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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紐約,紐約

在我們繼續講美國的故事前,不得不先聊聊英國。英美血肉相連,要說清北美的事兒,不可能撇開英國。17世紀三四十年代,北美殖民地還是初生的嬰兒,它們的母親英國卻風華正茂。此時,這位母親正經歷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她不僅將影響自己的孩子,還將改變整個世界。

自1625年查理一世即位以來,他與議會及清教之間的關系一天比一天糟糕。他特別相信“君權神授”,認為只有上帝在他之上,什么法律、議會根本無權限制他的權力。這已經違背了1215年《大憲章》的宗旨。他與法國公主的婚姻使自己一步步靠近天主教,引起新教徒和清教徒的極大不安。與西班牙多年的宗教戰爭讓國王入不敷出,議會又拒絕給國王征稅的權力。于是,兩者之間從唇槍舌劍鬧到你死我活,終于爆發了1642—1651年的“英國內戰”。

雖然很多清教徒被查理一世趕到北美去了,但他們在英國的勢力還是很大。此時,清教徒已經成了議會的中堅力量,戰無不勝的議會將軍奧利弗·克倫威爾就是個虔誠的清教徒。查理一世的“保王黨”被叫作“騎士”,因為國王的軍隊大多是騎兵。以清教徒為骨干的“議會軍”被叫作“圓顱黨”,因為當時的男人一般都留披肩長發,可清教派男教徒都是短發。他們理發時,把個大碗扣在腦袋上,然后沿著碗邊兒剪頭發,每個人的發型都一樣,個個看上去腦袋都是圓圓的。

結果,“圓顱黨”戰勝了“騎士”,查理一世成了階下囚。議會對國王進行了審判,這可是破天荒的事。以前,英王被廢黜過,被殺過,但從未被審判過。查理一世認為這是奇恥大辱:只有上帝才有資格審判我,那些“圓顱黨”竟然也敢人模狗樣地坐在那兒當陪審團,豈有此理?

國王拒絕認罪,拒絕妥協。在克倫威爾的主持下,議會宣布了查理一世的罪狀,說他為了一己之私與人民為敵,損害了公共利益,破壞了國家的自由、正義與和平。內戰期間,8.5萬人被殺,還有10萬人死于戰爭傳播的疾病。查理一世被定為殺人犯和“叛國者”(他曾借助蘇格蘭軍隊為自己打仗)。1649年1月30日,查理一世被送上斷頭臺。他的遺言是:“人民的自由來自政府,但人民絕不能分享政府的權力。”

國王沒腦袋了,國家總得有首腦吧。于是,克倫威爾成了“英格蘭共和國”的領袖。英國人還以為好日子終于來了,沒想到,這幫“圓顱黨”比國王還差勁。他們強迫人們接受清教的信仰,破壞新教教堂,打碎宗教人物的雕像,燒毀藝術品。清教徒認為自己是按上帝的旨意辦事,所以是正確的。

清教還頒布了“禁酒令”,并關閉倫敦所有的劇院,因為他們認為娛樂是不道德的。本來,英國是個言論非常自由的國家。從伊麗莎白時代開始,英國的戲劇就是自由言論的載體。在大街上罵人有可能犯法,但在舞臺上嬉笑怒罵卻悉聽尊便,連詹姆士一世和查理一世這么專制的君主都沒有限制過這種自由。正是英王對言論的寬容成就了莎士比亞的輝煌。可清教不喜歡言論自由,盎格魯民族的幽默感到他們這兒就算失傳了。莎士比亞有一部喜劇叫《第十二夜》,里面有一位小丑式的人物——托比爵士,他在戲中拿清教徒開涮道:“因為你道德高尚,我們就不能吃蛋糕喝啤酒了嗎?”得,就沖這,清教徒們封殺了莎士比亞的戲劇。事到如今,英國人才恍然大悟:唉,還是有國王的時候好啊。

后來,克倫威爾自封終身“護國主”,解散議會,變成了真正的獨裁者。好不容易到了1658年,總算把克倫威爾給熬死了。他兒子繼位當了幾天“護國主”,很快就被趕下臺。人們已經受夠了這種統治,都盼著回到吃蛋糕喝啤酒的日子。1660年5月,議會隆重請回查理一世的兒子查理二世做英王,斯圖亞特王朝終于復辟了。查理二世性格陽光,被稱為“快樂的君王”。這位快樂君王可沒心情讓別人快樂,他把克倫威爾開棺戮尸,大肆屠殺清教徒。這下輪到“圓顱黨”倒霉了,他們忙不迭地逃出英國。查理二世的專制比他爹更甚,議會也傻眼了,這可咋辦呢?后悔藥一時半刻又找不到,先忍著吧。

“英國內戰”看上去像是白忙活了,王室去而復返。但實際上,這場戰爭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它的結果。它讓大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民是可以顛覆政府的,如果這個政府不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戰爭帶來的革命理念成為后來英國“君主立憲”政體的前奏,也潛移默化地在北美殖民者心中播下了自由、平等和革命的種子。

在“英國內戰”期間,北美的殖民地分成兩派。弗吉尼亞堅決站在王室一邊,大罵清教派,很多王室成員逃到弗吉尼亞避難。此后,弗吉尼亞一直是英王最喜歡的殖民地,因為它的忠誠,也因為它的富有。英王最不喜歡的殖民地是哪個?估計你用膝蓋都想得出來,當然是馬薩諸塞啦。“圓顱黨”在英國的勝利讓馬薩諸塞的清教徒們(也是“圓顱黨”)歡欣鼓舞,他們宣稱,一個新的時代已經來臨了。后來,國王復辟,對清教徒大開殺戒,英國的“圓顱黨”們紛紛逃到北美。馬薩諸塞當仁不讓,明目張膽地窩藏“欽犯”,英王能不恨嗎?“菲利普國王的戰爭”后,英王趁機把馬薩諸塞好好修理了一番。

英國人總算是忙完了自己的事,轉過臉來看看北美的中大西洋地區,卻發現那里到處飄揚著橙黃色的旗幟,早已名花有主。這就是“新荷蘭”。

早在1609年,英國人亨利·哈德遜受荷蘭西印度公司之托,領人探索北美。這年9月,他們駕著一艘叫“半月”的小船來到北美一條河的入海口。這條河浩浩蕩蕩,氣勢不凡。哈德遜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直通中國的河道。他決定順流而上,探個究竟。他沒有找到中國,卻看到了一條氣象萬千的河流。深深的河水中游著成群結隊的三文魚、鱸魚和其他經濟價值很高的魚類。兩岸青山依依,綠樹幽幽,地勢時而險峻,時而開闊,磅礴大氣渾然天成。這就是后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哈德遜河”,那個入海口上的小島叫曼哈頓島,是現在的紐約市中心。哈德遜河被稱為“美洲的萊茵”,因為它與歐洲的萊茵河一樣,流過跌宕起伏的歷史。哈德遜探索的地區就是今天的紐約州。后來,當喬治·華盛頓看到紐約的壯麗河山和繁華都市的時候,不禁感嘆道:“這真是一個帝國的根基啊。”紐約州的別號“帝國之州”因此而來。

哈德遜回荷蘭后說他發現了一片富饒肥沃的土地,引起了荷蘭人對北美的極大興趣。17世紀初的“荷蘭共和國”是荷蘭歷史上的“金色年代”。這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西歐小國,創造了讓全世界瞠目結舌的奇跡。它壟斷著世界貿易,控制著龐大的殖民帝國,擁有全世界最多的商船,號稱“海上馬車夫”。它也是歐洲最自由、開放的國家,信仰自由,貿易自由,金融自由,處處展示著一個近代強國的勃勃生機。

荷蘭在海外的殖民地大多屬于西印度公司,北美也不例外。根據哈德遜的報告,西印度公司把哈德遜河流域的今紐約州和新澤西州的大部地區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稱為“新荷蘭”。從1613年起,荷蘭商人開始在曼哈頓島登陸,陸續建起一些貿易點,但基本上還處于居無定所的狀態。

1625年年底,彼得·米紐特被任命為新荷蘭的總督。他一上任就做了一筆歷史上最有名的房地產買賣。他用一些玻璃珠子和其他小商品從當地的印第安人手中買下了曼哈頓島和長島。據說這些珠子和商品當時值24美元左右。這筆交易一直被視為精明的荷蘭商人的驕傲。但交易之所以達成卻是因為雙方自說自話,根本沒聽懂對方想干什么。荷蘭人要“購買”曼哈頓做商港,既然買下了這塊地,那就是自己的家,從此別人不可染指。印第安人腦子里壓根就沒有買賣土地的概念,他們認為土地是公共財產,人們只能使用,不能擁有。所以,他們出賣的是使用權,也就是荷蘭人與自己分享這片土地的權利。于是,雙方都認為自己占了大便宜,直到荷蘭人命令印第安人搬出曼哈頓時,印第安人才鬧明白,原來“買”的意思是“占有”不是“分享”。沖突幾乎立刻就發生了,荷蘭人對印第安人的欺壓越來越嚴重,終于爆發了1643—1645年的“基夫特戰爭”。前文提過的安·哈金森全家就是在這次戰爭中被印第安人殺死的。但印第安人畢竟武器落后,最后還是荷蘭人占了上風。

荷蘭人占了曼哈頓后,把它命名為“新阿姆斯特丹”。事實證明,荷蘭人做房地產的眼光還是很毒的。曼哈頓是天然深水港,位置適中,自然條件優越,它很快就成了商船云集的重要港口。各國商人紛沓而至,據說在這里可以聽到18種不同的語言。后來,荷蘭人又在哈德遜河的上游建立了另一個貿易城,就是現在紐約州的首府奧爾巴尼。

雖然新荷蘭蒸蒸日上,但西印度公司來美洲的目的卻不是殖民,而是貿易。它看中的是北美的毛皮生意,特別是河貍皮和熊皮。所以,荷蘭一直沒有大規模移民,也沒有在北美組建起強大的武裝力量。米紐特離開西印度公司后,與瑞典政府合作,于1638年在新荷蘭的南面,也就是今天的特拉華州地區,建立了一個新的殖民地,叫“新瑞典”。新瑞典實際上侵占了新荷蘭的部分領地,但荷蘭人只能干瞪眼,沒有力量爭奪。直到1647年,形勢才發生了轉變。

1647年,荷蘭西印度公司派來一位新總督,名字叫彼得·史岱文森。史岱文森是新荷蘭最有名也最能干的總督。1644年,他在與西班牙的戰斗中受傷,失去了右腿。后來他裝了個木棍做的假肢,在假肢的底部用白銀裝飾,看上去像趾甲,所以人們都叫他“老銀趾甲”。

“老銀趾甲”到美洲后,擴建了新阿姆斯特丹城,并在曼哈頓島南端建起一座墻,以防野狼襲擊。此時,荷蘭西印度公司似乎也意識到,只貿易不殖民是短視行為,開始組織荷蘭人移民北美。在雷厲風行的“老銀趾甲”的領導下,新荷蘭迅速發展壯大起來。荷蘭人不僅帶來了他們的經濟貿易,也帶來了他們的文化、藝術和鋪天蓋地的郁金香。

別看史岱文森少了一條腿,脾氣可一點沒少。他一生氣,就用假肢在地上跺得噔噔響,人們一聽見這動靜就害怕。他早就瞧著南邊的新瑞典不順眼,瞅了個機會就把人家給滅了。瑞典人乖乖地交了權,新瑞典不復存在。“老銀趾甲”倒是也沒趕盡殺絕,他仍然允許瑞典人在那里居住,只要別搗亂就行。

在北美的荷蘭人奉行與在本國同樣的“信仰自由”的政策,使新阿姆斯特丹對各國移民充滿了吸引力。多元的信仰,多元的文化,給這個港口城市帶來空前的繁榮。歐洲商人們贊美說:“新阿姆斯特丹擁有(舊)阿姆斯特丹所有的一切。”但史岱文森其實骨子里很不喜歡信仰自由。有一次,一船猶太人來到新阿姆斯特丹,要求登岸。“老銀趾甲”一聽猶太人就煩,恨不得用他那條假腿把他們踹回去。可是,西印度公司允許猶太人定居新荷蘭,他不喜歡也沒辦法,只好讓他們進來。

脾氣暴躁、很難與人相處的史岱文森對教育卻情有獨鐘。他說:“沒有任何事情比對孩子的教育更重要。”他在短短幾年內就建立起好幾所免費的小學和中學,并在學校里提倡對多元文化的包容。今天,紐約市排名第一的公立高中,也是全美最好的高中之一,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史岱文森高中”,這也許是紐約人對他最好的紀念了。

可惜,“老銀趾甲”在新荷蘭搞得越紅火,離他的末日也就越近。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英國人早就對這塊肥肉垂涎欲滴了。17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英國開始走上大國爭霸的舞臺。在擺平了西班牙之后,下一個目標自然而然就是荷蘭了。1652—1674年,英荷之間進行了三次戰爭,英國憑借強大的海軍漸漸占了上風。

1664年,復位才幾年的英王查理二世就盯上了新荷蘭。他把新荷蘭所在的中大西洋地區封給了自己的弟弟約克公爵。約克公爵馬上派人率領四艘軍艦共450人駛進曼哈頓港,要求荷蘭人立刻投降。西印度公司認為沒有必要與英國人開戰,實際上他們也沒這個能力。英國人向史岱文森保證,只要他交出新荷蘭,就能享有“生命、財產和自由”。“老銀趾甲”同意了英國人的條件,于是,荷蘭人一槍沒放就撤出了新大陸。

自1609年以來,荷蘭人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半個世紀。農民建立農莊,商人開辟商港,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都搞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約克公爵接手后,倒也實踐了諾言,基本上沒有為難荷蘭人,去留自愿,財產安全得到保護。很多荷蘭人選擇繼續留在新大陸,史岱文森也一直住在北美。荷蘭人的文化習俗,勤奮工作的態度,愛好整潔的習慣,五彩繽紛的郁金香,還有他們給孩子們講的故事,也留了下來。其中一個故事就是每年圣誕節前夕有個叫“山塔·克勞斯”的家伙前來拜訪,這就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圣誕老人”。荷蘭人對新大陸以及后來的美國影響深遠,產生了兩位總統的羅斯福家族就是荷蘭移民。至今,紐約市的職業棒球隊、職業籃球隊、職業冰球隊都以橙黃色作為隊服的主色調之一,顯然保留了荷蘭人的色彩。

約克公爵把新荷蘭改名為“新約克”,音譯為“紐約”,稱為“紐約省”。那新阿姆斯特丹應該叫個什么才好呢?可能這位公爵覺得自己的稱號太好聽了,只用來命名一個省不過癮,還要命名一個城市。于是,新阿姆斯特丹變成了“紐約市”。紐約市的別號之一就是“好聽的名字用兩次”,“紐約,紐約”(紐約州紐約市)成了人們對這個城市的特稱。

英國人接管紐約市后,把“老銀趾甲”在曼哈頓修的那面墻拆掉,改成一條街,這就是“墻街”。又把原先的一條河道填平,改成“寬街”。這些土得掉渣的街名到了中國的翻譯家手里立刻閃爍出漢語的光芒。“墻街”來了個華麗的轉身,變成“華爾街”,“寬街”經歷了藝術的升華,成了“百老匯”。如今的“華爾街”已是“資本”的代名詞,美國人的狡詐、瘋狂和創造力在這里展現無遺。“百老匯”也成了“舞臺”的同義詞,每天都上演著世界各國藝術家們的才華和夢想。

約克公爵是國王的弟弟,也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查理二世和王后沒有孩子)。他的封地享有最大的特權,只要不違反英國法律,幾乎什么都能干。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奴隸貿易引進紐約,因為這樣能賺大錢。不過,看上去,他似乎是個很慷慨的人。他沒有獨霸新荷蘭,而是割出一塊兒給了兩個好朋友,讓他們建立殖民地。其中一個朋友生于英國的“澤西島”,這個殖民地就被命名為“新澤西”,這就是現在美國的新澤西州。

應該說,約克公爵在北美的政策還是可圈可點的。他基本上保存了荷蘭人留下的多元文化,允許宗教自由,鼓勵自由貿易,使紐約比新英格蘭和弗吉尼亞都更加開放和寬容。他的那兩個朋友也是很有頭腦的人,他們為新澤西制定了完善的憲章,特別強調宗教自由,還建立了議會。無論是新教徒、清教徒,還是教友派教徒,這些在舊大陸水火不容的人在新澤西都有同樣的投票權。也許是因為英國人在經歷了內戰之后變得開明了,也許是因為荷蘭人多年的經營已經讓自由、平等的觀念深入人心,中大西洋殖民地,也叫“中部殖民地”,從一開始就以雍容大氣的姿態擁抱所有到新大陸追求夢想的人。

紐約和新澤西穩定下來不久,它們西南面的那一大片地區就變得熱鬧起來。到底是誰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他又如何獲得了那片土地呢?請看下一個故事:《賓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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