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里的小旅行
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曾經寫過一本書,名字叫《機場里的小旅行》。他在機場待了一周,把觀察到的人,包括安檢人員、飛行員、機場牧師、空姐等,以獨特的視角寫下了他們的生活,讀起來全是哲學味。
我在機場遇到的各種趣事,毫不哲學,不僅不哲學,還很哭笑不得。
有一次我在某地機場托運行李,地勤竟然遞給我一張不是我名字的登機牌。好玩的是,我當時并沒有覺察,于是我就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和一張不是我名字的登機牌去過安檢。
我自信地把身份證和登機牌遞給安檢,并且按照老規矩沖攝像頭微笑著。而坐在對面的兩個人,一個安檢員,一個實習生,在核對了我的身份證和登機牌后,竟然給我蓋了安檢章。那會兒,我還是不知道我的登機牌打錯了。
真是安檢如浮云。
直到去了登機口,登機廣播喊后艙先登機,我拿起登機牌核對座位號的時候,驚奇地發現我的名字竟然打錯了!
我驚慌失措了,因為這時大家開始陸續登機。我跑回安檢口,正好遇到一位安檢負責人。
“這不是我。”我指著登機牌。
“那你是誰?”他嚴肅地看著我。
“這是我的身份證,身份證照片跟我一樣,而登機牌名字跟我身份證不一樣,所以登機牌不是我的,而身份證上的名字是我的。”
他邊理順我的邏輯,邊問:“那你怎么進來了?”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一個問題。”我沖他樂。
安檢負責人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不再跟我啰唆,氣呼呼地帶我去安檢口,把兩個安檢員訓了一通,然后轉身對我說:“你去登機吧。”
“可是,這不是我。”我拿著登機牌說。
“你來不及了,趕緊去。”他用手指了指天,意思是廣播在催促登機了。
“可是我坐誰的位子?”我很納悶兒地問。
“就坐你手上這個人的位子。”
“那他坐誰的位子?”
“沒準他坐在你的位子了。”他淡定的表情,讓我深深懷疑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拿著不是我的登機牌,過了安檢口,后來登機還坐了一個不是我的位置。
還有一次,正值釣魚島事件,國內反日情緒高漲,終于也讓我在機場抓住一個機會表達反日的情懷。在沈陽機場排隊等待辦理登機手續,前面一個姑娘手持日本護照,我頓時豪情萬丈,在不斷思索過后,在她后面低沉地說:“回去告訴日本人,釣魚島是中國的。”那會兒我儼然覺得自己在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
說完我自己都感動壞了,那姑娘卻轉過身來用蹩腳的中文說:“你著急?那你先辦票吧。”然后開始眨動眼睛看著我。
我瞬間覺得剛收復的領土又陷落了……
除了這種尷尬的經歷外,我還愛上了航班晚點。
航班晚點,讓我感覺就好像是小時候從自己的舊衣服里不經意間掏出了100元錢,出乎意料地興奮。本來緊張的時間由于晚點,平白無故多了一些出來,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于是,要么閑逛,要么坐在凳子上觀察行人,要么戴上耳機看部電影,又或者可以留意機場里的趣事。
人一生的時間,總量或許上天已經確定,反正在哪里耗費不是耗費,順其自然吧。
比如我看見機場書店里走進去一個穿著制服的安檢小伙,從自己的口袋掏出皺皺巴巴的一把零錢,精挑細選地拿了一本光潔如新的《男人裝》,嘴上咬著一小塊面包,如饑似渴邊走邊翻看里面的圖片,我瞬間被他感動了。
然后再偏頭去看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女生,赫然發現她正在瀏覽我的微博,我極度自戀又加了一點點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她說:“哎喲,你在看我的微博呢?”
她抬了一下頭,不痛不癢地說:“我知道呀,可是雞蛋好吃我非要跟雞打招呼嗎?”
這架勢看上去儼然是錢鍾書老先生的忠實粉絲。我估計,再搭訕下去就是暴力事件了,于是又去看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姑娘,端莊靚麗,心生無限遐想。
于是,搭訕說:“你也飛深圳呀?”
她抬頭看了看我:“你覺得我會中途下機嗎?”
我說:“還好中間可以聊聊。”
她白了我一眼,說:“你在看《讀者》,而我在讀China Daily(《中國日報》),你覺得我們會有共同語言嗎?”
氣死我了,我都沒好意思說她盯著牛皮癬的廣告看半天了。
幸好這時開始廣播登機,否則這機場里的小旅行非得鬧出人命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