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初辟時,預籌進山備道,以便策應緩急。其路凡三條:一由淡水、三貂過嶐嶐嶺抵頭圍;系入山正道,作往來大路。即在漳人分得地界之內(按此條,即今由艋入蘭通行大路)。又一路由艋舺之大坪林進山,從內山行走,經大湖隘,可抵東勢之溪洲;系在泉人分得地界之內。又一路由竹塹之九芎林進山,經鹽菜甕、番玉山腳,由內鹿埔可出東勢之叭哩沙喃;系在粵人分得地界之內(按此二路,入「開蘭事宜奏案」內,原稱籌開;經翟前廳于嘉慶二十三年間詳請,與泉、粵頭人捐資辦理在案。至道光四年,呂升廳籌議定制,又以事非急要,請咨緩修。近年以來,艋舺、安溪茶販,竟由大平林內山一帶行走,直出頭圍。其徑甚捷,從無生番出沒,可見今昔形勢,又自不同矣。查定制(詳文案內)云:將來民人入山樵采漸多,人煙稠密、行旅漸通、生番潛跡,再議興修,未為不可。但此時艋舺近莊人已多由萬順寮六里至平林尾,過溪入九芎林,開墾田園千萬頃,逼將來矣)。
蘭入山孔道,初由東北行,自淡水之八堵折入雞籠,循海過深澳至三貂、嶐嶺,入蘭界。嗣改從東行,由暖暖、三瓜仔過三貂,則比諸由雞籠而稍近矣。迨開疆時,復由三瓜仔迤東南行,三貂、魚桁仔、遠望坑過嶺,至大里簡,入頭圍。此即今所行,視舊路又較近矣。然自蘭城至艋舺,計當二百余里。官程四站,民壯五寮,雖便而猶未捷也。茲查有一路,地甚寬坦,毋庸多涉深溪、重經峻嶺;只由頭圍炮臺外,斜過石空仔山六里至鹿寮(一名待牛寮),再十二里至大溪,又十二里至大坪,二十里至雙溪頭,雙溪頭二十里出淡屬之水返腳,再二十五里便抵艋舺矣。統計自頭圍至艋舺九十五里,自蘭城至艋舺一百二十五里。凡所經過內山,素無生番出擾,一概做料煮栳、打鹿、抽藤之家。而大溪、大坪、雙溪頭一帶皆有寮屋,居民可資棲息。現安溪茶販入蘭往返,皆資此途。惟中有溪流數處,深廣五、六尺許,必須造橋五、六座,設隘一、二寮,方足以利于行人。又中有一路,不出水返腳而出錫口。又有一路,不由大坪,可直向萬順寮出口;路更坦曠無溪,出口到艋,皆十余里。附志之,以俟捷足者先登。
蘭界外,南與奇萊社番最近。奇萊陸由烏仔埔、觸奇萊至蘇澳南關,大約一百五十里;水由米浪港出口直入蘇澳,無過五、六十里而已。道光辛卯秋,據漳民蔡某甲呈稱:該處生番現有根耶耶、直腳宣、豆難、薄薄、李劉、罷鞭等六社名目。查「府志」則無所謂奇萊也。其六社內,如李劉、罷鞭,亦不見于「府志」,或系近時遷改,原未可知。至薄薄等四社,見「府志」「戶口」門;根耶耶即筠椰椰,直腳宣即竹仔宣,豆難即多難。此四社舊屬諸羅縣,界崇爻山后傀儡大山之東。自康熙三十四年后,經與崇爻、芝舞蘭、芝密、貓丹、水輦合為九社,歸入諸羅,歲輸社餉。至乾隆二年社餉改照民丁例,凡四社又與芝舞蘭、芝密、水輦、納納名為崇爻八社,另輸鹿皮折征丁銀;亦可見番性之遷改無常,故社之分合不一也。今芝密訛作奇密,與納納另屬泗波瀾。泗波瀾有十八社番,與奇萊連界。「府志」作薛波瀾(志據「赤嵌筆談」),屬鳳山縣界,亦在崇爻山后文。可知奇萊郎嘉義之背,泗波瀾即鳳山之脊;由此而卑南覓,而沙馬磯頭,回環南北一帶。則山后諸地,自泖鼻至瑯嶠大略與山前千余里等耳。「臺灣縣志」謂:舟從沙馬磯頭盤轉而入卑南覓諸社,山后大洋之北,有嶼名釣魚臺,可泊巨舟十余艘。崇爻山下薛波瀾可進三板船,則竟有至其地,可知也。
卑南覓自山到海,瀾五、六十里,南北長約百里。此地開辟,可墾良田數萬甲,歲得租賦數萬石,足置一縣治;與秀孤彎為鄰境,如今嘉、彰兩相接壤也。其地為東面太平洋,向西北行百余里,即彰化界外之埔里社;乃全臺適中之處也。卑南覓土產檳榔、薯榔尤多,漫山遍野皆是。近時郡城有小船,私到山后,向番擺流(華言互易)者;即卑南覓也。所出鹿茸、鹿脯亦多。交易不用錢銀,但以物互換而已。其地港澳數處,皆可泊舟。小舟由溪而入,可二、三十里,溪水清且深(「彰化志」)。
秀孤鸞(一作秀姑蘭,蘭人云泗波瀾,皆音之轉也),山麓皆菊花,有能結實者。老番不知幾百歲,相傳海中有一浮嶼,上皆仙人所居,奇花異草,珍禽馴獸;每歲初冬,則遣一童子,駕獨木小舟,到秀孤鸞遍釆菊實。番有從童子至其處者,歸則壽數百歲,猶依稀能憶其概。或童子不來,欲自駕舟往尋,終迷失水路,莫知其處。惟隨童子往返者,登舟瞬息即到。山無城市,祗有人家。至今相傳,以為仙山云(同上)。
尹氏「臺灣志略」云:陸路提督萬正色有海舟將之日本,行至雞籠山后,因無風為東流所牽,抵一山,得暫息。舟中七十五人,皆莫識何地(諒其時并未有蛤仔難之名)。有四人登岸探路,見異類數輩疾馳至,攫一人共啖之。余三人逃歸,遇一人于莽中,與之語,亦泉人,攜之登舟,因具道妖物啖人狀。莽中人曰:彼非妖,蓋此地之人也。蛇首獰猙,能飛行,然所越不過尋丈。往時余舟至,同侶遭啖,惟余獨存。問其故,則舉項間一物曰,彼畏此不敢近耳。眾視之,則雄黃也。眾皆喜曰:吾輩皆生矣。出其簏,有雄黃百余斤,因各把一握。頃之,蛇首數百,飛行而來;將近船,皆伏地不敢仰視。久之,逡巡而退。殆后水轉西流,其舟仍回至廈門,乃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八月間事。
烏石港口南去萬水朝宗洋面不遠,舟行到此,百無一回。俗謂之落溜。落溜,即落漈也。按「續文獻通考」:水至澎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漁舟,到澎湖以下,遇颶風發,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又「稗海紀游」云:雞籠山下實近弱水,秋毫不載,舟至即沈。或名為萬水朝東,勢傾舄卷入地底,滔滔東逝,流而不返。二說微異。但謂在澎湖以下者,時尚未開臺也;謂在雞籠山下者,時并未開蘭也。總之,不離乎東流者近之。是新修「臺邑志」則云:弱水見于「禹貢」,自有其處。萬水朝東,天下之公言也。諸書言順流而東而南者,就內地言之也。臺處東南,其地之雞籠山,即內地之東;其南之沙馬磯頭,即內地之南。水歸東南,故皆可曰順流。或東或南俱錯。過臺灣山后,大海茫茫,舟隨風去,無所終泊,得還中土者蓋鮮。幸而島嶼可依、帆柁未失,乘風忽返,間嘗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東否,未可知也。然閱康熙初張給諫「使琉球記」,謂由五虎門放洋,已離梅花所七日矣;令舵工上斗遙望,見東北一山形圓,卑如覆盂,四面無址,諒無居民,心甚疑。越日因北風引舟南行,至小琉球。詢之土人,云尤家埠,琉璜山也。北去日本,東去弱水洋,當飄蓬萊扶桑,不知何日西還矣。據此所言,則又似朝東之水與小琉球遙遙相對云。
紀物
蘭中向無子、史書。道光六年,孫文靖爾準制軍時為閩撫,按部入蘭,見諸生有向學之志,因就鰲峰藏書中,抽發「遷史」以下四十六種,運存仰山書院,以為諸生稽覽之佐。其書多儒先語錄,乃康熙丁亥張孝先伯行撫閩時,摘刻正誼堂本。自「史記」、「二程粹言」及「李延平集」外,正如商維浚「稗海」刪節過多,或有不能完備者。然學者誠得其要領,即此亦足以為修己治人之資。正恐汩于科舉,但向五言八比上日討生活,而不暇循覽也,則有辜提倡之雅意耳。茲為編次其目,綴其大旨于左。
「史記」,三十二本(卷數依照釘本。漢司馬遷撰,凡百三十篇。其十篇有目無書,褚少孫補之。考「漢志」不云有缺,則當時已與褚書合為一矣。古注存者,有宋斐骃「集解」、唐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本」,各為書。自宋元豐,合三家注而為一,至今仍之)。
「諸葛武侯集」,二本(即「諸葛忠武書」十卷。明楊時偉以王士駿所撰「武侯全書」十六卷傷于蕪累,乃刪存其連吳、南征、北伐、調御、法檢、遺事六門,而更增以年譜、傳略、紹漢、雜述四門)。
「陸宣公文集」,二本(唐陸贄撰。贄文多用駢句,乃當日體裁;然真意篤贄,反復曲暢,皆經世之文。在「翰苑集」原二十二卷,或沿「讀書志」之誤,題「陸宣公奏議」;而此篇則多奏議者,乃宋元豐間蘇軾校正進御之本,而張氏又復刊削也)。
「韓魏公集」,六本(宋韓琦撰。即「安陽集」五十卷中之文。公當宋文極盛之時,歐、曾、蘇、梅各辟門徑,而能于諸人格律之外,直抒胷臆,故詞華不在諸人下,而足以籠罩諸人)。
「司馬溫公集」,六本(宋司馬光撰;即「傳家集」,原八十卷。包括諸家,凌跨一代,蓋學問、德行、經濟皆文章之根柢也)。
「周濂溪集」,四本(宋周敦頤撰。先生博學力行,著「太極圖」、「易通」書,得孔孟之本源,為道學倡。是集九卷,乃至南宋掇拾而成者。或稱「周元公集」,是為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