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遺

孝友

趙希干 顏伯璟 耿耀（兄光、光子于彝、耿輔）　劉德瀇（劉思廣） 周繼圣（張維德、張振祚） 黃向堅　顧廷琦 劉龍光 錢美恭（趙萬全、王原）　沈萬育 盧必升 嚴(yán)書開 孫博雅（李明性） 楊嘉禎

趙希干字仲易，南豐人。父師高，早卒。希干年十七，母病，日夜禱神祈身代，不愈。往問吉兇于日者，復(fù)言不吉；希干踟躕不去曰：『何以救吾母』？日者惡其煩，數(shù)曰：『危矣！剖心其可救乎』！希干心識日者言，歸見母病益危篤，作疏告神，書遺言付仲父及弟。時日光斜射床席，寂無一人；希干取小刀坐床上，剖胸深寸許，以手入取其心不可得。忽風(fēng)聲震颯沖其戶，希干驚疑，以為有人至；急反刀剜其胸肉置幾上，復(fù)取腸出，斷數(shù)寸。蓋人驚則心上忡，腸盤旋滿胸腹云。希干置腸、肉釜上，悶絕于床。弟妹出見釜上物，以謂希干割股也，烹而進(jìn)之。母再視，希干血淋胸腹間，氣垂絕；始知其割心。城邑喧傳，聞于令；令親往視之，命醫(yī)調(diào)治。不數(shù)日，母病愈；希干亦漸進(jìn)食飲，惟胸前腸出不得納，每日子、午間腸端瀝濡濡下。且余，胸肉合，終身矢從胸上出，而榖道遂閉；飲食、男女如常人。學(xué)使侯峒曾聞其事，拔充博士弟子員，補壬午（一六四二）恩貢。

甲申（一六四四）后，奉母避亂山中；貧甚，賣卜以為養(yǎng)。又十余年，母壽八十余，乃卒。未十年，希干亦卒；年六十一。

顏伯璟字士瑩，曲阜人；復(fù)圣六十六世孫也。性孝友，補四氏學(xué)生員。父允紹，官河間知府；值大兵至，城孤乏援，力不支，朝服北向拜，闔室自焚死。伯璟與弟伯玠時家兗州，兵亦至。城將陷，兵民皆竄，伯璟體肥不能走，伯玠手掖之以行，步益窘。伯璟曰：『同死無益；弟急去，猶可活也』！伯玠不肯釋；伯璟紿弟他顧，躍下城。伯玠俯視痛哭，矢及其身而卒。伯璟仆地，傷左足；夜乃蘇，為邏卒所得。舁以告帥，不為屈。帥驚異，問之，則顏子后也；遂延之坐，留帳前。有被掠者偶語曰：『昨見城中婦女十?dāng)?shù)輩，邏卒驅(qū)以走。中一婦不肯行，卒反刃擊其臂；臂折，猶罵不已，卒殺之墻下。有媼過之，指曰：「此顏氏婦也」』！伯璟曰：『得非吾婦朱氏乎』？告其帥跡之，果然。蓋刃傷已四日矣，驗其息猶未絕；載之還，復(fù)活。既聞河間已陷，長號，力請于帥護(hù)之出軍壘；蹣跚走河間。時盜賊充斥，積日不能得食；既乃卒達(dá)河間，哭其父甚哀。方其父之自焚也，幼子伯珣甫六歲，仆呂有年抱之出火，負(fù)而走，道中流矢死；伯珣匿民間，顧得免。伯璟既拾父遺骸，復(fù)訪得其弟，與俱還。倪元璐，其父座主也；至是道經(jīng)河間，為文以祭曰：『父忠子孝，是吾師矣』！由是，伯璟之名聞一時。

生平坦易，而家法嚴(yán)以肅，友愛季弟；訓(xùn)子孫以經(jīng)義，鼓琴賦詩自娛。國變后，卒；恒自言壽止六十一，果驗。

耿耀，太康人；邑諸生。少時，從兄光受業(yè)，事之如父；凡出入起居，必諮稟而后行。崇禎壬午（一六四二），闖賊陷太康，耀率弟炳肩輿舁母避河朔，貿(mào)市以供甘旨。母病，耀朝出經(jīng)營、暮歸侍疾，夜不解帶者累月。母沒，扶櫬渡河，將殯于祖塋。會鎮(zhèn)帥高杰兵作亂，道梗塞；耀出入兵刃間，挽車以葬，不怵也。時定興耿權(quán)與弟極以孝友稱，炳嘗慕其為人，訂為兄弟；分宅以居，且贈田四頃。其「義譜」有云：『性地成宗，心源為譜』。容城孫奇逢聞而義之，為作「三耿合傳」云。

光字伯明，邑諸生。事繼母孝，教諸弟嚴(yán)，家世業(yè)農(nóng)；父應(yīng)科，好施與。七世同居，子姓百余口，置圓幾二，外則男子以次共食、內(nèi)則婦女以次共食，額其堂曰「效藝」。嘗赴省試，拾遺金數(shù)百于旅舍；俟其人歸之。嘗言：『行事當(dāng)以圣賢為法，始無悔事；立心當(dāng)求鬼神可鑒，始無愧心』。其刻志勵行如此。子于彝，有學(xué)行。光卒未葬，值流賊屠太康，居民逃竄；于彝獨抱父柩，號泣不去。賊大至，怵之曰：『汝獨不畏死邪』！推墮城下，傷腰膂幾死。越三日，賊退；踉蹌歸家，以土掩柩而后去。時歲大祲，人相食；邑令饋榖四十斛，悉推其余以賑貧人。年八十二，無疾而終。耿氏以孝友名世，子姓守其家法；中州稱禮讓者，以耿氏稱首。

耿輔者，虞城諸生。早喪父，奉母避亂開封。會流寇決河灌城，輔倚浮木負(fù)母渡水逃，獲免。后居母喪，哀毀骨立；縞衣蔬食終其身。

劉德瀇，涿州人。父源汴，官鴻臚寺鳴贊。甲申（一六四四）闖賊陷京師，按京朝官及選人籍名，索諸薦紳搒掠之，號曰「追贓」；或立斃、或賂而免、或受其賂而又殺之。方是時，源汴名亦在索中；德瀇匿源汴他所，而身自詣賊曰：『劉鳴贊，即我是也』。賊拷責(zé)，默無一言。久之，度父已遠(yuǎn)去，乃奮起批叱罵賊；賊杖殺之。而源汴竟行遯，沒齒不出。

劉思廣，襄城人。崇禎末年流寇亂，父漢臣被執(zhí)；思廣方十歲，號哭奔赴，父已被害。慟哭收父尸，賊怒截其耳鼻，不肯去；賊憐而釋之，負(fù)父尸以歸。兄弟同居，終身無閑言。有姊少寡，迎歸；撫其二子，給以田產(chǎn)。母歿，哀毀嘔血，遂卒。寢門外產(chǎn)芝三本，人咸謂純孝所感云。

周繼圣字述之，長沙諸生。獻(xiàn)賊陷長沙，其鄉(xiāng)人某，故與繼圣有隙，嗾賊授以偽職；匿不出，則縶其母妻詣賊，仍不屈，則次第殺之，闖門殲焉。繼圣力衛(wèi)母，賊斷其右腕。尋逸去；密謀聚眾，殲賊并某家三百余人，以其首祭母。督師何騰蛟上其事，授教諭；繼圣痛家難，終身不仕。

張維德，合肥人。崇禎乙亥（一六三五）流寇入境，執(zhí)其父，將殺之。維德年甫十五歲，延頸就刃，求代父；賊義而釋之。越二十一年，父卒；哀毀骨立，廬墓側(cè)三年。

又，張振祚，廬江人也。父宏任，攜孥知四川嘉定州。崇禎壬午（一六四二）流賊逼城，振祚奉父命領(lǐng)數(shù)騎突出求援；城尋陷，振祚還，見父被害，觸石死。

黃向堅字端木，吳縣人。父孔昭，官云南大姚知縣；國變后，阻兵不得歸。向堅孑身往尋之，以家事付其妻曰：『此行不見父母，不歸也』！族黨皆阻之，不聽。既出門，遇客之舊往滇者，詢之；告以道里遠(yuǎn)阻、猺猺險惡，復(fù)阻之。卒奮然往；一蓋一笠，越關(guān)數(shù)百重。將及滇，時兵戈未靖，滇人訝其形容、衣服不類，疑為間諜；告以實，痛哭如嬰兒，眾乃釋之。至白鹽井，遇父母及從弟何嚴(yán)，俱無恙；喜極，哭失聲，蠻獠皆為感動。踰一年，得歸。歸時，途中與弟親扶籃轝，怡怡如也。始辛卯（一六五一）十二月、訖癸巳（一六五三）六月，往返二萬六千余里；吳人作「樂府」以傳其事。

顧廷琦字囗〈王風(fēng)〉堅，長洲諸生。父繩詒，知四川仁壽縣；獻(xiàn)賊破成都，不屈死。亂既定，廷琦黧面赤踝前后歷四寒暑，始得扶櫬歸。中間川水暴漲，幾死；絕粒數(shù)日，幾死；遇盜劫，幾死；臨穹崖絕巘，墜深淵，幾死：而卒不死。方之成都時，無有知父瘞埋處者；呼號路側(cè)，誓不欲生。由遵義民輾轉(zhuǎn)訪詢，始得諸龍腦橋側(cè)。廬墓數(shù)月，往返六萬四千余里；抵里門，須發(fā)白矣。因自譔「入蜀記」。

劉龍光字蓼蕭，長洲諸生。父廷諤，官益王府長史。國變道梗，龍光始以省試歸，兵后不知父母存歿，日夕涕泣；家故貧，徒步往建昌。時益府舊人無在者，禱于張令公之神，夢中若有告以石漈者；然不知所謂。久之，遇一尼云：『石漈為閩、粵交界處；今官道阻兵，出間道往，七日可達(dá)』。龍光乃冒死穿藤峽一線天，踰白石嶺高萬仞；蟻旋而上，血漬雙足。過山麓，得微徑；俯視山下有村，村中板屋三楹，流泉決決鳴石上。龍光心動，謂『得毋即石漈乎』？叩其戶，則母管氏出焉；喜極而哭。問父所在？先二年卒，殯板屋中；又大哭。村民聞之，皆來觀；曰：『吾鄉(xiāng)舊名「見娘村」，宋孝子王龍山見母處也。今遇子，又一孝子矣』！乃奉母扶櫬歸。孝養(yǎng)十余年，母歿；以哭母，得心疾終其身。

錢美恭，紹興人。父士骕，由舉人官云南陽宗縣。有子三，美恭其季也。八歲時，庶母與仲兄之官，美恭及伯兄侍母留故鄉(xiāng)。未幾國變，滇南道梗，伯兄亦卒，美恭欲往尋親；母曰：『空囊，能行萬里乎』？美恭曰：『絕處逢生，未可知也』！遂于癸卯（一六六三）秋，由江、廣抵廣南；病痁，力疾行山徑，十步九頓。至蒙自，宿土城旅店；竟夕不寐，悲吟聲達(dá)戶外。有楊姓者問之；告以故。楊曰：『是故錢守兒邪？守以考最，擢知嵩明州。乙未（一六五五）五月卒官，葬通海縣之南山。在滇復(fù)舉兩子，今不知散失何所矣』！美恭遂至通海，問南山，無知者；哭于路左。有老人曰：『君家舊仆童姓尚存，盍詢之』！至則不復(fù)識；詳告之，乃相持哭。尋謁墓南山。仲兄至，亦不相識矣；探庶母、幼弟俱在。謀歸父骨，無貲；寄跡僧寮，展轉(zhuǎn)丐貸，始偕仲兄負(fù)骨歸，蓋往返六年矣。好事者，演傳奇曰「尋親記」。

趙萬全，會稽人。父應(yīng)麟，儒而貧，出游四方。值國變，阻兵不得歸；轉(zhuǎn)徙他鄉(xiāng)以歿。萬全幼，數(shù)從母問父所在。及長，遂辭母，獨行求父；度淮，歷燕、齊、楚、豫、秦、隴，日不再食，謳號于涂。初，萬全將出，懼不審父狀，張牘書應(yīng)麟名及鄉(xiāng)里、年歲、容貌揭于背以行。久之，抵馬邑。有張文義者聞之，亟走視，誦所書牘；曰：『吾幸識而翁。翁客游無所寄食，嘗為我授書；吾哀其死也，槨而封之』。萬全聞言，號而仆，絕復(fù)蘇者數(shù)；乃負(fù)骨歸。以教授供其母；母亡，得合葬，廬冢上三年。

王原，文安人。父珣，崇禎時苦歲荒役重，不能支；辭其妻曰：『我去，則追呼不及門；嫠婦孤兒，庶可安也』！遂逃去。原稍長，從群兒學(xué)，有嘲其無父者；歸問母，得其故，大悲。既娶婦，乃辭母求父去；足跡半天下，乞食充腹，跣步重趼至見骨。一日，渡海至田橫島，假寐神祠；夢至一寺。已至輝縣之帶山，有寺曰「夢覺」；原心動，曰：『吾夢豈至是征邪』？詢之，父果在，已為僧；乃抱持慟哭。相將還里，夫妻、子母復(fù)聚焉。

沈萬育字和卿，常熟人。南都亡，負(fù)母避亂于野。遇盜奪其囗〈米冓〉，母固不與；盜怒，將殺之。萬育泣而求代，并得免。鄰人失火，延母寢，母疾方劇不可以遷；萬育號痛呼天，天反風(fēng)，火以熄。母年八十余，疾危篤；割股以進(jìn)，弗瘳。夢緋衣神告曰：『疾非五藥所能治也。醫(yī)凌某在雙林，速致之』！凌至，以針達(dá)之，霍然愈。萬育性好義，建橋梁、施棺槥；隱居以終。

廬必升字釆臣，山陰人。生有異稟。年九歲，父芳患病，思得蟛蜞炙。必升潛攜筐采諸沙口，為潮所沒；得漁者救以竹筏，筐終不釋手，而蟛蜞滿其中。

仲父茂無子，以必升為嗣。南都既亡，茂負(fù)俠氣，嘗仗劍獨行，不知所往。必升奔覓諸暨山中，晝循林箐、夜則崎嶇山谷；伏尸枕籍，驚跣疾奔，兩足為沙石所嚙，血縷縷漬地，行跡皆赤。遇一僧憐之，挾與俱；遇虎，匿高樹，大呼『山神救我』！虎竟去。閱數(shù)月，得奉父以歸。

既而土寇竊發(fā)，茂陷賊營。必升往贖以金，不應(yīng)；繞岸哭三日夜，不絕聲。賊感動，為引至父前。賊欲其父降，脅以刃；必升冒刃，叩頭流血。忽狂風(fēng)疾雨，舟幾覆；賊震駭，乃得釋。茂既被創(chuàng)，病日臻；必升日夜侍側(cè)，以兩手摹患處。茂嘆曰：『人摹我痛，痛在我身；汝摹我痛，痛在汝身』！

先是，茂妻徐氏有女，忌必升為嗣，分其貲；嘗遣盜要于路，擊之垂死，遇救得免。必升處之泰然，徐氏卒感悟。年七十四而終。

嚴(yán)書開字三求，歸安人。父爾珪，官廣東參政。書開幼警敏，八歲能屬文；舉崇禎癸酉（一六三三）鄉(xiāng)試。簡討汪偉，其座師也；北都陷，以抗節(jié)死。書開聞之慟哭，將往經(jīng)紀(jì)其家。會丁母憂，居喪；愈哀毀。服除，乃走抵昌平，謁思陵，刲甡列祭，哭盡哀；守陵校尉王鴻羽嘆曰：『咫尺京都，明之貴人達(dá)官無一停驂者；子何人斯，而哀若是』！

既歸，杜門不復(fù)出。與里中遺老為問道社，研濂、洛之旨，旁及兵刑、錢榖、屯田、水利諸經(jīng)濟(jì)學(xué)可裨世用者。其同年生溧陽陳名夏、合肥龔鼎孳，皆入仕；我朝方貴顯遺書勸之出，書開堅拒之。

性孝友；父嘗臥病，百藥弗效，沈思曰：『其殆中粵蠱乎』？即裹糧踰五嶺求靈草；傍徨山澤無所得，號泣于道，恍惚似人有告以九華山者。返至九華，遇異人授以方，父疾果愈。撫庶弟如子。歲兇，出家財三千金，為縣輸逋賦；仿范莊義田，贈族人之貧者。

戌、亥（一六五八～五九）間，海上師起；邑中大姓為群不逞所持，輒誣以通海，甚者誅夷、竄塞外。書開家故饒，坐是大困。邑令強(qiáng)之就試，宗人或怖之曰：『子不出，禍且及宗』！乃赴甲辰（一六六四）禮部試；未畢事，即移疾歸。學(xué)士葉方藹得其五策，奇之曰：『此真通知古今老宿也』！時甫變?nèi)∈恐疲瑥U經(jīng)義、用策論，主司欲以冠多士；及次場，文不至，嘆息累日。書開晚愈韜晦，結(jié)廬皋亭山，山人衲子相攜，徘徊澗壑，往往經(jīng)歲不歸；自號逸山。卒年六十。有「逸山文集」十二卷。

孫博雅字君僑，容城處士奇逢子也。幼端重，不茍嬉笑。甲申（一六四四）后棄舉子業(yè)，絕意仕進(jìn)。奇逢遷蘇門，博雅獨留；貧無以炊，賒柿餅以供母，徒步奉至蘇門。母病，不交睫、不解衣帶者三旬余；及卒，為孺子泣三年，不見齒。奇逢年漸高，偕兄弟朝夕上食，夜則更臥床前候其欠伸，未嘗頃刻離。時從奇逢游者日眾，有數(shù)百里或數(shù)千里至者；博雅設(shè)榻供食，各得其宜。國朝康熙八年（一六六九〕，詔舉山林隱逸，郡守程啟朱以博雅名上之大府；以父老力辭。無何父卒，偕兄望雅、弟韻雅廬墓三年，哀毀骨立。

博雅德器純粹；與人交，和易可親。見人一善，贊揚不去口；人有過，不顯言，問引一、二古語相感發(fā)，聽者聳然，多見省改。韻雅坐事被逮，系刑部獄凡五年，將遠(yuǎn)徙；博雅具橐饘以從，病致藥餌，更周恤其同系者。家故貧，竭產(chǎn)供弟；故交所贈遺，皆拒不受。同難有械系者，博雅以蹇驢讓之；徒步烈日，兩足皆腫。嘗遇暴風(fēng)雨失道，幾溺死；饑渴困頓，遂病。每假寐，口中喃喃，皆其弟事也。頃之，竟不起；彌留，猶張目曰：『吾弟免矣』！遂卒；年五十五。不數(shù)日，弟事漸解，竟免流徙。士大夫高其義，私謚「文孝先生」。所著曰「約齋集」。

李明性，直隸蠡縣諸生；性篤孝。其父春秋高，日必五、六食；明性率其婦馬雞鳴起，盥漱問安，每食必手捧持之。自奉，糠籺不繼。嘗侍疾數(shù)月，衣不解帶。居喪，屏酒肉，不入中門；晨興必上冢號泣，六年如一日。時容城孫奇逢講學(xué)蘇門、祁州刁包聚生徒里闬，明性獨篤行卻講，期為有用之學(xué)。隱居以終，學(xué)者私謚「孝愨先生」。

楊嘉禎，江西宜春諸生；有學(xué)行。丙戌（一六四六）春，父文盛避兵山塘；兵將至，嘉禎從間道渡水報父。水湍急，被溺；流至深處，滅頂矣，猶躍出水面曰：『速走！速走』！遂溺死。

跋

昔先大夫作「小腆紀(jì)年」既成而作「紀(jì)傳」，謂『「紀(jì)年」一書取「春秋」「綱目」之義，凡明季衰亂及諸臣賢否固在在可考；然讀遷、固之史，其人其事必綜其生平言行各予紀(jì)傳，令觀者得悉其畢生之善惡』。此史家之例，而先大夫「紀(jì)傳」之所由作也。維時出守福寧，賊氛告警，登陴盡瘁；遺命深以此書不克成為憾。迨兄承禧筮仕閩中，理繁治劇，為政務(wù)所迫；承祖從節(jié)泰西，鞅掌、奔走迄無定日：雖無忘先志而皆未逮。弟承禮在閩，珍什遺稿，于公余暇日輒出是書厘次；與仁和魏君錫曾參校編次，得六十五卷，繕為定本。弟承禮復(fù)搜遺搜逸，博釆群書；凡先大夫未及錄者，作「紀(jì)傳補遺」若干卷，亦本先大夫作書之旨。其間或俟編次、或俟考正，多未脫稿；其已訂正者，凡五卷。

甲申（一八八四）冬，承祖奉命出使日本，函商于兄承禧，謹(jǐn)出「紀(jì)傳」命工人梓成；因令「補遺」之已成者附刊于后。蓋不敢忘先大夫作書之本心，并以勖弟承禮纘述之篤志云爾。

光緒十三年（歲在丁亥、一八八七）冬十二月，男承祖謹(jǐ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