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尼哥哥拿起藥碗遞給我,我閉著眼睛,一口氣給全部喝了下去,如裕福晉看我喝完了藥,才起身道:“那東莪你好好休息,多尼你晚上要多注意些,給妹妹蓋好被子。”
多尼哥哥忙點走,送走了如裕福晉,關上門,轉過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再也憋不住了,大笑起來,道:“真是嚇死我啦!”
“還笑!那藥不苦嗎?”多尼哥哥走過來刮了刮我的鼻子道。
“可苦了呢!”我伸長了舌頭做嘔吐狀,多尼哥哥也笑,問道:“這個大麻煩在這里我們該怎么辦?”
我聳了聳肩,“先再熬碗藥再說。”
多尼哥哥轉身去煎藥,我掀了被子準備起身,我的手卻被那少年拉住,他的手滾燙滾燙,力氣又很大,我被他一拉,整個人都倒在他懷里,我忙推開他,“你發燒了?!”
他半朦朧著雙眼,兩頰有些不自然的紅,沙啞著嗓音說道:“謝謝你。”
看著他依舊淳澈的眼神,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正慌亂中,多尼哥哥正好回來拿藥碗,卻看到我被他抱在懷里的樣子,忙沖上來一圈打那少年的臉上,多尼哥哥雖然年紀不大,但力氣是出奇的大,那少年的嘴邊馬上浮腫了一塊,我把他護在身后,朝多尼哥哥吼道:“你做什么?!他正在生病你難道不知道嗎?!”
多尼哥哥仍是憤憤不平:“我們滿人都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他們漢人難道不應該更明白嗎?”
那少年淺淺一笑,戳著我的額頭道:“不過是個小孩子,哪來的男女之別。”
多尼哥哥拉著我離開床,回過頭指著那少年道:“我告訴你,這里是大清的豫親王府,你最好識相一點,等傷好了趕快給我離開這里!”
少年沒有說話,垂下頭,我看得出他的隱忍,走上前,對他說:“不要理會他,你在這里住多久都沒有事的。”
多尼哥哥一把拽開我,對我說道:“東莪,你懂事點可不可以?你想想看他為什么會在漢人炮轟紫禁城的時候出現在皇宮里?我聽我阿瑪講,這次舉事的幾個漢人都在皇宮里被捕了,他很有可能是他們的同黨!”
“多尼哥哥,不要講了!這些我不想聽。”我賭氣地轉過頭,多尼哥哥也是很生氣,摔門而去。
那少年支撐起整個身子,我忙走過去對他說:“你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擔心。”
他苦笑了一下,搖頭道:“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希望你和你的哥哥不會因為我的事情而不愉快。”
“他就是那樣的人,一直很認真。他只是比較在意你是漢人的身份。噯,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說道:“我姓蕭,單名赫。”
“蕭赫,這名字,我記下了。”我笑著說道,“我的名字,你也應該知道了。”
“嗯。”他點了點頭,“是叫東莪嗎?”
“對,愛新覺羅東莪。”
他看了看我,眼里的那種神情讓我看不懂,他問道:“你和小皇帝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的堂哥哥。”
“那你父親是誰?”
“他叫多爾袞,是我大清的攝政王。”
他望著我,雖然極力克制著情緒,但我還是感覺到他身上那種隱忍的氣息。他從床上起來,跌跌撞撞地向我走來,我聽到他說:“不管怎么樣,謝謝你救了我。希望日后,我們不會再相見。”
他轉身欲走,卻被我拉住,我呵斥道:“你瘋了嗎?這里是豫親王府!你逃不掉的!”
他冷冷一笑,“天若要我死,我早就死在了紫禁城里。”他說這話的神情,根本不似十五歲的年紀,我沒有再去挽留,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
他一出門口,就被門外的侍衛攔住,而后我聽到清晰的打斗聲,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外面平靜了下來,我走出去,卻發現幾個侍衛倒在地上,我想,他應該是走了吧。
我唯一記得的是,他叫蕭赫,蕭瑟的蕭,煊赫的赫,如此對比強烈的兩個字,組成了他的名字。
可就是這兩個字,在我的人生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從我八歲時與他相遇,就似乎注定了我們這一生都無法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