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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格洛里亞斯科特”號三桅帆船(1)

那是一個冬天的黃昏,我和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圍著壁爐面對面地坐著。福爾摩斯對我說:“華生,我手里有一些文件,我覺得你有必要讀一下。你還記得‘格洛里亞斯科特’號三桅帆船奇案嗎?這些文件和那個案子很有關系。治安官老特雷佛就曾經讀了這些文件,結果卻驚嚇致死了。”

說完,福爾摩斯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顏色已經發黃的小圓紙筒,他解開繩帶,遞給我一張石青色的紙,我打開一看,是一封字跡很潦草的短箋,上面還寫著:

The supply of game for London is going steadily up (it ran). Head keeper Hudson,we believe, has been now told to receive all orders for fly-paper and-for-preservation of your hen-pheasant"s life.

(依字面的翻譯是:倫敦的野味供應正呈現穩步上升的趨勢。我們相信總保管赫德森現在已經依照指示接受了一切粘蠅紙的訂貨單,并妥善保存了你的雌雉的生命。——譯者)

看完這封莫名其妙的短箋,我抬起頭,發現福爾摩斯正在很認真地觀看我的表情,還抿著嘴偷偷地笑。

“你看起來很困惑。”他說道。

“真看不出就這樣一份短箋是如何把人嚇死的。依我來看,這上面的內容不過是一些很荒唐的話。”

“確實。但是,事實上,那位健壯的老人在讀完這封短箋之后,就像是被手槍射中的靶子一樣,應聲倒地一命嗚呼了。”

“你真的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說道,“不過,你剛才為什么說我有理由一定要關注這件案子呢?”

“因為這是我負責辦理的第一樁案件啊。”

我始終都在想辦法從我的同伴那里得知,當初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讓他下定決心轉向偵探犯罪活動的,但是,他一直都不愿意跟我講。這時,他俯身坐到了扶手椅上,把文件鋪在膝蓋上,然后點起煙斗慢慢吸了起來,并不斷地翻看著文件。

“難道我沒和你談起過維克托·特雷佛嗎?”他問,“他是我在讀大學的時候結交的唯一的好朋友。原本我并不是個善于交際的人,華生。以前,我總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在房里,別人看見我都覺得我很難接觸。我總是在試圖訓練自己的思維方法,因此很少和同齡的人交往。除了拳術和擊劍以外,我對體育活動也沒什么興趣,而那時我的學習方法也和別人完全不同。這讓我和別人沒有什么交往的理由,特雷佛是我唯一的朋友。有一天早晨,我到小教堂去,他的一只很兇猛的狗咬了我的踝骨,就是因為這樣一件意外的事我們就相識了。

“開始,我們的交往很平淡,但是,我的印象卻很深刻。因為被他的狗咬了,我在床上躺了十天,特雷佛在那段時間常常來看望我。最初,他只和我聊幾分鐘就離開了,但是,隨著認識的不斷加深,我們交談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到那學期結束之前,我們成了莫逆之交。他血氣方剛,精力充沛,在很多方面和我完全不同,但我們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當我發現他和我一樣也常常落落寡合時,我們的關系就更加親密了。后來,他邀請我到他的父親那里去,他的父親就在諾福克郡的敦尼索普村生活,我很開心就接受了他的邀請,到那里度過了一個月的假期。

“老特雷佛是一名治安官,還是一個地主,完全算得上有錢有勢。敦尼索普村位于布羅德市的郊外,是朗麥爾北部的一個小村落。特雷佛的住宅是一所面積很大、老式的櫟木梁磚瓦房,房前有一條通道,兩旁長滿了茂盛的菩提樹。附近還有很多沼澤地,那真是狩獵野鴨的絕妙地方,在那里垂釣也不錯。他家還有一個小而且很精致的藏書室,據我所知,他是從原來的房主手中隨房屋一起買到的。另外,他們家還有一位手藝不錯的廚子。因此,要是一個人在這里度假,仍然覺得不能完全符合心意的話,那么他就是一個過分苛責的人了。

“老特雷佛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我朋友是他唯一的兒子。

“我聽說,他本來還有一個女兒的,但是,在去伯明翰的途中,因為患上白喉病死了。我對老特雷佛很感興趣。雖然他的知識有限,但是他的體力和腦力很讓我吃驚。他的書本知識不多,但是,他曾經去過很多地方,見識很廣,而且,對于所見所聞都能牢牢記住。從外表上看,他的體格很結實,身材魁梧,長了一頭灰白的頭發,一張飽經風霜的褐色面孔上有一雙藍色的眼睛,眼光總是銳利得有些兇殘。不過在鄉中,他可是有名的和藹、慈善的老人,人們都說他在法院理案的時候以寬大為懷出名。

“我到他家不久的一天傍晚,吃完晚飯,我們坐在一起喝葡萄酒,忽然,小特雷佛談到我的那些觀察與推理習慣。那時,我已經形成了一套方法,雖然當時我還沒有體會到它對我的生活將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很明顯,那位老人覺得他的兒子說得太夸張了,他認為那只是我的一點雕蟲小技而已。

“‘那么,福爾摩斯先生,’他興致勃勃地笑著說道,‘我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題材,我想看你能不能從我的身上,通過你的推斷得出些什么。’

“‘我想我可能推斷不出太多來。’我回答說,‘不過,我推測出在過去的一年里你曾擔心過有人會對你進行襲擊。’

“聽到我的話,這位老人嘴邊的笑意馬上就消失貽盡,他的臉上出現驚奇的表情,他用兩眼直直地盯著我。

“‘天哪,真的就是這樣,’他說道,‘維克托,你知道的,’老人轉身對他的兒子說,‘在我們趕走來沼澤地偷獵的那伙人之后,他們發誓要殺死我們,而不久愛德華·霍利先生就遭到了偷襲。從那以后,我表現得很緊張,總是小心謹慎,但我真的想不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有一根十分漂亮的手杖,’我回答說,‘從杖上刻著的字我能判斷出,你買它還不到一年。但是,你用了很大心思在手杖的頭上鑿了個洞,并灌上熔化了的鉛,這樣,它就成了很可怕的武器。我猜想,如果不是因為擔心會發生什么危險,是絕對不可能會這樣做的。’

“‘還有呢?’他笑著問。

“‘你年輕的時候常常參加拳擊。’

“‘你說的就是事實。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難道我的鼻子被打歪了嗎?’

“‘當然不是,我是通過你的耳朵知道的。你的耳朵非常的寬厚扁平,那是大多數拳擊家特有的。’我說道。

“‘還有呢?’

“‘從你手上的老繭看,我猜你做過大量的采掘工作。’

“‘我確實是因為開采金礦而致富的。’

“‘你曾經去過新西蘭。’

“‘的確。’

“‘你還到過日本。’

“‘非常正確。’

“‘你曾經與一個人有過非常親密的交往,而那個人姓名的縮寫字母是J. A. ,不過后來,你努力讓自己把他徹底忘掉。’

“這時,老特雷佛先生慢慢站起身,那雙藍色的大眼睛瞪得非常圓,他用驚奇甚至是近乎瘋狂的眼神死盯著我,然后,一頭向前栽去,他的臉正好撞到了桌布上的硬果殼,之后就昏迷不省人事了。

“華生,你能想到嗎?當時我和他的兒子有多么震驚嗎?

“不過,他并沒有昏迷太長時間,當我們解開他的衣領,準備把洗指杯中的冷水澆到他的臉上時,他一口氣喘了過來,很快又清醒了。

“‘啊,孩子們,’他勉強露出微笑,說道,‘希望沒有嚇到你們。盡管我從外表上看很強壯,可是我的心臟很脆弱,所以剛剛就昏了過去。福爾摩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做出那樣的推斷,但是我覺得,無論是那些實際存在的偵探,還是那些虛構出來的偵探,在你面前,他們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先生,你完全可以把它當成你一生的職業。你可以聽一聽我這個飽經世事的人對你說的這些話。’

“華生,請你相信,當時,搞推斷只不過是我的業余愛好,而促使我想將這種愛好作為終生職業的,首先就是他的勸告以及對我的能力過于夸張的贊美。但是當時,我對老人突然的生病感到非常的不安,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別的事情了。

“‘希望我沒有說什么讓你感到痛苦的話。’我說道。

“‘啊,你確實說到了我的痛處。但我現在仍然很困惑,你是如何知道的?你究竟知道了多少?’雖然他盡量讓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但是,他的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驚駭。

“‘這很容易。’我說道,‘那天,我們在小艇上游玩,當你卷起袖子去捉魚時,我注意到在你的胳臂彎上刺著J. A. 兩個字母。字形依然清晰可辨,可是筆劃已經弄得很模糊了,字母的四周似乎染著墨跡,這應該是你后來弄的,也許你是想要把那字跡抹去。因此,我推斷這兩個縮寫字母對你來說意義非凡,但是后來你卻努力要忘掉它。’

“‘你的眼力真的讓我佩服!’他很放心地舒了一口氣,說:‘事情和你所說的一模一樣,不過,我覺得我們沒有談論的必要了。在一切鬼魂中,我們舊相知的陰魂是最令人懊惱的。我們到彈子房去靜靜地吸上一支煙吧!’

“從那以后,盡管老特雷佛對我的態度仍然表現得親切,但我總感到那種親切中帶著幾分疑慮。后來,連他的兒子也感覺到了。

“‘你真的讓我爸爸很吃驚!’小特雷佛說道,‘他現在都不敢確定,有什么事是你知道的,又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在我看來,盡管老特雷佛不愿意表露出他的疑慮,但是在他的心里,疑慮卻越來越強烈了,從他的一舉一動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終于,我能確定是我引起了他的不安,于是,我決定和他們告辭。可就在我離開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小事,而這件事在后來也證明是特別重要的。

“那時,我們三個人正坐在花園草坪的椅子上休閑地曬著太陽,還一邊欣賞著布羅德的景色。這時,一個女仆走過來報告說,有一個人在門外等待求見老特雷佛先生。

“‘他的名字是什么啊?’我的東道主問。

“‘他沒說。’

“‘他有什么事嗎?’

“‘他說你一定會認識他的,他希望能和你談一談。’

“‘把他領到這來吧。’沒過多大工夫,女仆領來一個瘦小枯槁的人,那個人看起來很猥瑣,走起路來也拖拖拉拉的,穿的夾克沒有扣扣子,袖口上還有一塊柏油的污痕,夾克里面是一件紅花的格襯衫,棉布褲子,腳上的一雙長筒靴已經破舊不堪了。那個人一張棕色的臉龐非常瘦削,給人一種非常狡猾的感覺,他面帶笑容,露出了一排非常不整齊的黃牙。他的雙手滿是皺紋,半握著拳頭,很明顯,這是水手們特有的姿態。當他無精打采地穿過草坪向我們走來的時候,我注意到老特雷佛的喉中發出了一種好像是打嗝的聲音,他從椅子上跳起來,直奔屋里。很快他又跑了回來,當他在我的面前經過時,我聞到了一股很強烈的白蘭地酒味。

“‘嗨,朋友,’他說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個水手停在那里不再前進,雙眼充滿惶惑,靜靜地望著老特雷佛,嘴角依然掛著笑。

“‘難道你已經把我忘記了嗎?’水手問道。

“‘哎呀!你一定就是赫德森了。’老特雷佛非常驚異地說道。

“‘我正是赫德森,先生,’這個水手接著說道,‘從我上次看到你,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現在你安穩地住在自己的家園中,而我卻生活得非常痛苦。’‘唉!你完全可以肯定我并沒有忘記以前的日子。’老特雷佛大聲說道,一面向水手走過去,一面低聲地說了幾句,然后又提高嗓門說道,‘請你到廚房里,先吃點喝點東西吧,我保證。我一定會為你安排一個位置。’

“‘謝謝你!先生。’水手掠了一下他的額發說,‘就是剛剛,我下了航速為八海里的不定期貨船。我在那里已經干了兩年,偏偏趕上人手又少,所以我覺得我需要休息。沒有辦法,我想我只能去找貝多斯先生或是來找你了。’

“‘啊!’老特雷佛大聲說道,‘你真的能找到貝多斯先生嗎?’

“‘感謝上帝!先生,我的老朋友現在在哪兒,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個人笑得很邪惡,跟在女仆的身后急急忙忙向廚房走去。老特雷佛先生很含糊地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他說他去采礦的時候,曾經和這個人坐一條船旅行。說完,他就把我們留在草坪上,然后自己走回屋去了。大概一小時以后我們才回到屋子里,只見老特雷佛已經喝得爛醉如泥,直挺挺地躺在餐廳的沙發上。這件事給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回憶。因此,第二天,當我離開敦尼索普村的時候,一點也沒有覺得遺憾。因為我感到,正是因為我的存在,我的朋友才會感到為難。

“所有的這些都發生在漫長的假期中的第一個月。很快,我就回到了倫敦的家里,花費了七個星期時間做了一些有機化學方面的實驗。在假期即將結束的時候,那是深秋的某一天,我收到了朋友的一封電報,他邀請我再次到敦尼索普村,還說他非常需要我的指教和幫助。于是,我放下了其他的事情,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那里。

“當時他坐著一輛雙輪單馬車來接我,當我下車的時候,看到他已經等在車站上了。我一眼就看出來,在我離開的這兩個月,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磨難,他看上去明顯消瘦了很多,已經沒有了平時特有的那種高聲談笑的風采。

“‘父親危在旦夕。’他開口便說道。

“‘不會!’我大聲說道,‘這是怎么了?’

“‘他神經受了嚴重刺激,中風了,一直處在危險中,現在不知死活。’

“華生,你能想到,當我聽到這意外的消息,是多么的吃驚。

“‘這是為什么呢?’我問道。

“‘啊!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你先上車,我們一路上再詳細談一談吧。你是否還記得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來的那個家伙?’

“‘那個人我當然記得了。’

“‘福爾摩斯,那人是一個魔鬼。’他一本正經地大聲對我喊道。

“我很詫異地望著他。

“‘事實就是那樣,他是一個十足的魔鬼。自從他到了這里以后,我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亂了,我們再也沒有安寧的生活了。從那天晚上開始,我爸爸就沒有開心過,現在他的身體也很虛弱了,他的心被折磨得很疲憊。所有這些都要歸咎于那個可惡的赫德森。’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底細呢?’

“‘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像我爸爸這樣慈祥寬厚的人,怎么會受到那樣一種惡棍的威脅呢?不過,福爾摩斯,因為你的到來我感到非常安心,對你的判斷力與處事能力我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幫助我想出一個巧妙的辦法。’

“我們的馬車在鄉間寬敞干凈的大路上飛快地行駛,前方,布羅德的一展平陽隱沒在落日的紅霞中。路的左面是一片小樹林,穿過小樹林就能遙望到那位治安官屋上高高的煙囪和旗桿了。

“‘爸爸叫這家伙做園丁,’我的朋友說,‘后來,那人不太高興,又被聘為管家。他似乎完全控制了這個家,平時沒有什么事情,為所欲為。女仆們向我父親告狀說他酗酒成性,語言粗魯。爸爸沒有辦法,只好通過提高她們的薪水,來補償她們遭遇的麻煩。這家伙也毫不掩飾,經常劃著小船,拿著我爸爸最好的獵槍去游獵。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驕傲、目無一切的表情,看了就讓人生氣。如果他是一個年輕人,我早就不止二十次地把他打翻在地上了。但是,福爾摩斯,我告訴你,在這段時間里,我只能忍氣吞聲,克制自己。現在我還在想,假如我當時克制不住自己,情況可能反而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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