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嬌養深閨的外甥女，竟將北朔屯糧路線與東陵駐防弱點分析得鞭辟入里……

而三百里外的雁回谷，北朔三皇子蕭云深正摩挲著探子送來的畫像，畫中女子輕紗半掩，眼尾淚痣宛若星子墜落。

“給我找到她。”鎏金匕首釘穿宣紙，“要活的。”

【通州·云薈雅集】

通州城南的運河碼頭，晨霧裹著三層朱漆畫舫，鎏金牌匾上“云薈雅集”四字映著水光。

墨楓將最后一盞琉璃燈懸在雕花梁下，轉身時袖口云紋擦過闕影腰間的玄鐵令牌。

他們這批暗衛跟了蘇棠矜不足一年，如今竟被那位在京城運籌帷幄的主子，直接抬成了通州分店的掌事人。

“墨公子，二樓雅間有客鬧酒。”

跑堂壓低嗓子通傳時，白榆正用竹鑷調整博古架上的青玉山子。

他玄色錦袍袖口沾著墨漬，腰間懸的卻是掌柜玉牌——外頭都傳他是京城總店“玉公子”手下第一謀士，卻無人知曉三個月前，他還是蘇棠矜暗衛營里最擅毒刃的死士。

“諸位可知這畫舫為何叫時令舟？”

白榆端著酒壺笑吟吟推門而入，手腕輕抖間，三十年陳釀在空中劃出銀線。

“就像這運河鱸魚，非得用活水養到酉時三刻，方不損其鮮。”

琉璃盞將滿未溢時，鬧事紈绔的玉帶扣已被暗鏢割斷，叮當墜地聲里，滿堂貴客哄笑成片。

三個月后，通州最風雅的秘窟已成定局。

每月十五的經史論辯會上，翰林院退隱的老學士們為爭“文宴”魁首吵得須發皆顫；

畫舫甲板上，御廚傳人將現捕的銀刀魚片成蟬翼，薄得能透出燭光；

而城南破廟里，三百名貧婦稚童捧著印墨竹紋的食盒——用的都是分店每日余糧。

【矜霜居】

“主子，墨竹先生請到了。”

白榆密信送至京城時，蘇棠矜正在蘇府后園陪蘇家兄弟二人賞菊。

看到這封密信之時，蘇棠矜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此人名為陳墨，號墨竹，精通漕運各航路分布，且白榆信中提到氣底細干凈，來日她另有所用。

她將信箋壓在茶盞下，轉頭對蘇茂霖和蘇明珩笑道：

“大哥這身竹紋直裰當真風雅，秋闈時必能讓考官眼前一亮。”

蘇茂霖摩挲著新得的歙硯——這是嫡妹昨日親自送來的，說是云薈樓拍賣會上流出的前朝古物。

他望著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忽想起半月前那個雨夜。

那時他縮在書房謄寫策論，正是這個總愛穿杏色襦裙的嫡妹，提著食盒輕聲說了句：

“大哥字跡已有館閣體風骨，何不試試用青檀墨？父親最喜這種端方氣韻。”

“承妹妹吉言。”

秋闈前日，蘇家人全部立在垂花門下，送別蘇茂霖。

蘇棠矜將繡著纏枝紋的護膝塞進蘇茂霖行囊，又對蘇茂霖笑道：

“大哥定要記得用那方暖硯，貢院地龍總燒不旺呢。”

“多謝妹妹。”蘇茂霖輕笑，眸底閃過一絲從容。

父親蘇靖川負手而立，和藹道：

“茂霖，秋闈雖重，心氣當平。審題如觀弈，落筆若烹鮮。”

“墨要飽，硯要凈，三更燈火莫負了。”

蘇茂霖垂手，恭謹道：

“兒子謹記父親教誨。”

待庶兄馬車駛出巷口，蘇棠矜撫過腕間東珠，那是闕影從通州分店賬房捎來的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