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辭掉了極點的工作。

漂泊了一年之久，是該回來了。如果說當初是負氣離開，那是因為誰呢？媽媽，還是白璐羽？或者兩者皆有。

他以為一年的時間足夠沉淀過去，沖淡所有關于痛的記憶，波瀾不驚。可是等到看到白璐羽要結婚的消息時，眼淚還是可以流出來，無聲無息。

一年而已，一切都變了，真的變成了歌中所唱的“愛已成往事”。

當寒母把那寫著一連串的數字的紙條給他的時候，他接過去，回到自己的臥室，猶豫了很久。

床頭擺放著他和她的合照，皺皺巴巴。一年前離開的時候，他把這張照片撕了個粉碎。雖然粘合了，但是撕毀的痕跡依舊那么清晰。

他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不為別的，只想聽聽她的聲音。當初都沒有好好的道別，就那樣各自從各自的生命里消失不見了。

回到淺水后，有那么好幾個晚上，寒暄一直在想：如果，假如，我再次出現要帶走璐羽，她會和我走嗎？

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假設找到一個答案，就被夏冰的的話徹底地打消了。

那天他代表他爸去淺水學院開年度工作總結會議。會議結束后，他沒有急著回去。走在校園里，一切都還那么熟悉。

見到夏冰他也有些意外，按理說夏冰現在應該是在外見習。

夏冰和他聊了很多，很多關于白璐羽的事。他不知道在這一年里竟然發生了那么多的事。他不知道他的離開竟然變成了一種放棄，放棄了白璐羽的生命。他無法想像在那一年里，他愛的那個女子，流了多少淚，悲傷的，思念的，絕望的，悔恨的。她是怎樣活著，活在自己絕望的人生里。所有的，寒暄都可以想象，但他唯一不能想象的是，白璐羽會在晨曦的墓前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藥。

而在那些絕望的日子里，北玄的堅持，愛給了她活下去唯一的信念。那年，那日，那時，他在何處，在干什么？他不曾陪伴過在她身邊。

寒暄想起北玄曾說：“你給璐羽的承諾，只是一紙謊言。”現在看來，一席沒有兌現的諾言和欺騙又有什么區別。

末了，寒暄對夏冰說：“我想送璐羽一件結婚禮物，你幫我代為轉交吧。不用提起我。”

夏冰沉默了片刻，最后答應了。

回到家里，寒暄用鑰匙打開書桌最中間的抽屜，拿出一個文件袋。他從文件袋取出一疊紙，一張一張地翻著，最后抽出一張婚紗設計稿，端詳了半天。

這是特意為她設計的，盡管她要結婚的人不再是自己。

第二天寒暄一收到新旋風巴黎供應商送來的布料，就把自己關在公司的設計室里。寒暄從設計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滿意地拿著盒子里的婚紗回家了。

他以為這個時候母親睡了，開門后卻看見母親一臉疲憊地盯著墻上鐘。聽到腳步聲，她立即站起來問：“回來了？”

寒暄換好鞋子走過去說：“嗯。媽媽怎么還沒睡？”

“我睡不著，等你回來。吃過飯了么？”寒母露出笑容拉著兒子坐下。

寒暄聽了心里有些內疚，他分明看到了母親疲憊的神色，那么艱難地打起精神。他笑了笑說：“吃過了。媽媽早點睡吧。”

寒母看到寒暄擱在案幾上的盒子問：“什么東西？”

“沒什么。馬上就是璐羽的婚禮了，總該送她一件結婚禮物。”寒暄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神態自若地說，看不出一絲的悲傷。

“暄，是媽媽對不起你。”寒母看到盒子里的婚紗，鼻子一酸，眼淚不由地流出來。

寒暄蹲在寒母的膝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媽媽，真的沒事了。不管璐羽嫁給了誰，只要那個人能愛護她，我就放心了。其實，過了這么久，我的心真的平靜了。媽媽，不用自責。當初是我沒有堅定地守護在她身邊，是我沒有那個資格，和媽媽沒有關系。”

“暄——”

寒暄頭埋在寒母的懷里，緊緊抱著母親，不再說話，眼角不由地涌出一滴淚，是安心。沒有比母親的懷抱更讓人安心的了。

次日早晨，寒暄看到母親在為父親打點行裝，便問了一句：“爸，要出差嗎？”

寒母說：“去韓國，和那邊有個生意要談，可能呆一個禮拜。你爸，近來身體不好，我說交給底下的人辦就行了，還不聽，非得自己去。”

寒暄嘴張了張，沒再說什么。

“爸，韓國那邊我替您過去吧。”吃早飯的時候，寒暄突然說。

寒董有些吃驚地看著寒暄。

“聽媽媽說，您近來身體不大好，還是不要親自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幾天。韓國那邊就交給我吧。以前在極點工作的時候，也代表公司談了很多合約。”

白璐羽婚期就在近日，寒母心思敏捷，大略猜到了幾分，不免有些擔心。寒暄似乎猜到了寒母的心思，便解釋說：“其實想去韓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想去看看Angelo。這么久了，真的很想他。想想他離開的時候還是悄悄的，也不知道老爺子現在怎么樣了。”

“這樣也好。”寒董點點頭，“我讓明德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人商量。”

“嗯。”

早飯過后，寒暄打電話約夏冰出來，將婚紗交給夏冰后，沒再多逗留就離開了。

夏冰去路家的時候，白璐羽正在試婚紗。婚紗店送來了很多套。路董，夫人，北玄一個個端坐在沙發上，像評委似的。

夏冰一進門，璐羽像看到救星似的，欣喜道：“夏冰，你可來了。”

夏冰一如往常厚顏無恥地說：“想我了？”

璐羽丟給她一個白眼，目光轉移到她手中的盒子上問：“要送我什么啊？”

夏冰嘿嘿笑了兩聲說：“要不試試這件吧？看看你喜不喜歡？”

璐羽接過衣服盒子，打開一看，不驚叫道：“是婚紗耶！”

夏冰點點頭，拿起來說：“走，去試一試！讓伯父伯母，還有北玄好好打個分。”

夏冰陪著璐羽換上了婚紗。夏冰真的不敢想像，婚紗竟是那么的合身，就好像寒暄親自量過身制作一般。

下了樓，所有的人驚呆了，婚紗很漂亮，設計也很獨特，制作更是精細，全都手工制作，沒有一絲的馬虎。

“怎么樣？漂亮吧？”夏冰向眾人詢問道。

路董點點頭：“嗯，所有的中我最滿意這件了。”

夫人也不僅露出贊許的目光。

“我也比較喜歡這件？璐羽覺得怎么樣？”北玄問。

璐羽很滿意地點點頭。

聽到眾人評價這么高，自己打心底也特青睞這件婚紗，好奇地問夏冰：“夏冰，你哪買的啊？”

夏冰搖搖頭，一臉神秘地說：“這是買不到的。我是托一個朋友特別為你設計的。”

“改天把你那朋友帶來，我們好好感謝一下他。”璐羽說。

路董也附道：“嗯。”

夏冰笑了笑說：“我會轉達的。不過他一般很忙，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寒暄不希望讓璐羽知道，夏冰自然也不會說起。她明白寒暄的想法，既然一切已經定了，多說只會徒增煩惱。有人高興，有人失落，誰都不是萬能的神，傷口只能自行治愈。

夏冰從路家出來的時候，璐羽也跟著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夏冰說：“不用送了，你回去吧，有空我在過來看你。”

璐羽點點頭。她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是婚紗？”夏冰笑了笑，不等璐羽回答又接著說，“你就當作是祝福，然后開開心心地什么也不要想了。”

“他，還好吧？”

“嗯，看樣子還不錯。”

璐羽點點頭。

“那我走了，拜拜。”

“嗯，拜拜。”璐羽沖夏冰搖搖手，目光漸漸有些空。

寒暄在璐羽結婚的前一天離開了淺水，去了韓國。當天下午，他就和韓國那邊的公司進行了一次洽談，雙方談的很愉快，在很多方面達成了一致協議，比預想的要順利許多。合作意向隨即就確定下來，而關于各項細節，和之后要進行的考察，寒暄都交給了明德叔叔去處理。

次日，他便去了CR集團。

寒暄不會講韓語，只好用英語和前臺接待員交流。他從接待員那里問到了Angelo的辦公室的樓層，一個人上去了。

站在會長助理的咨詢臺旁邊，他望著會長室微微笑著。他掏出手機，翻出Angelo的私人電話號碼撥通了。這個號碼是他來韓國以后透過合作的公司問到的。

“安內哈賽喲？（你好！）”

電話里傳來一句韓文，寒暄幽幽地說了句中文：“你好！”

Angelo微微愣了一下。

“打開你的門。”寒暄又說到。

Angelo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門，看見寒暄拿著電話看著他。他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快步走過來，緊緊抱住寒暄：“真的是你嗎？暄。”

“好想你，Angelo！”

“我也是。”

松開寒暄后，Angelo拉著寒暄說：“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然后他對身后的秘書交待了幾句，就和寒暄離開CR了。

他們坐在就近的咖啡屋里，各自打量著彼此，然后又哈哈大笑起來。寒暄將Angelo當初不辭而別狠狠地數落了一番。Angelo只是靜靜地笑著。問到老爺子時，Angelo有些內疚地說：“神智時而清楚時而模糊。要是什么也想不起來，應該會更好吧？”

寒暄沉默。

Angelo擺擺手說：“不了這個了，說說你吧！還有璐羽，她怎么樣了？”

寒暄笑了，笑容有些苦澀僵硬。他望著窗外，淡淡地說：“此刻，此刻，她應該是幸福的吧？”

Angelo有些不解：“你們之間有什么事嗎？”

“今天是璐羽結婚的日子。她和北玄。”

Angelo皺了皺眉，片刻又說：“這也是命運吧。呵呵——”笑的有些牽強。

寒暄說：“你離開以后，發生了很多事。”他將Angelo離開后發生的所有的事都告訴了Angelo。

Angelo聽完以后沉默了半響，心卻莫名地抽動著，說不清的難受。他也分不清為誰難受，是璐羽還是寒暄？只是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他和她，都是他很愛，很愛的人。

命運，他越來越相信命運。

就好像前世被安排好的。

不管怎么努力，

都變成了徒勞。

天空突然下起雨來。

寒暄和Angelo望著豆大雨滴，都不在說話。

潛水。

婚禮結束后，夕陽染紅了半個天邊，緋紅一片。天空在明媚的陽光里下了一場暴雨。接著彩虹出現了。

北玄望著明媚的天空說：那是黃昏淚，為我們的青春而流。

（完結）

修改于09年12月25日

零點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