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9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 劍三:逍遙游
  • 夏溫甜
  • 12598字
  • 2017-07-22 05:55:56

影月走過揚州熙熙攘攘的大街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雖然穿了一件白色金邊的垂地斗篷,帶著大大的兜帽,將臉深藏在陰影里,然而那一頭不聽束縛悄悄鉆出的蓬松卷發和若隱若現的高挺鼻梁還是引得眾人頻頻側目,這夸張的斗篷也不由得有些欲蓋彌彰。

“是個西域美人啊,不知誰人有幸能將此等尤物娶回家!”路人的輕嘆聲中,影月輕輕滑過世事的喧囂,斗篷拂過路面經世的塵埃,不帶走一絲云彩。

宛如水月鏡花。

隔云端。

就在影月轉過街角時,驀得有一團模糊的黑影帶著久未洗澡的酸腐一頭撞了上來,沒站穩,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就勢開始嚎啕大哭。

影月皺眉,這才看清這團不明生物。小小的身形,破破爛爛四處漏風的衣服,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雞窩一般的頭發似是真得能飛出小鳥來。黑黑的小手委屈得抹著眼淚,膝蓋上的皮膚被石子割開了皮,血肉翻出,鮮血淋漓。

影月嘆氣,蹲下身伸手準備安慰啼哭不止的孩子時,頭頂被陰影遮住,視野里出現幾只穿著草鞋的大腳,隨后兜帽被拉下,卷發跳出帽子在陽光下盡情舒展。有男聲帶著些痞氣問:“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居然敢出手傷人!”

“我……”影月一愣,正待解釋,卻聽得來人后半句。

“天下之大,咱們相遇也是緣分,兄弟給你出個主意怎么樣?花錢消災,各走各路~”似是玩笑一般,短棒挑起影月的下巴,將白皙的臉頰深陷的眼窩毫無保留得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那人明顯一怔,嬉皮笑臉得添了一句:“又或者,你可以選擇以身做抵~”

話已至此,縱使影月是個西域人也清楚得明白自己遇到了碰瓷的人。輕輕拍兩下地上孩子的腦袋,嘴角揚起,表情調皮:“若我不接受呢?”

語畢,一手拉開鎖骨上斗篷的搭扣,隨手一揚,巨大的綢緞鋪開,沖著眾人兜頭罩下,只是一眨眼的間隙,她身形一閃,無影無蹤。

另一邊,幾個丐幫弟子手忙腳亂從斗篷下鉆出來,罵聲娘望著為首的人問:“肖堯老大,現在要怎么辦?”

名為肖堯的人一手抓著素白的斗篷,在鼻下輕嗅一下,帶些邪氣得一笑:“先回舵,揚州能有多大?丐幫找個人還不是小事一樁!”

隨手收起斗篷,他自言自語一句:“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不將你捉回來當壓寨夫人我就不叫肖堯。”

影月再顯出身形時已經晃入了揚州的交易行。左右晃幾下,擠到交易師面前,掏出一個牛皮袋丟到寬大的柜臺上:“估個價吧。”

交易師從鏡片上方瞥一眼,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漫不經心得隨手打開牛皮袋,心中一驚。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著流紈素,耳垂明月當。

夜明珠一顆已是價值傾城,何況五顆渾圓無暇的珠子并排擺在面前?

見多識廣如交易師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氣,但仍是強裝鎮定,努力維持平淡無瀾的表情,將珠子拉入柜臺,仔細查看。

半晌,放下鏡片,道:“雖少見然成色不足,不如就一萬金吧,怎么樣?”

影月一笑:“先生近日勞累,不如再看一眼?”面笑色冷,宛如貍貓,舔著爪子,蓄勢待發。

交易師一愣,知道遇到了識貨之人,于是臉上浮現一絲老成的微笑:“這位姑娘說得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看走了眼,不如一百萬金……”

銀晃晃的刀架上脖頸,截斷了未出口的話語。影月輕輕松松翻身跳上柜臺,一手執刀,一手拿起牛皮袋:“想用一顆珠子的價格打發我?你們這里是黑店嗎?我看啊,你不僅僅是有眼無珠,更是目中無人!”想了想,帶著兜帽的臉靠近交易師耳邊,雙唇輕啟:“另外,誰說我是姑娘了?!”

交易師早已嚇得喪了膽,雙腿直打顫,在影月身上濃郁的西域香薰中一個勁得點頭,詞庫里只剩下“是”這一個詞。

“西域人就不要賣弄風雅。”渾厚的嗓音響起,“你的成語用得不是一般的爛。”

金色的雙瞳一緊,影月收刀轉身:“丐幫的辦事效率還不錯嘛。”

“承蒙夸獎。”

肖堯喝完壇中酒,隨手一拋,“咔擦”一聲碎成幾半。

“既然都是習武之人,我們來過幾招可好?”肖堯無所謂得抹抹嘴,抽出斜插在腰間的短棍,伸出大手向影月做出請的姿勢。

影月瞥一眼他胡子拉碴的臉,不緊不慢得裝好夜明珠,輕巧得跳下柜臺,昂首從他身邊走過:“一會兒輸了可別說我欺負你。”

肖堯一笑:“那我若贏了就跟我回幫吧。”

“先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影月哧笑,帶上兜帽隱入人群。

“偽裝?”肖堯挑眉,將短棍插回腰帶,運功提氣一個縱身飛上樹梢。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偽裝中的影月步履匆匆,卻始終不見有腳步聲追來。疑惑得頓下腳步,影月四處張望,除了來來往往的路人,哪有丐幫的身影?

“就這么一會兒就找不到了?我是不是高估他了?”

疑惑間,鳥鳴響起,翅膀揮動聲從耳邊劃過,尖利的爪子勾掉了白色的兜帽,隨后一聲輕嘯,肖堯從天而降,短棍帶著十二分的起勁當頭打下。

影月一驚,反手拔刀,連削帶打,卸去大半氣勁,腳下一滑,轉到肖堯身后,另一刀毫不客氣得落下。

“背后捅刀子可不是什么好招啊~女孩子家不能這么狠毒~”肖堯笑笑,落地打個滾聶云跑開,在十幾尺外頓足,復又攜著漫天塵土貼身上前。

影月咬牙,在肖堯沖過來的瞬間眼疾手快,一手搭住他的肩膀,腳尖輕點翻身落地,巨大的斗篷翻開,擋住了肖堯的視線。

“誰他媽告訴你我是個姑娘家了?”圓月彎刀毫不客氣得架上了肖堯的脖頸,影月怒火沖天,“你們中原人都不長眼的嗎?”

語氣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

肖堯在影月柔軟的臂彎里,嗅著繚繞的熏香,神魂顛倒,不以為意:“就算你是個平胸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壓寨夫人你當定了。”

“臥槽!你們這群白癡!”影月一把推開他,收刀入鞘,一把拉下頭上兜帽,將白皙的臉毫無保留得暴露在陽光下,“瞪大你的眼睛給我好好看看!”

白皙的臉,紅潤的唇,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一頭短卷發肆意張揚。金色的雙瞳在陽光下因為怒氣緊縮,配著不是很高的個頭,讓她看起來宛如一只怒氣沖天的貓。

肖堯上下打量一番,雙手抱胸滿臉笑意:“美人,就算你這么說,你也要跟我回幫的~別掙扎了!”

“你!”影月險些氣暈過去,一把扯開胸前的衣服,露出白皙平坦的胸膛,“老子是男人好嗎!壓你個大頭的寨!”

肖堯一愣,這才發現不對,沖過來一棍子將影月撂翻在地,揪著他的領子怒氣沖沖得說:“老子褲子都脫了你特么告訴我你是個男的?!”

影月被壓在地上,滿臉的不屑:“我從沒說過我是個女的,是你們一廂情愿罷了。”

“大男人家的你用什么熏香!”肖堯幾乎是用吼著說出的這句話。

“臥槽!老子有潔癖你管得著?!垃圾,你快給我滾下去!不然我一刀讓你絕后信不信?”

鷹隼的梟叫劃過天空,落在肖堯肩上。他一棍子砸在地上,咬牙切齒得放開影月。“我叫肖堯,以后最好別讓我看見你。”

影月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卡盧比門下影月,別對本應該成為你夫人的人說這么絕情的話!”

肖堯頭上青筋暴起,又無話可說,最終還是轉身,走入了揚州喧囂的集市。

背后,影月整理一下破爛的衣衫,系好及地斗篷,拍拍身上的土,帶好兜帽,俏臉隱藏在黑暗里。“愚蠢的中原人!”語氣里夾雜了說不盡的怒氣。

“怎么樣?明教此次是否有所密謀?”肖堯回到揚州總舵時幫主正在與揚州舵主豪邁得喝酒。

“沒有。如果有的話他也不會這么大搖大擺得出現在街上了。”肖堯沒好氣得說,邁過酒席頭也不回得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肖堯~”幫主喊住他,“你知道嗎,打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事情~畢竟你對西域武學了解還沒有你想象中那么深~”

“但是,問題是,他是個小伙子。”肖堯腳下不停,迅速從大廳消失。

“呃……”幫主與揚州舵主面面相覷,許久,他聳聳肩,飲盡杯中酒,“那不得不說,真是個俊俏的小伙子。”

“影月回來了?”聽見摔門的聲音,美顏的西域女人從內屋轉出來。一身素白寬松的舞娘服,結實整齊的大麻花辮上串著璀璨的寶石,眉如遠山,眼若繁星,柔軟的腰肢纏上影月健碩的身軀,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卡盧比大人安排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影月心里煩躁,將八爪魚一般纏上來的女人扯下來,拉開一段距離,解下斗篷:“影玉,就算你是我姐也注意下影響好嗎?怎么說我也是個男的,你別成天像條蛇似的纏在我身上。”

“嘖嘖嘖。”影玉吃了閉門羹也不惱,轉個圈坐在椅子上,翹起雙腿,摘下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丟入口中,“還真是弟弟大了不能留啊~你光屁股我都見過,抱一下怎么了?更何況……”女人頓一下,彎刀刀背挑起他的下巴:“就你長這樣,在西域都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到了中原還能有人發現你是男人?”

影月一滯,翻個大大的白眼自行走入屋內:“今天遇見了丐幫長安分舵的舵主肖堯。中原武功比不得西域,阿姐出門要當心。”

留下影玉一個人坐在大堂,自言自語:“肖堯?倒是個好名字,待姐姐我來會會你~”

“聽說近日揚州府衙上新來了位美艷西域舞姬?”這日,丐幫幫主郭左在與肖堯以及揚州舵主楊城喝酒時忽然沒頭沒腦得提起。

“幸虧幫主提起,今天李大人派人送來請帖說想請我們去府上觀看歌舞。”楊城一拍腦袋,“我差點忘了!”

“據說這舞姬的胡旋舞不比江南的舞蹈舒緩柔軟,節奏激昂無比動人啊!”郭左飲盡杯中酒,“我離開揚州城前還能有此眼福著實好啊~”

聽到西域,美人兩個字關鍵字,肖堯腦海里又想起影月那張冷得似天山雪水的臉。當下鼻子哼一聲,喝完酒起身道:“西域舞蹈有什么好看的,你們去吧,我留下守幫。”

“怎么,肖堯不一起去嗎?”楊城一臉詫異。

“他最近聽到西域就不開心。”郭左心知肚明,笑得戲謔。從壺中倒出杯酒,他拉住欲離席的肖堯:“別跟個娘們似的斤斤計較。不就是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闖蕩江湖哪有常勝將軍?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們同去吧。”

“我……”幫主開口,肖堯不好推脫,只好不情不愿得同意,坐回席中,接過郭左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葡萄美酒夜光杯,香衣美人羌笛曲。

酒過三巡,那傳說中的西域舞姬終于在萬眾矚目中赤足登場。

不比江南舞裙的裙帶飄飄,她著一身素白寬松長袖長褲,唯有袖口與褲腳處束緊,顯得手腳纖長,腰若細柳。褐色卷曲的長發仔細得辮成一股結實漂亮的大麻花辮,罩著衣服上的兜帽。臉上戴一方素白勾金的面紗,俏臉若隱若現,卻將那雙靈動勾人的美目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多情無瀾的眼神深得若海,忘不見底。

羌笛響,手鼓起,舞姬踏樂而舞。節奏明快,樂曲激昂,她時而飛速旋轉時而擊打雙掌時而雙腳踏地時而匍匐在地。腰帶上的彩綢因為過快的旋轉而揚起,兜帽滑下,露出她天鵝般修長的脖頸。

一曲畢,掌聲起。四座賓朋喝彩之聲不絕于耳,李大人聽在耳里,喜在心上。唯有這舞姬依舊赤足,卸了面紗,雙手捧酒杯走到肖堯面前:“久聞肖大人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且請大人飲下此杯。”

金色的雙瞳,紅潤的雙唇,卷曲的頭發,這張臉似曾相識,嚇了肖堯一跳。“影月?”

“大人說笑了~”說話間,舞姬湊上前來,柔軟的雙臂纏上他的脖子,香薰入鼻,是日思夜想的味道。

“你到底是誰?”他一把捏住舞姬的手,厲聲問道。

“大人……”明明還沒用力,那舞姬的雙目卻已經盈滿淚水,映著金色的瞳色,宛如琥珀,無限嬌羞。

“肖堯,美人在側不懂得憐香惜玉可不是君子行為啊~”郭左感覺到四周射來的嫉妒目光,輕咳兩聲提醒他。

“我……”肖堯連忙松手,那舞姬卻宛如失了支撐,徑直倒入他懷里,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縱使美人環繞,美酒飄香,肖堯的艷遇依舊惹得一眾人眼紅。然而丐幫勢力范圍之大又讓他們敢怒不敢言,只是紅著眼在內心酸溜溜得吐槽:鮮花插在牛糞上。

舞姬雙臂抱著肖堯,臉埋在脖頸處,在他耳邊低語:“肖大人還真是坐懷不亂啊~”

“西域人都這么熱情么?”肖堯靜下心神,大手攬上她的腰,“只怕我酒后亂性姑娘承受不起啊。”

“打狗棒法一共三十六路一十二招,每一招影月都仔細研習過應對方法,他不會輸。”舞姬不惱,繼續趴在他肩頭輕笑,“所以我很好奇,你有什么不同值得讓他特意叮囑我注意?”

“你是影月的姐姐?”肖堯雙瞳一緊,“你們來揚州干什么!”

“有些事大人還是不知道的好~”舞姬哧笑,“也不知影月叮囑我是為了讓你不至于死在我刀下還是為了少些冤魂以防行動暴露。”語畢起身,施施然回到州府李大人身邊,拈起一顆葡萄喂入他口中。

“肖堯,這西域女人與江南可有不同?”楊城湊過來看著舞姬離開的背影,笑得促黠。

“告訴李大人,他這名寵姬不能久留。”肖堯握緊手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我見過他了~”影月再回到客棧的時候,影玉正在收拾東西。

“誰?”影月合上門,抬手解斗篷。

“肖堯。”影玉手下不停,疊好衣服開始著手收拾細軟。

影月動作一僵,一會兒,回過神,解下斗篷:“哦……”

“你都不問我細節?”影玉滿臉的笑意,打開妝奩細細得數著步搖珠釵,“當初還是你讓我小心他的~”

影月走進里屋,靠在門框上看影玉收拾。“影玉,有話直說,我都認識你十八年了,你什么意思我還不知道?看這樣子你對他很心儀嘛~”

“混小子!”影玉隨手拋來一個枕頭,嗔怒,“你明明知道我只心儀卡盧比大人。”

影月笑笑,沒說話。

“他對著我喊了你的名字。”影玉捆好包裹,帶上兜帽出門,經過影月身邊時,頓一下,“去把你們之間未盡的事情解決完,來長安找我。”

語畢,拿起桌上的彎刀,拉開窗戶縱身跳了出去。

“還未盡的事情……”影月踢一腳柜子,“非要我一刀砍了你嗎?!”

再見肖堯是在揚州郊外。

一輪彎月當空,他獨自一人半躺在樹叉上,肩頭停著白色鷹隼,手中抱著陳年佳釀,腰間依舊斜插著根短棍,臉上的胡子沒刮,憑空顯出些滄桑的味道。

“你打算站多久?”望著明月,他忽然開口。

“西域的月亮要美得多。”影月從黑暗中走出,還是一襲及地斗篷,白得扎眼。

“揚州的事情辦完了?”醉酒的肖堯少了很多鋒芒,然而意識依舊清晰,“長安可是我的地盤,不會由著你們亂來的。”

“我若亂來你也攔不住。”影月縱身飛上樹枝,“更何況你現在不過是個醉鬼,殺掉你對我來說是件再輕松不過的事情。”

端起酒壇一陣暢飲,肖堯大笑:“影月,我要是你就這輩子都不會再說這句話。”放下壇子,他看著影月:“我知道你們想干什么。多活的幾年也不是白吃飯的。所以,回去告訴你姐姐。自古正邪兩立,明教若敢在皇城下亂來,我肖堯就算拼了命也會竭盡全力阻止。”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你以為干我們殺手這行的見過的死人多你一個?”影月輕笑一聲,“大叔,你以為你是誰?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你最好別聽我的話。”酒壇早已見底,肖堯在手指上滴溜溜轉一圈,隨手拋下,“你死了,或許我也不用再想念了吧……”

酒壇咔擦一聲碎裂。

影月皺眉:“莫名其妙!”

“揚州知府求見!”宦官的喊聲穿過大明宮重重宮闕,繞過層層飛檐,直傳入正在大殿內尋歡作樂的皇帝耳中。

“李儒林帶著西域舞姬來了?”年過半百的皇帝聞言,從皇椅上摔下來,撥開鶯鶯燕燕的廣袖長裙,焦急得喊,“快請進來!”

影玉赤足踏上漢白玉的臺階,匍匐在地:“影玉拜見皇上。”

是夜,影月一身夜行衣,悄悄潛入宰相何其的府第,繞過一隊隊巡邏的侍衛,長驅直入,一路闖入琳瑯滿目的寶庫。

珊瑚珍珠白玉雕壁,價值連城的寶貝觸目皆是,然影月只眼不看,只是一味得向深處走去。

“珍寶若美女,無人垂憐也是會自怨自憐的啊。”有些熟悉的嗓音響起,伴著醇厚的酒味,拉出些悠長的尾音。

影月一僵,飛身跳上房梁,冷著一張臉問:“你來干什么?”

“我早說過長安是我的地盤。”肖堯悠然得喝著酒,“有朋自遠方來,自然要盡到地主之誼。”從懷里掏出個玲瓏白玉杯,他斟滿酒,放在身邊,也不看影月一眼,只說一句:“嘗嘗中原的酒與西域的馬奶相比有什么不同如何?”

影月長身直立,俏臉隱在黑色的面紗后,看不出表情。

“肖堯,你究竟想干嘛?”

“何其身為大唐宰相暗中通敵,掌管的麒麟商隊看似經商實則送信,也不知這消息送去了哪里。”肖堯把玩著短棍,棱角分明的臉藏在經年累月的灰塵里,分不出悲喜。

“……”影月皺眉,端起房梁上的酒杯,仰頭喝完,烈酒火辣辣得劃過食道,嗆得他眼淚直流。

“影玉被揚州知府送給了皇上,現在那精蟲上腦的家伙已經封了她為影妃,連外邦進貢都要緊著她挑。皇上身邊的棋子已經放好,于是我想,此時你來宰相府大概只是想要這調動軍隊的虎符吧。”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的卻是驚天動地的話。肖堯從懷里掏出一個造型古樸的玉符,嘆氣:“鳥盡弓藏,什么樣的人才能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看見虎符,影月即刻出手,彎刀出鞘沖著肖堯當頭劈去。“把虎符拿來!”

“這虎符明明是大將軍的東西,也不知何宰相花了多大力氣才搞到手。”側身閃過刀鋒,短棍點在影月手腕上,手一脫力,彎刀幾欲脫手。肖堯順勢轉到他背后,大手挽住他的腰部:“不要這么急,長夜漫漫,影月跟我敘敘舊可好?”

“沒空跟你廢話!”影月咬牙,另一只手反手握刀向身后劃來。

肖堯見狀只得松手,向后跳兩下,在房梁上站穩,無奈得問:“影月,你就這么討厭我?”

影月滑出幾尺,握緊雙刀:“卡盧比大人說過,殺手沒有喜歡只有利益。”語畢,貼身上前,彎刀直沖要害而來。

“死腦筋!”肖堯借力打力,短棍輕巧得在雙刀間回旋,且戰且退終于退到了屋角。

退無可退。

只得出手。

瞅見影月招式的間隙,肖堯彎腰躲過橫劈一刀,短棍向腳下掃去,影月躲閃不急,摔倒在地,眼見就要滾下屋梁。

影月一驚,花容失色,卻在一只大手中減緩了后仰速度。

肖堯眼疾手快挽住了他的腰,笑問:“影月,現在我們可是利益關系了?”

影月小臉煞白,咬緊牙:“你到底想怎么樣?”

“幫我一個忙。”

“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若不能稱心如意,當如何?”將影月撈上房梁,肖堯的眼神里有著深不見底的海水。

影月莫名其妙得看著他:“看你是否真得想占有。”

“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如何?”

“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沒有誰是冷血動物。”

“若不能被世俗所接受當如何?”肖堯的目光若著了火,盯著影月目不轉睛。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大丈夫頂天立地無愧己心,只要不是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拘束?”影月收刀入鞘,“我本當你是個江湖人,醉人不醉事,浪蕩逍遙無拘無束。如今看來,你也不過是個塵世中俗人罷了。”

肖堯聞言,仰天大笑。“好一個醉人不醉事。影月,我肖堯果然沒看錯你。”

笑聲穿云,驚醒巡邏的侍衛。點燃火把帶著佩刀迅速前來。“什么人敢深夜擅闖宰相府!”

“影月,我們后會有期!”肖堯破屋而出,心頭的憂郁一掃而空,徒留滿腔豪情,“虎符先壓在我這里,來丐幫長安分舵找我!”

“你!”影月語塞,眼看著侍衛即將破門而入,只得咬牙,身形隱入黑暗,以最快的速度銷聲匿跡。

“又或者,我去找你?”飛上半空的肖堯望向腳下重樓緊鎖的宰相府,唇角勾起些不易察覺的弧度,“影月,這是你給我的答案。你跑不掉了。”

影月發現自己多了個尾巴。

自那晚后,本應是他心急火燎地趕去找肖堯取回虎符,然而天還未亮,他甫拉開門,就發現坐在門口喝酒的肖堯。

“想了一晚上后悔了決定送貨上門?”影月挑眉,雙手抱胸,戲謔一笑。

“是送貨上門,不過可不是虎符。”肖堯裂開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送的是我~”

影月笑容一僵,頭上青筋暴起,怒上心頭:“無理取鬧!”戴上兜帽抬腳欲走。

“別急。”肖堯驀得站起,攔住去路,“要拿虎符的話,就從我手里搶吧。”大手攤開,古色古香通體碧綠的玉器現身,影月一驚,條件反射般伸手去拿,怎奈肖堯人高馬大,只是一晃便轉到了他背后,俯下身,稍帶著些酒氣的鼻息噴在他的耳邊:“美人,贏了才有獎賞~”

“剛愎自用!”影月拔刀,肖堯輕輕一滑,退出十幾尺。

“美人,自第一次交手你的成語進步了不少嘛~”短棍勾起腳邊的酒壇,仰頭就灌,“我的話對你影響那么大么?”

酒未盡,刀一閃,酒壇應聲而裂。影月英氣凜然,刀光映著金色的瞳孔:“打架的時候要專心。”

丟掉手里僅剩的壇口,肖堯抹嘴,短棍在手上滴溜溜轉一圈,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正如我愿。”

比不得初次交手的小打小鬧,也不似宰相府里擔心被發現的束手束腳。晨起的朝陽里,雙刀短棍,兜帽鷹隼,金色的瞳孔映著刻上歲月滄桑的臉,淡淡的酒氣環繞著包裹素白斗篷的人。這一戰,天時地利,只是不知人心能否鸞鳳和鳴。

影月抱拳:“見笑。”便帶上兜帽隱入屋檐下的陰影。

肖堯放飛肩頭純白的鷹隼,倒翻幾個跟頭,站在晨曦中,短棍背在身后,陰影被拉得很長。

一明一暗,一靜一動。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風吹過。

似是人影迅速從身后劃過。

肖堯轉身,卻只見得幾片飄零的落葉。

再一閃,他只覺眼前一花,短棍脫手,凌厲的刀鋒劃開空氣撲面而來。

本能得彎腰,刀片擦著鼻尖劃過,肖堯一手撐地翻身而起,不給影月第二刀劈下的機會,亢龍有悔一掌打出。

似是沒能反應過來,影月生生接下這一掌,兜帽滑下,整個人向后摔去,雙刀脫手,在空中飛兩圈,扎在地上嗡嗡作響。

在地上打兩個滾,他終于止住了去勢,再抬頭,嘴角已滲出些血漬。

“你……”

“影玉說過你研習過打狗棍法的全部招式。”肖堯收掌,平息內息,走過來盤腿坐在影月面前,“上一次讓你搶了先手也是這個原因。只是……”大手伸過來,擦干凈他唇邊的血跡:“初戰告捷你就當中原人好欺負嘛?”

影月掙扎著爬起來,強壓下喉中的血氣:“這是什么武功?”

“降龍十八掌。”肖堯笑笑,“今天降了你這只貓,也是大材小用了。”

影月翻個白眼:“今日我輸了,虎符怎么辦?我就要不回來了?”

肖堯拿起地上被影月搶走的短棍,拍拍屁股站起身,向他伸出大手:“今天你就別想要回去了,明天你可以再來試試。”

影月無視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整整衣衫,復歸先前的高傲姿態:“明天就明天,你也不要以為你就能一直贏下去!”

肖堯瞇下眼:“影月,我愛極了你這副不認命不服輸的樣子,你最好一直這樣下去。”

影月一愣,臉上不自然一紅,局促得帶起兜帽,迅速離開,丟下一句連嗔帶怒的話:“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聞言,肖堯若有所思得看看自己的手,血跡還殘留在拇指的指腹上,盯著那縷血絲他喃喃道:“只打到肚子明明還沒占到便宜。”語畢吹聲口哨,鷹隼撲騰著翅膀落回肩上,他心情愉悅得走進長安繁榮的西市。

“丟了虎符?”客棧里影玉一身勁裝,帶一個及地幕離,身形隱藏在白紗里,辨不清悲喜,只聽得詫異的帶了卷舌音的語氣。

“是肖堯領先一步偷走了虎符,我明天一定能奪回來!”生怕家姐失望,影月連忙補充。

“影月啊……”影玉摘下幕離放在桌上,一雙美目看著他,滿滿的全是無奈,“卡盧比門下雙影是出了名的謹慎高效,什么大世面沒見過?如今只是一個丐幫分舵的舵主怎么會讓你方寸大亂?”

“我……”

“自古正邪兩立。影月,殺手出身的我們沒必要與中原人講什么道義。正面沖突難以取勝可以偷襲。但是時間和機會錯過了可就再難尋覓了,這道理你應該懂。”

“可是阿姐……”影月遲疑得開口,“不知為什么,我不想再隱在黑暗里了。”

沒有光,沒有亮,輕薄的刀口沾了血,白皙的臉龐遮了霧。

不同于影玉,他對卡盧比大人并沒有那種近乎狂熱的迷戀,有的只是身為明教弟子應有的敬重。

十八年的夜行生活讓他成長為一只波斯貓,深夜出行,金色的眼睛看不到希望,只有一波又一波的鮮血。

連著心也忘記了色彩。

沉溺于煉獄,不悲不喜。

“影月!”聞言,影玉瞳孔驀得抽緊,盯著他俊俏的臉許久,淡淡得笑,“是因為肖堯吧……”

“不是,阿姐你聽我說……”影月拉住她的手,卻被那冰冷的溫度一驚。

“影月你不用給我解釋,我都懂。”影玉笑得溫婉,絲毫沒有傳聞中影妃半點妖嬈,“你選擇什么路我不會干預。只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柔軟的手摸摸影月白皙的臉頰,她輕輕得嘆息:“弟弟長大了啊……多好,你還有希望可以追尋。”

語畢,戴上幕離拉開門,丟下帶著些絕望氣息的輕飄飄的話:

“陽光多暖啊……可惜大明宮的屋檐太高,照不進來呢……”

影月雖不愿,但阿姐的快樂擺在面前,他不得不再穿上夜行衣,悄悄潛入丐幫,尋覓虎符。

肖堯的屋子異常整潔。角落整整齊齊得馬著陳年佳釀,引得整間屋子被一股綿長的酒香所縈繞;木質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剛寫完的信箋墨跡未干;背后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壘滿了書籍,經史子集五花八門。而肖堯本人就躺在屋子靠墻的低矮床鋪上酣睡。

影月的動作很輕。他仔細得搜查了屋子的角角落落,卻沒見到虎符哪怕半片身影。茫然得仔屋內環視一圈,他的視線驀得鎖定在肖堯身上。

每一次他都是從懷里掏出的虎符,那么這次會不會還在那里?

念及此,他屏息,躡手躡腳得靠近床榻,輕輕呵熱手尖,小心翼翼得從他半敞的衣襟探入。

“影月,只一天不見,你想我至此嗎?”

輕笑聲響起,影月的手被抓住,他一驚,正想抽身而走,卻被一股大力拉扯著向床鋪上倒去。

那聲音繼續笑著:

“來了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想離開未免失些禮節吧~”

影月措手不及,一頭栽入肖堯的懷里,被他的大手牢牢鉗住,登時臉紅了大半。

“放開我!”掙扎未果,影月惱羞成怒。

“美人,一個小小的虎符究竟在你們的計劃里起到了什么重要作用,以至于你會大半夜以身犯險?”灼熱的手劃過他的下巴,挑起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那是我阿姐的自由!”影月揮開他的手,“你以為宮里的日子好過嗎?你以為妃子每日強顏歡笑幸福嗎?”

肖堯沒想到影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一愣神,影月便掙脫開來,一巴掌扇過去:“虎符是計劃的最后一步!她明明是那么沉溺于陽光的人,卻不得不為了卡盧比大人潛入禁宮侍奉一個足夠當她爸爸的人!你認為我有多看重這個虎符?”

肖堯伸手接住影月落下的手,黑著一張臉,沉聲道:

“那你又認為我有多看重你?”

影月一怔。

“唐傲天曾與丐幫聯手抵抗明教,怎奈內部出現奸細,信息泄露聯軍大敗,唐傲天斷腿,丐幫折損一代幫主。你認為我應該多恨明教?”肖堯的眼神里有著隱忍的痛,雖是輕描淡寫,但那徹骨的痛似已深深刻入骨髓,在深夜里冷徹心扉。

“好啊!那你恨啊!”影月聞言愈發不冷靜,熱血沖上大腦,他喊了出來,“別一天閑的沒事繞在我身邊!要殺要剮手下見真章,阻止明教計劃的方法有很多種,殺了我是最簡單有效的,但你偏偏選擇了最不作為的方法每日忽來忽去,溫水煮青蛙是想逼瘋我嗎?”

“你以為我想嗎?”再也隱忍不住,肖堯的情緒徹底爆發。

“你以為我想每日每夜想著你的臉入睡嗎?”

“你以為我想朝朝暮暮承受著正邪兩立的心里負擔嗎?”

“你以為我想時不時得出現在你身邊嗎?”

“我他媽比你還不想!但是我做不到!”

肖堯堅毅的面容已被感情沖得有些扭曲,嚇到了影月,怎奈他一雙大手鉗住他的肩膀令他掙脫不得。

“我肖堯活了二十八年,什么樣的風雨沒經歷過?但就是栽在了你一個波斯貓身上!為什么要偷虎符?我他媽還不是為了能每天見到你和你說話?”

語畢,手上用力,將影月拉回懷里,低頭吻上了那瓣柔軟的唇。

大丈夫頂天立地無愧己心,只要不是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拘束?

我本當你是個江湖人,醉人不醉事,浪蕩逍遙無拘無束。

如今看來,能說出這番話的你也不過是個塵世中俗人罷了。

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若不稱意,容我今日買醉。

轟的一聲,鮮血沖上大腦,影月忘了思考。

影月的唇有種特別的甜味,宛如久釀的葡萄酒,細細品來后味十足。肖堯輾轉纏綿,卻始終未得到對方的回應。被他攬在懷中的影月宛如一個布娃娃,他遲疑得放開了手。

影月雙眼放空,愣在原地,有些泛紅的嘴唇輕輕顫動著,似是被吸走了靈魂。

“影月……”肖堯輕輕得喚著,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影月回過神來,眼眶有些泛紅,揚手就是一巴掌,硬生生落在肖堯臉上,打得他大腦一蒙。

“魂淡!”隨后影月刷得抽出背在背后的雙刀,一刀劃開他胸前的衣衫,虎符當啷落地。

他執刀的手有些顫抖,月光自窗口射入,映在輕薄的刀片上有些刺眼:“今日留你一命,作為之前沒有過多阻攔我們計劃的回報。改日再見……”語句頓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怒氣,使自己的身軀不至于顫抖得過于厲害。

一會兒,補上了后半句:“這個任務做完我就和阿姐回西域,也不用再見了。”

語畢,撿起地上的虎符破窗而出。

地上滴溜溜滾落一顆夜明珠,宛如影月金色的瞳眸,在夜里發著耀眼的光。肖堯俯身拾起,看著那瑩瑩之光,無力得仰面倒在床鋪上,眼睛有些腫脹,一會兒便濕了鬢發。

有些事不可強求。

有些人不可強留。

有些人有些事終歸只是一場夢。

夢醒時分,只有醉酒。

“愛妃!再給朕舞一曲嘛!”不知喝了多少酒,皇帝早已神智不清然而依舊念念不忘影玉的舞姿。

“夜已經深了,皇上明日還要上朝,今兒還是早日歇息吧。”影玉笑著搶下他手中的酒杯,給周圍的婢女們使個眼色,立即有幾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婢女走上前來架起爛醉如泥的皇帝,扶上步輦向寢宮行去。

“愛妃!愛妃不要走!”整個人癱在座椅上,皇帝滿口噴著酒氣,嘴中呢喃不斷。

“將皇上抬去寢宮,服侍他睡下。我稍后就到。”在老媽子耳邊交代幾句,影玉向周圍張望一下,匆匆拐回玉影宮。

影月正坐在偌大的屋頂看月亮。

“這么明目張膽,你就不怕被御林軍發現?”影玉縱身飛上屋頂,在他身邊坐下。

“要發現早就發現了。”影月沒回頭,隨手將虎符拋給她,“阿姐,這個任務做完我們回西域吧。”

影玉看著懷里的虎符一愣,懂了些什么,素手拾起古色古香的玉片,對著月亮仔細查看:“跟肖堯解決了?”

“嗯。”影月話不多。

“他居然這么輕易就把虎符拱手相讓?這不是丐幫的風格啊。”

影玉端詳著虎符,等了許久,沒聽到影月的后文,回頭,忽然發現他滿臉的眼淚。

“怎么了?”影玉心中一驚,扳過他的肩膀將他攬入懷中,揉著他毛絨絨的卷發柔聲問。

“阿姐,什么是喜歡?”

影玉一愣。

“喜歡啊……該怎么說才好……”

六歲時母親為了生影月難產而死,父親在一次商隊的沖突中離世。孤獨無助的她獨自抱著剛過百天的影月一步一拜,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才來到明教圣殿前,早已膝蓋流血額頭發紫。瀕臨暈厥的她恰好被歸教的卡盧比大人發現,收入門下,從此姐弟倆便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兩把刀,斬下千萬個敵首,飲過成片的鮮血。

或許是因為父愛的缺乏,她一直瘋狂得迷戀著卡盧比大人。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能清楚的記得,他下達的每一個命令她都會盡全力去完成,哪怕更多的時候她都要做出一定的犧牲。

但是她,心甘情愿。

有時候在深夜孤單寂寞的時候,她也會問自己,這到底是不是喜歡?這樣一味得沒有回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最后的結果往往是她念著卡盧比大人的側顏沉入夢鄉。

所以,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感覺?

喉嚨有些干澀,她梳著影月的頭發,輕輕得說:“大概……就是宛如吸鐵石一般,雖然心里想走卻總是有股力量在把你往那個人的方向拽吧……”

“但是喜歡就沒有立場和原則了嗎?”

聞言,影玉心里已明白了十之七八:“那你覺得我喜歡卡盧比大人有立場么?”

“卡盧比大人待我們這么好,你喜歡他天經地義!”

“影月……”影玉嘆口氣,仰頭望月,“你我都知道,這不是真話。”

“什么是立場?什么又是原則?在感情世界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尺,所以它根本不影響愛與不愛。你可以說卡盧比大人對我們很好,但是他身為教中長老,我一個小小的教眾本是沒資格談喜歡的。然而這感情就擺在面前,該怎么辦?”

“扼殺它?”影月遲疑得開口。

“不,要承認它。不是不愛,只是愛錯了人。不是愛錯了人,只是錯了時間。不是錯了時間,只是錯了地位。當你排除掉一切你認為阻攔你的因素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愛已無所不能。”

“原則,立場,沒有什么是不可逾越的。不可逾越的,只有你自己的心。”

影玉將手放在影月的心口:“所以,不要哭,靜下心來問自己,你,到底愛不愛肖堯?”

影月閉眼,從初見到離別,一幕幕飛一般劃過眼前。他將他錯認為姑娘,他似有似無的調戲,他看似漠不關心的跟隨,他沉淀在眼神背后的掙扎,他醉酒后的片刻肆意,還有他徹底爆發后的獨白。從一開始,肖堯就被他放在了一個特殊的位置上,他不得不矚目,卻始終不愿承認這做法的來由。

許久,影月啟唇:“錯了身份,錯了行為,錯了陣營,錯了性別。”

影玉嘆口氣。“影月,自己的人生,你要自己選擇。記住阿姐之前告訴過你的一句話:大丈夫無愧己心。”用手拍拍他的頭,影玉扶起他,“好了,我要回去了,時間長了估計宮里的人會起疑。做完這次任務我們回西域,在大漠里磨練你的心性吧。”

影玉起身欲走,卻被影月揪住裙角:“阿姐,既然時間地位于你都不是問題,你又是為什么愛而不得?”

影玉的背影有些脆弱,在月影里搖搖欲墜:“因為他不愛我。”

說完,飛身離開,環佩叮當,若離人淚。

主站蜘蛛池模板: 利川市| 安泽县| 逊克县| 枣强县| 平乡县| 台南市| 武定县| 河池市| 镇平县| 行唐县| 尉犁县| 苍梧县| 白沙| 三穗县| 珲春市| 黑河市| 尼木县| 盐亭县| 安仁县| 呈贡县| 宁化县| 吴桥县| 射洪县| 壤塘县| 红河县| 卓尼县| 青神县| 罗甸县| 林州市| 资源县| 高州市| 平江县| 措勤县| 包头市| 七台河市| 南京市| 通许县| 三门峡市| 凤台县| 霍城县| 中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