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孝出弟一章。雖系蒙養之教。而知行并進。尊德性而道問學。成人之道。己基于此。此非責備弟子。乃專責成教弟子者也。
子弟幼時。須教之愛物命。以培養其不忍之心。
宋板書。貴重極矣。然以貴重之故。終日珍藏。不一寓目。與無此書何異。鑒賞家。真讀書人。故自有別。
宋板書之可寶貴。以其校刻工精。為先朝法物。備陳設耳。若資以誦讀。何必宋板。倘因宋板而什襲珍藏。不經展讀。轉不如不宋板之可以不時誦讀得益矣。近見士大夫鄴架所陳。牙簽錦函。紙墨常新。從未經手寓目。祇圖美觀。無裨誦習。鑒賞家方以真宋板假宋板為棄取。似屬無謂。更有繪成畫幅。書函書簽。宛然畢肖。可遠觀而不可近視焉。事之務名不務實。大率類此。予所蒞之地。曾將藏書。發貯書院義學。有止禁散失。不禁翻閱之檄。倘士子翻閱者眾。漸至污損。已得此書之益矣。
搢紳家行一事。鄉之人觀禮焉。以其讀書循理。多識朝堂典故也。使饒于財者。儀節靡所不具。而于古人精意可以法可以風者。按之茫然。其又何以觀之哉。
士為四民之倡。而搢紳又士之倡。其義如此。
士大夫居鄉。欲不見一人。亦難矣。且與人子言孝。與人弟言悌。與高士言躬耕樂道。與文人言砥行讀書。即遇田夫野人。亦告之以同井親睦。勤儉保家之道。此正山中經濟。絕人逃世奚為耶。至于懷剌謁官府。變亂是非。滋事閭里。則一鄉之望。轉成一鄉之蠹。其何以堪。
不避險難。不辭勞怨。茍利國家。盡心竭力。期于有濟。而通寒升沈。聽之君父。純臣哉。
行事有益于國。有利于民。所以盡吾職也。輒以此望恩于君父。識者鄙之。是純臣決不如此。
不敢自污。庶官之美節。若大臣正色立朝。總持國是。曲謹小廉。又不足以盡之。
得位將以行道。位愈高責望愈重。每遷一秩。有懼心焉。器識自此遠矣。
居官望遷。祇覺現在之位。不滿吾意。絕不問我之能否稱此職。亦惑也。每遷秩而有懼心。不僅器識之遠。亦見天良之不昧矣。
以經史教育人才。使之修明禮樂。敦倫砥行。而文章亦煥然可觀。師儒之責也。宏獎士類。使在位者罔非正人。而方伯連帥。興起風教。賢卿相之責也。
教育于未仕之先。甄陶于已仕之后。師儒卿相之責較重。其功效亦非小補。
視天下之英才。如其家之佳子弟。愛惜滋培。俾之成器。師儒誨人。大臣當國。皆不可少此愿力。
司馬溫公為相。每詢士大夫生計足否。人怪問之。公曰。倘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而輕去就。賈公黯廷試第一。往謁杜祁公。公獨以生事有無為問。曰。凡人無生事。雖為顯官。不能無俯仰依違。比日朝士進退。不能綽綽。大率累于生計耳。乃知二公近情之論。久而彌驗也。
朝會非談燕之所。當時時存敬畏之心。
言其所當言。用則天下蒙福。即不用。存此言于天下。終須有濟。
陸宣公奏議。豈嘗有意追琢為文。祗以謀人家國。義氣激昂。不自知其懇到詳明。文章遂足千古。乃知名賢大篇。原本忠孝。固未許肉食者偽作也。
以憂國憂民之真心。為忠君愛國之確論。不尚詞藻。不事激烈。惻然動人。千載下如見其心。章奏中至文也。
主司簠簋不飭。自棄甚矣。倡采望之謬說。致令浮薄者登。潛修者擯。亦有心當世者所不欲為不忍為者也。
今日主司所錄。即他日公孤卿尹。庶司百執事之選。厥任匪輕。敢不祗懼。必也心目雙清。周防備至。杜苞苴之路。塞奔競之門。而網羅盡佳士也。庶幾為國得人。無慚夙夜矣乎。不然。靦顏稱座主。侈門下桃李。于國之所以掄才。士之所以待舉。兩無當也。
國家以經術取士。主司為國求賢。暗中摸索。所憑者文也。乃置文而為采望之說。開奔競之門。游揚請托。無所不至。士風之壞。人材之薄。均由于此。何以得人。何以服人。所云心目雙清。周防備至。庶幾無負。
學臣為士子宗師。振興實學。砥行敦倫。其先務也。但就所謂時文。去取高下之而已。所拔多單寒知名士。輒頌聲大作。人望歸焉。而經史有用之學。孝弟廉讓之節。則概置弗問。他日舉于鄉。策名于朝。皆是選也。國家亦安得富經術有行誼之儒者。托以大任乎。
學臣按臨。三年兩試。文行兼采。與主司扃門一試。暗中摸索者不同。凡經史有用之學。孝弟廉讓之風。皆于學臣有專責焉。
國家設外官。自封疆大吏至邑令。凡以為民也。大吏平日必真念閭閻疾苦。率其屬以生全之。若茍且因循。一旦水旱災傷。即為民請命。議賑議蠲。而民之轉徙溝壑。已十八九矣。上下同心。圖之于早。庶不窮困斯民也乎。
賑荒之策。所以救將死之民。備荒之政。所以養未災之眾。二者原并行不悖。而備荒則可以不莣。其取多端。其利甚溥。似無近功。實有遠效。
天下自有司以至封疆大臣。半皆起家寒畯。民閑疾苦顛連。誰非其所飽厯。乃一旦備官而忘之耶。不能勤恤民隱。吉兇同患。不仁。己所不欲而施于人。亦不恕矣。
居官貴于清惠。人皆知之。歸咎于不仁不恕。是為釜底抽薪。持平探本之論。
撙節勤苦。竭力循分。處困貧之道也。今天下之民。愈困貧。愈不勤苦。且婚嫁喪葬之僭越。宴會車服之侈靡。比戶相高。無復品限。甚至蠹民大賈。相倚為奸。以結納官府為能。以凌虐善良為快。習俗偷薄。長此困窮。非得有風力重臣。亟為整頓。民不可以富。即不可以救。豈不可憂也哉。
說命曰。學古入官。向未留心經史。博通治亂安危之故。一旦委之紛劇。投以艱難。鮮不進退失據。乃知自古所稱賢能。授之以政。輒經緯畢具。顯當時。傳后世者。素所蓄積然也。學顧可忽乎哉。
守令以留心教養。纖悉畢具為上。但知興民休息。以文雅飾吏治而已。終覺上之責我。與下之望我者。有所未盡。
令于士民無所不當教。謂課文藝為教士。講六喻為教民。抑末矣。然即此二事。行之有恒。而至誠惻怛。多所開悟。亦端士習善民俗之漸。視為具文。則俗吏而已矣。
課士諭民。未始非教民之一事。近已視為具文者。無真心。鮮實事耳。
古人良法。未有不可行于今者。然須審今日之時勢人情。酌劑利導之。乃無弊耳。徒泥其跡。正恐利害相參。行之不可以久。
古之良法。原就當時人情俗尚。隨宜行之。去其弊。存其利。所以為良也。后世人情俗尚。不同于古。有昔利而今不利者。有昔無弊而今有弊者。不就今之利弊斟酌施行。概以古法行之。不效。則曰古法不可行于今日。未為通論。
聽訟憑是非科斷。理也。法也。于理與法外。旁曲引喻。俾之幡然勃然。不終訟而去。此則化民厚俗之本。
聽訟者。于人骨肉閑鬬忿爭財產。且置是非勿論。只從倫理天性。百端曉譬。使之幡然悔悟。至兩造相持而泣。此仁人之用心。裨益風化者也。上也。次則剖明是非。戒毋終訟。雖當笞。以骨肉故。概予矜免可矣。若照常人科斷。搒笞不少恕??v允于法。敗倫傷化實多。況因而漁獵之乎。故聽訟必參以經術。而后可也。
就聽訟中而悉其致訟之由。防其再訟之奸。并予以不必訟之路。此即使無訟之道。不必于聽訟外別求過化存神之方。此所謂經術也。
初為守令。慮民之玩己也。必先嚴峻以立威。夫惟廉則威。惟明則威。不務為廉且明。而嚴刑峻法是急。亦何威之有。慘刻者恣其所為。悖理不可訓。謹厚者貌為之。始嚴而終弛。玩且日滋。使久假不歸。而流為忍人。不亦失其本心也乎。故夫有威之可畏者。不汲于立威者也。
居官者。惟有示恩示信。民自畏服不敢玩。意在立威。即惡派也。
士大夫居民上??v極平易近人。猶恐愚民囁嚅。不得盡陳其情。況盛怒之下乎。求民疾苦。不啻其自為求。誠意藹然。一體相接。則賢者之用心。甚無取乎。疾言厲色。恐喝于上也。
居官嚴左右。人盡知之。然法所以繩大猾。一切無心之失。則皆可恕也。使小誤輒任意笞掠。他日犯法作奸。而罪不致死。又將何以治之。故用法必使其有可加。然后輕重無失其倫。而法不玩。不然。未有不毛舉細故??v奸滋弊者也。
居官勢不能不役使左右。惟用左右。而不為左右用。則左右之權。不禁而自斂。此中操縱權衡。有學問焉。
勤所以興事。操切則民不堪命矣。和平持之以精明。濡滯則弊不可勝言矣。
廉者。守令之楨干也。運之以樂易和平。持之以精明強固。循良不是過矣。
三四十年前士大夫猶以素餐為愧。未竊竊焉以祿入不繼為憂。其時退食從容。有以自適。冬裘夏葛。樸略猶存。今則相向言貧。十八而九。而服御日以華??痼跞找允ⅰr詘舉盈。往而不返。士大夫才力日耗。竭于酬酢經營。憂固其所。又何暇詠伐檀之詩。而引以為愧也。
士大夫不以素餐為愧。而以朝夕不繼為憂。久且不以貪黷為羞。治道民生尚可問乎。
詩三百篇。思無邪足以蔽之。禮記四十九篇。母不敬足以蔽之。書五十八篇。允執厥中足以蔽之。易三百八十四爻。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足以蔽之。春秋書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則蔽于孟子之一言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詩書禮之蔽以一言。先儒俱已論之。易蔽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句。春秋蔽以亂民賊子懼句。更得要領。讀易讀春秋者??梢缘脧娜胫?。致用之妙矣。
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張氏曰。兵事有其備。故外侮不能為憂。農事有其備。故水旱不能為害。舉一二以例其余也。愚謂為政先立紀綱。為學先明義理。士必學優而后仕。朝廷必論辨而后官材。皆有備之義。
有備無患。兵農其最大者耳。推之政立紀綱。學明義理。學優而后仕。論辨而后官。皆備之之義。學與仕所以貴豫也。
傅說告高宗曰。非知之艱。行之維艱。蓋圣人之自治與治天下。未有明其理。不見之事業者。知君之當仁。則止于仁。知臣之當敬。則止于敬。知天下之大利。則汲汲焉興之。知天下之大害。則汲汲焉除之。知天下之人之賢不肖。則汲汲焉進之退之。是故學則道備厥躬。治則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不然。空虛無用。非圣人之學。又豈圣人之所以為治者哉。
明其理而見之事業。便非空虛無用之學。亦非空虛無用之治。學與仕相資也如此。
財有得之非貪者。禮未嘗禁之使勿得也。茍得則斷斷不可。難有免而非怯者。禮未嘗禁之使勿免也。茍免則斷斷不可。蓋禮所以制中。亦權衡于義而止焉。而精義之學。又非一朝夕之故也。夫惟積之有素。持之甚嚴。然后見大利而不能移。臨大節而不可奪。不然。以空疏無據之心。猝然當可。艷可危之境。鮮不茍且應之。賊義而觸禮之禁也已。
為官惟茍字最壞事。平時空疏不講究。臨事不能把持。未有不茍者也。
曲禮以僚友與鄉黨執友并舉。同官為僚。非偶然也。將以諮訪職業。砥礪廉隅。有不信義相結者耶。今人則同官而異心。茍利于己。忍于行詐。由中之言。久不宣諸口矣。
同僚而異其心。語不由衷。事多猜忌。既無同寅協恭之義。漸起黨同伐異之風。國是民瘼。所關不小。
黃博士實學錄【名施鍔字虞封江南無錫人雍正癸卯進士官國子監博士】
謹按士子舉業。大抵首工制義。凡古今制度人物。先儒嘉言善行。亦知有資于舉業。不過涉獵及之。未見專一致力。心慕而手追。此制義鮮有根底。而舉業無用于世也。錫山黃公。習舉業而成進士。年猶壯盛。自以牧民未敢自信。教士是其素志。榜后求補教職。上官以不愧師儒。薦升國子監博士。本身教以課士。爰取經史要言。儒先緒論。自身心意知。及天下國家。前列嘉言。后著懿行。閑附以己意。匯為實學錄。蓋慨舉業家專工時藝。而無關于實學經濟也。其后人謀以付梓。求序于予。予喜其與所纂遺規之意相合。故先為摘而錄之。其全書俟刊。后必皆有見而取之者。
程子曰。看書須要見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
讀論語者。但將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己問。圣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若能于論語中研求玩味。將來涵養成甚好氣質。
讀經當觀圣人作經之意。與圣人所以用心。及圣人所以至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
如此讀經書。方可謂以心入之。以身體之。自不同于口耳記誦也。
知時識勢。學易之大方也。六爻人人有用。圣人自有圣人用。賢人自有賢人用。眾人自有眾人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易有不易變易二義。所以云無不通也。
詩書載道之文。春秋圣人之用。詩書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病。圣人之用。全在此書。所謂載之行事。深切著明也。春秋傳為案。經為斷。
讀史不徒記事跡。要識其治亂安危興廢存亡之理。學者未仕以前。得盡力于學問。故成材可用。若但綴文覓官。以不學之人。一旦授之官。使之事君長民治事。焉能有效。今在仕途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學者所得。不必在談經論道閑。當于行事動容周旋閑得之。
朱子曰。賢人君子。學經以探圣人之心。考史以驗時事之變?;蛘撝湔f。以成一家之言。學者誠欲求道。豈可舍此而不觀也。近世士子相從于學校庠序之閑。無一日不讀者。然問其所讀。則非前之所謂者。讀圣賢書而不通于心。不有于身。猶不免為書肆。況其所讀。又非圣賢之書哉。
學者須先理會得本領端正。若只強記事件。雖記得許多骨董。只是添許多雜亂。添許多驕吝。世之誤認致知者多矣。
圣賢之言。須當將來眼前過。口頭轉。心頭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