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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康定解放紀實
  • 賀先棗
  • 3292字
  • 2016-04-12 17:46:11

省政府內的氣氛與往日大不一樣,各廳各處,都由廳長或處長在召開小型會議。沒有參加會議的人也顯得行色匆匆,人人見面,都在用目光詢問:聽說了吧?即使要擺幾句龍門陣,不知不覺中,人們都把嗓門壓得很低。但也看得出,有人面露微笑,也有人顯得心事重重,有的人則是一臉的惶恐不安。

快到中午時分,只見省府警衛團的兩個士兵從省政府大門外如飛而來。有人在問他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李良瑜聞聲也跑出辦公室,只聽到其中一個士兵跑得氣喘吁吁地、答非所問地說,要見王司令、要見王團長。

這里的人都知道,王司令就是王玉崗,是西康省省會、康定警備司令部司令,王團長也是王玉崗,他是省府警衛團的團長。大家眼睜睜地看到兩個士兵跑進省政府后院,卻都不愿意回辦公室,站在院落里、屋檐下,紛紛交頭接耳,胡亂猜測。正在此時,就聽到后院響起了集合士兵的哨聲,急促、尖利。

不大功夫,三十多名士兵,邊扎腰帶,邊狂奔,曾經擔任過警備部諜查小組長、現在是警衛團一個排長的張俊清,用他那濃重的天全口音吼道:林老二,你丫媽的比,跟老子跑快點!

站在辦公室外的人們到底打聽出了點名目,一個跑雜務的人從街上回來說,康定中央銀行那邊出事了。

這不是幾句話能講清楚的事情,到1949年,國民黨統治區的“法幣”已經貶值到了不值一文,老蔣宣布廢棄已如廢紙的“法幣”,改發“金圓券”,更使市面上物價突飛狂漲,五億元的“金圓券”才能換一塊銀元,而糧食等必需品價格上漲了約九億倍,人民群眾苦不堪言。地處邊地的康定卻又出現了現鈔奇缺的怪事,康定中央銀行便想出了在康定城中使用所謂的“本票”進行買賣的辦法。

這個辦法針對的是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康定的好多人卻都心知肚明,警備司令部王玉崗司令等人因為暗地里從事鴉片煙生意、槍支彈藥生意,想提多少現鈔就提多少現鈔,想半夜提,決不能等到天亮,康定中央銀行連屁也不敢放。

自古以來,康定地方雖說商貿發達,而當地卻不能出產糧食、菜蔬,日常生活所需都要依靠瀘定、漢源一帶運來供應。因而有“搬不盡的漢源街,填不滿的打箭爐”的說法。

可是現在卻讓漢源等地來的商販們感到為難,出售了貨物,得到的卻是“本票”,要離開康定,必須先到康定中央銀行兌換現鈔。而康定中央銀川卻又規定,每次只能兌換一定數額的現鈔,多了,須出具某個機關的證明。小商小販們上哪里開證明?時間一長,對康定中央銀行的怨氣化為了怒火。

這天一早,在天都沒亮的寒風中好不容易等到了康定中央銀行開門,又冷又餓的人們還是兌換不到現鈔。忍無可忍的人們憤怒了,吵鬧得不到結果,就用石頭狂砸康定中央銀行的門窗。康定中央銀行的“庫系長”名叫胡行,“營業系長”名叫任一方。有人就把他倆的名字合在一起寫出了一幅標語:打倒胡行一方的中央銀行!這時候,這個“行”不再讀銀行的“行”,而得念為行走的“行”。

王玉崗派出的這隊兵士,一趕到就朝天空放了幾排槍。圍觀的人群一哄而散,而那些想拿到現鈔回鄉的人雖說大多是膽小的鄉下人,現在被生計逼慌了,餓死是個死,被抓起來關死、打死也是個死,總之是個死,不怕,換不到現鈔就是不散。張俊清當即命令抓了幾個人,沒想到這卻惹惱了散開了的人群。

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康定這地方的人有個習性,愛湊熱鬧,有事無事,有個由頭就要起哄。同時康定這地方的人又有些古道俠義,看到不平,就要出手相助,那副標語,就是以吳煥文為首的幾個肚皮里有點墨水的康定人幫忙寫出來的。

康定人幫忙,還不光是言語尖刻,康定人打抱不平,還敢出手,手里抓到什么,什么就成了武器。看到士兵抓人,本來已經散開的人群又返回來,反把那隊兵士圍了起來,一時間,康定中央銀行大門前人聲鼎沸,群情激奮。

正在召集唐英師長、省財政廳張先春會辦、省政府秘書長陶世杰商量明天有關事情的張為炯,聽了警備司法部王玉崗司令的匯報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傳令放人,要康定中央銀行趕緊如數兌換現鈔給那些要回鄉的商販們。為了穩妥起見,張為炯又請財政廳李先春會辦趕緊去一趟康定中央銀行,要他去傳達省政府的意思,在這非常時期更要注意應付門面,防止出事。

有了省政府張代主席的嚴令,加上李會辦又親自到場對康定中央銀行陳說時局,曉以利害。康定中央銀行到底把那些小商、小販們手里的本票換成了現鈔,小商小販們拿到現鈔又趕緊去找人、找地方換成銀元,一場風波總算沒有釀成大事。

由省政府各廳長、處長們召集還沒有疏散去雅安的省政府職員們開的小型會,前前后后,陸陸續續,在中午過了才開完。沒有參加會議的李良瑜也在下午得到通知,明天上午十點,有重要會議。省政府內所有職員,都必須準時到會。

會議是明天才開,今天的飯卻不能不吃。省政府的職員們這些日子來,吃飯成了大問題。原因是省政府已經窘迫到沒有錢給職員們發薪水了。西康省政府剛成立那陣,人們領到的薪水還是“法幣”,可是到了后來,省政府發出的“法幣”一再貶值,買不回人們的生活必需品,省政的職員們就拒領“法幣”。

讓省府感到難堪的是,有人把矛頭指向了手握財權的李春先,暗地里貼出了“要想吃干飯,打倒李會辦”的標語來。張為炯大怒,下令追查,那標語卻升級了,變成了“此路走不通,去找毛澤東”。這可了不得,再查下去,說不定要出現打倒省政府的標語來。經過再三努力爭取,爭取到了劉文輝主席的同意,西康省政府的職員們的薪水才改為發銀元。本來,如李良瑜每個月要領四個半個銀元,可最近幾個月來,除了當官的,每個職員一個月只能領到一個銀元。

而銀元又不一樣,如果領到四川造幣廠的“川板”,銀元還是銀元,可是同“閉眼袁大頭”那種銀元相比,要少買一升米。領取銀元時,人人都爭著要“閉眼袁大頭”,不要“川板”,也不要云南鋼洋。這可愁壞了發薪水的人,但還是有辦法解決。找來一個口袋,把這些好不容易才從不同渠道湊起來的銀元裝進去,人們在領薪水的花名冊上簽署了自己的姓名后,各人伸手到口袋里去摸,但不允許手在口袋里停留,伸手進去抓到一塊銀元就得趕快把銀元出來,摸到哪種銀元,就是哪種銀元,全憑各人的運氣。

李良瑜的午飯在兩岔街的鐵匠鋪。成天叮當作響的鐵匠鋪當然不是飯館,是打鐵的地方。那個姓伍的老鐵匠為人和善,他每天都要為那些從各地來的馬幫打馬掌,以此來維持生計。鐵爐從早到晚都爐火熊熊,沒有火苗的爐灰就用來燒開水,煮飯。

也不曉得是哪個開的頭,李良瑜和省政府的一些沒有家室的職員,早上用一個搪瓷缸,抓兩把米放進去,摻上水,路過兩岔街鐵匠鋪,就把搪瓷缸放到爐灰里,中午就來取走。老鐵匠一邊打馬掌,一邊幫他們照看,從來沒有讓飯煮焦糊的事情發生。李良瑜和省政府的職員們對這個老鐵匠都心存感激。

有著西康省政府參議身份的曾文甫一直沒有公開自己的“民盟”成員身份,好多人只知道他是《西康日報》的記者、編輯和康藏通訊社的記者。《西康日報》停刊以后,他也清閑起來,但他還有一份差事,他是成都《工商導報》駐西康的記者。雖然如此,他也還是一個要到鐵匠鋪借火煮飯的單身漢。

這天中午,他又和李良瑜不期而遇,就對李良瑜說,他還有點“夾江豆腐乳”可以下飯,李良瑜說,正好,他還有點涪陵的榨菜。兩人就結伴到大石包街上的“同樂茶園”去,花兩個銅元買兩碗茶,就著豆腐乳、榨菜吃午飯。李良瑜穿長衫、曾文甫穿西服,穿戴如此的人,即使沒有飯吃,也是要坐茶館的,在康定城中司空見慣。

中午已過,一天到晚都不休息的寒風依然吼叫著,卷起灰塵、紙屑、馬糞渣滿街亂撞。城鎮上空的灰色云層讓人覺得天就要黑了,天氣還是那么冷,路上行人稀稀拉拉。

一路走來,曾文甫輕輕敲打著他裝有半干半稀中午飯的飯盒,對李良瑜說道:“康定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一天兩頓,你我就吃點稀飯!白人老弟,你說,這個社會再不變還有沒有天理,那些下力人,就連稀飯也要吃不起了”。

李良瑜這個人,年紀青青,卻是滿頭白發。有一個說法叫做“少年白”,可是更奇的是他連眉毛也是白的,因此,他在康定城中有個人人都知道的外號,叫做“白人”。也是這個原因,李良瑜遲遲沒有被批準入黨,黨組織考慮到他的像貌特征太突出,從事地下工作容易暴露。此刻,聽了曾文甫的感嘆,李良瑜微微一笑,回應說:“是呀,是呀,康定的冬天實在是冷。不過,雪萊說過: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是不是?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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