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他放下筷子,聲音不大,卻帶著股清冽的穿透力。
混混們回頭,見是個穿長衫的白面書生,頓時笑了:“哪來的酸秀才,也想學人英雄救美?”
沈硯沒說話,緩步走過去。黃牙混混嗤笑著伸手推他:“滾開,別耽誤爺快活——”
話音未落,手腕已被沈硯扣住。沈硯的手指修長白凈,看起來沒什么力氣,可握力卻大得驚人,像鐵鉗似的攥得他骨頭生疼。“啊——放手!”黃牙混混疼得臉都扭曲了。
沈硯眼神一冷,順勢往旁邊一擰,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黃牙混混慘叫著跪倒在地。這一手干凈利落,帶著常年劈柴挑水練出的巧勁,連他自己都愣了愣——原來師父說的“力氣藏在骨頭里”,竟是真的。
另兩個混混見狀,罵罵咧咧地撲上來。沈硯側身躲過第一個的拳頭,手肘順勢撞在他胸口,那混混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可第三個混混的木棍已朝他后腦揮來,他躲閃不及,只覺一陣劇痛,眼前瞬間發黑。
“公子!”夏琪驚呼著掙脫束縛,抄起扁擔就朝混混打去。
沈硯忍著頭暈,反手抓住襲來的木棍,抬腳踹在對方小腹。混混踉蹌著后退,看他額頭淌下的血,又看了看抄著扁擔的夏琪,撂下句“你等著”,扶著同伙狼狽逃竄。
“公子,你流血了!”夏琪慌忙放下扁擔,從懷里掏出塊干凈的粗布帕子,小心翼翼地按在他額頭,“都怪我……”
沈硯擺擺手,只覺額頭火辣辣地疼,血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青布長衫上,洇出點點紅梅。“不礙事。”他看向縮在車后的兩個孩子,小的那個還在抽泣,大的那個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手里還緊緊攥著半塊豆腐。
“這是我妹妹夏月,弟弟夏陽。”夏琪紅著眼圈介紹,聲音里帶著愧疚,“我爹病重,娘在家繡活,我出來賣豆腐……給公子添麻煩了。”
沈硯望著豆腐車上歪歪扭扭寫著“夏記豆腐”的木牌,忽然想起自己行囊里那本被蟲蛀的《詩經》。“令尊患的什么病?”
“咳疾,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夏琪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悶,“大夫說要用人參,我們哪買得起……”
餛飩攤的老周端著碗熱水過來:“小夏姑娘也是命苦,一家子全靠她撐著。沈公子,快擦擦血。”
沈硯接過熱水,剛要擦臉,就見夏琪從車底下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塊方方正正的豆腐:“公子,這點東西您拿著,不值錢,好歹能填填肚子。”
“我不能要。”沈硯推辭道。
“您就拿著吧!”夏琪把豆腐往他懷里塞,指尖觸到他胸前的拜帖,“公子是要去投帖?我認識禮部的雜役,或許能幫您遞到管事手里。”
沈硯愣住了,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同情,只有實打實的感激。
“那就多謝姑娘了。”他接過豆腐,從懷里摸出那三枚銅板,“買碗餛飩吧,給孩子們暖暖身子。”
夏琪還要推辭,卻被他按住手。他的手還在微微發顫,許是疼的,許是別的什么。“快去,天涼了。”
看著夏琪帶著弟妹在餛飩攤前坐下,沈硯轉身往尚書府走。額頭的血還在流,滲進衣領里,帶著點鐵銹味。可他摸了摸懷里溫熱的豆腐,又摸了摸被汗水浸濕的拜帖,腳步竟輕快了些。
“沈公子稍等,我家老爺正在會客,許是沒空見你。”門房打量著他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語氣帶著幾分敷衍。
沈硯躬身道謝,安靜地立在墻角等候。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掠過他的草鞋。正當他心灰意冷時,街角傳來一陣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