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雜記(祥異 叢談 外島附)(2)
- 重修福建臺灣府志
- 劉良璧
- 4979字
- 2015-12-26 17:50:06
雍正十三年十月間、至乾隆元年十一月內(nèi),彰化柳樹湳登臺莊生番累出焚殺;副將靳光瀚、同知趙奇芳設法搜羅,查出眉加臘社番巴里鶴阿尉等正法。十二月十七日夜丑時,諸邑灣里街地大震二次,倒壞民居,壓死甚多,賑銀七百兩。事聞,動銀三千兩賑之。
乾隆三年,臺、鳳二邑(囗)災。事聞,臺灣被災田園七千六百余甲,豁粟二萬一千五百余石;鳳山被災田園六千八百余甲,豁粟一萬四千四百余石;官莊被災田園五百余甲,豁銀九百六十余兩。
乾隆五年六月二十二至二十五等日,諸邑鹽水港臺風淋雨,被水淹倒倉廒二十四間,浸粟一萬五千余石,民居損壞,官賑銀二百兩。
叢談
「文獻通考」云:『琉球國在泉州之東,有島曰澎湖;煙火相望,水行五日而至。旁有毘舍耶(一作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喜鐵器,臨敵用鏢;鏢以繩十余丈為操縱,蓋愛其鐵不忍棄』。按澎湖東南,即今臺灣;其情狀相似,殆即毗舍國也(「臺海使槎錄」)。
臺灣于古無考。惟明季莆田周嬰著「遠游編」載「東番記」一篇,稱臺灣為臺員,蓋閩音也。然以為古探國,疑非是(「臺灣隨筆」)。
隋開皇中,嘗遣虎賁陳棱略澎湖地。其嶼屹立巨浸中,環(huán)島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為廬舍,推年大者為長,以畋漁為業(yè)。地宜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牦耳為記(「海防考」)。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后,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歸入版圖,年數(shù)適符;熙熙穰穰,竟成樂郊矣(「赤嵌筆談」)。
鳳山相傳:昔年有石忽自開,內(nèi)有讖云:『鳳山一片石,堪容百萬人;五百年后,閩人居之』(「舊志」)。
又傳:佃民墾田得石碣,內(nèi)鐫『山明水秀,閩人居之』八字(「福建通志」)。
臺灣,海中番島;「名山藏」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计湓?,則琉球之余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川,以澎湖為外援。明萬歷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臺灣。思齊剽掠海上,倚為巢窟。臺灣有中國民,自思齊始。思齊死,紅夷乘其敝而取之;葺草為田,民知樹藝。順治辛丑,鄭成功金陵挫敗、廈門不守,襲而有之。迄康熙癸亥,歸我一統(tǒng)。其民五方雜處,非俘掠之遺黎,即叛亡之奸宄。里無一姓,人不一心。溪深林茂,易于伏莽。山海氣濕,又多霧露、水土之害。其番,喜酒好殺,無姓氏,無歲月,無冠履、衣服之儀,無婚嫁、喪葬之禮。不知法紀,撫御或失;急之則變生肘腋,緩之則俗敝人頑(「蓉洲文稿」)。
臺灣為土番部族,在南紀之曲,當云漢下流。東倚層巒,西迫巨浸。北至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南則河沙磯,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余里。孤嶼環(huán)瀛,相錯如繡(「島上附傳」)。
澎湖游轄于南路泉南,乃晉江海外絕島也。在巨浸中,環(huán)島三十有六;巨細相間,坡壟相望,有七澳。土瘠,不宜禾稻。人多僑寓其上,苫茅為舍。氣候常暖。風俗樸野,推年大者長之。人多眉壽。男女穿布衫,系以土布。煮海為鹽,釀秫為酒;采魚蝦螺蛤以佐食。爇牛糞以爨,焚魚膏為油。山羊孳生,家家烙毛、刻角記之,晝夜不收。有爭訟者,取決于泉府、縣。地之所產(chǎn),獸則山豬、老鼠,蟲則花蛇、蜈蚣,菜則芥菜,花則茉莉,草則藤蔓,藥則天門冬、山茨菇、蒺藜子、白芥子。入夜不敢舉火;以近琉球,恐有望煙作犯。自泉州,順風二晝夜可至;貿(mào)易歲數(shù)十艘,為泉外府。洋船過澎湖,則另一氣候:未至,尚穿棉;一至,則穿葛。其海水,號澎湖溝。水分東西流:一過溝,水則東流,達于呂宋;回日過此,溝水則西流,達于漳、泉。洪武間,居民內(nèi)徙。
嘉靖季,賊曾一本、林鳳據(jù)為巢穴。萬歷壬辰,東南有警;議者謂不宜坐失澎瑚,因設兵往戍之。其島,北起北山,南盡八斗澳。北山、龍門港、丁字門、西嶼頭,倭所必由,為最要地;娘宮、前爇、上澳,為次要地。春汛,以清明前十日為期,駐三個月;冬汛,以霜降前十日為期,駐二個月。浯、銅二寨分兵為聲援。汛畢,險要地各有兵船哨守,命曰「小防」(「漳州府志」)。
明隆、萬間,廣東巨盜顏思齊始據(jù)臺灣之地,葺草以居。臺灣之有中國民,自思齊始。其地環(huán)閩、浙、兩粵之東,南接呂宋、北通日本,控南澳、銅山之險。思齊死,地歸于紅夷。鄭成功自京口敗回,廈門不守,襲有其地。民番雜處,任土貨食。二十余載,歸我版服(季麟生「條陳臺灣事宜」)。
明都督俞大猷討??芰值栏桑栏蓱?zhàn)敗,艤舟打鼓山下??謴蛠砉?,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乃航于遙海,余番走阿猴林社。相傳:道干有妹埋金山上,有奇花異果。入山樵采者摘而啖之,甘美殊甚。若懷之以歸,則迷失道;雖識其處,再往則失之(陳小崖「外紀」)。
明崇禎庚辰,閩僧貫一居鷺門(即今廈門)。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磚,背印兩圓花突起,面刻古隸四行。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干頭銜鼠,拍水而起;殺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滅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紀』。凡四十字。閩縣陳衎盤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書,備記其事。至國朝癸亥,四十四年矣。識者曰:雞,酉字也;加草頭、大尾、長耳,鄭字也。干頭,甲字;鼠,子字也。謂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號也。前年萬正色克復金門、廈門,今年施瑯克澎湖,鄭克塽上表乞降,臺灣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蕩滌,此固國家靈長之福,而天數(shù)已預定矣。異哉(「池北偶談」)!
吏科都給事中王家彥疏:『閩省海壖,地如巾帨,民耕無所;且沙礫相薄,耕亦弗收。加以年荒賦急,窮民緣是走海如鶩。長子孫于唐市,指窟穴于臺灣』(「春明夢余錄」)。
雞籠山島野夷,亦謂之東番。萬歷四十四年,倭脅取其地;久之,始復國。東番諸山,其人盛聚落而無君長。習鏢弩,少舟楫,不通中國(「方輿紀要」)。
臺灣東北有暗澳,昔年紅夷泊舟其地,無晝夜。山明水秀,萬花遍山,中無居人。紅夷謂其地可居,留番夷二百人居此,給以一歲之糧。次年舟復至,則山中俱如長夜;所留之番,無一存者。乃取火索之,別無所見,唯石上留字,言至秋即成昏黑,至春始旦。黑時山中俱屬鬼怪,番人漸次而亡。蓋一年一晝夜云(「舊志」)。
臺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chǎn)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鳳邑治有岡山,未入版圖時,邑中人六月樵于山,忽望古橘挺然岡頂。向橘行里許,到其處,則有巨室一座。由石門入,庭花開落,階草繁榮;野鳥自呼,廂廊寂寂。壁間留題詩語及水墨畫跡,點染蒼苔,镵存各半。比登堂,一無所見。惟只犬從內(nèi)出,見人搖尾,絕不驚吠。隨犬曲折綠徑恣觀,環(huán)室皆徑圍橘樹也。雖盛暑,猶垂實如碗大。摘啖之,瓣甘而香;取一、二置諸懷。俄而,斜陽照入,樹樹含紅;山風襲人,有凄冷氣。輒荷樵尋歸路,遍處志之。至家以語,其人出橘相示,謀與妻子共隱焉。再往,遂失其室,并不見有橘(「古橘岡詩序」)。
黑水溝,在澎湖之東北,乃海水橫流處。其深無底,水皆黑色。舟行,必藉風而過。又傳水中有蛇,皆長數(shù)丈;遍身花色,尾有稍向上如花瓣六、七出,紅而尖。觸之,即死。舟過溝,水多腥臭氣;蓋毒氣所蒸也(「臺灣志」)。
土番作法詛咒,名「向」。先試樹木,立死,解而復蘇;然后用之。不則,恐能向不能解也。不用鎖鑰,無敢行竊,以善向故也。擅其技者,多老番婦。田園阡陌,數(shù)尺一囗〈木戈〉,環(huán)以繩;雖山豬、麋鹿弗敢入。漢人初至,誤摘啖果蓏,唇立腫;求其主解之,輒推托而佯為按視,轉瞬平復如初。近年附郭諸社,畏法不敢;稍遠,則各社皆有?;蛴诟狊缰腥※Z卵石置于地,能令飛走;喝之,則止。妖術之幻如此(「諸羅志」)。
囗〈門外吉內(nèi)〉囗〈門外失內(nèi)〉,鄭國城門名;偽鄭取以名紅毛城之門(「赤嵌筆談」)。
康熙庚申十月,偽鄭毀雞籠城。雞籠系海嶼,隸臺灣北山,居淡水上游;其澳堪泊百余艘。先時,呂宋化人裔占據(jù)此城,與土番貿(mào)易。因出米稀少,遠饋不給,棄去。后紅毛及鄭成功據(jù)臺灣,皆不守。癸卯,總督李率泰召紅毛合攻兩島,約復臺灣后許貢,就閩省交商;紅毛于乙巳年重修雞籠城,圖復臺灣。丙午,鄭經(jīng)令勇衛(wèi)黃安督水陸諸軍進攻,偽鎮(zhèn)林鳳戰(zhàn)死。紅毛慮無外援,隨棄去。至是,有傳我?guī)熡麖谋憋w渡;恐踞此城,乃遣右武衛(wèi)北哨,密令督兵將城拆毀。辛酉,令偽鎮(zhèn)何佑等北汛雞籠,驅兵負士就舊址砌筑;并于大山別立老營,以為犄角。兵士疲勞,兼時值炎天,居處磺地,手足斷爛不可勝計。偽鄭無定謀,猶如兒戲;雞籠一城,始也毀而棄之,繼也筑而守之;囗〈禾莫〉棱之見,徒苦生靈耳(「海上事略」)。
康熙壬戍,鄭氏遣偽官陳廷輝往淡水、雞籠采金。一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詢之,曰:『初,日本居臺來取金,紅毛奪之;紅毛來取,鄭氏奪之;今又來取,恐有改姓之事』。明年癸亥,我?guī)熑肱_灣(陳小崖「外紀」)。
雞籠城貯鐵炮,明崇禎三年鑄,兵部尚書何喬遠監(jiān)造。鄭成功得之鎮(zhèn)江者(「臺灣使槎錄」)。
臺灣颶風將作,海氣先動;浪勢海涌,聲聞數(shù)十里。風靜而浪勢尚高,聲吼如故;必二、三日后,海氣息,浪勢方恬。大約海將翻,先一、二日海水忽變腥臊,颶風即起,波浪簸騰;乃天地之氣交逆,地氣動而海沸,天風發(fā)而飄搖。遭之者,輒沈舟折檣。若海氣不鼓,天風雖烈,折篷空桅順風而馳,真同鯤鵬之徙耳。人但知天風之患,實地氣交構為颶,其患始烈也(「鳳山志」)。
康熙癸亥四月,澎湖忽見鱷魚長丈許,有四足;身上鱗甲火炎,從海登陸。百姓見而異之,以冥鈔、金鼓送之下水。越三日,仍乘夜登山,死于民間廚下。按鄭成功起兵荼毒濱海,民間患之。有問善知識云:『此何孽肆毒若是』?答曰:『乃東海大鯨也』。問何時而滅?曰:『歸東即逝』。凡成功所犯之處,如南京、溫、臺并及臺灣,舟至海水為之暴漲。順治辛丑攻臺灣紅毛,先望見一人冠帶騎鯨,從鹿耳而入;隨后成功將舟由是港進。癸卯成功未疾時,轄下夢見前導稱成功至,視之,乃鯨首冠帶乘馬,由鯤身東入于外海。未幾,成功病卒,正符「歸東即逝」之語。則其子若孫,皆鯨種也。今鱷魚登岸而死,識者知其兆不佳。至六月,澎師戰(zhàn)敗歸誠,亦應登山結果之兆焉??滴跞沙狡咴?,安平有物大如牛,高可五、六尺,面如豕,長須,雙耳竹批,牙齒堅利,皮似水牛,毛細如獺,四足如龜,有尾;飛行水上。土人爭致之,繩木立碎。后遂至海岸,竦身直立,聲三呼號;聞者莫不驚悸。既死,郡人有圖形相告者,究不知為何物?或名為海馬,亦非也??滴跣脸笕露巳?,大雨如注;六月六日始晴。山摧川溢,溪澗閼塞,田園沙壓。瀨口有大牛,冒雨奔騰,下岸入水;過三鯤身登陸,由鎮(zhèn)城從柴橋頭入海,向大港而出,小艇追之,不及而還。此不知為鱷、為鯨、為水牛,或兆鴨母之亂,旋即殲滅乎(「臺海使槎錄」)?
澎湖、臺灣,向屬夷島。明末迄國初,鄭寇竊據(jù)。迨鄭歸命,夷島亦入版圖。為「海中島」:海中島,各一方;耳無帝,目無王。古若茲,況漢、唐。勝國末,鄭寇強;踞其壤,恣跳梁。乘潮汐,駕帆檣;肆侵掠,毒閩疆?;屎张珨?;命樓船,下扶桑??苋挣?,乃求降。陬兼澨,梯且航;置郡縣,破天荒。貢皮幣,賦蔗糖。銷兵氣,日月光(「勞之辨集」)。
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鄭克塽滅,地亦震。朱一貴于辛丑作亂,庚子十月亦地震。維時南路傀儡山裂其石,截然如刀劃狀;諸羅山頹其巔,噴沙如血:土人為兩山相戰(zhàn)(「赤嵌筆談」)。
康熙庚子十月甲午朔,臺地大震。壞官民房屋,壓死多人。抵次年夏,未止;率數(shù)日一震,或日震數(shù)次。由是民間訛傳,歲逢辛丑,與偽藩據(jù)臺時甲子符合。而前此庚子,臺地亦大震百余日;其明年,偽藩至。又施將軍侯以癸亥六月平臺,會閏月。今又以六月閏,是臺之亂期已屆也。是年春,滿郡刺桐不花。民間復以癸亥之后刺桐亦不開花者;訛傳為亂兆相符。朱匪之徒,因綜諸訛語,惑頑民、聚徒眾(見「識錄」。按「泉郡志」:『留從效筑溫陵城,環(huán)植刺桐。初夏花開,鮮紅可愛。如葉先萌芽而花后發(fā),則五谷豐熟。故丁謂詩曰:「聞得鄉(xiāng)人說刺桐,花如后發(fā)始年豐;我今至此憂民切,只愛青青不愛紅」』。此則花不如葉之祥矣。今日不花則為亂兆,何其謬歟?但泉花在初夏而臺花在盛春,豈以地氣而殊乎?時物偶然,不足致怪;好亂之民造作訛語,此妖言之律所為重也)。
朱寇警報至郡,總兵歐陽凱令游擊周應龍帶兵四百人,并調新港、目加溜灣、蕭壟、麻豆四社土番隨往。應龍傳諭:『殺賊一名,賞銀三兩;殺賊目一名,賞銀五兩』。土番性貪淫,殺良民四人;縱火燔民居,復斃八人,載道股栗。賊黨借兵、番殺掠為辭,鼓煽村莊。由是紛紛響應,號召豎旗。殺總兵,全臺陷沒(「平臺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