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奸淫
書名: 郭公案作者名: 佚名本章字?jǐn)?shù): 9740字更新時間: 2015-12-12 16:18:42
判問妖僧誑俗
延平民俗 ,多信神佛。持齋誦經(jīng),無問男女,男呼齋公,女呼齋婆。彼此通家,往來作會。
萬歷丁酉年,順昌郭源嶺,有一廖勛齋公,悅一同會趙春之妻胡氏 ,悶悶無策,致思成疾。有一游僧譚法明化緣見之,說曰:”貧僧觀齋公心中似有不愜。”廖齋公笑曰 :”爾但抄化可矣,何能曉得我心中之事?”法明曰 :”貧僧知齋公七情有感,郁而未遂。你試與我說,必能為齋公出力。”齋公不得已,告以所悅未遂事。法明乃為謀曰 :”三月三日 ,輪諸公大會,那時貧僧當(dāng)來,來則事必諧。”齋公喜,許以事成重謝。
及至日期,眾人畢集。法明假為求齋,來至?xí)煊邶S公前叩首呼萬歲;復(fù)于胡氏前,亦呼主母。眾皆大駭,問僧緣故。法明曰:”請主公前去照水。”但見頭戴沖天冠,身穿赭黃袍 ,腰系玉帶 。復(fù)令胡氏照水 ,亦儼然皇后衣服。法明曰:”諸公皆是從法事會中來的,皆有佐命之職,請俱照水 。”但見冠冕兜鍪,人各異服。此乃法明幻游以惑眾耳。眾人以為奇,遂共拜法明為國師。法明因言于胡氏之夫趙春曰 :”主母非君妻,宜獻廖主人。呼他重酬爾禮,爾其別娶可也。”趙春聽命。 廖齋公果厚以金銀娶去。法明亦得廖齋公金三十兩。
時同會三百余人,不知法明是幻術(shù),以為真主出世,遂覬非望,積草屯糧,糾聚兇徒,共舉大事。廖齋公不能止。內(nèi)有一齋公,是謝屯人,少習(xí)儒業(yè),頗知道理,名曰鄭和。見共會人都惑于妖僧 ,知其必敗。又知郭爺平昔正直,不惑于鬼神,遂到州去首狀:首狀人歐寧七都鄭和 ,首為妖黨藐法事。白蓮香起,愚民競趨主齋。棍惡廖勛肆行淫謔,無所不為。糾集妖僧譚法明,左道惑眾,照水誑愚,本月初十,哨聚無籍棍徒五百余人,招軍買馬,積草屯糧,謀為大逆。和身目擊其變,不敢隱瞞,只得奔首。爺臺防患,預(yù)謀曲突,發(fā)兵剿滅,平民獲安。具狀來首。
郭爺正往金軍門處議事,攔街忽接鄭和首狀,遂問鄭和曰:”爾與廖勛有仇乎?”鄭和曰 :”小人初見廖勛起會,只說講經(jīng)說法,亦與共會。誰想今年三月,廖勛交一妖僧譚法明,能用術(shù)使人照水,便見各有帝王、后妃冠服之像。眾人深信其事,遂拜妖僧為國師,置造軍器,積草屯糧,偽造旗幟,大謀不軌,擇定八月出兵。小的不忍變生,因此首告爺臺。”郭爺曰:”廖齋公尚未舉事,我差幾個牢子分為兩路,同去郭源,只說我這里喜供諸佛,要刻白蓮教主,無人識得,只有廖齋公能知其事,相請他來到司前。我自有說 。”鄭和乃同牢子前到郭源,請得廖齋公到司。郭爺一見即罵曰 :”托齋煽眾,聚黨謀反,爾今當(dāng)?shù)蒙踝铮俊饼S公訴曰 :”小的只是吃齋把素,并無強謀不軌之心!”郭爺曰:”不打不招。”吩咐權(quán)打三十,寄監(jiān)按察司監(jiān),拿住群黨,再問廖勛。牢子打罷廖勛,押送按察司監(jiān)去。遂乃出票去拿妖僧及趙春。牢子十?dāng)?shù)余人,蜂擁直到郭源。趙春不知廖勛已拿去問罪,正在周村庵與那譚法明計議兵事,牢人突 然到了庵中,法明知是事發(fā),即欲逃走,被眾牢子上前打翻縛倒,同趙春一齊鎖了,即解司來,進稟郭爺。郭爺叫去取廖勛到此同問。廖勛意圖訴脫,即具訴詞,入司來訴:訴狀人廖勛,系順昌八都民。訴為洗冤事。身貧業(yè)農(nóng),勤苦自食。緣因俗尚齋素,報答五大。朔望每輪一人,作供念佛。勛費花銀三兩,四月輪上。各惡齋白食,眾懷恨,捏為白蓮,陷誣全會。竊思蓮教佛經(jīng),理不相蒙;寓兵于農(nóng),法從何起?惡止希脫一餐之飯,陷無辜滅族之刑,冤慘天昏,望光哭訴。
郭爺看了訴詞,叫帶和尚、趙春上來。牢子抓得二人,伏在臺前。郭爺仔細(xì)一看,心中躍然。呼取夾棍過來,把和尚夾起,重敲三百。誰想和尚善寄棒法,敲夾全無戚容。郭爺叫住了夾棍,心中忖度:”此禿必?zé)o遁法,只是有些邪術(shù)。”乃呼外面取狗血過來。牢子取得狗血來到,郭爺呼灌入和尚口內(nèi)。牢子灌罷,又令將狗血遍身灑去。和尚一時被血所污,運法不來。
郭爺叫再夾起,再敲三百,和尚無法,受刑不過,遂詐死于地,全無動靜。郭爺曰:”和尚既死,拖去教場焚了。”兩個牢子即將和尚拖到教場。和尚見上下無人,腰間遂取白銀三十兩,送與兩個牢子買命,叫他方便,行個陰騭。牢子說 :”我倒思量救你 ,只怕郭爺究出。你且走動我看 。”和尚聽說叫他走動,一時放腳,如騰云去了。牢子哪里趕得上。遂計較在舊尸桶中,取一副骸骨,放在教場火中,取火焚化。收了銀子,轉(zhuǎn)去復(fù)命。
郭爺問:”和尚焚了?”牢子曰 :”已焚訖。”郭爺見牢子面色俱帶懼容,心中已知賣放。乃叫取廖勛、趙春上來。郭爺罵曰:”你這蠢才!都被和尚愚惑,白白送條狗命!我今還要放你一干人,你可從頭訴出真情,我好代你婉轉(zhuǎn)。”趙春曰:”小的作會齋素,止圖死后超升,不想冤遇和尚譚法明善能幻術(shù),令人 照水 ,見得廖勛水中是皇帝形象,小的妻子胡氏是皇后形象,又照得眾人俱是將相形象,因此這和尚自稱國師,要小的學(xué)他兵法 。鄭和不從他學(xué),兩相角口,因此首在爺臺。此系實情,望爺爺超豁。”郭爺曰:”我曉得了。”遂喚廖勛問曰:”你是齋會之主不是 ?”廖勛曰:”小的是做起會的。”郭爺曰:”不消說了。”叫牢子把廖勛先打三十再說。牢子打訖,郭爺曰:”你要淫趙春妻子,串通和尚照水,先以皇帝自尊,卻把皇后尊趙春妻子。春乃愚人,見皇帝、皇后,顯然彼亦必不脫公侯之任,唯舍一妻子而得大位,誰人不受?況爾為會首,香錢俱是爾收,豈無數(shù)百閑錢?以銀易婦,縱肆淫心,此尚小事。奈何真認(rèn)為皇帝,遂蓄異謀,勾引無籍?凌遲大辟,你復(fù)何辭?”廖勛所行悉被郭爺參破 ,啞口無言。郭爺又叫左班牢子過來,吩咐:”你速去郭源,與我擒得和尚與胡氏到此 。”叫牢子要密不通風(fēng)。那先受銀的牢子又不敢動。郭爺亦不問他。
卻說和尚買了性命,復(fù)去到郭源,直入廖齋公家中,說道:”齋公已審無罪,眾人我都代他辯脫了,早晚也都要來 。”胡氏問趙春怎么樣。和尚曰:”他也放了。”胡氏深德和尚,遂整齋與和尚同食 ,遂為和尚所私。過一日,忽見郭爺牢子突至,即把和尚綁了。再問誰是胡氏。胡氏正待要應(yīng),早巳被牢子縛住。當(dāng)即解入郭爺臺下。郭爺一見和尚、胡氏俱到,叫原牢子過來,笑曰 :”爾這兩個畜生,燒得好和尚!”兩個牢子訴曰:”小的燒他,他有遁法,因此走去。”郭爺曰:”他既有遁,今日怎么又捉得他來?我前日見你回話之時,兢兢恐恐,我便曉得你賣放了他 。你得他幾多銀子 ?”牢子不敢隱藏 ,報道:”得他銀三十兩 。”郭爺曰:”不是他來買命,是你賣命與他。
又大不合偷已殮尸骨,冒來抵塞,罪不容誅!和尚、廖勛,你這賊畜!一個求淫而無計,一個假術(shù)以遂奸。他圖人妻子,你 圖他銀子,今日更有何說?”二人見說是真,半言不能答應(yīng)。
郭爺遂斷廖勛、和尚及兩個牢子四人,俱用火焚,揚其灰,以儆眾。胡氏當(dāng)官發(fā)賣,趙春減死充軍。其余脅從罔治。遂存招案,付案察司。判曰:審得廖勛倡白蓮主會 ,初意只欲科斂愚民香錢節(jié)禮,圖為一時肥家計耳。及悅胡氏之色,遂行囑僧之謀,照水夸尊 ,冠服異制。趙春安得不捐一妻以覬無窮之富貴哉!
淫遂計行 ,則造反由眾,而不由廖、僧。揆厥所自,廖、僧罪不容千死矣!火焚揚尸,用懲極惡。胡氏以婦女而混入男堂,姑準(zhǔn)離異,以戒無恥。趙春免死充軍,余黨悉免究問。二牢不惟縱惡,且又忍毀他人之骨,同火不貸。鄭和自首免罪。干證俱發(fā)寧家。
江頭擒拿盜僧
杭州風(fēng)俗,婦女雅好諸寺燒香,尊敬和尚,動輒稱為阿公,無分內(nèi)外皆相見。
一日,郭公巡杭,坐院理案,時夜事煩,假寐案上。夢見身到江頭,遇群僧十人,最后一小僧跪泣,似有所訴。既覺遂不去睡。迨至天明,叫幾個牢子,吩咐曰 :”你去立于過江要路 ,倘遇群僧有十人數(shù)者 ,即言本官喜齋僧人,必要邀至公廳 。”牢子領(lǐng)命 ,即去伺候于江頭。果有游僧十人過江而來。
牢子依郭爺之言,上前致詞。僧相顧駭愕,姑與入見。郭爺曰:”我素好齋僧 ,但一時未備 。”乃喚群吏人,各領(lǐng)一僧具齋。
僧不得已 ,各就吏廳受齋。惟一最少僧不遣,郭爺帶之入衙。
具五刑,謂少僧曰 :”爾之情狀,我已盡知,速速直言,吾赦爾刑 。”少僧即垂淚泣曰:”妾非僧人,乃山西遼州杜榆縣人。
父黎永昌 ,貢士出身,選廣西全州知州,帶母親及婢女二口,家僮二口之任。來至鄱陽湖,遇此九個強僧,盡劫財物,一家皆遭殺害。惟留妾一人,削發(fā)為僧,云游江湖,冤遭輪流奸污。
妾不肯遽死者,以父母大仇未雪,正圖乘間伸此不共戴天之仇。
今遇老爺拿究,正小妾伸冤之日 。”言罷大哭不止 。郭爺曰:”爾且在我衙門暫住。”遂出堂吩咐兵快曰:”適才九僧乃江湖強盜,我已哄在各吏房吃齋。這僧人既是強盜,恐怕他有妖法。
你眾人下手,須要謹(jǐn)慎。”兵快曰:”小的自有主意。”
兵快出來商議曰 :”我和你拿這些賊禿 ,須要下些毒手,每一人,可把五人去服侍他。”眾人議定停當(dāng),各自顯出手段。
隨入吏房 ,一擁而入。僧人縱有手段,施展不得,遂被擒出。 兵快各將麻索剪綁,把九僧兩手俱先打壞,解至堂上。郭爺曰:”你這伙強盜,不知江湖被你殺了多少平民,淫污了多少婦女?
直直招來,俱是何方人氏?”其僧招曰 :”小的俱是江西贛州府華林寺和尚。俗家俱在贛州附近,住居寺中西寮。今年該小的出外抄化,攢錢歸去。不合出到鄱陽湖,偶撞官舡,初意劫財,勢不獲己,遂殺戮一家。其女玉英未肯遽死。小的只得帶她四方糊口。所供是實 。”郭爺見招,再把九僧行囊搜取,總有余銀千兩。郭爺命取貯庫中,待黎玉英發(fā)長成人,連銀送她下鄉(xiāng)。僧人九個 ,押赴九門梟首示眾。因作審語,各門張掛,以戒杭民,不必惑于邪佛妖僧。判曰:佛本夷酋,柔惡惑眾,未有奉之而得遐齡,習(xí)之而存仁厚也者 。華林寺蝎僧九人,假化緣為名,以行劫為實。
不惟搶奪孤客,每致殺擄民舡,財物享分,婦女輪污。冤之五蘊都空,罪難數(shù)舉。質(zhì)之六根盡凈,刑宜疊加。戕黎知州一家生命,萬死尤輕;壞幼女子一身名節(jié),寸斬攸當(dāng)。
梟首九門,天威薄示。
凈寺救秀才
杭州湖山下有一凈寺,極其寬廣。內(nèi)有五百尊羅漢,僧人有三百余口,煩食四方。每年八月十五,例有一僧上天。各處化干柴歸積寺,坐僧于上,下燃火坐化。其僧敲木魚念經(jīng),至焚盡后已。但到化僧之日,不問杭城大小官員,俱來行香,深信凈寺菩薩靈感。是以遠(yuǎn)近人民男婦,莫不來朝拜求嗣保病等項。內(nèi)有妖僧方真性、舒真明、鄭心正,貪淫慘酷,無所不為。
每見遠(yuǎn)方夫婦來燒香,有美色少艾之婦,輒斃其夫,而淫宿其婦。婦有貞節(jié)不從者,遂幽閉凈室經(jīng)年,不怕她不從其奸。
一日,有紹興秀才徐俊,無子,聞得凈寺神明靈應(yīng),遂同妻詹氏來到寺中,燒香求嗣,止帶一仆徐富相隨。徐俊夫婦到寺,在寺中兩廊借一間房子安身。夫婦乃沐浴潔凈,上佛殿行香。遂到各羅漢處,一一行香。香罷復(fù)回房中歇息。不想被淫僧鄭心正瞧見,即入內(nèi)室,與方真性、舒真明商議曰 :”前日雖留得幾個婦人,貌還不見得十分,今有紹興來一秀才徐俊妻子,真?zhèn)€天姿國色,若得那婦到手,我死情愿甘心 。”方真性曰 :”師弟若要,今當(dāng)八月,免不得要人焚化,就拿來剃了他頭,扮作和尚,用藥麻了他口,其女豈不垂手可得?”鄭心正曰:”此時至八月,還有兩個月日,怎么等得?他或起身去了,如之奈何?今晚只請他來吃齋,把他兩個拿了才是 。”舒真明曰:”只是他有家人妨礙。”方真性曰:”一發(fā)拿下便是。”
鄭心正盡起齋素,著小侍者來,請他夫婦及家人去吃一筵齋飯。詹氏不肯同去,侍者曰 :”并無他人,只是相公兩位自食。”徐俊此時已打發(fā)徐富入城雇轎,擬明日起身,正不在家, 夫婦乃鎖上房門,入內(nèi)舍吃齋,齋罷,徐俊拜謝侍者。夫婦出得后堂,詹氏忽被兩三僧人搶將去了。徐俊聽得妻子喊叫,連忙趕去,又被兩個僧人擒得去了。方真性拿得徐俊,綁了手足,鎖在密室之中 。任從喊叫,不見天日。鄭心正拿得詹氏入室,便要強奸。詹氏自忖 :”此禿如此無狀,若不以計縛他,必遭淫辱 。”見鄭心正床頭有把腰刀,遂執(zhí)之在手,又見毒鼠砒霜一包,亦執(zhí)之在手。乃謂心正曰 :”我今被你拿在此間,亦是犯人無疑。只是你要依我一件,我便從你;你若半聲不依,我便服藥砍死!”心正曰:”什么事?你忙說來。”詹氏曰:”我在家許愿,要過八月十五日,方行夫婦之禮。今日與你有緣,待我過了八月十五日,我便與你成親。我在此坐,只許小侍者三餐送飯。爾若不依我,惟有死而已 。”心正聞得此言,心中要去奸她,又恐逼死;不去奸她,欲火又難抑制。左思右忖,如今她走不得,只是兩個月日,有何難哉!遂從其言。詹氏在禪房中日夜提防,只望家人來救,心中暗暗叫佛超度。
卻說徐富晚夕入城催夫,閉了城門,不得出來。天明到寺去,進到西廊,只見房門鎖上,并無人蹤。徐富前后一尋,寺屋又廣,哪里去見?一連守了二日,打開房門,只見行李又在里面。心中躊躇,又往寺中各處去問,全無動靜。徐富放聲大哭,走出寺外問人。或有老者說道 :”此寺中多有惡僧,淫人妻子 ,爾家中莫非被他謀死未定?”徐富曰:”這等怎了?”
那老人曰 :”杭嚴(yán)道甚清,何不那里去告?”徐富入城,便請人寫了狀詞,走到分巡去告:告狀人徐富,系紹興府人。告為救主事。家主生員徐俊,主母詹氏,夫婦無嗣。審知凈寺神佛靈驗,本月初三入寺燒香,寓寺兩日。身昨入城雇轎未歸,今早轉(zhuǎn)寺,止存房門空鎖,夫婦無蹤,遍尋不見。竊思寺僧?dāng)?shù)百,兇惡 甚多。求嗣滅身,佛豈為祟?只是奔告爺臺,撈究主人下落。死生銜恩。上告。
郭爺接了狀詞,吩咐徐富:”你且轉(zhuǎn)去,我即差人去訪。”
誰想徐富盤纏用盡,星忙歸紹興,討盤纏去了。郭爺差民壯訪了數(shù)日,亦無動靜。乃親到寺,拿得幾個住持僧來問曰 :”你這寺中有多少和尚?作速報來 。”僧法慧即將寺中和尚,一一登簿,送與郭爺親看。郭爺執(zhí)簿,就要點過和尚名數(shù)。將次點到方 、舒、鄭三個和尚,見他服飾行狀俱不類僧,心中便疑,叫手下鎖了,即時帶到分司。郭爺問曰 :”你這三個禿驢,不知被你奸淫多少婦女,謀死多少人命?從直招來,免動刑法!”
方真性等三人連名訴曰:訴狀僧方真性、舒真明、鄭心正,系杭州凈寺僧。訴為分豁蟻命事 。佛性慈正,僧心寂滅。真性等自幼出家,夙遵梵戒 ,五蘊六根,時刻存中。本寺雖常有善信燒香,亦是十方施主,接待惟懼失禮,謀害何敢存心?一寺五百余僧,俱是異姓相聚 ,一代有私,難掩眾目,覆盆之下,豈無天知?真待訴明,懇思分豁。上訴。
郭爺看了訴詞,即叫皂隸拿得原告徐富來對理,誰想徐富無了盤纏,漏夜回去取盤纏去了,無人對理。皂隸回復(fù),叫保家臧行,保此僧人出去,待徐富到再審。臧行寫了保狀,保得方真性等歸寺去了。適逢明日是八月十五,寺中該輪一僧上升。
方真性等商議曰 :”如今拿得徐俊在此,不如處他死地,免得郭爺來究。”到晚將酒肉與他吃了。方真性乃對他說:”明日是中秋大會 ,你亦年災(zāi)月行,撞在我寺中。我今將你頭發(fā)削去,裝做我僧大家,送你上天。你來生再去做個好人便是 。”徐俊心中自忖:”我這等之人,倒被這些賊禿致死,妻子被他奸宿,有這等天理不成!且到來日又作區(qū)處 。”及至十五日大早,眾 和尚吩咐火者 ,在寺門首堆起二丈高干柴。方真性稟主家曰:”今年該我寮和尚上升 。”遂將徐俊頭發(fā)削去,付小魚放他手中,把一盞迷魂麻藥湯與他吃了,即推柴上去端坐。方真性親自教他敲動木魚,眾人下邊四周發(fā)火。寺中五百僧人俱來,動起法器,看經(jīng)誦佛。杭城三司府縣眾多官員,俱來行香。
時郭公亦在于其中,行香已罷,眾僧俱來磕頭。郭公注目仔細(xì)看住柴上那和尚,手雖在敲木魚,面卻帶有憂容,又見頭上發(fā)跡細(xì)膩,心中便起疑。乃對大方伯曾公如春曰 :”學(xué)生看此坐化之僧,分明是假。”廉憲常公居敬曰:”郭先生怎么見是假的?”郭公曰 :”僧人上升,乃是一生美事 ,必修至于老,方能有此德行。今觀此僧,年不滿三十,面帶憂容,發(fā)跡細(xì)膩,事豈不有可疑乎?”常、僧二公果疑曰 :”郭先生所言理或然也 。”遂密傳令陳總兵,點兵五千圍寺。陳總兵得令,即率五千兵,把寺周匝圍住。郭公叫手下?lián)錅缌嘶穑〉媚巧缴磉叄瑔査省F渖允种缚冢浔宦樽。慈∷嘀鲁鰫禾担隳苷f話。遂對郭爺哭訴曰:”生員是紹興府學(xué)徐俊,止因無子,聞寺中佛靈,來此燒香。同妻詹氏,家人徐富,六月初一日到此 。不想淫僧方真性、舒真明、鄭心正肆行淫惡,哄生員夫婦后堂齋飯,即將生員縛去,妻子今不知生死,家人徐富亦不知去向!”郭爺曰:”徐富前在司里告狀,今去取盤纏去了。今日我若來遲,賢契幾乎喪命 。”常、曾二公敬服郭公明察,遂揮兵入寺,將五百和尚盡數(shù)拿下。又入僧房私室一搜,搜出上百婦人,俱是前后燒香系在此寺,但內(nèi)中并無詹氏。郭爺叫徐俊自同步兵前去尋取 。尋到一室,但見詹氏骨瘦如柴,手執(zhí)腰刀,坐在里面。見了丈夫,相抱大哭。對丈夫曰 :”我若非是此刀,久矣性命不存 !”遂同到郭爺面前拜謝。詹氏即將鄭心正挾奸與己拒奸之計,詳細(xì)稟明。郭爺曰:”烈哉此女! 他日必膺大誥命矣!”郭爺遂撥站舡一只,送徐生員夫婦歸家。
徐俊夫婦再三拜謝三司而去。五百僧人,不問首從,令陳總兵押到江頭,悉皆斬首。郭爺單傳方、舒、鄭三僧,命牢子鎖入分巡道俟候。三司乃將所搜婦女,各地方各訪原家領(lǐng)去。將寺中封鎖,永不許僧人住持。寺產(chǎn)登籍入官。
郭爺別了三司,遂轉(zhuǎn)本司,呼取方、舒、鄭三賊過來。郭爺笑曰 :”我前日拿你,你尚強辯。今日何如?”方僧只是低頭認(rèn)死。郭爺曰:”你豈易死!”叫劊子手來,將三賊綁于通衢,”務(wù)要凌遲三日方許斷命。若少一個時辰,爾即填命 。”劊子手領(lǐng)命帶去行刑。郭爺乃作判語,以聲布其惡。判曰:佛取人弗,僧取人曾,若以人弗為惡人曾念佛也。今方真性等,假佛出家,燒香惑眾。裝為每年中秋一僧上升,煽動四方男女俱來朝拜。冶容者即殺其男,嬌嬈者即奸其婦。似此惡行,安可容于覆載間哉!徐俊夫婦求嗣,鄭賊欲奪其妻,方、舒即縛其夫,柴焚滅跡,不知先徐俊而成煨燼者,有幾多人耶?恣一時之欲,而滅絕人夫婦,瀆污人人倫。三賊凌遲三日,聊為萬姓伸冤。
和尚術(shù)奸烈婦
山西太原府平定州劉實,家貲豪富,錢谷巨萬。娶妻白氏,甚是賢德。生有三子,長尚智,次尚仁,再次尚勇。尚智專走北京做買賣。尚仁讀書,習(xí)易經(jīng),補府庠。尚勇即從尚仁讀書,情雖兄弟,介則師生。尚仁一日因科舉不中,憂悶成疾,臥床不起。尚勇時時入房問疾,看見嫂嫂黃氏冶容襲人,恐兄病體未安,或溺于色 ,未免損神益甚,欲移兄書館養(yǎng)病。黃氏曰:”哥哥病體未痊,恐移書館無人服侍,怎么一時得好?還是留在家中,好進湯藥 。”尚勇覲然不悅,慮嫂迷戀其兄,但見親朋來看兄之病,尚勇便日:”哥哥不聽吾言,必死于婦人之手。”
卻不知,黃氏實是愛夫速好,非為色欲不使離身。
及至一日,病不能起,乃謂黃氏曰:”急叫叔叔來吩咐。”
黃氏遂謂叔曰:”哥哥病甚,快請叔去求訣。”尚勇大怒曰:”前日不聽我言移入書館,今日叫我何用?”尚勇入至床前,尚仁哭曰 :”今我死矣!你好生發(fā)憤讀書,務(wù)要博一科第,莫負(fù)我叮嚀之意。你嫂心性貞烈,少年寡居,爾好為看顧 。”言罷即時氣絕。尚勇痛哭,幾死數(shù)次。執(zhí)兄之喪,毫不敢忽,自始至終,一于禮而不茍。宗族鄉(xiāng)閭皆稱尚勇事兄如事父,真難兄難弟,世無有二。厥后侍奉寡嫂黃氏,極盡恭敬,略不敢一些怠慢。黃氏七七追薦丈夫,哀毀骨立,水漿不入口者,將至半月。
迨至百日,眾皆勸曰:死者不能復(fù)生,徒饑無益,亦當(dāng)節(jié)哀順變,毋為徒苦。黃氏聽人之勸,漸漸略進飲食。
倏爾周年,黃氏之父黃安禮痛婿少年身死,乃具香紙金錢,親到劉家超度女婿。有族侄黃皓在天寧寺出家,遂叫他來做功 果。黃皓即帶得徒弟張法能、竇慧寂同做善事。尚勇見親家?guī)Ш蜕衼砑遥纳醪粣偂D藢S安禮曰:”道場乃杳冥寂城之事,全無益于先兄。”安禮怒尚勇不該說此言,遂謂女兒曰:”我來追薦你丈夫,本是好意,爾叔甚不歡喜。待兄如此,待你可知!”
黃氏曰 :”他當(dāng)日要移兄書館,我留在服侍,及至兄死,他深恨我不是。至今一載,并不相見,兄且囑他盡心待我,今只如此,他日可知 !”安禮聽女之言,益怒尚勇。及至追薦功果將完,安禮呼女吩咐曰:”和尚皆家庭親眷,可出拜靈無妨。”黃氏哀心本盛,況又聞父之言,遂拜哭靈前,悲哀不已,人人慘目寒心。只有淫僧竇慧寂,見黃氏容色,心中自忖曰 :”居喪尚有此美,若是喜時,豈不國色天姿?”淫興遂不能遏。
到得夜深,道場圓滿,諸僧皆拜謝而歸。安禮復(fù)謂女兒曰:”眾僧皆家中親屬,禮薄諒不怪。獨竇長老是異性,當(dāng)從厚謝。”
黃氏復(fù)加禮一封 ,從父之命。豈知慧寂立心不良,假言先歸,遂隱身藏于黃氏房內(nèi)床下。及至黃氏來睡,慧寂悄悄走出,即以迷魂交媾之藥 ,彈于黃氏身上。黃氏一染邪藥,即時淫亂,遂抱慧寂交歡 ,恣樂無已,極盡繾綣,不肯放手。及至天明,藥消迷醒,知其玷辱節(jié)義,咬舌吐血,登時氣絕悶死。慧寂即時逃走歸寺去了。復(fù)將黃氏謝禮銀一包,放在黃氏懷中。意其醒來時,必然想他。孰知早飯后,婢女梅香攜水入房,呼黃氏洗面,只見主母死于床上。梅香大驚,即報尚勇曰 :”二娘子已死于床上 。”尚勇入房看時 ,果死于床上。尚勇愈加大恨,乃呼眾婢抬出,殯殮于堂上。當(dāng)時黃氏胸前遺落銀一封,梅香藏起。 此時安禮歇在女婿書館,一聞女兒之死,即曰 :”此必尚勇叔因奸致死也。”遂入后堂,哭之甚哀,大罵曰:”我女天性剛烈,并無疾病,黑夜猝死,必有緣故。咬舌吐血,決是強奸 不從,痛恨而死 。若不告官,冤苦莫伸 !”還家語其妻子曰:”尚勇既恨我女留住女婿在家身死,又恨我領(lǐng)和尚做追薦女婿功果,必是他乘機肆惡,強奸飲恨,女故咬舌吐血身死。他是讀書之人,我寫狀提學(xué)道去告他。”
告狀人黃安禮,系平定州人。告為奸殺服嫂事。女嫁生員劉尚仁為妻,不幸婿亡。甘心守制,誓不再醮。獸叔劉尚勇,悅嫂起淫,抱床強奸。女忿咬舌吐血,登時悶死。
欺滅死兄 ,強淫服嫂,瀆倫殺命,風(fēng)化大乖。法斷填命,死生感激。上告。
劉尚勇在家,聞得黃安禮在學(xué)道處告他強奸服嫂,心中忿悒無門,乃扶兄乏靈,痛哭致死,捶胸嘔血,大叫一聲,仆地立亡。果然渺渺英魂不散,來至陰司,撞見亡兄尚仁,叩頭哀訴前事。尚仁泣而語之曰 :”致爾嫂于死地者,竇和尚也。有銀一封,在梅香處可證。爾嫂已寫在簿上,可執(zhí)之見郭爺,冤情自白,與爾全不相干。我之陰魂,亦在道中來代你訴明。爾速還陽世,后可厚葬爾嫂 。”尚勇還魂,已過一日矣。郭爺拘提甚緊,尚勇即具狀申訴:訴狀人劉尚勇,系平定州民籍,訴為劈誣事。勇習(xí)儒業(yè),素遵法守,拜兄為師,事嫂如母。兄死待嫂,語言不敢妄通 。冤遭嫂父黃安禮帶淫僧竇慧寂來家,追薦邪法,行淫逼嫂身死。乞爺拿究淫僧,冤誣立辨,生死銜恩。上訴。
郭爺見了訴詞,即拘原、被告入道對理。黃安禮曰 :”女婿病時,尚勇欲移兄書館,已恨我女不從。及婿身亡,深恨我女致死伊兄。因此肆行強奸,亦逼我女身死,以償兄命 。”尚勇曰 :”小的縱有怒嫂之心,豈有奸嫂之意?辱吾嫂而奸之喪命者,竇慧寂也。與小的全不相干!乞爺拘得竇和尚來,便見 明白。”黃安禮曰:”竇和尚只是一日功果,我女尚未見面,功果完日,即便歸寺 ,安敢擅入女房 ,逼女成奸 ?”郭爺曰:”和尚眾多 ,你怎說是竇和尚?”尚勇曰:”小的昨日聽得黃親家告狀,小的魂死入地,陰司撞見亡兄,詳細(xì)對我道及此事。”
郭爺怒曰:”畜生!在我眼前,敢來說此鬼話!”吩咐皂隸,重責(zé)三十。尚勇受刑不過,大聲哭曰 :”哥哥陰靈速來救我!休使兄弟受這苦楚!”尚勇叫罷,忽然郭爺?shù)菚r困倦,伏于案上。
夢見劉尚仁向前訴曰 :”生員不幸,有負(fù)宗師大人提拔。今日岳父告兄弟奸情,此全是假的。蓋吾妻之被辱身死,乃竇和尚邪術(shù)之所致,與吾弟全不相干。梅香撿銀一封,即昔日宗師歲考所賞之銀。吾妻賞賜和尚,記在簿上,字跡顯然,萬望宗師重究和尚之罪,疏放吾弟無辜!”郭爺醒來嘆曰:”聰明正直為神,劉生生而明正,死果為鬼之靈乎!今聽夢中之言,則尚勇所訴,誠不虛矣!”乃喚尚勇近前曰:”適才爾言誠非妄訴,夢中爾兄已告我矣 !吾必為爾辨別此冤!爾可取嫂簿來給我看;叫爾嫂嫂婢來,我問她。”尚勇曰:”嫂嫂簿與婢,皆嫂自收自用,小的不敢擅取擅呼 。”郭爺即差人去執(zhí)簿,捉得婢來。郭爺曰:”爾拾得銀一封,今在何處 ?”婢曰:”現(xiàn)在此間。”郭爺接上一看 ,見銀果是自己給賞的。又取簿看,見簿上果載:”用銀五錢,加賜竇和尚。”
郭爺叫快拿那竇和尚過來。差人拿得竇和尚到臺,將夾棍夾起。和尚即自招認(rèn) :”不合擅用邪藥,強奸黃氏致死。謬以原賜賞銀一封,付在胸前是實。情愿甘心受罪,不敢妄干尚勇。”
郭爺?shù)昧撕蜕泄┱校炫性唬簩彽煤蜕懈]意寂,心淹色欲,不思色即是空,惟欲空中覓色。同眾僧入劉家功果,獨昧心戀黃氏嬌嬈,齋罷散歸,潛匿房室 ,俟黃入寢,邪藥行淫。縱己一時之私快, 污黃氏萬世之清貞。婦父無知,嫁叔奸嫂。若非陰靈見夢,則尚勇終斃杖下,而烈婦卒冒惡名矣。似此淫僧,即時處斬。安禮不合妄告,黃皓容縱賊徒,俱各以笞。取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