧欠。

只是現(xiàn)在沒機(jī)會彌補(bǔ)了……

誅魔陣中，驟然炸開一團(tuán)血霧，伴著金色劍氣，妖艷得可怖。

……

“叮——”

極輕的一聲脆響。

少虞睜眼，目光漸漸聚焦在面前檀木雕花桌案上傾倒的那只茶盞。

清透的茶液沿著桌邊流淌而下，污了她晴山藍(lán)的裙擺。

形魂具散的滔天痛楚仿佛還留在身體里。

面色煞白，指尖顫抖。

“師尊。”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乍然響起。

少虞猛然抬眸，息心劍出！

鋒利劍尖朝來人咽喉之處狠狠刺去，又在半寸前硬生生停下。

“……柳扶風(fēng)。”

嗓音幽然。

柳扶風(fēng)渾身僵住不敢動彈，錯愕中透著后怕。

就差一點(diǎn)，他就要被師尊一劍殺了。

“是我，師尊。”

少虞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不動聲色地掃視周遭環(huán)境，最終落在眼前的柳扶風(fēng)身上。

這里是元清宗息心峰上她的洞府，不是在宗門大殿。

她的大弟子柳扶風(fēng)眼中也不見那般嫉惡之色，反倒目露疑惑和差點(diǎn)被她殺了的駭然。

這是……怎么回事？

少虞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異色。

云袖一揮，息心劍入鞘。

“找我何事？”

“師尊，您面色似是有些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不再被劍指著，柳扶風(fēng)松了口氣，關(guān)切問道。

“昨夜沒睡好罷了，你可是有事要稟？”

少虞沒和他多說的打算，只想打發(fā)他趕緊離開，好讓她理清頭緒。

“回師尊，小師妹她……接了桑寧師妹所邀，去聚道峰切磋劍術(shù)，恐怕無法來聽師尊您今日的授課了。”

聚道峰是元清宗主峰，宗主及其座下弟子的洞府就在聚道峰。

少虞：“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扶風(fēng)一怔。

“師尊，小師妹她不能來聽您授課，您不把她給帶回來嗎？”

以前小師妹貪玩，不愛聽師尊傳道受業(yè)。師尊就會親自去把她抓回來，悉心教導(dǎo)開解。

盡管小師妹仗著師尊的寵愛，總是不認(rèn)真聽。

鬧小孩子脾氣，有些任性。

師尊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諒、縱容她。

怎么這次師尊不去抓小師妹了？

少虞眸底劃過厲色。

渾然氣勢凌然，分神境強(qiáng)者的威壓叫柳扶風(fēng)幾乎喘不過來氣。

“本座收你們?yōu)橥剑?dāng)然希望你們修為有所精進(jìn)，成為一方強(qiáng)者。但若是你們不聽教導(dǎo)，執(zhí)意而為，那便不是本座之過。本座身為你們的師父，難道還要我?guī)状稳丶u尊降貴親自去押著她回來上課嗎？是我平日里太慣著你們，還是你們根本沒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里？”

她語調(diào)不高，卻讓柳扶風(fēng)心頭一顫，忙屈膝跪下。

“扶風(fēng)不敢！”

柳扶風(fēng)想不明白，平日里溫和可親的師尊，今日怎么格外嚴(yán)厲冷漠。

“師尊，小師妹她……”

少虞抬手，打斷他的話。

“她既覺得孟桑寧的劍術(shù)比本座更好，那便讓她留在那兒吧，也省得本座再為她費(fèi)心。”

柳扶風(fēng)瞳孔縮了下，不敢置信。

師尊這是要把小師妹逐出師門？

“師尊……”

“退下。”

少虞無情地開始趕人。

柳扶風(fēng)即便有再多的不解，也只好按捺下來暫且退下。

洞府后山，懸湖邊。

少虞兩指為劍，以清茶作引。

一面水鏡幻化于面前，映出她的面容來。

“是我自己，那便不是奪舍重生，而是……”

林棲霜為了赴孟桑寧的約而曠了她授課這件事，大約發(fā)生在誅魔那天前三月。

她是——

“回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