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疑覆盆子興陽實有功,而吾子必貶之為臣使之藥,意謂必與人參同用為佳,然天下之人安得盡用人參也?曰∶覆盆子何必盡用人參,歸、熟、 、術(shù),何者不可并用乎。
金櫻子
金櫻子,味甘,微澀,氣平、溫,無毒。入腎與膀胱之經(jīng)。澀精滑,止夢遺遺尿,殺寸白蟲。此物世人竟采以澀精,誰知精滑,非止?jié)幙芍挂病_z精夢遺之癥,皆尿竅閉而精竅開。不兼用利水之藥以開尿竅,而僅用澀精之味以固精門,故愈澀而愈遺也。所以用金櫻子,必須兼用芡實、山藥、蓮子、薏仁之類,不單止遺精而精滑反澀。用澀于利之中,用補(bǔ)于遺之內(nèi),此用藥之秘,而實知藥之深也。
或問金櫻子乃澀精之藥,先生謂澀精而精愈遺,必加利水之藥同治,其論實精。但恐利多而精不能澀,意者治遺精者,多用金櫻子為君,少用利藥為佐使乎?曰∶利水過多,亦非治遺之妙法,必須補(bǔ)多于澀之中,澀多于利之內(nèi),自然精足而不遺。尿竅開而精竅閉也。(〔批〕二語定論。)或問金櫻子凌冬而色愈有神,其得于金氣者深矣。金能生水,似能益精而不止?jié)病?
不知金櫻子非益精之物,使金櫻子益精,則必澀精而無不效矣。唯其止能澀精,而不能益精,所以愈澀而愈遺也。
金櫻子內(nèi)多毛及子,必去之凈,方能補(bǔ)腎澀精。其腹中之子,偏能滑精,煎膏不去其子,全無功效。
木通
木通,即葡萄根也。味苦澀,氣微寒。入膀胱。逐水氣,利小便。亦佐使之藥,不可不用,而又不可多用。多用泄人元?dú)狻?
或疑木通利水,去滯氣,亦有益之品,何先生謂是泄人元?dú)猓吭弧媚就ɡ萎愑谪i苓,但嫌其苦寒損胃,非若淡瀉之無害也。胃氣既傷,元?dú)獗睾模视弥疄樽羰梗瑒t有功無過。
倘多用之為君,則過于祛逐,元?dú)獗仉S水而走,安得不耗哉。
山楂
山楂,味甘辛,氣平,無毒。入脾、胃二經(jīng)。消宿食,除兒枕痛,去滯血,理瘡瘍,行結(jié)氣,療 疝,健脾胃,祛臌脹。煮肉少加,須臾即爛,故尤化肉食。此傷諸肉者,必用之藥也,佐使實良。
或問山楂只消肉食,并治兒枕作痛者神效,未聞他有功績也。曰∶山楂功用,實不止此。
大約消食理滯,是其所長,祛臌脹、療 疝,是其所短。
或疑山楂有功有過,未可見是傷肉食而概用之也。曰∶山楂之功,全在于消肉物。使傷肉食者忌用,又用何物以化之乎?夫山楂之過,在于消肉之過傷,以消其臟腑之氣也。然能用山楂于補(bǔ)氣、補(bǔ)血之中,不特善于消肉,而更且善于利氣。是山楂之功過,全在用之有方與無方耳。
或疑山楂之功過甚輕,何必危言而戒。曰∶山楂之功用雖輕,然用于氣旺陽健之人,正不覺其損,而用之于氣餒血衰之子,實有見其傷也。
胡桃肉
胡桃肉,味甘,氣溫,無毒。入腎經(jīng)。潤能生精,澀能止精,更益腎火,兼烏須發(fā),愈石淋,實溫補(bǔ)命門之藥,不必佐之破故紙始愈腰疼。尤善安氣逆,佐人參、熟地、山藥、麥冬、牛膝之類,定喘實神。世人但知為食物,而不知用入于補(bǔ)劑,其成功更奇也。
胡桃補(bǔ)腎,盡人知之,但多食亦能生蟲,世人不識也。或謂胡桃殺蟲,子反謂生蟲,得無誤耶?夫胡桃殺蟲,乃胡桃之油者也。凡蟲得油即死,故油胡桃殺蟲。若胡桃未油者,烏能殺蟲。古人取胡桃加硼砂,以治痞瘕者,非取其殺蟲也,乃取其引入于下焦至陰之處耳。若與補(bǔ)藥同施,則不能生蟲,而反得其大益矣。
橄欖
橄欖,味酸、甘,氣溫,無毒。入肺、胃、脾三經(jīng)。生津開胃,消酒,解魚毒,化魚鯁,亦備急之需,藥籠中不可不備者也。連肉敲碎核,煎湯用之。煨灰,香油調(diào)敷,外傷無痕。
或問夢中有神告曰∶橄欖能治哮病。可信乎?不可信乎?曰∶余亦夢內(nèi)父鄂仍張公告予曰∶橄欖治哮病最有效,但用新鮮者搗汁,飲半甌,其哮立定,干者不能取汁,煎湯飲之,則無益矣。余試之神效,后一人患哮癥,無生橄欖,取干者煎湯服,果無功,亦一奇也。因附載之。
白果
白果,味甘、少澀,氣微寒。入心經(jīng),通任、督之脈,至于唇口。有毒,多食至千者死。
治白濁,清心,性不能烏須發(fā),然烏須發(fā)必須用之,引烏黑之汁至于唇口之間以變白也。此從來《本經(jīng)》之所未言。
白果不可多用,然小兒又最宜食之。蓋小兒過餐水果,必傷任督之脈,五日內(nèi),與十枚熟食,永無飽傷之苦,并不生口疳之病。
或疑白果有損無益,先生謂能補(bǔ)任督之脈,此從前注《本草》者并未言及,何說之創(chuàng)乎?嗟乎。神農(nóng)嘗百草,安能盡嘗,則注《本草》者,何能盡注,所望于后人之闡發(fā)者實多。況白果補(bǔ)任督,又鐸聞之于純陽呂祖之教,以治舍弟選之之子丙郎,而親效者乎。蓋丙郎多食水果,脾胃兩困,越中兒科治之不效。適呂祖鸞降,訓(xùn)鐸用六君子湯加白果十枚治之,不旬日全愈。請問用白果之故。呂祖曰∶丙郎乃傷任督脈也,非白果不效,故用之耳。志之以見鐸之立論,非無本之學(xué)也。
或謂白果小兒最不宜食,有食之口吐清水而死者。曰∶凡物不宜多服,安能獨(dú)咎于白果,白果,少用則益于任督,多用則損于包絡(luò)。口吐清水者,過清其心也。包絡(luò)為心之相臣,包絡(luò)損而心亦損矣。然必心氣原虛,而又食白果至數(shù)百枚者,始有此禍,非食數(shù)十枚,便致如此也。
或疑白果清心,多食則過于清心矣,安得而不傷乎?然而心不畏清也,仍是過清包絡(luò)耳。
倘包絡(luò)火旺者,食數(shù)百枚,正復(fù)相宜。唯包絡(luò)素虛寒者,實宜戒耳。
白果,方中所用極少,唯治哮喘方有用白果者,取其能滌胃中飲食之積也。
丹砂(水銀、輕粉)
丹砂,味甘,氣微寒,生餌無毒,煉服殺人。入心經(jīng)。鎮(zhèn)養(yǎng)心神,通調(diào)血脈,殺鬼祟精魅,掃疥 瘡瘍,止渴除煩惱,安魂定魄。水銀,即丹砂火 而出之者也,只可為外科之用。輕粉,又從水銀而再變者也,亦外科所需。此三物,至毒者水銀,其次輕粉,又其次則丹砂也。蓋水銀、輕粉經(jīng)火百煉而成。丹砂未經(jīng)火者,秉南方至精之氣,可借以安神定魄,然亦只可少服以獲益也。輕粉功專收斂,世人治楊梅風(fēng)毒,用之以圖速效,誰知毒未宣揚(yáng),遽用輕粉以斂毒,顧目前片刻之快,變成終身難治之瘡,鼻落身腐而死,可不慎哉。
或問輕粉之毒,多成于楊梅瘡,不識有何藥可救?近人多以土茯苓救之,然未見其收功也。
曰∶輕粉之毒,非服丹砂,則毒不能出。蓋輕粉即丹砂之子也,子見母即化矣。(〔批〕子見母則出,奇方至理。)但服丹砂則有法,用丹砂一斤,切不可火 ,須覓明亮者,研末,水飛過,用茯苓末二斤,生甘草三兩,為末,共拌勻。每日用白滾水調(diào)服三錢,不須一月,輕粉毒盡散,而結(jié)毒全愈矣。
或問丹砂,古之真人每借之飛丹煉石,引納清和,配以金鉛,按之法象,合成金丹而成變化。青霞子及太清真君煉法,皆載之《丹經(jīng)》,而錄之各《本草》也,先生略而不言,何也?曰∶丹法難言,非有形之物也。古之真人,不過托言丹砂、黑鉛,以喻其金丹之妙也,何嘗取丹砂而烹煉之哉。夫丹砂最惡者火也,得火則有大毒。有唐以來,上而人主,下而縉紳,服烹煉丹砂之藥,未有不爛腸裂膚而死者。又安能長生變化飛騰升舉哉。此余所以略而不存也。
或問繆仲醇注疏《本草》,謂久服水銀,神仙不死之說,必得鉛華相合,乃能收攝真氣,凝結(jié)為丹,即道家所謂“太陽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華,轉(zhuǎn)而相合”之旨也,吾子以為然乎?否乎?曰∶此繆仲醇不知丹訣而錯認(rèn)之也。金丹大道,豈藉后天有形之物而成哉?況水銀生用、煉用,無非有毒,大非丹砂可比,尤不可服,古今來服水銀而死者比比。夫水銀入耳則腦爛,豈入臟腑偏能有益乎。此不必辨而自明者也。
或問丹砂能消魚、龍、蛇、鱉之毒,有之乎?曰∶有之。但生用則不能消毒耳。蓋魚、龍、蛇、鱉之毒,中于人身內(nèi)外者,用丹砂煮熟作湯,或火 為末服之,則毒瓦斯盡消。丹砂生用則無毒,而熟用則有毒,以毒攻毒,故能奏功獨(dú)神耳。
陽起石
陽起石最難得真,必得真者,依法配合方驗,非云母石之根也。明透者佳。味甘,氣平,有毒。入命門。治腎氣乏絕,陰痿不舉,破血瘕積凝腹痛,去陰囊濕癢,驅(qū)子宮冷寒。此物雖溫補(bǔ)命門,而制之不得法,反能動燥,受害無窮。金石之藥,所以不及草木之味。然亦有時不可不服金石藥者,乃陰寒無火之人,又加天厭之客也。天厭之客,為天所厭絕。吾人行醫(yī),必欲使其陽道修偉,不幾受逆天之愆乎。不知醫(yī)道之大,實能參贊天地之窮。茍人心悔悟,上至格天,而竟無法以挽回,使其天厭終身,后嗣絕滅,亦失愛育之至仁也。故吾注《本草》,不得不闡發(fā)陽起石之奇,蓋此物制之得宜,實可使天厭者重新再造,非草木之藥可比也。其法用陽起石一兩,先用驢鞭肉汁煮三炷香取起,白炭火燒紅,即于驢鞭汁淬之七次,而陽起石可用矣。同驢肉汁入于人參、 、術(shù)、茯神、菟絲、龍骨、熟地、枸杞、山茱萸、杜仲、破故紙之中,自然重新長肉,改換筋膜,內(nèi)陽既興,外陽亦出,必非從前細(xì)小之勢矣。倘舍驢鞭之汁 煉陽起石,雖亦能取效,只可興平常之陽,不能興天厭之陽也,且口干舌燥,亦所不免,非瘡瘍生,即消渴患矣。(〔批〕遠(yuǎn)公存心慈憫,且欲參贊化育,發(fā)明陽起石之奇,竟至改造天厭,再生子嗣,罔顧及天譴乎。然而,天心隨人心為轉(zhuǎn)移,人心善,則天亦隨人心而變化,但人宜善承之,毋負(fù)遠(yuǎn)公好善之懷也。)或問陽起石,但知其興陽,未聞其能改造天厭,先生之論自應(yīng)奇絕,但未知曾有驗之否?曰∶天有缺陷,煉石可以補(bǔ)天,豈人有缺陷,煉石獨(dú)不可以補(bǔ)人乎。其有驗有不驗者,因人有善不善也。陽起石之能改造天厭,又何必過疑哉。
或問先生傷人死于貪生,戒丹砂之不可輕用,何于陽起石而表揚(yáng)其奇,似乎有導(dǎo)淫之失矣。
曰∶吾尚論《本草》,功過不掩。丹砂實有過,予不敢隱。陽起石實有功,予亦不敢沒。至人之生死,人自取之,于余何譏焉。
禹余糧
禹余糧,味甘,氣寒,無毒。入脾、胃、大腸。療血閉瘕癥,止赤白漏下,除寒熱煩滿、咳逆邪傷。經(jīng)曰∶重可去怯。禹余糧之重,正鎮(zhèn)固之劑,可用之止滑也。但只可暫用以固脫,不可久服以延年。《本經(jīng)》言耐老輕身,予不敢信。
或問禹余糧,傳大禹治水之時,棄糧于山中,乃成此物,故兇荒之時,可掘而服食以救饑,果有之乎?曰∶此好事者之言也。禹余糧乃山中之土,異于凡土則有之,豈能療饑以活命。
夫饑饉之民,腸胃未有不虛弱者也。用禹余糧之重物以充饑,非充饑也。正所以速之死耳。
呂仙曰∶遠(yuǎn)公注《本草》,憫禹余糧之不可救荒,請命于我。我嘉遠(yuǎn)公善心之無窮也,傳一法以救饑。遇兇荒之年,朝東方日出時,心中注定于太陽,不必朝對太陽也,用口開吸太陽之氣,自覺為我吞入,咽下腹中一口,口中漱津一口,咽送腹中,如此七次,不必再咽。但飲滾水、食青草,再不死矣。此救饑之妙法也,特志之。
石膏
石膏,味辛、甘,氣大寒,體重而沉降也。陰中之陽,無毒。生用為佳,火 不靈。入肺、胃、三焦。能出汗解肌,上理頭痛,緩脾止渴。風(fēng)邪傷陽,寒邪傷陰,皆能解肌表而愈。胃熱多食,胃熱不食,唯瀉胃火而痊。祛痰火之積,止胃脘之痛,發(fā)狂可安,譫語可定,乃降火之神劑,瀉熱之圣藥也。仲景張夫子以白虎名之,明示人以不可輕用,而非教人之不用也。乃世人畏之真如白虎,竟至不敢一用,又何以逢死癥而重生,遇危癥而重安哉。夫石膏降火,乃降胃火,而非降臟火也;石膏瀉熱,乃瀉真熱,而非瀉假熱也。辨其胃火真熱,用石膏自必?zé)o差。而胃火初起之時,口必作渴,呼水飲之必少快,其汗必如雨,舌必大峭,雖飲水而口必燥,眼必紅,神必不安。
如見此等之癥,確是胃火而非臟火,即可用石膏而不必顧忌。而真熱者,舌必生刺,即不生刺,舌苔必黃而有裂紋,大渴呼飲,飲水至十余碗而不足,輕則譫語,大則罵詈,見水而入,棄衣而走,登高而呼,發(fā)狂不知人,此真熱也,即可用石膏大劑灌之,不必疑慮。倘或口雖渴而不甚,與之水而不飲,言語雖胡亂而不罵詈,身雖熱而不躁動,上身雖畏熱而下體甚寒,皆假熱之癥,即不可輕用石膏矣。以此辨火熱,萬不至殺人,奚必畏之如虎,看其死而不救也。蓋石膏實救死之藥,因看癥不清,遂至用藥有誤,救死之藥反變?yōu)閭幰印=窦缺嬷鳎员赜弥_也。
或問用石膏以治真正胃火,單用石膏可矣,何以張仲景先生必加入人參、麥冬者乎?曰∶胃火之盛者,胃土之衰也。瀉胃火,未有不傷胃土者也。傷胃土,必傷胃氣矣。加人參于石膏湯中,非助胃火,乃顧胃土也。胃土不傷,則胃氣不喪,似乎可罔顧肺氣矣。然而胃火升騰,必傷肺金,用人參以顧胃,而不用麥冬以養(yǎng)肺,則胃子必救肺金之母,以泄胃氣,則胃氣仍損,雖用人參,猶之無用也。(〔批〕顧胃土,顧肺金,闡義實精。)故又加麥冬,同人參并用,以助石膏之瀉火,火瀉而肺金有養(yǎng),不耗氣于胃土,則胃氣更加有養(yǎng)。此所以既用石膏,而又加人參,既用人參,而又加麥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