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書名: 圍爐詩話作者名: 吳喬本章字數: 870字更新時間: 2015-12-26 18:31:57
仲默不作豪態,不甚可厭,筆比獻吉稍輕秀,最宜今日應酬。
教職彭民望魄不遇,李賓之贈以詩云:“斫地高歌興未闌,歸來長鋏尚須彈。秋風布褐衣猶短,夜雨江湖夢亦寒。木葉下時驚歲晚,人情閱盡見交難。長安旅食淹留地,慚愧先生苜蓿盤。”此詩細密,獻吉必不能辦,何以妄輕賓之?山谷官葉縣尉,有詩云:“俗學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覺折腰難。”介甫見之,以為非奔走俗吏,除北京教授。獻吉、于鱗之橫行,總由居上位者無目爾。
于鱗《入覲賀建儲》云:“伏謁不違顏咫尺,十年西省愧為郎。”此二句有意可誦,不同他篇。明朝黨禍,成於冊立之緩,詩若為此事,恨不早諫,則少際也;若以昔不在翰林,不得近君,至外轉入覲,得見天顏,則淺矣。然非集盛唐字以成句者也。
句中虛字多則薄弱,實字多則窒塞,猶是皮毛之論。子美之“數回細寫愁仍破,萬顆勻圓訝許同”,不見薄弱;“落花游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不見窒塞,有意故也。于鱗之“河堤使者大司空”,“上客相如漢大夫”,“東方千騎古諸侯”,“仙郎起草漢明光”,“萬里越王臺”,有何意味?是飽啖棗栗,窒塞欲死者之語也。
于鱗惟“春流無恙桃花水,秋色依然瓠子宮”,是佳句,而元人已有“舊河通瓠子,新浪漲桃花”矣。
《懷泰山》乃《夢游天姥》之類,非游也。于鱗乃曰:“河流曉掛天門樹,海色秋高日觀峰。金篋何人探漢策?白千載護秦封。”直是游泰山矣,且四句全無意思。
于鱗仿漢人樂府為牧齋所攻者,直是笑具。
于鱗送之任慶陽者曰:“大漠清秋迷隴樹,黃河日落見層城。”十四字中畫作六截。大漠在塞外數千里,隴山在慶陽南千里,何以大漠清秋迷得隴山之樹?慶陽城去黃河東西北三面皆千里,何以黃河日落得見慶陽之城?文理通乎?縱令沙漠之清秋迷隴山之樹,黃河之落日得見慶陽之城,與別情何涉?王右丞、高達夫送別七律具在,豈曾如此?喬至不才,代筆送別,詭遇之談,亦不如是。至于“江漢日高天子氣,樓臺秋敞大王風”,吳門謔好大者,題其銘旌曰“申相國壁鄰王媽媽之柩”也,直是昏狂醉夢。
于鱗曰:“地坼黃河趨碣石。”真是唐人語。若是明人,即知黃河在宋真宗時入淮矣。偌大白雪樓,竟無一冊山經地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