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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 浮邱子
  • 湯鵬
  • 4960字
  • 2015-12-12 11:36:04

釋憂

浮邱子曰:凡天下國家之運,有亟太平之時,有漸銷耗之時,有大震蕩悲駭之時,有小從容蘇息之時。凡為天下國家者之心,有亟太平而料危亂;有漸銷耗而坐娛嬉;有大震蕩悲駭,而保任戒懼,卒賴以全;有小從容蘇息,而侈然自足,暨于不枝。是故憂多于樂者祥,樂多于憂者殃;樂生于憂者昌,憂生于樂者亡。周之始衰,犬戎逼之;迨其亡也,嬴秦逼之。宋之始衰,女真逼之;迨其亡也,蒙古逼之。此天也,非人也。犬戎逼周,周不自強;贏秦繼起,周遂不祿。女真逼宋,宋不自強;蒙古繼起,宋遂不祿。此人也,非天也。孟子曰:“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且夫生于憂患,則三智生之;死于安樂,則三愚死之。三智維何?一曰智于理,二曰智于防,三曰智于幾。觀乎天道,毋陰干陽;觀乎地道,毋崎扼易;觀乎人道,毋獸噬人;觀乎物道,毋妖亂常:是謂智于理。中外有區,罔或跨越;異同有準,罔或枝吾;貴賤有經,罔或倒置;肥瘠有調,罔或昧沒;是謂智于防。立乎一隅,則鏡數區;立乎數區,則鏡四海;立乎一瞬,則鏡數紀;立乎數紀,則鏡百代:是謂智于幾。詩曰:“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匪智之謂而曷謂乎?三愚維何?一曰愚于性,二曰愚于才,三曰愚于勢。執爾緘嘿,風議缺如;執爾鄙飾,忠義缺如;執爾黠滑,醇意缺如;執爾優柔,浩氣缺如:是謂愚于性。天人弗撢,乃盲其識;文武弗兼,乃萎其力;彼己弗熟,乃遁其情;善敗弗操,乃拙其事:是謂愚于才。壹之不守,而受厥雜;正之不植,而聳厥邪;先之不理,而治厥末;嬴之不舉,而甘厥絀:是謂愚于勢。《春秋傳》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匪愚之謂而曷謂乎?

是故智者多憂患,天下國家之杖也;愚者多安樂,天下國家之蠹也。彌憂患則彌多智,禮樂兵刑之所以得其序也;彌安樂則彌多愚,山川鬼神之所以閡其理也。昔趙高以安枕肆意阿二世,郭衍以五日一朝勸隋煬,而望夷、江都禍出一轍,豈非彌安樂則彌多愚乎?賈誼以厝火積薪戒文帝,李絳以宵衣旰食勉憲宗,而文帝雅有王者規模,憲宗號為中興,豈非彌憂患則彌多智乎?

是故暴君暗主不知憂,猶可說也;慈君察主不知憂,不可說也。兒童走卒不知憂,猶可說也;群公卿士不知憂,不可說也。一計紕繆,咎止其躬,猶可說也;一計紕繆,嫁禍宗社,不可說也。一意偃仰,謗止其國,猶可說也;一意偃仰,騰笑四夷,不可說也。且夫積之乎一計一意,而亟之乎無可如何,此古今之通患也。《易》曰:“履霜堅冰至。”《詩》曰:“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是故霜者冰之漸,霰者雪之萌,輕者重之影,小者大之根。涓滴可駭,矧乃江河乎?爝火可畏,矧乃燎原乎?蛾蜹蜂蠆皆能害人,矧乃委肉以當虎狼之蹊乎?毒蛇斷頭,猶欲起立,矧乃除腹心之疾而遺其類乎?先事不了了,臨事而周章,不已窘乎?當時不汲汲,后時而補捄,不已晚乎?

諱逼側而矜大度,諱顛墜而談太平,豈非無術之甚乎?可嘗膽而貪醉飽,可流涕而展嘲謔,豈復有人之心者存乎?《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憂;知憂然后有恥,有恥然后虛衷;虛衷然后考道論事;考道論事,然后務其大者遠者;務其大者遠者,然后不茍宴安以茍天下國家;不茍宴安以茍天下國家,然后滌昨非而理今是;滌昨非而理今是,然后名正言順;名正言順,然后天命人心有所婘注;天命人心有所婘注,然后有人、有土、有財;有人、有土、有財,然后無貧、無寡、無傾;無貧、無寡、無傾,然后太平以蒸;太平以蒸,然后山陬海澨,罔不率俾。

原刑

浮邱子曰:先王制道德,以化不衷也;制禮,以坊不軌也;制刑,以誅不法也。是故道德之窮然后禮,禮之窮然后刑,不得已之苦心也。唯禮捄道德之窮,唯刑捄禮之窮,不得已而不已之妙用也。

昔《周官》之言曰:刑新國,用輕典;刑平國,用中典;刑亂國,用重典。是故善刑者為妙用,不善刑者為慘戚;善赦者為仁政,不善赦者為慈懦。數赦之主,其威必降;數赦之國,其侮必多。

是故苛事造端、騷動中外者,罪無赦;釣名市利、粉飾奸欺者,罪無赦;不材受任、蠹蝕太平者,罪無赦;疑詔詭使、擠陷忠良者,罪無赦;開門揖盜、毀壞藩籬者,罪無赦;喪師失律、削奪邊境者,罪無赦;國恥不振,睢盱自得者,罪無赦;民困不理、瘡痍塞路者,罪無赦;乃心不測、輸情強虜者,罪無赦;流言不止、沮橈國是者,罪無赦。茲十無赦者,儻所謂刑亂國、用重典,是耶?菲耶?是故公孫僑治鄭,其言曰:“莫如猛而已矣。”諸葛亮治蜀,其言曰:“慎無赦而已矣。”先乎僑、亮而為之則者,則有若管夷吾,其言曰:“赦者小利而大害,無赦者小害而大利。”是則夷吾所繇治齊而已矣。后乎僑、亮而為之亞者,則有若王景略,其言曰:“宰寧國以理,治亂邦以法。”是則景略所繇治秦而已矣。是道也,何道也?匪純古之道,而捄時之道也。且夫捄時之道,管夷吾死,唯公孫僑得其意;公孫僑死,唯諸葛亮得其意;諸葛亮死,唯王景略得其意;景略死,遂難取節焉。或有剽竊近似者,則已大非四君子之神理骨幹矣,矧乃背四君子者?有飾和平以覬福澤,有貪姑息以弛憲典,有調停德怨以申不情之請,有彌縫功罪以作亡理之狀。出以理乎眾焉,不能令眾愛,不能令眾畏;入以贊乎主焉,不能令主仁,不能令主義。不能令主仁者,其主必私;不能令主義者,其主必萎。必私者,多倒持;必萎者,多拙舉。

是故可赦勿赦謂之虐,不可赦而赦謂之縱。位兼將相而罪必赦,謂之阿;眾皆憤怒而我獨赦,謂之僨。可枝解一二人以作三軍之氣而不枝解,可放流一二人以作百寮之氣而不放流,及乎事機既誤,綱紀破壞,則屑屑乎以薄罰隨其后:謂之愚。名為威棱,而上無震動恪共之積;名為律令,而下有揣摩擬議之功;及乎怒氣漸平,左右窺伺,則睮睮乎請以寬典隨其后:謂之弄。本有誤國滔天重于邱山之罪,而罰其細,赦其巨;唯赦其巨不足以塞其人猖狂無忌之心,乃并罰其細,亦不足以生其人勉強為善之心;于是戰栗隕越,皆成故態:謂之頑。同為蠹君賊民、萬口抵斥之人,而罰其一,赦其一;唯赦其一不足以服天下賢智而能主持是非者,乃并罰其一,亦不足以厲天下庸鄙而不稍自矜奮者;于是刀鋸斧鉞,皆屬浮文:謂之紊。

《詩》曰:“如可贖兮,人百其身。”爾乃無愿贖者,又從而為之辭,不亦惑乎?《書》曰:“哲人惟刑,無疆之辭。”爾乃不思流譽無疆,而庇其私以危其國,不亦悔乎?是故炰羔飲醇,其軀強;菇苦吞辛,其軀傷。塞違已亂,其國祥;崇慝長奸,其國殃。周誅管叔,是以武庚之叛不害為周;漢誅馬謖,是以街亭之敗不害為漢。故曰:塞違已亂其國祥。唐唯不誅李林甫,是以祿山之亂,唐室幾傾;宋唯不誅秦檜,是以金人之橫,宋業不振。故曰:崇慝長奸其國殃。

於乎!山將崩者馬先避,室將成者燕先來;國將祥者愚先慶,國將殃者智先哀。是故君子知剛、知柔、知春、知秋,柔以懷之,剛以礪之,春以煦之,秋以滌之。導之而不從,我唯時其據憲典以聳之;聳之而不動,我唯時其援天時、人事以爭之;爭之而不能,我唯時其樹清議以(代)鐵鉞之;議之而不入,我唯時其剴激悲痛以涕泣之。《詩》曰:“憂心如恢,不敢戲談。”憂乎憂乎!當為誰乎?已乎已乎!能奈而乎?

植節

浮邱子曰:國氣旺,生于士有節義;有節義,生于有骨理;有骨理,生于有學識;有學識,生于有教育;有教育,生于上執其樞而左右、小大、遐邇、中外之士咸振焉。國氣衰,生于士無節義;無節義,生于無骨理;無骨理,生于無學識;無學識,生于無教育;無教育,生于上塞其涂而左右、小大、遐邇、中外之士咸汩焉。《詩》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於乎!君子而不豈弟,則不作人;君子而不作人,則無仁賢而國空虛。是故糞壤不生松柏,沮洳不生蛟龍。無其食而舉其軀,軀必削;無其教而帥其士,士必輕。是故戰國無節義,則縱橫害之;秦無節義,則燒書坑儒害之;晉無節義,則祖老莊而廢禮法害之;五代無節義,則汙君濁吏、莠言穢行害之。語曰:“禾生蟲蠹,還自克賊。”焉有澆淳散樸而士咸精白乃心者乎?

是故蓄驥騄,必得駒;種橘柚,不成枳。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周至春秋而節義存,則守禮主信之力;漢入東京而節義昌,則植經明行修以扶清議之力;宋去五季之陋而節義重,則褒忠讜以風世、倡道學以作圣之力;有明二百七十年之久,而節義甲于前代,則豢養文學、激揚忠烈之力。語曰:“一樹百獲者,人也。”焉有旌德禮賢而士慳其報者乎?

是故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存乎相感者也。女以毀容為辱,士以毀行為懲,存乎自立者也。上之人塞其相感,核其自立,是謂不情。下之人弱其自立,俟其相感,是謂不力。禮數薄,則生計校;計校甚,則生旁門;旁門甚,則生狗茍:是謂不靜。才華郁,則生怨誹;怨誹甚,則生左道;左道甚,則生梟敢:是謂不祥。

是故素變為玄,仁者之所流涕也;荃化為茅,智者之所不意也。疾風知勁草,奔車測堅石,世偽觀善良,涂梗出忠赤。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是故中心向節,他物奪之,是為曾子之罪人;初心向義,旋踵舍之,是為孟子之罪人。於乎!讀曾子、孟子之書,而劉秀、華歆、馮道、王溥其骨者,士之憂也。幸而弗丁其時,則雖有其鄙而無其亂;萬一不然,則鄙與亂相資者,國之憂也。

是故居鄉井而賤行,我知其登巖廊而匱德也矣。事父兄而廢禮,我知其阿大君而敗軌也矣。對朋儕而曲折,我知其媚奸雄而釣悅也矣。游平世而詭隨,我知其遇寇盜而包羞也矣。小恥弗振,我知其大恥甘之如飴也矣。一邪弗芟,我知其百邪趨之若鶩也矣。審士以知心,審心以知事,我知其必為兵刑之蠹也矣。審士以知氣,審氣以知運,我知其必為河山之恙也矣!

甲戒

浮邱子曰:君子不可以無天戒,不可以無地戒,不可以無神戒,不可以無民戒,不可以無物戒。天有祥有變,地有祥有變,神有祥有變,民有祥有變,物有祥有變。

無天戒,則對臨敢;對臨敢,則欺壅慣;欺壅慣,則天變至。毋忘天戒,則對臨悚;對臨悚,則感格必;感格必,則天祥至。無地戒,則履蹈褻;履蹈褻,則隕越疾;隕越疾,則地變至。毋忘地戒,則履蹈詳;履蹈詳,則醞畜厚;醞畜厚,則地祥至。無神戒,則儀容媟;儀容媟,則精理鬲;精理鬲,則神變至。毋忘神戒,則儀容肅;儀容肅,則血脈會;血脈會,則神祥至。無民戒,則志氣驕;志氣驕,則政刑忤;政刑忤,則民變至。毋忘民戒,則志氣約;志氣約,則德禮悖;德禮悖,則民祥至。無物戒,則耳目溺;耳目溺,則邪淫作;邪淫作,則物變至。毋忘物戒,則耳目嚴;耳目嚴,則絜白著;絜白著,則物祥至。於乎!戒之哉!戒之哉!

天戒七:曰日戒,曰月戒,曰星戒,曰風戒,曰雨戒,曰云氣戒,曰時序戒。地戒四:曰山戒,曰川戒,曰宮室戒,曰金石戒。神戒二:曰靈神戒,曰毒神戒。民戒四:曰丑民戒,曰兀民戒,曰嘩民戒,曰梗民戒。物戒三:曰草木之妖則戒,曰鳥獸之禍則戒,曰鱗蟲之孽則戒。

凡君子所戒,則古所戒;凡古所戒,則今所戒;凡今所戒,則今所忽;凡今所忽,則古所羞;凡古所羞,則君子所憤;凡君子所憤,則君子所戒。其在于《詩》,則《正月》之六章曰:“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言天戒也,地戒也。《云漢》之六章曰:“敬恭明神,宜無悔怒。”言神戒也。其在于《書》,則《五子之歌》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言民戒也。《旅獒》曰:“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戒也。於乎!戒之哉!戒之哉!

君子有變而懼,無若世之有變而傲也;無變而謹,無若世之無變而蕩也。有變而傲,則先之以抵塞;既抵塞,則繼之以文飾;既文飾,則終之以匱敗。有變而懼,則先之以祗悔;既祗悔,則繼之以補捄;既補捄,則終之以葆固。無變而蕩,則先之以燕私;既燕私,則繼之以逞作;既逞作,則終之以猜暴。無變而謹,則先之以軌物;既軌物,則繼之以摯行;既摯行,則終之以仁圣。是故君子謹無變,則懲忿窒欲,思患預防而已;懼有變,則洗心滌慮,引咎自責而已。所謂思患預防,其指十:毋席尊略庳,毋棄故寵新,毋賣諛塞直,毋裹愬蔽忠,毋苞苴騰天,毋艷妻淫行,毋骨肉參商,毋宗藩縱衡,毋官謀蓄疑,毋下情不聞。故曰思患預防其指十。所謂引咎自責,其指十:盍減膳徹樂?盍降服垂縵?盍潛祈祖考?盍分禱群望?盍放出宮人?盍汰除冗濫?盍捐去稅斂?盍料理獄奸?盍草敕罪己?盍虛心禮諫?故曰引咎自責其指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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