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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 俠義英雄傳
  • 平江不肖生
  • 11758字
  • 2015-12-26 18:01:23

龍在田仗機(jī)智脫險

王國楨弄玄虛迷人

話說張文達(dá)睜眼教大家看他身上的皮肉,大家湊近前看時,只見兩條胳膊,自肩以下直到手指,和胸脯頸項,筋肉一道一道的突起來,就如有百十只小耗子,在皮膚里面走動的一般,只見得他這身體,比初脫衣時要粗壯一倍以上,大家都不由得稱奇。張文達(dá)道:“各位爺們誰的氣力最大,請來捏捏我的皮膚,渾身上下,不拘什么地方,只要能捏得動分毫,便算是了不得的氣力。”

當(dāng)下便有一個身體很壯實的人,一面捋著衣袖,一面笑道:“讓我來試試,你通身的皮膚,沒一處可以捏得動嗎?”說著,就伸手用兩個指頭,先捏張文達(dá)的眼皮,捏了幾下,雖不似鐵石一般的堅硬,但是用盡所有的力量,一點兒也捏不起來,接著就左邊脅下再捏,也捏不動,不由得吐舌搖頭對大家說道:“這位張教師的本領(lǐng),實在高強(qiáng),佩服佩服!”顧四少爺笑向這人道:“看你倒也象是一個內(nèi)行,怎的從來不曾聽你談過武藝?我們時常在一塊兒玩耍,還不知道你也會武藝。”這人連連擺手道:“我哪里懂得什么武藝,因為看見有許多小說上,寫練金鐘罩、鐵布衫工夫的人,惟有眼皮脅下兩處,不容易練到,這兩處練到了,便是了不得的本領(lǐng),所以我揀他這兩處捏捏。”

張文達(dá)很得意的說道:“渾身皮膚捏不動,還算不了真工夫,要能自己動才是真工夫,請各位爺們再看吧。”說時,揮手示意教大家站在一邊,騰出地方來。張文達(dá)繞圓圈走著,伸拳踢腳的鬧了一陣,然后就原處立著,招手對剛才捏皮膚的這人說道:“請你摸我身上,隨便什么地方,摸著就不要動。”這人一伸手就摸在張文達(dá)背上,一會兒就覺得手掌所摸著的皮膚一下一下的抽筋,就和牛馬的皮膚,被蚊蟲咬得抽動一樣,并現(xiàn)得很有力量,隨即將手移換了一處,也是如此。張文達(dá)笑問道:“你摸著覺得怎樣?”這人大笑道:“這倒是一個奇怪的把戲,怎么背上的皮,也自己會動呢?”這些人聽了,各人都爭著伸手來摸,張文達(dá)道:“只能一個一個的摸,不能全身同時都動,各人得輪流摸了。”幾個姑娘茬旁看著,也都想摸摸。盛大少爺指著一個衣服最漂亮、神氣最足的對張文達(dá)笑道:“這就是你在外面說的花姑娘,顧四少爺?shù)男母螌氊悺D愕煤煤玫挠昧Χ鄤铀麕紫拢湍阋玫倪@個金芙蓉,你更得結(jié)實多動幾動。”說得滿房人都笑起來。房中的一一都摸過之后,無不稱奇道怪,盛大少爺異常高興的說道:“今日天氣很冷,張教師快把衣服穿起來,幾天過去,便得上擂臺去現(xiàn)本領(lǐng),不可凍病了,使我們沒得好玩意兒看。張文達(dá)穿好了衣服,盛大少爺又帶他到自己相好的老七家里,玩了一會,并約了明晚在這里擺酒,直玩到半夜才帶他回公館歇宿。

次日早起,屈師爺便引著幾個把式到來,給張文達(dá)介紹。其中有一個四川人,姓周名蘭陔的,年紀(jì)已有五十多歲,武藝雖極尋常,但是為人機(jī)警,成年后便出門闖蕩江湖,歡喜結(jié)交朋友,兩眼所見各家各派的工夫甚多。不問哪一省有武藝的人,只要在他跟前隨便動手表演幾下,他便知道這人練的是哪一家工夫,已到了何種程度。他在長江一帶也有相當(dāng)?shù)穆暶瑓s從來沒人見他和人交過手,并沒有人會見他表演過武藝,就因為見他每每批評別人的武藝,無不得當(dāng),一般受批評的,自然佩服他,稱贊他,認(rèn)定他是一個會武藝的。盛大少爺聞他的名,請到家里來,已有好幾年了,自從他到盛公館以后,就倡一種把式不打把式的論調(diào),并且大家預(yù)備對打的手法,遇著大少爺高興,吩咐他們撮對兒廝打,看了取樂的時候,便打的非常熱鬧,彼此不致受傷。他在眾把式中,是最有心計的一個。昨日屈師爺在浴春池對張文達(dá)說的那些話,就是周蘭陔授意。這時經(jīng)屈師爺介紹見面后,周蘭陔即拱手對張文達(dá)說道:“久仰老大哥的威名,想不到今日能在一塊兒同事,真是三生有幸。聽我們這位師爺說,老大哥安排在上海擺一座擂臺,這事是再好沒有的了。大概也是和霍元甲一般的擺一個月么?”張文達(dá)道:“擺多少日子,我倒隨便,只要把霍元甲打翻了,擺也得,不擺也得。少爺高興教我多擺些時,我左右閑著沒事干,就多玩玩也好。”周蘭陔點頭道:“多擺幾日,我們少爺自然是高興的,不過照霍元甲所擺的情形看起來,就怕沒有人來打。入場不賣票吧,來看的人,必多得水泄不通,賣票吧,又恐怕沒人上臺來打,看的人白花錢,除一座空臺而外,什么也沒得看。”張文達(dá)道:“人家不肯來打,是沒辦法的。”周蘭陔笑道:“有人是看的白花錢,沒人看是我們自己白花錢。在霍元甲擺擂臺的時候,我就想了個敷衍看客的方法,只因我并不認(rèn)識霍元甲,懶得去替他出主意。老大哥如今是我們自家人,擂臺又是我們少爺作主擺設(shè)的,我不能不幫忙。我們同事當(dāng)中,現(xiàn)在有好幾個是曾在江湖上賣藝的,很有不少好看的玩意兒,大十八般、小十八般武器都齊全,每天兩三個鐘頭,如有打擂的人上臺,不妨少玩幾樣,倘沒人打時,我們還可以想出些新花頭來,務(wù)必使看客歡喜,不知老大哥的意思怎樣?”張文達(dá)道:“不錯,便是我們自家人,也可以上臺打擂,無論如何,我們這一座擂臺,總得比霍元甲的來得熱鬧。”周蘭陔道:“我們自家人上臺打擂,不能就這么糊里糊涂的打,得排好日期,每日只一個或兩個上臺,我們在公館里便要把如何打的手法,編排妥當(dāng),打起來才好各盡各的力量,使人瞧不出破綻來。若不先把手法排好,兩邊都存著怕打傷人及自己受傷的心思,打的情形一定不好看。”

張文達(dá)忽然想起屈師爺在澡堂說的話來,便答道:“周大哥確是想的周到。我?guī)啄昵霸谏綎|,最喜找人動手,并且非打贏不可,近年來已完全沒有這種念頭了。至于我們此刻在一塊兒同事的朋友,偶然鬧著玩,哪怕就說明教我摜幾個跟斗,我也情愿,不過在擂臺動手,情形就不同了。我本人是打擂的,還不甚要緊,如今我是擺擂的,只能贏不能輸,輸了便照例不能再出臺。承諸位同事的老哥,好意替我?guī)兔Γ以鹾媒讨T位老哥都輸在我手里呢?”周蘭陔道:“這卻毫無妨礙,一來老大哥的能耐,實在比我們高強(qiáng),輸給老大哥是應(yīng)該的,二來在認(rèn)識我們的,知道我們是同事,幫忙湊熱鬧,老大哥當(dāng)臺主,打贏我們也是應(yīng)該的,不認(rèn)識我們的看客,不知道是誰,于我們的聲名絕無妨礙。”張文達(dá)向眾把式拱了拱手道:“諸位老哥肯這么替我?guī)兔Γ艺媸歉屑ぃ嗽诠^里同事的諸位老哥而外,不知還有多少工夫好的人,和我們少爺來往?”屈師爺?shù)溃骸昂臀覀兩贍斒熳R及有交情的人極多,時常到公館里來看少爺?shù)囊膊簧伲缟虾W钣忻那佞Q岐、彭庶白及程舉人、李九少爺一班人,平時都不斷的來往。近來又結(jié)交了兩個湖南的好漢,一個長沙人柳惕安,一個寶慶人龍在田。聽得少爺說,柳惕安的法術(shù)武藝,都少有能趕得他上的,年紀(jì)又輕,模樣兒又生得威武,只是不大歡喜和江湖上的朋友來往。龍在田卻是在江湖上有聲望的,聽說他能憑空跳上三丈高的房檐,江湖上替他取了個綽號叫做‘溜子’,湖南人的習(xí)慣,忌諱‘龍’字,普通叫龍為‘溜子’,又叫‘絞舌子’,加以龍在田的行動矯捷,騰高跳下,宛然和龍一樣,所以這溜子的綽號,很容易的就在江湖上叫開了。這人在長沙各埠,隨處勾留,手頭異常揮霍,江湖上窮朋友受他周濟(jì)的很多,此番才到上海不久,不知何人介紹與我們少爺認(rèn)識了,來往很為親密。此外還很多,并有我們不知道姓名的,少爺既有肯作主替你擺擂臺,料想那些會武藝的朋友,自然都得給你介紹。”

張文達(dá)還待問話,盛大少爺已走了進(jìn)來,含笑向這幾個把式說道:“張教師的本領(lǐng)這么高強(qiáng),是你們當(dāng)把式的人不容易遇著的。如今你們都是自家人了,誰勝誰敗,都沒有關(guān)系,何不大家打著玩玩呢?”張文達(dá)明知道這些把式,不愿意打輸了使東家瞧不起,所以一再當(dāng)面表示,并答應(yīng)在擂臺上極力幫忙。他在這正需用有人幫忙的時期,自然樂得做個順?biāo)饲椋鞊屜却鸬溃骸按笊贍數(shù)难哿茫獯螅粼诠^里的都是一等好漢,正應(yīng)了一句俗話:”出處不如聚處‘,我山東出打手,是從古有名的,但是我在山東各府縣訪友二十多年,還不曾見過有這么多的好漢,聚做一塊兒,象這公館的。“盛大少爺望著這些把式得意道:”我本是揀有聲名的延請到公館里來,卻不知怎的,教他們?nèi)ゴ蚧粼祝麄兌疾辉敢馊ァ!皬埼倪_(dá)道:”憑白或無故的教他們?nèi)ゴ颍麄冏允遣辉敢馊ィ热羲麄冇袔熜值芡降埽芰嘶粼椎钠圬?fù),他們便不肯放霍元甲一個人在這里猖獗了。“眾把式聽了,都不約而同的拍著大腿道:”對呀!我們張教師的活,真有見識,不是有本領(lǐng)、有閱歷的人說不出。“周蘭陔道:”出頭去打擂臺的,多半是年輕沒有聲名的人,一過中年,有了相當(dāng)?shù)拿头怯星屑旱氖虑椋浦鲱^,是決不肯隨便上臺的。“盛大少爺?shù)溃骸闭者@樣說來,將來我們的擂臺擺成了,除了霍元甲以外,不是沒有人來打了嗎?“周蘭陔道:”這倒不然,如今年輕人練武藝的還是很多。霍元甲的擂臺擺一個月,有許多路遠(yuǎn)的人,得了消息趕到上海來,擂臺已經(jīng)滿期收了,我們張教師接著擺下去,我猜想,打擂的必比霍元甲多。我有一個意見,凡是上臺打擂的,不一定要先報名,隨來人的意思,因有許多人心里想打,又恐怕勝敗沒有把握,打勝了不待說可以將姓名傳出來,萬一打敗了,弄得大眾皆知,誰還愿意呢?所以報名簽字這兩項手續(xù),最好免除不用,想打的跳上臺打便了,是這樣辦,我包管打的人必多。“盛大少爺?shù)溃骸蹦銈兇蠹已芯浚ǔ鲆粋€章程來,我只要有熱鬧看,怎么好怎么辦。“

當(dāng)下大家商議了一會。飯后,盛大少爺又帶著張文達(dá)出門拜客,夜間并到長三堂子里吃花酒,又把那個金芙蓉叫了來。張文達(dá)生平哪里嘗過這種溫柔鄉(xiāng)的味道,第一日還勉強(qiáng)把持,不能露出輕狂的模樣,這夜喝上了幾杯酒,金芙蓉拿出迷湯來給他一灌,就把他灌得昏昏沉沉,差不多連自己的姓名、籍貫都忘記了。只以上海的長三,不能隨便留客歇宿,若是和么二堂子一般的,花幾塊錢就可以真?zhèn)€銷魂,那么張文達(dá)在這夜便不肯回盛公館歇宿了。次日,盛大少爺對張文達(dá)道:“巡捕房的擂臺執(zhí)照,今日本來可以領(lǐng)出來的,無奈今日是禮拜六,午后照例放假,明日禮拜也不辦公,大約要后天下午才領(lǐng)得出來,但是報上的廣告,今日已經(jīng)登載出來了,入場券已印了五萬張,分五角和一塊兩種,如果每日有人打擂,一個月打下去,就這一項收入,也很可觀了。你此刻若要錢使用,可向屈師爺支取。”張文達(dá)正被金芙蓉纏得骨軟筋酥,五心不能自主,只恨手邊無錢,不能盡情圖一番快樂,聽了盛大少爺這話,連忙應(yīng)是稱謝,隨即向屈師爺支了一百塊錢。他認(rèn)定周蘭陔是一個好朋友,邀同去外邊尋樂,這夜便在棋盤街么二堂子里挑識了兩個姑娘,和周蘭陔一人睡了一個。

翌日興高采烈的回到公館,只見盛大少爺正陪著一個身材矮小、年約三十來歲的人談話。盛大少爺見他回來,即迎著笑道:“昨夜到什么地方去了?”張文達(dá)不由紅著豬肝色的臉答道:“在朋友家里,不知不覺談過了半夜,就難得回來。”盛大少爺笑道:“在朋友家倒好,我疑心你跟著周把式打野雞去了,那就糟了。”張文達(dá)這時還不懂得打野雞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雖覺所說的是這一回事,但自以為沒有破綻給人看出,還能勉強(qiáng)鎮(zhèn)靜著。盛大少爺指著那身材矮小的人給張文達(dá)介紹道:“這也是江湖上一位很有名氣的好漢,龍在田先生,人稱呼他混名龍溜子的便是。”龍在田即向張文達(dá)打招呼。此時的張文達(dá),到上海雖只有幾天,然因得顧四、盛大兩個闊少的特殊優(yōu)待,及一般把式的擁護(hù),已把一個心粗氣浮的張文達(dá),變成心高氣傲的張文達(dá)了,兩只長在額頂上的眼睛,哪里還看得上這身材矮小的龍在田呢?當(dāng)時因礙著是大少爺介紹的關(guān)系,不能不胡亂點一點頭,那一種輕視的神氣,早已完全顯露在面上了。

龍在田是一個在江湖上稱好漢的人,這般輕視的神氣,如何看不出呢?盛大少爺看了這情形,覺得有點兒對不起龍在田,想用言語在中間解釋,龍在田已滿面笑容的對張文達(dá)說道:“恭喜張教師的運(yùn)氣好。我們中國會武藝的雖多,恐怕沒有第二個能趕得上張教師的。”張文達(dá)一時聽不出這話的用意,隨口答道:“運(yùn)氣好嗎?我有什么事運(yùn)氣好?”龍在田笑道:“你的運(yùn)氣還不好嗎?我剛才聽得大少爺對我說,他說五百塊洋錢一個月,請你在公館里當(dāng)護(hù)院,這不是你的運(yùn)氣好么?當(dāng)護(hù)院的人有這么大的薪俸,還有誰趕得上你!”張文達(dá)知道龍在田這話帶一點譏笑的意味,便昂起頭來說道:“不錯!不過我這五百塊洋錢一個月,錢也不是容易拿的。盛公館里有二十位把式,誰也沒有這么高的薪俸,你知道我這薪俸,是憑硬工夫得來的么?我在張園一手舉起八百斤重的石頭,我們大少爺才賞識我,帶我到公館里來,旁人盡管會武藝,只有一點兒空名聲,沒有真材實學(xué),休說舉不起八百斤重的石頭,就來一半四百斤,恐怕也少有舉得起的。”龍在田毫不生氣的笑問道:“這公館里有八百斤一塊的石頭沒有?”盛大少爺?shù)溃骸拔疫@里沒有,張教師前日在張園舉的那塊石頭,確有八百多斤,是我親眼看見的。”龍在田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張君有這么大的氣力。”盛大少爺?shù)溃骸芭叮阋蚕肱e一回試試看么?”龍在田連連搖手道:“不是,不是!我哪里能舉起八百斤重的石頭,正是張君方才說的,就來一半四百斤,我也舉不起。我問這公館里有沒有八百斤重一塊的石頭,意思張君既有這么大的氣力,并且就憑這種大氣力,在這里當(dāng)五百塊錢一個月的護(hù)院,萬一黑道上的朋友,不知道有張君在這里,冒昧跑到這里來了,張君便可以將那八百斤重的石頭,一手舉起來,顯這硬工夫給黑道上的朋友看看,豈不可以嚇退人嗎?這種硬工夫,不做給人家看,人家也不會知道啊!”

張文達(dá)忍不住氣忿說道:“我不在這公館當(dāng)護(hù)院便罷,既在這里當(dāng)護(hù)院,又拿我少爺這么高的薪俸,就不管他是哪一道的朋友,來了便是送死,我斷不肯輕易饒他過去。”龍在田鼻孔里哼了一聲說道:“只怕未必呢!黑道上朋友來了,不給你看見,你卻如何不饒他呢?”張文達(dá)道:“我在這里干什么的,如何能不給我看見?”龍在田哈哈笑道:“可惜上海這地方太壞。”盛大少爺聽了這一句突如的話,莫明其妙,即問為什么可惜上海這地方太壞,龍在田笑道:“上海滿街都是野雞,不是太壞了?”說時望著張文達(dá)笑道:“我知道你的能耐,在大少爺這里當(dāng)護(hù)院,一個月足值五百塊洋錢,不過象昨夜那種朋友家里,不可每夜前去,你夜間不在家里,能耐就再大十倍也沒用處。”

三人正在談話,只見屈師爺引著一個裁縫,捧了一大包衣服進(jìn)來,對張文達(dá)說道:“幾個裁縫日夜的趕做,這時分才把幾件衣服做好,請你就換下來吧!”龍在田看了看新做來的衣服,起身作辭走了。張文達(dá)滿肚皮不高興,巴不得龍在田快走,一步也懶得送。盛大少爺親送到大門口,回來對張文達(dá)說道:“這溜子的名氣很大,我聽得李九少爺說,他一不是紅幫,二不是青幫,又不在理,然長江一帶的青紅幫和在理的人,無不尊敬他。他生平并不曾讀書,認(rèn)識不了幾個字,為人的品行更不好,無論什么地方,眼里不能看見生得漂亮的女子,漂亮女子一落他的眼,他必用盡千方百計去勾引人家,他手邊又有的是錢,因此除了真?zhèn)€有操守的女子,不受他的勾引而外,普通一般性情活動的女子,真不知被他奸污了多少。他如今年紀(jì)還不過三十來歲,家里已有了五個姨太太,他是這種資格,這種人品,而在江湖上能享這么大的聲名,使青紅幫和在理的十分尊敬他,就全仗他一身本領(lǐng)。”

張文達(dá)不待盛大少爺說完,即接著說道:“江湖上的人,多是你捧我,我捧你,大家都玩的是一點空名聲,所以江湖上一句古話,叫做‘人抬人無價寶’。少爺不要相信,誰也沒有什么真本領(lǐng)。”盛大少爺?shù)纛^道:“這溜子卻不然,他是一個不自吹牛皮的,和他最要好的朋友曾振卿,也和我是朋友,我還不曾和溜子見面的討候,就聽得曾振卿說過溜子幾件驚人的故事,一點兒也不假。有一次他在清江浦,不知道為犯了什么案件,有二百多名兵和警察去捉拿他,他事先沒得著消息,等到他知道時,房屋已被兵和警察包圍得水泄不通。有與他同伙的幾個人,主張大家從屋上逃走,他說這時候的屋上萬分去不得,一定有兵在屋上,用槍對準(zhǔn)房檐瞄著,上去就得遭打。他伙伴不相信,一個身法快的,即聳身跳上房檐,腳還不曾立穩(wěn),就聽得拍拍兩聲槍響,那伙伴應(yīng)聲倒下來,其余的伙伴便不敢再上房檐了,爭著問溜子怎么辦?溜子道:”現(xiàn)在官兵警察除前后門外,多在屋上,我們惟有趕緊在房里放起火來,使他們自己擾亂,我們一面向隔壁把墻打通,看可不可以逃出去,如左右兩邊也有兵守了,就只得大家拼命了。‘于是大家用棉絮蘸了火油,就房內(nèi)放起火來。恰好在這時候,后門的官兵已搗毀了后門,直沖進(jìn)來,向隔鄰的墻璧還不曾打通,溜子急得無法,只好一手擎著一桿手槍,對準(zhǔn)沖進(jìn)來的兵,一槍一個連斃了四、五個,后面的就不敢再沖了。此時火勢已冒穿屋頂,大門外的官兵,也已沖破了大門進(jìn)來,溜子走到火沒燒著的地方,先脫下一件衣服,卷成一團(tuán),向房檐上拋去,又聽得兩聲槍響,溜子毫不遲疑的,緊接著那團(tuán)衣服縱上房檐,忙伏在瓦楞里,借火光朝兩邊一望,只見兩旁人家的屋脊上,都有兵擎槍對這邊瞄著,惟有火燒著了的屋上,不見有兵警的影子。溜子這時使出他矯捷的身手來,居然回身跳下房檐,取了一床棉絮,用水濕透包在身上,并招呼伙伴照辦,仍跳上房檐,向有火光處逃走。立在兩旁屋脊上的官兵,因火光映射著眼睛,看不分明,開槍不能瞄準(zhǔn),溜子的身法又快,眨眼之間,就已逃過了幾所房屋,安然下地走了,他的伙伴卻一個也沒逃出性命。他在江湖上的聲名,就因經(jīng)過了這一次,無人不稱道。

還有一次,雖是開玩笑的事,卻是有意顯出他的本領(lǐng)來。他前年到上海,住在曾振卿家里,曾振卿家在貝勒路吳興里,是一所一上一下的房屋。溜子獨(dú)住在亭子間內(nèi),曾振卿住在前樓。這日黃昏以后,有朋友請曾、龍兩人吃晚飯,并有幾個朋友親自來邀,大家一路出來。曾振卿將前樓門鎖了,一路走出吳興里,曾振卿忽自嚷道:“你們不要走,請在這里等等,我走的時候,只顧和你們談話,連馬褂都忘記了沒穿出來。‘說著待回家去穿馬褂,溜子止住他問道:”你的馬褂,不是掛在前樓衣架上嗎?’曾振卿應(yīng)是,溜子道:“你們在這里等,我去替你取來便了。‘邊說打起飛腳向吳興里跑,溜子跑遠(yuǎn)了,曾振卿才笑道:”還是得我親去,鎖房門的鑰匙帶在我身上,不是害他白跑嗎?’于是大家又走回吳興里,離曾家還有幾十步遠(yuǎn)近,只見溜子笑嘻嘻的提著馬褂走來,遞給曾振卿。曾振卿問道:“房門鑰匙在我身上,你如何能進(jìn)房取衣的。‘溜子笑道:”不開房門便不能進(jìn)房嗎?’曾振卿問道:“你不是將我的鎖扭斷了嗎?‘一面說,一面跑回家去看,只見門上的鎖,依然鎖著沒有動,進(jìn)房看時,僅對著大門的玻璃窗,有一扇推開了,不曾關(guān)閉合縫。曾振卿問家里的老媽子,曾見溜子上樓沒有,老媽子說,前后門都關(guān)了,不但不曾見有人上樓,并沒有人來叫門。這是曾振卿親眼看見親日對我說的事,一點兒也不含糊。”

張文達(dá)搖頭道:“這兩事就是真的,也算不了什么!我們山東能高來高去的人有的是,我聽說南方能上高的人很少,偶然有一兩個能上高的人,一般人就恭維的了不得。這龍在田的本領(lǐng)縱然不錯,也只能在南方稱好漢,不能到我們北方去稱好漢。他若真有能耐,我的擂臺快要開臺了,他盡管上臺來和我見個高下。象他那種身體,我一拳能把他打一個穿心窟隆。我一手撈著了他時,他能動彈得就算他有本領(lǐng)。”盛大少爺點頭道:“有你這么大的氣力,他的身材又小,自然可以不怕他。不過我留神看,他剛才對你說話的神氣,似乎不大好,你的態(tài)度顯得有些瞧不起他,話也說得太硬,此后恐怕得提防他暗算。”屈師爺在旁說道:“周把式最知道龍溜子的為人,我曾聽他說過,手段非常毒辣。”張文達(dá)忿然說道:“手段辣毒怎么樣?誰怕他毒辣。我巴不得他對我不懷好意,我開臺的時候,最好請他來打頭一個,我若打不翻他,立刻就跑回山東去,霍元甲我也不打了。求少爺用言語去激動他,務(wù)必教他來打擂。”盛大少爺?shù)溃骸八麜r常在李公館里閑談,我近來已有好幾日沒有去看李九了,現(xiàn)在你這衣服已經(jīng)做好,我就帶你去見李九少爺吧!隨意在李九那里說幾句激動溜子的話,包管不到明日,就會傳到溜子耳里去。”

張文達(dá)遂跟著盛大少爺,錄車到李九公館來。李、盛兩家本有世誼,平時彼此來往,甚為密切,都不用門房通報,照例直向內(nèi)室走去。這日盛大少爺雖然帶著張文達(dá)同來,但自以為不是外人,仍用不著通報,只顧引張文達(dá)向里走,不到十幾步,一個老門房追上來陪笑說道:“大少爺不是想看我們九爺么?今天只怕不行,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們九爺吩咐了,因現(xiàn)在家里有要緊的事,無論誰來都不接待,實在對不起大少爺,請改日再來,或是我們九爺來看大少爺。”盛大少爺詫異道:“你九爺近來有什么緊要的事,值得這么大驚小怪,我不相信,若在平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早已跑到里面去了,今天既是他有事不見客,我不使你們?yōu)殡y,你快進(jìn)去通報,我也有要緊的事,非見他不可。”

老門房知道盛、李兩家的關(guān)系,不敢不進(jìn)去通報,一會兒出來說:“請”。盛大少爺帶張文達(dá),直走進(jìn)李九少爺平日吸大煙的內(nèi)客房,只見李九正獨(dú)自躺在榻上吸煙,將身軀略抬了一抬,笑道:“你有什么要緊的事,非會我不可?”盛大笑道:“你只在房間里,照例每日都是坐滿了的客,我們來往十多年,象今日這般清靜,還是第一次。我今日特地介紹一個好漢來見你,并且有要緊的話和你商量。”說著引張文達(dá)會面,彼此不待說都有幾句客套話說。盛大將在張園無意中相遇的情形,及安排擺擂臺的事說了一遍道:“我知道霍元甲前次在張園擺擂臺的時候,你很肯出力替他幫忙,如今張文達(dá)擺擂,你沖著我的面子,也得出頭幫忙,方對得起我。”李九道:“你知道我的性格,是素來歡喜干這些玩意兒的,盡管與我不相識的人,直接來找我,我都沒有不出頭幫忙的道理,何況有你介紹呢!不過這番卻是事不湊巧,正遇著我自己有關(guān)系十分重要的事,已有一星期不曾出門,今日才初次接見你們兩位。我的事情不辦了,哪怕天要塌下來,我也不能管,這是對不起你和張君,然又沒有法設(shè)的事。”盛大道:“你究竟是為什么事這么重要?怎的我完全沒聽得說。”李九笑道:“你為要擺擂臺,正忙得不開交,沒工夫到我這里來,我又沒工夫找你,你自然未聽得說。”盛大臉上露出懷疑的樣子問道:“你我這們密切的關(guān)系,什么重要的事,難道不能對我說嗎?你萬一不能出頭幫忙,我也不勉強(qiáng)你,你且把你這關(guān)系十分重要的事說給我聽。”

李九沉吟道:“我這事于我本身有極大的關(guān)系,于旁人卻是一點兒關(guān)系沒有。以你我兩家關(guān)系之密切,原無不可對你說之理,只是你得答應(yīng)我不再向外人說,我方敢說給你聽。”盛大正色道:“果然是不能多使人知道的事,我豈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人,竟不顧你的利害,拿著去隨口亂說嗎?”李九點頭道:“你近來也看報么?”盛大道:“我從來不大看報的,近來報上有些什么事?”李九道:“我這重要的事,就是從報上發(fā)生出來的。在十天以前,我看報上的本埠新聞欄內(nèi)記載了一樁很奇特的事,記三洋涇橋的鴻發(fā)棧十四號房間,有一個四川人叫王國楨的住著,這人的舉動很奇怪,時常出外叫茶房鎖門,不見他回來,房門也沒開,他卻睡在床上,除了一個包袱之外,沒有一件行李,而手頭用錢又異常揮霍,最歡喜叫許多姑娘到房里唱戲,陪著他開心尋樂,只是一到半夜,就打發(fā)這些姑娘回去,一個也不留。他叫姑娘是開現(xiàn)錢,每人五塊,今天叫這幾個,明天叫那幾個,叫過的便不再叫。有些生意清淡的姑娘,因見他叫一個條子有五塊現(xiàn)洋,當(dāng)然希望他再叫,有時自己跑來,想得他的錢,他很決絕的不作理會。他身上穿的衣服,每天更換兩三次,有時穿中國衣服,有時穿洋服,僅帶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并無衣箱,又沒人看見他從外面提衣服進(jìn)來,在那客棧里住了好些日子,更不見他有朋友來往,連同住在他隔壁房間里的客,因見他的舉動太奇怪,存心想跟他打招呼,和他談?wù)劊鲞M(jìn)都低著頭,不拿眼睛望人家,使人家得不著向他招呼的機(jī)會,因此帳房茶房都很注意他。有兩次分明見他關(guān)門睡了,忽然見他從外面回來,高聲叫茶房開門。茶房就將這情形報告帳房,帳房為人最膽小,恐怕這種舉動奇怪的人,或者干出什么非法的事來,使客棧受拖累,忍耐不住,就悄悄去報告巡捕房。巡捕頭說:”這姓王的沒有擾亂治安及其他違法的行為,我巡捕房里也不便去干涉他。不過他這人的舉動,既這么奇怪,我們得注意他的行為,你回去吩咐茶房留心,等他出門去了就快來送信給我。我們且檢查他那包袱里面看是些什么東西?“帳房答應(yīng)了回來,照話吩咐了茶房,但是一連幾日,不見姓王的出去,茶房很著急。這日,茶房從玻璃窗縫向房中偷看,只見房中沒有姓王的蹤影,帳門高掛,床上也空著無人,遂故意敲門叫王先生,叫了幾聲也無人答應(yīng),忙著告知帳房去喚巡捕。外國人帶著包打聽匆忙跑到鴻發(fā)棧,各人擎著實彈的手槍,儼然和捉強(qiáng)盜一樣,用兩個巡捕把看守著前后門,其余的擁到十四號,教茶房開了房門,走到房中一看,最使人一落眼就不由要注意的,就是在靠窗戶的方桌底下,點了一盞很小的清油燈,僅有一顆豆子大小的燈光。油燈前面安放著一個白色搪磁面盆,盆內(nèi)承著半盆清水。外國人先從床上取出那包袱來,打開看里面,只有兩套黑綢制的棉夾衣褲,小衣袖、小褲腳,仿佛戲臺上武生穿的,此外有兩雙鞋襪,一條丈多長的青絹包巾,旁的什么也沒有。

外國巡捕頭因檢查不出違禁犯法的證據(jù),正在徘徊,打算在床上再仔細(xì)搜查,忽見王國楨陡然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喝問道:“你們干什么,我不在房里,你們無端跑到我房里來?‘巡捕頭懂得中國話,見是王國楨進(jìn)房來責(zé)問,便用手槍對著王國楨的胸膛說道:”不許動。我問你:你是哪省人,姓什么?到上海來干什么的?,王國楨搖手笑道:“用不著拿這東西對我,我要走就不來了。我是四川人,姓王,到上海來訪朋友的。’巡捕頭道:”你到上海來訪朋友,這桌下的油燈點著干什么的?‘王國楨道:“這油燈沒有旁的用處,因夜間十二點鐘以后,這客棧里的電燈便熄了,我在家鄉(xiāng)的時候,用慣了這種油燈,所以在這里沒有電燈的時候,還是歡喜點油燈。’巡捕頭問道:”半夜點油燈還有理由,此刻是白天,為什么還點著呢?并為什么安放在桌子底下呢?‘王國楨道:“因在白天用不著,所以安放在桌子底下,端下去的時候,忘記吹滅,直到現(xiàn)在還有一點兒火光。’巡捕頭問道:”油燈前面安放著一個面盆干什么呢?‘王國楨道:“面盆是洗面的,除了洗面還干什么?’巡捕頭這時放下了手槍問道:”同你住在這客棧里的,大家都說你的舉動奇怪,你為何叫茶房鎖了門出去,一會兒不待茶房開門又睡在房里。有時分明見你睡了,不一會又見你從外面進(jìn)來,這是些什么舉動?‘王國楨反問道:“與我同住的客,是這么報告巡捕房嗎?’巡捕頭道:”報捕房的不是這里的客,我們向這些客調(diào)查,他們是這么說。‘王國楨笑道:“哪里有這種怪事?我是一個人住在這客棧里,與同住的都不認(rèn)識,所以出進(jìn)不向他們打招呼,他們有時見我出外,不曾見我歸來,這是很平常的事,沒有什么希奇。’巡捕頭聽了沒有話可問,同來的中國包打聽,覺得這人的形跡太可疑,極力慫恿捕頭將王國楨帶到捕房去,王國楨也不反抗,就連同包袱帶到捕房去了。報上本埠新聞欄內(nèi)載了這回事,我看了暗想這王國禎的行為雖奇怪,然是一個有能耐的人,是可以明白斷定的了。他叫姑娘玩,不留姑娘歇,尤其是英雄本色。他一個四川人被拘捕在捕房里,據(jù)報上說他又沒有朋友來往,在捕房不是很苦嗎?并且我們都知道捕房的老例,不論捕去什么人,出來都得交保。他一個四川人有誰去保他呢?我心里這么一想,就立刻派人去捕房替他運(yùn)動。還好,捕房不曾查出他什么可疑的案子來,準(zhǔn)其交保開釋,我便親到捕房將他保了出來,此刻留在舍下住著。承他的好意,愿意傳授我一些兒技藝,我覺得這種有真本領(lǐng),人品又很正派的人,實不容易遇著,既遇著了豈可當(dāng)面錯過?因此我寧可排除一切的事,專跟著他學(xué)點兒技藝。”

盛大聽了喜得跳起來問道:“王先生在府上,你不能介紹給我見一面么?我也是多年就想親見這種人物,那日的報我若看見,我也必親自去討保。”李九道:“要介紹給你見面很容易,只是他不在家的時候居多,他出門又不向人說,我派定了兩個當(dāng)差的專伺侯他,他一個也不要。他的舉動真是神出鬼沒,令人無從捉摸。我四層樓上不是有兩個房間,前面一間做佛堂的嗎?佛堂后面那間空著沒有人住,王先生來時,就選擇了那間房,獨(dú)自住著。我為要跟他學(xué)東西,特地在三層樓布置了一間房,王先生上樓下樓,非得走我房中經(jīng)過不可。我又專派了一個很機(jī)警的當(dāng)差,終日守在樓梯跟前,留心他上下。昨日我還沒起床,就問王先生下樓去沒有,當(dāng)差的說沒有。我就起來安排上樓去,正在洗臉的時候,忽聽得底下有皮靴走得樓梯聲響,看時竟是王先生從下面走了上來。我就問王先生怎的這么早出外,王先生道:”我忘記了一樣?xùn)|西在房里,你同我上樓去取好么?‘我自然說好,胡亂洗了臉就跟著他上樓,只見房門鎖了,王先生從懷中掏出鑰匙給我道:“你開門吧!’我把鎖開了推門,哪里推的動呢?我自信也有相當(dāng)?shù)牧猓情T和生鈥鑄成的一樣,休想撼動分毫。離門不遠(yuǎn)有一個玻璃窗,我便跑到窗跟前,向里面窺看,只見房中的桌椅都靠房門堆疊著,對佛堂的房門也是一樣,一個床鋪和兩張沙發(fā)堵了。我說:”這就奇了,前后房門都被家具堵塞,窗門又關(guān)閉得緊緊的,先生卻從哪里出來的呢?‘王先生笑道:“你不用問我從哪里出來的,你只打主意看應(yīng)從哪里進(jìn)去?’我說:”這玻璃可以敲破一片,就可伸手進(jìn)去,把窗子的鐵閂開了,開了窗門,還怕不得進(jìn)去嗎?,我當(dāng)下用衣袖包了拳頭,打破了一片玻璃,伸手開了鐵閂,以為這窗門必然一推就開了,誰知道也和生鐵鑄成的一樣,仍是撼不動分毫,再看窗子里面,并沒得家具堵塞,只得望著王先生發(fā)怔。王先生笑道:“你不可以伸進(jìn)頭去,看窗縫里有什么東西嗎?”不知李九伸進(jìn)頭去,看出窗縫里有什么東西,且俟第七十三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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