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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凹晶館賞桂賦新詞 城隍府玩月歌舊曲(2)

月英道:“寶二叔他老人家又說人唱的好,他又不肯給人見見他。我們這里好些人都沒見過他呢!”平兒道:“頭里我們奶奶在的時候,幾回家大月下像是見鬼,這會子,大月下竟是見仙了。”寶釵道:“夜已深了,咱們也大家散了罷。”李紈笑道:“想是寶二爺到自己屋里去了,你們快些回去,說說話兒去罷。也叫他出來,會會我們才好,先給我們請安問好罷。“寶釵笑道:“他要是到自己屋里去,才剛兒他就答應著下來了。你沒聽見是兩個人么,那一個就是柳二爺了。想諒他們必是到老祖太太那里去的,因為大月下,所以到園子里逛逛,聽見唱曲子就聽住了。既然驚動了人,他們還不走做什么呢?”馬氏道:“既然聽曲子的人都走了,咱們也散了罷。”于是,大家各自回去不題。

原來寶玉果然是與湘蓮二人,到賈母這里來的。頭一天在都城隍府里過了中秋,次日晚上月色更明,二人出來步月,便順道來到大觀園內。寶玉道:“這看月要在高處,這里惟有個凸碧山莊最好。當初起造的時候,原為玩月而設。”于是,二人便上了凸碧山莊,在月臺上憑欄而坐,卻望見底下凹晶館里眾人傳花擊鼓,飲酒唱曲。寶玉道:“我們頭里還沒有他們這會子會玩兒呢,我還記得在馮紫英家里,曾唱過‘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那會子我的板眼也記不清,又沒常唱,都不過是瞎鬧罷了。二哥,你的曲子是好的。”湘蓮道:“我會的也有限,嗓子也不大好。這曲子是要常唱的才好呢。你沒聽見說,‘曲不離囗’么。”說著,只聽綠綺在那里唱“俺笑著”呢。湘蓮道:“寶兄弟,你聽這曲子很有趣。”于是,聽他唱完了這一支《油葫蘆》湘蓮道:“這《山門》的北曲最好聽的,是誰唱呢?”寶玉道:“這是我們賈蘭侄兒的女孩兒,他叫綠綺,這孩子很聰明呢。”說著,只聽寶釵說起“慢英雄淚”的《寄生草》來。寶玉聽見了道:“二哥,你聽你弟媳說起這《山門》的《寄生草》來,可記得我常和你說過的,‘謝慈悲剃度蓮臺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我頭里就因為這幾句才想著出家的。那里知道,后來倒應了這幾句話了。”湘蓮道:“那會子,全是做和尚的心念,就給我出家的一般。這會子,我們兩個人全然換過了,也算得是兩世人呢。”寶玉道:“就這會子看起來,也還是‘來去無牽掛’的好呢。”湘蓮道:“你頭里要那些姊妹們看著你化灰,還要化成一股煙,被風一吹就吹散了。可知道,那就是不能‘來去無牽掛’的緣故么?”寶玉道:“可不是的。”說著,又聽秋水唱“小春香”。湘蓮道:“這曲子也唱的很好呢。”不一時,秋水唱完了。少頃,又聽見月英唱“抵多少煙花三月下揚州”了。湘蓮道:“這又是誰唱呢?嗓子很好。“寶玉道:“這是璉二哥的女孩兒,我們的侄女兒呢。”正聽得他唱完了,寶玉就大聲的說道:“唱的實在很好!我可唱不上來。二哥,你還可以唱得來呢。”這一聲,早驚動了他們,走出來看。湘蓮道:“他們都知道了,我們走罷。”

于是,二人便離了大觀園,仍然回到都城隍府中,見了賈母、賈夫人,寶玉便把上項事情細細說了一遍。賈母道:“他們后來的這些人,倒都會唱的,有趣兒。你們頭里都沒聽見誰學過呢。”湘蓮道:“老太太的孫女兒、重孫女兒都唱的很好呢。聽見說,都會做詩寫字,一個個的都是聰明極了的人,可真難得呢!”賈母笑道:“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到我這里來磕頭,我是都認得他們的,只是他們卻總認不得我呢。”說著,林如海、賈珠進來,大家又談了一會,方才各自歸寢。

到了次日,賈珠卻約了馮淵、崔子虛、秦鍾陪湘蓮、寶玉在花園里頭賞月飲酒。中間寶玉說起,“頭里在望湖亭喝酒,也是咱們這幾個人,就只沒崔大哥呢”。湘蓮笑道:“雖然少著崔大哥,卻又多著兩個媳婦呢。”賈珠笑道:“那是馮大嫂和薛大嫂,兩個也不知誰是誰了。”說著,大家哈哈大笑。馮淵笑道:“你們兩個薛大嫂,都給我有瓜葛。頭里在芙蓉城,見了你們甄氏薛大嫂,他可也認不得我,我也認不得他了。他倒養了個好兒子呢,前兒他和你們家的子侄們到這兒來給老太太、姑太太磕頭,我見了的。”秦鍾道:“他給我們這一輩兒的弟兄,和我的姐丈,常時都是在一塊兒的,只恨我不能夠和他們說說話兒,看著怪悶的,怎么樣呢?”崔子虛道:“這原是不得齊的事,咱們這會子在這里相聚,他們要是知道了,也是白想著不能夠的。正所謂:‘易地則皆然’呢。”

寶玉道:“咱們今兒弄個什么新鮮酒令兒玩玩罷。”秦鍾道:“寶二叔有什么好酒令,就說出來,咱們行罷了。”寶玉道:“我想起頭里在馮紫英家行的那個酒令兒,倒很有些意思。那是要說女兒悲、愁、喜、樂四樣,咱們如今把女兒改作丈夫,這是酒面,還有酒底是要唱一支曲子,不會唱的說個笑話兒罷。就先人我起,說不上來的罰三大杯。”因斟起門杯,就說道:“丈夫悲,季子無顏下地歸。丈夫愁,詩書未可博封侯。丈夫喜,忽地題名金榜里。丈夫樂,談笑且傾金鑿落。”眾人都道:“好。”寶玉飲了門杯,便仍然把“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的曲子又唱了一遍。令過,下家便是柳湘蓮。

湘蓮也斟起門杯,便說道:“丈夫悲,唾壺擊碎寸心摧。丈夫愁,襟懷抑郁撫吳鉤。”寶玉道:“柳二哥是感慨的話,豪放的很呢。”湘蓮道:“我也不過是順囗瞎說罷了。”因又說底下的道:“丈夫喜,遨游任意夸仙體。丈夫樂,苦趣全無多快活。”飲了門杯,便唱了一支“一漢鍾離”。大家都叫好!下家便挨著秦鍾。

秦鍾道:“我只怕說不上來呢。”因想了一想道:“丈夫悲,少年夭折咎誰歸。”寶玉道:“這就很好么,你就照這么說就是了。”秦鍾又道:“丈夫愁,玉人何日始梳頭。”寶玉笑道:“你為他是光頭啊,這會子是梳了頭了,不用愁了。”說著,大家都笑了。秦鍾又道:“丈夫喜,舊雨重逢如愿矣。丈夫樂,嬌妻久已拋衣缽。”湘蓮也笑道:“拋了衣缽,才能梳頭呢。總是舊雨重逢如了愿的好,還有什么不喜,什么不樂的呢?”秦鍾飲了門杯,便唱了一個“聽他一聲兩聲”。大家贊好。下家便該馮淵了。

斟了門杯,馮淵便說道:丈夫悲,埋沒陰曹是也非。丈夫愁,白發星星欲上頭。丈夫喜仇讎解釋婚姻起。太夫樂,閨房小語鳴弦索。”賈珠道:“他這后兩句,倒比前兩句好。”馮淵飲了門杯,道:“我大曲兒不會唱,唱個小調兒罷。”賈珠道:“只要唱的好,不然是要罰的。”馮淵便唱了“一個小耗子上燈臺”的京柁子。秦鍾笑道:“這是馮大嬸娘教的,我也不知聽他唱過多少回數了。怪不得‘閨房小語鳴弦索’呢,原來就是教你唱了這個小調兒了。”下首卻該崔子虛。子虛便說道:“丈夫悲,拆散鴛鴦兩處飛。丈夫愁,義不孤生負好逑。丈夫喜,孟光俟我黃泉里。丈夫樂,團圓永遠無蕭索。”寶玉道:“好,到底是崔大哥,文品雙高的人,不同呢!”子虛飲了門杯,道:“我不會唱,說個笑話兒罷。”寶玉道:“原是不會唱的,便說笑話兒。崔大哥,你的笑話兒必是與眾不同,就請教罷了。”崔子虛道:“有一個先生教小學生對對子,那先生出的是‘云開’兩個字,那學生說:‘云開了,就有太陽出來了。’便對了個‘日出’兩個字。那先生見了,道:‘也還罷了。’便又出了個‘和尚’兩字,那學生說:‘這是出家的男人,我便對出家的女人就是了。’便寫了‘尼姑’兩字。那先生又出了‘青山’二字,那學生便對了‘白水‘二字。那先生便把這六字一連,添上一字湊成一句道是:‘云開和尚青山去。’那學生便也添上一字道是:‘日出尼姑白水來。’”說著,大家哈哈大笑,都身秦鍾說道:“你明兒就把這‘云開和尚’做個別號,倒很有趣兒呢。”秦鍾也笑著向崔子虛道:“崔大叔,你老人家怎么著拿我來取笑么,這要罰你三大杯呢。”崔子虛也笑道:“我是一時出于無心,就忘了忌諱。這說笑話是最難的事,說的不笑又嫌不好,說的人笑了又容易犯人忌諱,偏是聽笑話兒的人,又慣會吹毛求疵,所以難了。”柳湘蓮道:“我有個道理,這三大杯罰酒,平分一半,我給你轉敬秦鯨卿,就賀他這‘云開和尚’的別號,你們說好不好?”賈珠、馮淵、寶玉齊說道:“很好,這評的平允而有趣兒,還有什么說呢?“于是,子虛、秦鍾兩人分喝了三大杯酒。令過,下家輪該賈珠。

賈珠斟上門杯,便說道:“丈夫悲,將生白發此心灰。丈夫愁,花月空留舊畫樓。丈夫喜,故鄉不異他鄉里。丈夫樂,自在逍遙殊不惡。”飲了門杯,便唱了一支“嘆雙親”。大家都說:“好!”于是令完,已是三更多天了,撤過酒席,又看了一會月色,便大家散了。

次日,又是馮淵請,接著崔子虛、秦鍾各請了一回。于是,又鬧了幾天方才回芙蓉城去。下文如何,請觀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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