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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鬼神

  • 履園叢話
  • 錢泳
  • 11571字
  • 2015-12-24 16:57:50

張撫軍退鬼張清恪公伯行撫蘇時,值江寧鄉試,公為監臨。故例,將點名,先召恩仇二鬼進。公大怒,正色而言曰:“進場考試者,皆沐浴圣化、束身璧之士,爾輩平日何以不報,乃正當國家取士大典一切關防嚴肅時,豈許紛紛鬼祟進場沙擾耶?”

是科南闈無一病者。

鄒二癡鄒公履,名德基,工于書法,出入平原、北海之間。而性情孤峭,如醉如癡,至今吾邑中人尚稱鄒二麗,為名筆也。其父迪光,中萬歷甲戌進士,為湖廣提學副使。積資巨萬,俱為公履造園。園有煉石閣,公履所居也。忽一夕為群盜所殺,官捕數年不得。至國朝康熙初,有捕役高姓者,婪賄無數,豐衣足食。常夏月避暑,設一榻,張紗幬,臥于閣上,怡然適也。時月色甚明,似有人緣梯而上,帶烏紗巾,著紅道袍,徘徊大步。高懼,心知為鄒公子,乃下床,叩首不止。公子曰:“汝何等人,敢據吾閣邪!”以足蹴之,遂墮樓下。從人驚起,高自言如此。

天未明,遂氣絕,人傳而快之。初,公履死,索盜無蹤。有女巫能召亡者,焚符畢,巫忽起,行如鄒公子狀,喚家奴取杖,痛責之曰:“巫者至賤,安得令彼召我!”家奴言:“因主人被害,實為不平,求主人明示?!蔽籽裕骸耙匀藲⑷耍律跗匠?,安問盜!”言訖,巫仆而醒。

緋衣神康熙十一年八月廿六日夜,太倉、嘉定、寶山一帶大雷電??罩杏卸羟皩?,中有一緋衣者,乘白龍,甲士數十,亦持燈隨其后。遠近鄉民盡見之,其燈忽高忽低。明晨視,燈光低處,花禾悉壞。

鬼戲康熙中,常熟有包振玉者,系梨園中吹笛手。一日,忽有人來定戲,云在北門王姓,以銀十錠,期于某日。至期而往,則巍然大第,堂中設宴。主人出,謂振玉曰:“今日系周歲,不可大鬧,以官人幼不任驚嚇也。”遂點《西廂記》,減去“惠明寄書”及“殺退孫飛虎”兩出,乃定席開場。眾方演唱,振玉獨執笛旁坐,暗窺坐中賓客,凡飲酒,俱呷入鼻中;其往來男女侍從人等,俱足不帖地而行。心甚異之,以私語其眾,眾曰:“彼不欲鬧,豈所畏在此乎?”于是忽將大鑼鼓一響,倏無所睹,乃在昏黑中,則一古墓,惟聽松風謖謖而已。通班大驚,振玉遂得疾,不數日死。

錢蓮仙康熙甲子,嘉定陳涵源授徒于龍江里。一夕,月下忽有女子來,自道其姓名曰錢蓮仙,系元季錢鶴皋之女(按,《太倉州志》:鶴皋,上海人。元李吳元年,太倉知州張某以城降張士誡而鶴皋不從。結諸邑弟子數千人為變,入嘉定。俱送松江獄,脅以兵刃。當時有集仙宮道士楊仁實救之,即其人也)。言與陳有文墨緣,晨夕相聚。錢才調雋絕,命題無不立就。已而漸聞于人,陳亦不以為諱。至丁卯歲,形跡漸疏,一去杳然。陳著《仙姝傳》述其事,并錄其送別詩云:“整頓簪環泣送君,依依難向小橋分。他年不斷情緣處,把酒還澆隴上云。”而陳故無恙也。

乩仙奏對巖宮諭家有乩仙,適吳令君伯成至,知其召仙,必欲觀之,宮諭延之入。

時所請者云是李太白,令君曰:“請賜一詩?!必琅性疲骸皡桥d祚何不拜?”令君言:“詩工固當拜?!庇峙性疲骸邦}來!”時有一貓蹲于旁,吳指之:“即詠此。”又判云:“韻來。”吳因限九、韭、酒三韻以難之。乩即書云:“貓形似虎十八九,吃盡魚蝦不吃韭。只因捕鼠太猖狂,翻倒床頭一壺酒?!眳悄税菅邸?

打眚神太倉西門水關橋有龐天壽者,素好拳勇。年七十余,忽喪其子。眚回之夕,其徒數十人,聚集豪飲。聞穗帷中有聲,秉燭照之,但見一大鳥,人面而立。

龐急將鉤連槍,扎住其背。此鳥欲飛不得,兩翼撲人,宛如疾風,室燈盡滅。其徒亦皆仆地,喊不能出聲,如夢魘者。獨天壽盡力搠住,死不放手。天將曙,力乏腕疲,鳥竟逸去。次日,龐滿面皆青,數十人仆地者,面上亦俱有青印。龐后猶活十余年,每見人述其事,猶言:“當時恨無人助我一臂之力也?!?

送涼崇明李明經杜詩,年七十余,率其徒數人應科試,自崇抵昆,已薄暮矣,遍覓寓所,已無下榻處。惟東南門柏家廳有樓五楹,李遂偕其徒居之。時方六月下旬,盛暑郁蒸,諸徒舟車勞頓,已就榻酣睡矣。李獨臥不成寐,見殘月漸明,樓下如有人聲竊竊私語,聞一人曰:“如此炎天,樓上諸公得毋太熱乎?我輩夜涼無事,胡不上樓代為驅暑?”于是漸聞梯上有聲,如連步而上者。李素稱膽壯,亦不畏之。少頃,漸至榻前,各執蕉扇一柄。有無頭者,則以扇插頸,答答若搖狀;無臂者以扇插肩,盤旋于幛前。見數十鬼中,肢體無一全者,或馳于東,或趨而西。一人曰:“廂間進士公下榻,我輩盍先送涼?”既而曰:“某某雖秀才,爾輩何薄待之?我為之拂暑。”而獨不至李。迨諸徒榻前搖扇幾遍,將作下樓狀,忽齊聲曰:“揚仁風而不及老貢生,非情也。”遂各舉扇一搖,呼嘯而去。李徐呼其徒曰:“今夜得毋太涼乎?”皆答曰:“涼甚。”李曰:“汝不知其故乎?”

因徐為道之,諸徒愕然驚起,不敢復臥。次早,詢之土人,有老者曰:“明季被兵時,有民人百余,皆潛伏此樓下。既而兵入,悉被屠戮,無一存者。今百余年,此樓尚多祟也?!笔侨肇竭w寓而去。

聞角庵相士揚州聞角庵,有相士寓其中,好酒,同寓有王叟者,亦好酒,相與友善,每夕共入市中飲,以為樂也。一日,叟謂相士曰:“我鬼也,能知人死期,吾語子?!?

自此相者日盛,能定人生死,咸以為神仙。久之,王叟忽不樂,顧相士而泣,曰:“某日將與君別去,欲借尊嫂腹為我寓也?!辈唤馑?。未幾,叟不見。是夜,相士妻腹中有聲,絕似叟語。其言死生如故,而相益神,積金甚多。妻死后遂不知其所終。

董庶常海寧董東亭庶常名潮,在京師偶步近郊,瞥見一苑,有美人彈琵琶甚哀,潛識其地。次日,與同人訪之,惟古?;臒熐G棘刺衣而已,為之駭然,未幾卒。其同年友湯緯堂吊之云:“紅袖琵琶摧玉樹,青山煙雨葬瓊華?!鄙w紀實也。

誦大悲咒長洲吳西橋業醫,其父名元,字天自,年六旬余,甚康健。每晨起茹素,誦《大悲咒》十余遍,寒暑無間。偶感微疴,從昏瞀中見二鬼攝去,覺天黯慘如黃昏。至玄妙觀東岳殿,仰見有一人正坐者,色甚和,問:“汝平日作何事?”

對曰:“誦《大悲咒》。”旁一吏曰:“心不盡誠,雖多不算。”逐之出。兩足無力,天又陰雨,沿途喚肩輿。過其妹婿家,停輿直入,見其家方晚餐,不起延接。因詰問之,皆驚竄。吳怒而拍案,有煮蝦一碟墜滿地。乃出門,仍乘輿歸。

覺已身臥床上,大駭,急命子往詢,妹家云:“鬼嘯案傾,不知何故也?!眳遣∪?,改號曰補余。

春杏吳門沈某,其弟早卒,所聘某孝廉女,過門守貞有年矣。忽發狂疾,孝廉往問之,忽訶詈不識其父也。乃默禱于乩仙,判曰:“汝女前生系湖州沈姓子,少年時私其婢春杏有孕,為沈子父母逐之,投繯死。后欲向沈子索命,而沈子又瘵沒。今其魂尚來作祟,欲以捉沈子也。須延高僧,禮《大悲懺》三日,呼春杏名祭之,斯可矣?!比缙溲裕窦材笋?。

馬公宋相吾鄉凡完愿酬神,俱有馬公、宋相,別設下筵,必先祀之,匆匆送出,然后歌樂薦登上筵。實不知其為何神也。后見《土風錄》,相傳馬公是蘇州葑門人,名福,以賣菱為業。每晨擔出閶門,過宋相公廟,必敬禮之。后與人爭,角不勝,投水死。適宋相公神舟至,因收作帳前驅使。巫祝家信之,私相尊奉?;蛟岂R公、宋相俱是五通神部下傷官。湯文正公滅毀淫祀時,五通神俱用鐵鏈鎖押,加以手靠腳鐐,如重犯者。先命縣官拿下,其像長屹然不動。公正色大罵曰:“汝還崛強耶!”遂親自動手,五像俱倒,杖四十,投之石湖。惟馬公、宋相兩像終不能動。問是何神,廟祝詭以財神對,乃釋之。至今鄉人猶存其祀。

城隍《賓退錄》極言城隍神之靈顯,且各立名字,如漢之紀信、彭越、蕭何、灌嬰、張騫之類,不一而足。即《祀典》所云“凡御災捍患,有功德于民,則祀之”

之意也。據蘇州府城隍而言,向聞神是湯文正公斌,繼又改陳榕門先生宏謀,既又改巡撫吳公壇繼,又改觀察顧公光旭。今聞只改陳稽亭主政鶴矣。三四十年中,屢易其神,豈陰陽亦一體耶?

嘉慶元年十一月,余在兩浙都轉運使幕中。十五日夜,月食七分。二更余,俱已寢矣,忽聞人聲沸天,急報城隍山上火起,通天皆紅,延燒四五千家。所有杭州府仁和、錢塘兩縣,及布政司、糧道、學院衙門前一帶民居,皆成白地。是夜有原任嘉興府方公云亭在運司前一小樓作寓,見火光中有紅燈數百,圍護一宅,火至輒息。意此宅必是積善人家,當記之。及天明往看,乃城隍廟也。

錢桂芳者,通州秀才。為人慷慨正直,古之君子也。年四十余,忽與妻子泣別,將為陜西褒城縣城隍,言:“明日本州城隍神來拜會相約,或當去矣?!逼拮哟罂蕖9鸱荚唬骸八郎〝担拗疅o益?!蹦藶咭皇?,供設香案,衣冠而待。

次日,城隍神果來,儀從甚盛。妻子無所見也。桂芳哀求曰:“我有七旬老母,可稍遲數年否?”城隍神首肯曰:“當代為轉詳東岳神,其準不準,吾不能主也?!?

忽不見。越三年,其母卒。未幾,桂芳亦死。其門弟子李西闌為余言。

惠山王婆墩對岸有漢紀信廟,里人謂之都城隍廟。每年三月廿八日為城隍生日,是日歌樂喧天,游人無數。惟后樓三間,寂靜無人,登之可以眺遠。有男女兩人,私約至此,將解褻衣,忽見金甲人叱之,投兩人于樓外,適墮河中,一生一死。甚矣哉,神明之靈也!

長洲蔣時庵少馬尊甫篁亭先生,生而聰穎,四歲入塾,祖佚圃公授以“忠臣孝子”四字,即記憶不忘。佚圃公知其為大器,且訓之曰:“汝高祖參議公,于明鼎革時,杜門養母,母喪,哭泣以致雙瞽,此吾家之孝子也。汝高叔祖都督公,甲申之變,一門十五人殉節,此吾家之忠臣也?!斌蛲ぐ藲q,即為二公作《忠孝傳》,伯父光祿少卿紫峰先生奇之。十一入長庠,康熙辛卯、癸巳登鄉會榜,官戶部郎中,特簡廣東廉州府知府。時同邑吳容齋先生由工部員外出知江西吉安府。

二公俱為名宦,有“吉安安民,廉州廉吏。世治官清,歡天喜地”之謠。及蔣公罷官歸,兩浙制府李敏達公薦督浙江海神廟工,仲子元泰隨行。公一日清晨忽謂元泰曰:“吾廿三四間當死。”人咸不信。廿三日果病,二十四日早,復呼元泰曰:“我平生不言鬼神事,但奇兆有征,今夕當去。第我守廉郡,實有愧于朱仲卿之嗇夫桐鄉也?!惫珡氖弼钠怨嘣诤?,詳詢奇兆,公曰:“參議公遺訓二篇,忠孝兩全,此時已證佛果矣?!庇嗖谎?。至戌刻,端坐逝。未病前,家人夢中恍惚聞呼殿聲,儀從甚盛,云是廉州來接新官者。此雍正九年事。乾隆中,公侄芝岡公名衡,官江西糧道。署藩臬篆,有藩署書吏邵某云,伊父向在粵東高廉道幕,屢至廉州城隍廟瞻拜,廟祝常言:“神,蘇州人,最重忠孝節義。有節婦,族人欲奪其產,將謀害之。節婦知其事,避于廟。族人尋蹤至,甫入廟,突見皂役數人,持棍擊其背,不勝痛苦,遂逃歸。節婦自此安居無恙。”

揚州有倪瞎子者,孑然一身,寓舊城府城隍廟。起課,每日得數十文以此度日。有風雨無人來,則枵腹過夜。一日,有商家小伙發財,偶攜妻妾入廟燒香,輿從甚盛。倪知之,竊于神前默祝曰:“彼為下賤,榮耀如此;我本故家,饑寒如此。何天之無眼,神之不靈也。”是夕忽夢城隍神拘審,神曰:“爾何以告狀?

彼命應享福,爾命應受苦,俱有定數,敢怨天尤人耶?殊冒昧,著發儀征縣,杖責二十。“一驚而醒。其明年冬,倪有姊嫁儀征病死,往送之。至三更時,忽肚痛不可忍,遂開門欲出恭,適遇巡夜官,問之不答,遂褫其衣,責二十板。其甥聞之,立出辯明,已杖畢矣。神之靈顯如此。

鬼迷杭州張仲雅先生名云敖,自言幼時隨其尊人任安慶太守,年才七歲,有婢某者,嘗伺之。一日婢閉門浴,忽不見。遍處尋覓,見地板隙似露衣襟,遂發開,婢已昏迷,久之始醒。自言:“近日獨坐房中,有好女子年可十七八,嘗往來于窗外。每曝衣履,此女告以:”將雨,宜早收?!盅裕骸懊魅諔心撤蛉藖?,應辦何事,可預為之?!療o不驗也。今日我方就浴,見此女來約,到其臥房。初至一小逕,甚窄,遂側身入。見所居甚華麗,正臥其榻也?!碧匾蔀楣砦锼鶓{,遂將是室關鎖。署中老吏云:“數十年前,有某太守妾為夫人所妒,死于署。此其鬼耶?”然婢并無恙,今年七十余矣。

滕縣遇鬼蘇州有盛云川、金藻庭者,為吳茂生店伙。進京貿易,共雇一車,過滕縣,天忽曛黑,不復辨路。見一大宅,擬投宿,謂其閽人曰:“不意迷涂至此,欲求一席之地,但不知主人為何大官?”閽人曰:“是都統徐大人之居。都統歿后,惟夫人在,須稟命乃可。”遂入白之。少頃,延客入,高堂峻屋,明燭盈前,已羅列杯盤,一公子出,冠服華盛,便與同宴,侍兒歌舞之妙,目所未睹。金局不安。盛以貿易而有措大風,謂公子曰:“尊大人官至極品,公子得恩蔭否?”

公子不答。盛又曰:“‘子所雅言,《詩》《書》執禮’,俱瀾翻否?乘此良宵相敘,且有此美酒佳肴,盍行一令,以見公子才學?”公子又不答。金視之,似有怒容,離席去。侍兒隨之入內,一蒼頭出,謂二人曰:“汝等觸怒我公子,將罹禍。念汝等俱蘇州人,與我有同鄉誼,速隨我行。”二人即呼車隨之行。計走三里許,至茅舍,蒼頭推門入曰:“汝等請進,吾有職司,不能奉陪?!倍吮鼱T四照,見斗室中止有一榻。揭帳視之,一人閉目而睡,寂然無聲,須發皓然,身只尺許。正驚疑間,忽有狂風自帳中起,燭光遽滅。二人竄伏暗室,怖不敢喘,假寐于地。久之,東方既白,人屋俱亡,實臥于棘叢古冢間耳。狼狽而起,車夫亦如忄昏迷者。逢耕人,始得官道。又行數里,乃見滕文公問井田處。

神人呵護蘇城史家巷,當雍正、乾隆間,蔣、沈兩家各有四第,蔣氏助教坦庵公在堂,父子會魁,兄弟館閣;沈氏毅齋、礪齋、溶溪,三太史同時貴顯。里人夜見兩紅燈往來,東西照耀,光徹通衢,凡二十余年。迨助教歿后,沈亦中落,自此紅燈不復見矣。

瞽目見鬼乾隆戊子歲,蘇州沈塵緣學博霈卒于婺源任。其太翁蘭谷明府正宰四川郫縣,已七旬。家人隱其事,莫之告。及蘭谷以雙瞽告病歸,一日忽謂家人曰:“頃間吾目忽明,見霈兒袍服,對我叩首,殆已死耶?”家人乃以實告。

鬼皂隸錫山北門外有眾安土地廟。鄰女年十七,頗有姿色。一日,女入廟燒香,見泥塑皂隸而笑之。是夕似有人來求歡,似夢非夢,雞鳴而去。自是,無夕不來。

女知其鬼也,乃告父母,問其貌,女曰:“似類某廟中右邊皂隸者。”遂授以計。

候鬼來時,以灶墨涂其面,次早間之,果然。其父乃持挺擊碎之,鬼不復至。

余聞其事,笑曰:“皂隸如此淫惡,為土地神者何在耶?”

彭半壺彭半壺,江西人,忘其名,游幕蜀中。善敕勒術。未弱冠,已入泮食廩餼,有文名。既長,即棄舉子業,在龍虎山學法三年。遨游天下,歷幕顯要,飲酒食肉如常人。彭不自言術,人亦不知其術也。有某宦者官蜀中,太夫人年老,常臥病見鬼物,一鬼以扇扇之,即背冷如冰;一鬼以火熨之,即身熱如火,百醫不效。

彭適在座,聞其事曰:“此病既有鬼,吾能治之?!蹦成跸?。至晚,于篋中取木劍一,小羊角笤二,披青布道袍。盥漱畢,焚香朝北,據案而坐,執筆書符,甫一點,疾呼天君名。焚符后,取羊角小笤,三擲三立,觀者驚駭。彭在外方召將,而太夫人已親見鬼物被神擒去矣。旋聞庭中如數千鴨足聲逃避后園,彭一路追逐,至后園,默運片時,曰:“吾已放火箭三枝,恐鬼物復來也?!贝稳眨姾髨@枯桑樹上有三焦眼,高低不差累黍。太夫人病自此愈。后半壺忽道裝,芒鞋竹杖,辭別故人,曰:“從此入山,不復與諸君相聚矣。”問何往,笑不答?;蛄襞c飲,仍茹葷酒,不知所終。

鬼婚有洞庭漁人蔣姓者,其妻死,所遺一子,年四五齡,無人照應。時適有漁船吳氏新喪其夫,生女亦四五齡。于是媒人為之說合,竟再醮于蔣姓。蔣婚未一月,病甚,忽見吳氏故夫鬼來,索命甚急,且大哭曰:“吾與汝無仇,何得占我妻又占我女,決不汝貸也?!鄙w兩家子女長成,又欲為婚姻,已有成說矣。蔣大懼,乃答鬼曰:“吾故妻某氏,與君妻年相若,亦與君為妻可乎?”鬼大喜,跳躍而去。乃寫婚書一紙,與楮鏹同焚之。不數日而愈,以后寂然。按張華《博物志》、任《述異記》,俱載有鬼神婚嫁之事,即近代五勝郎君,又其最可異者也。

凈眼揚州羅兩峰自言凈眼能見鬼物,不獨夜間,每日惟午時絕跡,余時皆有鬼。

或隱躍于街市之中,或雜處于叢人之內,千態萬狀,不可枚舉。畫有《鬼趣圖》卷,中朝士大夫皆有題詠,真奇筆也。乾隆壬子歲,余游京師,晤兩峰,輒喜聽其說鬼。言在玉河橋翰林院衙門旁,見金甲神二,長丈余。焦山松寥閣前見一鬼,長三四丈,遍身綠色,眼中出血,口中吐火?;蛟唬私桃?。一日,有友人留夜宴,推窗出溺,一鬼倉卒難避,影隨溺穿,狀殊可憐。又松江胡中丞寶泉,亦凈眼。嘗清晨見屬員,有兩鬼在前,橫坐于窗檻,中丞呼止之,以告此員。聞者莫不驚駭,而中丞怡笑自若。

吳蔗薌名鳴捷,安徽歙縣人,嘉慶辛酉科進士,出為陜西咸陽令。能白日見鬼,每日所見者以數萬計,似鬼多于人。一日,見有兩鬼爭道,適一醉漢踉蹌而來,一鬼避不及,身為粉碎,一鬼拍手大笑。頃之,又有一人來碰,笑者碎裂如前,碎鬼亦拍手大笑。看此兩鬼,情狀最妙。蔗薌親自言之。

關圣顯靈嘉慶元年,白蓮教匪據楚北之當陽,我軍急攻,其利用炮??偠疆吂娭辛r督鑄,有一人詣營門言:“荊州右衛署后廢地中有之,雖立時鼓鑄所不及也?!逼淙撕霾灰?。如言掘之,果得大炮十三位,“過山鳥”二十七,小炮九位,大小鐵彈子無數。咸以為關圣顯靈云。

鬼差救人蘇州王府基,相傳為明初張士誠故宮,今橋道廢址猶在。有旱河一條,天雨積水,天晴則涸。一夕,有醉人從此經過,被鬼迷惑下水,水甚淺,不得死。忽見持燈者從南來,大聲曰:“爾被鬼迷耶?隨吾燈走?!弊砣穗S之,但見燈上有“長洲縣正堂”五字,意此人是衙門中人也。行至玄妙觀前宮巷,見持燈者從一家門隙中隱然而入。時醉人方醒,叩之,門閉甚固。少頃,有人開門,哭曰:“吾兒死矣?!蹦酥譄粽邽楣聿疃?

鬼燒天余寓居釣渚者十二年,釣渚之水,東接華蕩,西連家菱、宛山諸蕩。水中蘆荻甚多,每于春初黑夜,西風颯然,見水灘上燈光閃爍,須臾數千百燈,又并為一燈,天為之紅。土人見之者,號曰“鬼燒天”。聞之故老云,順治間,天下初定,此地賊盜甚多。羊尖有席宗玉者,練鄉兵拒之,焚燒盜艘數千只于家菱、白米諸蕩,民賴以安。此燈之異,或尚有陰魂未散耶?

陣亡鬼乾隆五十三年,臺灣既平,所有杭州、京口、江南各處駐防兵丁出師陣亡者,例將辮發解回原籍,照例撫恤。其解官是閩縣五虎門巡檢韓興祖也,行至同安投宿,適客店窄小,巡檢官另住一店。其夜便有無數鬼物作鬧,有一解差膽甚壯,大呼曰:“吾奉憲牌,解汝等還家,因何吵鬧耶?”有一鬼答曰:“韓老爺不在此,吾等便說說話何妨!”次日,韓知之,不論水陸,總在一處住宿,安靜之至。

先是,軍需局設在廈門之天后宮,前臨大海,每至深更,聽海中鬼哭,似有百萬軍鼓之聲,夜夜如此。撤兵后遂寂然。

大娘娘余侄媳楊氏,于歸后生一子一女,忽發狂,登墻上屋如履平地。一夕,作吳興口音云:“大娘娘,我尋你三十年,乃在此地耶!”婢嫗駭之,因問:“尊神從何處來?有冤孽否?”答曰:“我本某家妾,主人死,我方懷孕。而大娘娘必欲以內侄為后,及分娩,是男也,大娘佯喜。不意于三朝洗浴時,竟將繡花針插入小兒臍中,啼哭死,我亦自經。已告之城隍神,不日來捉汝矣?!毖杂?,乃大笑。不數日,狂益甚,伏地號呼,若用刑者然,未幾死。論者云:“如此案情,極應早報,乃隔三十余年耶!”于以知冥司亦廢弛公事也。

喚鴛鴦錫山有司馬問渠者,喜吟詠,館蘇城華陽橋顧氏最久。死后降乩,適顧氏有人在乩前,問家中休咎,乩云:“兄弟暌違同燕雁,君臣遇合喚鴛鴦?!辈唤馄湔Z。是年,顧氏侍萱名翔云者,北闈中式,首題“君君臣臣”四字。從弟秋湄得信即遣婢至侍萱夫人處報喜,婢名鴛鴦,斯已奇矣。后侍萱兄春甫??秃幽?,不得聚首,如燕雁之代飛,更奇。

嫖鬼福建南臺閩安口多妓船。妓名“珠娘”,又名“踝蹄婆”,以其赤腳不裹足也。每與嫖客宴飲,正嬉笑間,忽有一妓欠伸者,便神色如迷,不省人事。即入臥榻,自解褻衣,若有人來淫之者。客知之,必遠避。移時而醒,問其故,曰:“此水魈弄人也?!被蛟皇巧奇沃硪?。

無常鬼烏程江某,以翰林改官,任直隸青縣知縣。適發賑,從中節省得七八萬金,恐上官督過之,乃告病歸。初至家,即見一巨鬼,長數丈,青面高鼻紅眼,著白衣,手持鐵槍,若欲殺之者。江大懼,急呼家人,忽不見。既而有謠言抄其家,江愈恐,遂將所有盡埋之,人無知者。未幾,忽中風疾,不能言語,兩手足皆趵,終日臥榻上,如醉如癡而已。自此室中鬼日益多,厥狀猙獰,五色俱備,作鬧無虛日。江既死,家中亦顛倒,只剩一孫。由是遷居,屋售他姓。嗚呼,財之作祟固如是邪!

還我胡須虞山歸氏有小婢名金杏者,隨主母往祖師府上長幡,見前殿有塑像,須甚長,金杏戲挽其須,隨手脫去。歸而病,忽發狂作囈語云“還我胡須”,不絕于口,莫解其言。適輿夫來,知其事,主母許以重裝,病乃愈。

鬼說話齊梅麓先生名彥槐,中嘉慶十四年進士,以翰林改官,出宰吾邑。自言少時同兩三友人游后園看梅花,有表叔某者沒數年矣,忽于梅樹下見之。遂執手痛哭,談論家事,移時而去。同游者絕不知也。時日將暮,友人相呼欲返,遍尋不見。

乃點燈招之,先生從梅樹下應聲而出,并無他異。不一年,其表叔家事大變。蓋冥中亦逆料之也。

買乳瀆川有周某,五十無子,因娶妾。越數年,始得男,喜甚。惟妾體弱,竟乏乳,因雇乳嫗哺之。一日,妾忽作囈語云:“我在冥司費多少錢買一孫,汝產薄,乃不自乳,而雇他人耶!”某審知其為故父語也,因以妾乏乳對。復言曰:“此易事,我仍向冥中買乳來,明日可速遣乳嫗去。”且命多焚楮鏹。次日妾醒,兩乳涌出,遂自乳之,遣嫗去。

神洲廟虞山有神洲廟,不知始于何時。其神為女像,端嚴美麗,凡婦人求子者,輒禱焉。嘉慶己卯歲,有諸生錢云驤者,偕二友人讀書其中。錢素狂,適夏月暑甚,謀移神像,而置臥榻于殿上,一友頷之,一友止之。聞于廟僧,僧亦曰:“神最靈,不可也。”錢笑曰:“吾視神美,若果靈,當現形與我同宿。”遂上殿抱之出,而移其榻,是夕錢驟病。家人知之,迎以歸,病益劇,不數日遂死。其一友頷之者,亦染外癥幾半年,而止之者則無恙也。

逆子冥殛吳門沈某居葑溪,家本小康,其叔擁厚貲無子,死,遂立某為嗣。某素無賴,不善事嗣母,又日事嫖賭不顧家。及母卒,草草殯殮,停棺不葬者至十余年,并歲時祭祀亦忘之矣。一夕鬼嘯,某秉燭出,忽見其叔父母以挺擊之,某大呼逃避,復來擊,立時死。家貲蕩然。

吾邑諸生有鄭宗臣者,生一子,年才十五六,習為不善,宗臣惡之。子亦苦父之拘束也,乃取墨匣為小棺,捏泥像置棺中,題曰:“清故邑庠生鄭宗臣之柩”,埋于庭前。其仆見而諫之,不聽。埋甫畢,兩足忽騰踴,痛哭不已。一彈指間,氣遂絕。天之誅逆,未有若是之速者也。

討債鬼常州某學究者,以蒙館為生。有子才三歲,婦忽死,家無他人,乃攜其子于館舍中哺之。至四五歲,即教以識字讀書。年十五六,四書、五經俱熟,亦可為蒙師矣。每年父子館谷合四、五十金,稍有蓄積,乃為子聯姻。正欲行聘,忽大病垂死,乃呼其父之名。父駭然曰:“某在斯,汝欲何為?”病者曰:“爾前生與我合伙,負我二百余金。某事除若干,某事除若干,今尚應找五千三百文。急急還我,我即去矣!”言訖而死。余每見人家有將祖父之業嫖賭吃著不數年而蕩然者,豈亦討債鬼耶?

鬼物憑臨大凡人之生死,或有恩德,或由冤孽,皆有鬼物憑臨其間,不憑臨,不死也。

如水火、刀繩、斗毆、跌撲以及虎傷、蛇噬、墮馬、坍墻之類,雖是定數,亦由其人之冤孽使然,人不能主也。揚州鈔關對河有何姓者,開豆腐店,頗積資財,年二十五六,忽喪其偶。有鄰婦新寡,年相若,遂與通,約為夫婦,婦將所蓄五、六百金盡以畀何。未幾,何聽媒妁言,別娶他姓女,婦聞之,憂郁成疾,然不敢告人也。及病將死,始呻吟語其所親曰:“吾昨控城隍神,與何質訊,彼已定腰斬矣。”言訖而絕。是年冬,江南北苦寒,風雪時作,黃、淮俱凍,不解者至二十余日。何偶欲入城,過渡失腳落水,適有尋丈大冰隨流而下,觸其腰,斬為兩截。觀者如云,莫不駭異。嘉慶十四年事也。又二十三年四月,蘇州承天寺前有老嫗,年五十許,忽思游虎丘,日日自念曰:“吾能一到虎丘,死無恨矣。”其夫笑曰:“虎丘不在天上,行即至耳。”遂命一童隨之出閶門,未逾時,已到千人石上。仰見樓閣巍峨,喜形于色。遂拾級登五十三,參至天王殿下,癡立不動。

忽聞梁上訇然一聲,殿傾矣,此嫗壓為齏粉,而童子無恙也。觀此二事,豈非有鬼物憑臨者耶?

王大王二江陰有殷某者,中乾隆癸丑進士,官湖南同知。嘉慶初年,教匪滋事,殷同在軍營佐理。有兵卒王大、王二者,為教匪所扳害,殷未分曲直,竟殺之,以為功。后丁艱,服闋補順天府。治中忽發痰疾,嘗持刀欲殺。王大、王二日日作鬧,家人輩恐傷人,以錫刀換去鐵者。殷忽將窗欞亂斫,皆為之斷。卒狂死。

三善吳門顧杏川太史元愷,于嘉慶十八年秋從金陵鄉試歸,過京口,偶感冒,寒熱大作。忽作囈語,云有北固山神偕鎮江府城隍、丹徒縣城隍俱來迎,且賀曰:“君今科必魁榜,君祖父有三善,上帝皆紀錄之矣?!鳖櫜恍?,遂同往文昌宮查訪云云。及歸家,病旋愈,是科果中式。

祭品用熱邵北崖《桃渚隨筆》載:松江某氏請乩仙,有近鄰陸成衣亦降乩曰:“我為某家土地,受其香火甚安,但祭品皆生冷不可饗。乞寄言某家,為我具熱者?!?

如其言以告鄰某。越數日,乩復降曰:“前日我一言,累其家多費,幸為我再告之,以后祀我,不拘葷素,但求熱者可也?!贝蠓布漓胫沸栌脽嵴?,余亦嘗持此論??脊胖σ?,皆有蓋,俱祭器也。其法,先將犧牲粢盛貯其中,而以蓋覆之,取火熬熱,上祭時始揭蓋,若今之暖鍋然。所謂“歆此馨香”也。若祭品各色俱冷,安謂之“馨香”耶?余家凡冬日祭祀,必用暖鍋,即古鼎彝之意。以此法用之掃墓,尤宜。敢告世人共知之,此理之易明者。

兩指太倉王氏一樓素有鬼,人不敢居。諸生陸某館于其家,獨不信,竟移榻中。

夜見二鬼,徙倚漸近,一鬼曰:“樓有貴人。”一鬼曰:“什么貴人!”伸其兩指曰:“不過此耳?!标懶南玻詾楸氐莾砂?。及年六十余,以歲貢鄉試中副榜,蓋兩貢生云。

倒劃船虞山風俗,以三月二十日興龍舟。余見有劃船老爺者,一敞口船載一木像,以艄倒行,紗帽袍笏,有須。邑中無賴子弟,以儀仗擁護,奉若神明,旌旗滿船,雜以鼓吹。其船有南劃船、北劃船之目,南劃船相傳是前明錢御史繡峰家園中采蓮船也,不知何人取以出城,奉張睢陽手下將官南霽云像以實之,故牌額上稱“南府”。后北城無賴羨慕之,亦照樣打一船,稱曰“北府”。俚鄙可笑,一至于此。然其所謂“南府”“北府”者,皆無廟祀,借民房為居,言神愛其家,居住其家,必發大財。每家居一月,亦有居十日者,又遷別家。輪流旋轉,香燭盈庭,宛如祠廟,謂之“落社”。雖邑中士大夫亦不以為怪也。龍舟一出,兩船隨之,民船皆讓,男女老少,雖坐舟中,咸起立,屏息無嘩,極其誠敬。道光五年,萍鄉劉君元齡字房伯(即金門侍郎子),來署昭文縣事,以其在圣宮前“落社”,竟敢乘轎放炮,以為大不敬。遂燒其船,碎其像,一方稱快焉。

陳三姑娘青浦金澤鎮有淫祠曰陳三姑娘者,有塑像附東岳行宮。每年逢三月廿八、九月初九,遠近數百里內,男女雜Ш,絡繹而至者,以數萬計。燈花香燭,晝夜不絕。鄉中婦女,皆裝束陪侍女神,以祈福。或有疾病者,巫輒言觸犯三姑,必須虔禱。于是愚夫愚婦亟具三牲,到廟求免。廟僧拒門不納,索費無已。亦看其家之貧富,富者至少三十番,然后延入,以為利藪。地方上有庠生楊姓者,為廟中護法,與僧朋比剖分。相傳禱祝時,必撿擇美少年入廟哀求,尤為響應,真可笑也。三姑娘者,云是吳江之蘆墟人,居三白蕩邊。年十六七,美麗自命,有“桑間”“濮上”之行。其父覺之,遂沉諸湖,后為祟,由來已久。道光六年十一月,余友徐君既若為青浦少府。先有孝廉倪皋者,稟于臬憲,奉文禁止。又有徐某與楊姓爭利,互控松江府,歷年未審。既若抵任后,聞此言之鑿鑿,乃奮然親往廟中,果有其事。遂鎖拿三姑娘下船,其像盛妝纖足,體態宛然。觀者數千人,咸以為不可褻瀆神明,叩求寬免,恐觸禍也。乃載歸,置縣堂下,縱火焚之,其訟遂結。民之愚惑如此。其后,聞東岳廟左近,有鄉婦半夜忽然囈語,自言為三姑神,欲求氣舟,送其渡河遠徙。其夫少遲,則三姑神大哭曰:“天既明,恐不及矣,此亦氣數也。”言訖寂然。即徐少府鎖拿之日也。

王老相公桑三姐又常熟鄉民每有疾病,輒禱王老相公及桑三姐。相傳老相公者,系本地人,一生好酒,乘醉投河,一靈未泯,因而為祟。禱者先備肴饌醇酒,置病人榻前,使兩鄉愚作陪。酒三行,漸移席出門外,且至近水河濱。預雇一舟,又移席置舟上,即解纜,搖到大河空闊處。陪者忽詭相怒,大罵攘臂,遂將席上所有余酒殘肴,盡棄河中,以為送老相公去矣。桑三姐者,亦本地人,生時頗美,偶與和尚一笑,彼此直出無心。其父疑之,遂將三姐捆束,投諸水中。和尚聞有此事,亦投河以明心跡。一靈未泯,亦為祟。鄉閭至刻畫像,俗稱為“佛馬”是也。病者亦禱之。此三事相類,皆狄梁公之所謂淫祠當禁也。

人而鬼有傭工李姓者,自言在嘉定東鄉為人挑棉花入市,其時有四更余,霜風颯然。

聞荒冢中隱隱哭聲,迤邐漸近,見一女鬼,紅衣白裙,披發垢面。李挺立不懼,遂將所挑之杖毆之,鬼隨墮地號呼,視之,則人也。蓋慣以此法奪人財物者。李罵曰:“汝欲嚇人耶?吾破汝法矣?!眴韬?,人而鬼,獨是人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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