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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夜譚隨錄
  • 閑齋氏
  • 2758字
  • 2015-12-26 17:05:51

雞鳴則欲言別,宋因挽之。女愀然良久,乃謂宋曰:“荷君雅愛,詎忍一刻睽隔,特勢有所不能耳。知君達者,必不為怪,請以實告。兒輩非人,實花妖也。君茍不棄,祈至湖上,見芙渠中有一莖紅鮮異常者,即其下有菱花一簇,可并移歸。勿傷其寸根片葉,置諸盆中,養以湖水,勿畜犬擾,勿接惡客,則兒與菱花當得朝夕相對矣。”宋且驚且喜,謹志之,遂縱之去。

旭日始旦,即蕩小舟,遍閱花中,果有一莖,紅儷朝霞,香逾冰麝,大亦倍于凡品。更驗其下,有菱花迥異。即出重賞募漁人,并泥移歸,培植巨甕中。閉門謝客,終日臥坐其側。三日不見女來,頗深疑抱,默搜冥想,萬慮紛然。

至第四日,悶而午睡,覺耳畔有拖裙聲,視之,則二女已至榻前矣。相見驚喜。藕花曰:“蒙君滋養,感深五內。第資質脆弱,不任勞瘁,故數日蘇息,不能動履。至君寂寞,誠不自安。”宋曰:“但得長聚首,何妨暫違顏?鯫生年來,如窮波斯,落落不稱意,今得與二卿為偶,雖死不恨。”女曰:“君此心真堪心感,但能終守不渝,則懷與安雖敗名,誠非無益于性命也。且名者,實之賓也。輕鷗泛水,起滅須臾,茍不行樂及時,縱活百年,如蜉蝣朝菌耳。即如兒輩,去千頃之廣,而就一勺之多,辭鏡湖之深,而居瓦缶之淺,非不知猶魚游釜中,燕巢幕上,其安危無壽,天壤之懸殊也,亦以孑生不如偶死耳。”因貽宋詩曰:“彈指韶光易老,瞥眼初陽又曛。從此朝朝暮暮,不隔秋水思君。”自此,三人如形影之隨,不離跬步。二女極相恤,衣服履舄易著,不分爾我。

一日,宋他出,二友過訪,不值。見盆中菱花秀異,采之而去。日暮宋歸,藕共泣訴菱花被創之由:“君不憐而救之,兒豈忍獨生?”宋大慟,問何術以救之,女曰:“但培其根,每清晨為誦‘觀音咒’九九遍,明年此際,可以再生矣。”宋如所教,至心持咒,時以湖泥培養,日夜不輟。次年復出。菱花忽至,雖覺瘦生,而姿態愈艷,相見悲喜交集,各敘間闊,刺刺不休。宋自得二芳,精神發越,形氣清爽,讀書一過,輒能默誦。

又一年隆冬,大雪盆冰,一夜寒冱,二芳不至,宋獨居蕭然,不測何故,夜夜不寐,涕泣沾衾,日對瓦盆,潛祈默禱。倏忽春盡夏來,藕花獨至,形容憔悴,悉苦不勝。宋擁置膝上,為之拭淚整鬢,問:“何為孱弱至此?菱花安在,不與偕來?”女泣曰:“尚憶菱妹耶?已作凍鬼隔年矣。兒亦不耐嚴寒,雖苦不死,而奄奄一息,不久亦將辭人世,與君永訣矣。”宋一慟幾絕,思之不置。賴藕花相伴,不至哀死。但藕花日漸瘠羸,宋又憂之,延醫調治。醫一見失志,診其脈又甚異人,漫留藥一刀圭,志其門徑而去。雖去而日伺于門,冀其一面。

適宋又他出,是日薄暮,醫偷見藕花獨步湖上,豐姿綽約,與湖蓮爭妍。醫不復能耐,突前抱持之,藕花駭而逸,縱身湖中。醫慌持其足,足拍然而折。視之,藕一段耳,始知其妖幻。急告宋,宋大痛恨,趨湖上哭之,深恨醫之選事,欲鳴諸官,傭奴勸阻曰:“明明妖異,雖之官,庸得理乎?”宋乃止。翌日,仍至湖上哭之。見一蓮花浮水面,斷藕猶存,痛哭抱歸,種于盆,越宿即萎。乃具棺衾,葬之湖上,作《芙蓉誄》以吊之。遂髡緇為比邱,云游不知所終。

蘭巖曰:花是美人前影,美人是花后身,原無分別耳。弱體柔肢,珍惜之且恐不勝,那當此庸醫惡客,疊加損折哉?彩云易散琉璃脆,信不誣也。

王 塾 師宗室某王子向問亭,方其未襲爵時,家有塾師王姓者,教授有年矣。往往作戲術,頗奇幻;偶一炫露,漸為家人所知。一日,與白之親故夜飲,客曰:“此時安得鮮魚湯啜之?”王曰:“易易耳。”乃覓一籃子,命館僮提之,閉目繞地而走,僮且走且作摸魚狀形。有頃,王曰:“止!得之矣。”果得一魚,長尺許,撥刺籃內。烹食之,味極鮮美,眾詰館僮何來此魚,則云:“在水中摸得耳。”或又思市賣肴饌,王即取錢如價,置籃中,仍命僮閉目行。隨見多品在籃,烹飪之美,如初出鑊者,熱爍唇齒。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愚者驚其神,智者但謂其有搬運法耳。

居久之,王子忽患癆疾,日漸尪羸。易醫數十,藥石罔效。親串中來探候者,進則相慰,退則共議,以為斷無痊理。其母某福晉,只生王子一人,日夜焦愁,眠食皆廢。或言王子之病,非俗醫所能瘳,館中王先生,法術玄紗,福晉倘能降心求之,彼必有以授手。福晉以為然,即使內監延王入,涕泣而道之,王正色力辭,以為不能。福晉跪請,聲淚俱下。王請福晉起,俯首沉思,移時未決。福晉又再四拜懇,良久,王始許諾,曰:“明日當有以報命耳。”趨出,而囑其館僮曰:“無擾我睡,俟吾自寤。”遂引衾而臥,狀若死人。

王子有山陵在某處,祖塋也。是夜二更后,守陵人有直宿者,瞥見一人,由甬道徑入宮門,審諦之,則王先生也,大駭愕。隱念先生在城內,夜深來此何為?方冥想間,旋見殿上有人出迓,衣四團龍褂,拱王入殿,分賓主坐,執禮恭謹,似有所懇。王亦有言,相隔遠,悉不能辨,但潛身屏息,于窗隙中窺伺之。俄聞門外呵殿聲甚嚴,見侍衛多人,擁一王者入,像貌瑰麗,氣度尊崇,冠履衣裳,皆非時制。王與殿上人,疾趨迎拜,同入殿中坐。王者居中,王居左,殿上人居右。王起坐再三,似代為殿上人請托者然,王者無言。少焉,忽聞一片喧囂,見一人裸形,手將一人發辮,且打且行,同跪階下,細視被將者,即王子也。殿上人趨步下階,向其人哀懇求寬,復拜求良久,其人終不許。殿上人泣而入殿,王隨趨下,向其人耳語數四,亦不允。王嗒然卻回。既而王者出殿,當陛而立,開諭再三。其人不得已,始釋手,痛哭而去,其聲甚慘。殿上人拜謝王者及王,殊形感荷。已而王者去,王亦繼去,殿上人送之出門,返入殿上,遂寂然無所見。

翌日入城,備述夜來事以報福晉,曰:“小爺病當愈矣。”福晉未遽信。無何王睡起,入告福晉曰:“昨為王子事,大費調停。蓋王子之祖,在生時曾枉殺一漁人,漁人訴于冥司,冥譴先王當斬嗣,至王子即絕,以償漁人之怨。吾感福晉之誠,竭力關說,始得暫免王子之厄,然夙冤未解,尚需建醮超度,方克解脫,幸福晉勿忘也!”福晉感謝,一如其教。王子病遂痊,自是,合府之人,敬王如神明。

一日,王子約王游西山,夜宿山中清話,驀見一黑物,大如牛,蠕蠕而至。王見之大驚,急囑曰:“知之矣。可先去,于某處某潭下待我,行將至矣。”物遽去。王子駭甚,問此胡為者,王嘆曰:“吾以不自檢束,每自炫露,今此物欲與吾較量,吾之厄也。此物法術至精,吾非其敵。然與之較必死,不較亦死,不能不與之較。請王子備棺衾,明日于潭側收吾骨焉!”王子大驚,力止其行。王曰:“是無所逃避也,即當往矣。”言訖,唏噓而往。

王子心不釋,潛率家人十數,踵至潭邊察之,不見蹤跡,惟聞蘆荻中奔騰迅躒,或見白光亂斗,橫若掣電,旋若釶火,如數百金戈鐵馬之聲。聽之膽寒,見之股栗,直至雞鳴始靜。向晨入視,則箭攢黑物,遍身皆滿,伏地不動;而王亦赤身僵臥潭邊,須眉毛發皆盡。舁之以歸,越宿始蘇。細詰其故,乃知殺物之劍,悉須眉毛發之所化也。

王子每舉以質人,博識者多以為劍仙之流亞者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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