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川想起沈家那位少年郎，眼中閃過贊賞之色——去年校場騎射三箭皆中紅心，詩會上即興作《邊塞曲》令滿座驚嘆，更難得是待人謙和知禮。

這般品貌才學，難怪連國子監的皇子太傅都贊其“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蘇靖川又補充道：“有你表兄表姐和你大哥照應，為父就放心了。”

宴席后半程，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蘇明珩纏著姐姐講市井見聞，沈望舒微笑著看兒女互動，連蘇靖川都多喝了幾杯，面上泛起紅光。

只有林氏母子三人，如同幾個局外人一般，強顏歡笑地熬著這場對他們來說漫長的夜宴。

子時將至，府中仆役搬來早已準備好的煙火。

蘇靖川帶著全家到院中觀看，只見漆黑的夜空立馬被五彩斑斕的火光照亮。

“阿姐，快看！”

蘇明珩興奮地指著天上炸開的金牡丹，小手緊緊抓著蘇棠矜的袖子。

蘇棠矜蹲下身，將弟弟摟在懷中。

孩童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讓她眼眶微熱。

前世這個時候，阿湛已經被林氏刻意養廢，整日畏畏縮縮，哪敢這樣大聲歡笑？

而末世里，她更是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只能在物資匱乏、人情冷漠的世界里掙扎求生。

“阿姐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

蘇棠矜在弟弟耳邊輕聲道，“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還有…一把小木劍。”

蘇明珩驚喜地瞪大眼睛，歡喜道：

“真的嗎？阿姐最好了！”說著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臨淵站在廊下的陰影處，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主子的身影。

煙火明明滅滅的光影中，他看見蘇棠矜臉上那罕見的、毫無防備的幸福笑容，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不遠處，蘇茂霖獨自站在廊柱旁，冷眼看著這“一家和睦”的場景。

煙火照亮他半邊臉龐，另外半邊卻隱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大哥……”蘇緋月怯生生地靠近。

“蠢貨！”蘇茂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因為你，我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蘇緋月瑟縮了一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我只是想…”

“想當皇子妃？做夢！”蘇茂霖冷笑，“你這樣的，連給大皇子提鞋都不配！”

最后一朵煙火在夜空綻放，化作萬千流星墜落。

蘇棠矜仰頭望著這轉瞬即逝的絢爛，在心中默默許愿——這一世，她定要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夜宴散后，蘇棠矜獨自站在院中的梅樹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她沒有回頭。

“主子，夜深露重。”臨淵習慣性將狐裘披在她肩上。

“阿淵，”蘇棠矜突然開口。

“你說人心為何如此復雜？明明是一家人，卻要互相算計。”

臨淵沉默片刻：“因為想要的太多。”

蘇棠矜輕笑出聲：“你說得對。”

她轉身面對暗衛，露出水靈靈的雙眸，笑道：

“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耐心陪他們玩這場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