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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 明季北略
  • 計六奇
  • 4856字
  • 2015-12-21 15:11:05

賊將官紳戮辱已極,以致天愁地暗,百獸哀鳴。制將軍李巖上疏諫賊四事。其略曰:一掃清大內后,請主上退居公廠,俟工政府修葺灑掃,禮政府擇日率百官迎請大內次,議登極大禮,選定吉期,先命禮政府定儀制,頒示群臣演禮。一文官追贓,除死難歸降外,宜分三等。有貪污者,發刑官嚴追,盡產入官;抗命不降者,刑官追贓既完,仍定其罪。其清廉者,免刑,聽其自輸助餉。一各營兵馬,仍令退居城外守寨,聽候調遣出征。今主上方登大寶,愿以堯舜之仁,自愛其身,即以堯舜之德,愛及天下。京師百姓,熙熙皞皞,方成帝王之治;一切軍兵,不宜借住民房,恐失民望。一各鎮興兵復仇,邊報甚急,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擇吉已定,官民仰望登極,若不旱之望云霓。主上不必興師,但遣官招撫,各鎮許以侯封,各鎮父子仍以大國封。明太子,令其奉祀宗廟,俾世世朝貢,與國同休,則一統之基可成,而干戈之亂可息矣。自成見疏,不甚喜。既批疏后「知道了」,竟不行。

宋獻策奏削發諸臣

宋獻策疏曰:明朝削發奸臣,吏政府不宜授職,此輩既不能捐軀殉難,以全忠義,又不肯委身歸順,以事真主,顧乃巧立權宜,排徊岐路,忠節既虧,心跡難料。若委以政事,任以腹心,恐他日有反噬之禍云云。自成批云:削發奸臣,命法司嚴刑拷問,吏政府不得混敘授職。

宋獻策與李巖議明朝取士之弊

獻策既奏疏,出朝遇李巖散步偕行,適見二僧,設兩案,供養崇禎靈位,從旁誦經禮懺,降臣繡衣乘馬,呵導而過,竟無慘戚意。巖曰:何以紗帽反不如和尚?獻策曰:此等紗帽,原是陋品,非和尚之品能超于若輩也。巖曰:明朝選士,由鄉試而會試,由會試而廷試,然后觀政候選,可謂嚴核之至矣。何以國家有事,報效之人,不能多見也。獻策曰:明朝國政,誤在重制科,朝廷高爵厚祿,一旦君父有難,各思自保。其新進者,蓋曰:我功名實非容易,二十年燈窗辛苦,才博得一紗帽上頭,一事未成焉。我官居極品,亦非容易,二十年仕途小心,始得至此地位。大臣非此一人,我即獨死無益。此資格之不得人也。二者,皆謂功名是己所致,所以全無感戴朝廷之意。無怪其棄舊事新,而漠不相關也。可見如此用人,原不顯朝廷待士之恩,乃欲責其報效,不亦愚哉!其間更有權勢之家,徇情面而進者,養成驕慢,一味貪癡,不知孝弟,焉能忠義?又有富豪之族,從寅緣而進者,既費資財,思權子母,未習文章,焉知忠義?此邇來取士之大弊也。當事者若能矯其弊而反其政,則朝無幸位,而野無遺賢矣。巖曰:適見僧人敬禮舊主,足見其良心不泯,然則釋教亦所當崇敬。獻策曰:釋氏本西竺之裔,異端之教,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不惟愚夫俗子,惑于其術,乃至學士大夫,亦皆尊其教而趨習之。偶有憤極,則共披剃而避是非,忽值患難,則入空門而忘君父。叢林寶剎之區,悉為藏奸納叛之藪。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以布衣而抗王侯,以異端而淆正教,惰慢之風,莫此為甚。若云誦經有益,則兵臨城下之時,何不誦之退敵?禮懺有功,則君死社稷之日,何不禮懺延年。此釋教之荒謬無稽,而徒費百姓之脂膏以奉之也。所當人其人,而火其書,驅天下之游惰,以惜天下之財費,則國用自足,而野無游民矣。巖曰:軍師議論極正,但愿主公信從其說,痛洗積習之陋,誠天下國家之幸也。語畢各歸營。

牛金星遇異僧

牛金星將入朝,議登極事,行至長安門外見一僧服衲衣攔街,大呼曰:小僧有緊急事情,要告明。金星問曰:和尚有何緊事?僧曰:崇禎爺是個好皇帝,以為李家大兵來,就逼他吊死,既奪了明朝江山,又不見太子下落,特來稟問丞相。金星大怒,左右欲殺之。僧呵呵大笑曰:和尚只一個頭,砍了值甚么?汝輩幾萬頭卻如何?金星曰:此癲僧也,勿殺,命之速去。僧行數步,化一陣清風,不知蹤跡。

自成偽檄

自成陷京師,一面遣人招吳三桂,一面行文招左良玉、并高杰,劉澤清等諸將。偽檄云云,具在吳三桂請兵內。

自成詐稱符命

宮中忽搜出滲金銅爐及漆金各一,上刻永昌元年三月之吉。人人驚駭,忽果將軍入朝報云:四夷館有西域番僧十余人,言語侏〈亻離〉,具表文一道,譯出是西天竺國王彌離哆斯滿來賓,聞中國有新天子登位、羌來入賀者。

自成改衣服印契

凡文官俱受大將軍節制,一品冠上插雉尾,一公服用棋盤方領補子服色,文武一樣改換。印章三品以上為符,四品以下為契。

公主夢帝后

何新救公主入周奎家,公主思念父皇母后,時時欲絕飲食,左右苦勸,勉延。一日假寐,忽見先帝后與王承恩至。曰:我已訴于上帝,逆賊惡貫滿盈,不久自當消滅,但劫數尚未盡,勾銷亦只在一年余矣。語畢見先帝披發仗劍,逐殺闖賊,連聲砲響,公主驚覺,以告周奎云。

李自成死羅公山

自成四月三十日西奔,焚五鳳樓,九門放火,火光燭天,號哭之聲,聞數十里。聞唐通為馮有威殺。五月初二,三桂兵追至定州清水河下岸,斬賊將谷大成,左光先墮馬折足,自成屢北。五月五日,率諸將直逼吳營大戰。自辰至酉,互有殺傷,忽狂風起,賊陣旗幟悉仆,自成中箭,落馬還營。自此且戰且走,三桂亦不急追。牛金星見勢漸失,有他志,忌李巖、李牟得軍民心,欲去之。會報河南歸德府同知陳奇、商丘賈士俊,定陵令許承蔭、鹿邑令孫澄、考城令范雋、柘城令郭經邦及尚國俊七人,俱被兵部尚書丁啟睿命參將丁啟光擒縛,往南京;李巖請率兵恢復。自成許之。金星曰:李巖此去必不返,叛形早已露,不如誅之。自成信其言,令金星設酒誘而殺之。宋獻策素善李巖,遂往見劉宗敏,以辭激之。宗敏怒曰:彼無一箭功,敢擅殺兩大將,須誅之。由是自成將相離心,獻策他往,宗敏率眾赴河南,自成與李過及驍將數人,率兵十余萬,自河南至湖廣,欲合張獻忠,渡江抵辰州,知獻忠已入川,遂駐黔陽二十里外。弘光元年正月下旬也。居二十日,百姓苦之,自成聞何騰蛟兵將至,入山閱視要害,見羅公山險峻而廣大,遂分結三大營于其下,為久駐黔陽之計。但兵餉無兩月支,命劉宗堯等率兵二千渡江,往豫楚界郡縣劫糧;命辛思忠、楊彥率兵二千,于湖廣沿江府縣劫糧。一夕自成方寢,大呼曰:殺殺殺!我不懼汝。竇氏驚問。自成曰:適夢坐北京殿上,忽見崇禎皇帝,與范景文、倪元璐、汪偉、吳襄、周遇吉等數十人,欲執予。予相振而醒。竇氏曰:勿異也,疑心生暗鬼耳。自成甫睡,復夢如前。見文武叱聲如雷。乃寤。次日得疾。李過日進候,由是與竇氏通。自成病益篤,夜半連呼云:皇帝幸釋我。遂死。李過以帝禮葬之。

其時,大清朝有賀表謂病故也。

李過降何騰蛟

李自成既死,其姪李過,與賀錦、牛佺、任繼宗、劉體仁等共議,諸將俱勸降何騰蛟,李過遂率眾歸之。

一云:李錦號一只虎,自成姪也。自成死,錦奉自成妻高氏,渡洞庭,踞山寨。隆武遣馬吉翔招之,賜錦名赤心,高氏為忠義夫人。隆武既沒,堵胤錫以永歷閣部撫湖南,赤心就招稱臣。然桀驁甚,在營稱氏為太后,具疏稱自成為先帝。朝議騰忍聽之。何騰蛟以閣部督師輕騎詣赤心營,會師取長沙,封赤心興國侯。

李過雖降,不過名焉而已。世界至此,不成世界。朝廷至此,不成朝廷。君子讀之,能無三嘆耶!康熙十年四月十三日,用賓氏書于社降之王館。

總論流寇亂天下

自寇之起于崇禎之三四年也,不過饑寒之民,嘯聚山谷,所謂寇也。此五六七年間,放劫千里,出沒無方,此則所謂流寇也。迨至十一二年后,則不然矣,非復草賊行徑矣。又十四五年后,則不然矣,非復竊據行徑矣。夫當其作難之始,為剿為撫,固亦易耳。奈當事者寡識,竟無成策可慨也。初時握兵者,尚猶中智以上,非無戰勝之威也,乃卿大夫局外易言,刻期責效,終未有成功。迨至話言有間,任用勿專,劫代毅,括代頗,始之以貪鄙之熊文燦,肆虐生靈,繼之以用〈穴上七下〉之楊嗣昌,詿誤軍事。于是中原陸沈矣。元惡既憝,盈庭狠顧。陳睿謨龍鍾也,宋一鶴乳臭也,格例緣夤,草草推用,節制無術,將不知兵,兵不能兵。非惟是也,兵之厲民,更甚于賊,而楚事乃復大裂矣。是故民怨天怒,饑疫頻仍,同類相合,人死如亂麻。于是李自成起而乘之。據中原,吞江漢,襲三秦,凌晉躋蜀,則民心使然也。夫斂重而民窮,民窮而盜起。此自古皆然,豈待智者而后知哉。明朝制度詳嚴,內重而外輕,君尊而臣卑,法相繩,權相制,雖有奸臣,不能作大逆;雖有豪杰,不能建奇功。然而取民之制甚煩,養民之制甚略。遇聞先臣馮琦之言曰:本朝之患,不在外戚,不在宦官,不在大臣,不在藩鎮敵國,他日所為國家憂,惟在宮府之隔、閭閤之匱耳。憶丙子歲予道淮上,見一父老談流寇事云:此寇不速除,且與國家相終始。既而歸里,從士大夫飲,聞邸報寇警,士大夫皆言草賊也,不足為大憂。有書生應言官,更歷數年,將無大梟雄乘亂而起者乎?夫閭閻之匱也,寇盜之患也,五十年之前,有淮上父老知之,里巷書生知之,而當涂之卿大夫,豈盡鈍根乎?蓋以留情富貴,未嘗以國家為念耳。迨至大廈突傾,而燕雀亦遂失其巢也。豈不傷哉!雖然,庸奸之列朝廷也,貪污之遍郡邑也,懦將悍兵之耗餉于營幕,而殘賊猾寇之蹂躪夫海內也;俱天之所以開大清也。嗚呼!天之所廢,天之所興,人孰得而止之?夫亦可存而不論。論而不議也已(四月十六日書)。

論明季致亂之由

明之所以失天下者,其故有四。而君之失德不與焉。一曰外有強鄰:自遼左失陷以來,邊事日急矣,邊事急不得不增戍,戍增則餉多,而加派之事起。民由是乎貧矣。且頻年動眾,而兵之逃潰者,俱嘯聚于山林,此亂之所由始也。二曰內有大寇:張、李之徒,起于秦、豫,斯時欲以內地戍兵御賊,則畏懦不能戰,欲使邊兵計賊,則關鎮要沖,又未可遽撤。所以左支右吾,而劇賊益橫而不可制。三曰天災流行:假流寇擾攘之際,百姓無饑饉之虞,猶或貪生畏死,固守城池,賊勢稍孤耳。奈秦、豫屢歲大饑,齊、楚比年蝗旱,則窮民無生計,止有從賊劫掠,冀緩須臾死亡矣,故賊之所至,爭先啟門,揖之以入,雖守令亦不能禁。而賊徒益盛,勢益張大,亂由是成矣。四曰將相無人:當此天人交困之日,必相如李泌、李綱,將如汾陽、武穆,或可救亂于萬一,而當時又何如也?始以溫體仁之忌功,而為首輔;繼以楊嗣昌之庸懦,而為總制;終以張縉彥之無謀,而為本兵;可謂相有人乎?至如所用諸將,不過如唐通、姜瓖、劉澤清、白廣恩之輩,皆愛生惡死,望風逃降者。將相如此,何以御外侮、除內賊邪?夫是四者有其一,亦足以亂天下,況并見于一時,有不土崩瓦解者乎?試譬之一家,強鄰鬨于門庭,竊盜據于堂奧,為有司者,復敲肌撲骨以婪其財,而左右仆御莫不抱頭鼠竄而去,則了了一主,欲不弊得歟?更喻之人身有疾,邊警者腰背之患也,張、李者腹心之患也,水旱螽蟲者傷寒失熱之患也,一身而有三患,勢已難支,更令庸醫調治之,其亡可立而待耳?明季之世,何以異此?然則必何如而后可。曰:止有和守戰三策而巳。憶自錦州之役,良將勁兵喪歿殆盡,遂致強鄰有輕中國心,而邊警日至,使當日以洪承疇為總制,吳三桂為總戎,嚴兵固守,而勿與戰,且甘言厚幣以和之,則十余萬之師,固可保障東方,是則策遼事者不宜戰而宜和。若乃自成者,賊寇之雄也,敕孫傳庭以重兵踞潼關,而命盧象升、周遇吉時出銳師策應,則高杰、白廣恩等,必不覆潰,而西安固矣。西安固則自成必不能越晉而入燕。是則為秦事計者,當以守為正,而戰為輔。至于獻忠一兇殘之賊耳,其勢不逮自成遠甚,則又當以戰為正,而守為輔矣。茍令史可法、周遇吉、左良玉、曹文詔、黃得功等會浙直兵,四面攻之,則可以敗滅。獻忠既破,則良玉二十萬之眾可與傳庭十六萬之師,相為犄角,內外拒戰,而自成可圖矣。張、李既平,則強鄰雖或深入,亦未必遽至危亡。奈當事者戰守無策,任用乖方,使洪、盧陷于東鄙,傳庭覆于潼關,良玉潰于朱仙,遇吉死于寧武,敵寇交侵,兵民胥叛,釀成大禍,而不可救。悲夫!遇觀趙宋之南渡也,兀朮大舉入寇,楊太據洞庭,與劉豫通,欲順流東下,李成大陷襄陽六郡,將自江西陸行,趨浙與大會。是時天下之勢亟矣,設他人當此,必有甲申之禍,幸有武穆者,為制置使以備之,奏襄陽為恢復中原根本,當先取六郡以除腹心之疾,然后加兵湖湘以殄群盜,此識先后著者也。未幾襄陽復、洞庭平,而金兵亦不能為大患,得以偏安江左者,百有五十載。所謂元氣既固,而外疾亦慚除也。惜明季諸人,見不及此,此予故作是篇,以悉其致亂之由焉。

康熙十年辛亥四月十五日,予編北略初成并書此論以附識之(社〈土夅〉王館用賓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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