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似刀，懸在穹頂。

姜昭站在問劍石下，膝下青石板被月色映得慘白——那上面，正躺著一張輕飄飄的退婚書。

火漆印未干，還殘留少年掌心的溫度。

“姜昭，你靈骨已碎，道基盡毀，如今就是個廢人。”

謝家世子謝無咎負手而立，鶴氅翻飛，聲音比夜風更涼，“看在你我往日情分的份上，只要你我婚約作廢，我便保你一世富貴，如何？”

她一襲青衫裁得極為利落，烏發只用一根烏木小簪松松挽起，碎發垂落，貼在蒼白的耳朵旁，襯得下頜線愈發冷冽。腰間佩戴的本名靈劍名為“折霜”，劍鞘以深海寒鐵鍛成，通體幽藍，鞘身浮著云水暗紋。

眉尾微挑，黑眸沉若淵水，映著天穹那彎冷月，也映出一點譏誚——

好一出“施舍”。

姜昭垂眸，指尖在“姜昭”二字上停頓半息，忽然笑了。

她運氣提筆，以氣為墨，在退婚書末尾添了行小字：

【謝無咎，愿你將來禿若銀河傾瀉，三千青絲皆隕落，星子替你數盡更漏，卻無一縷安眠。】

寫完，她將退婚書折成紙飛機，手腕一抖——

嗖！

紙飛機掠過演武場，精準扎進試劍碑旁的任務欄，紙末那行小字在月光下也亮得刺目。

“噗嗤！”

圍觀的內門弟子沒忍住笑出聲，又趕緊捂嘴。

謝無咎臉色瞬間鐵青：“姜昭！你找死？”“別急。”

少女撐著膝蓋站起，碎發被風吹得凌亂，卻掩不住眼底那抹亮得驚人的鋒芒，“謝世子，你不是要昭告宗門嗎？我幫你啊。”她抬手，袖中飛出一張傳音符。

下一刻，整個云瀾宗上空響起少女清冽的嗓音——

“諸位同門，今日我姜昭與謝無咎解除婚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另附贈謝師兄脫發咒一份，祝他早日禿成夜空中最亮的星！”

“……”全場死寂。

三秒后，弟子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哄笑，這往日沉悶的師妹，沒想到今天這么有料。

同時姜昭識海里忽然“叮”的一聲——【天道提示刷新！】

【檢測到靈魂錯位已修正，身體同步修復，現發放補償禮包：功德系統】

【是否立即綁定？倒計時：10、9、8……】姜昭：“？”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因靈骨盡碎而遍布裂紋的掌心，此刻肌膚完好，隱有淡金色脈絡在皮下流轉。

再內視丹田，枯竭的道基竟凝出一枚細小的金色種子，像隨時會破土而出。“綁定。”她毫不猶豫。【叮！功德系統綁定成功！】

【宿主：姜昭（已修復）】

【當前功德值：0（負100起步，因原主怨氣未散）】

【新手任務：當眾打臉退婚者，獎勵功德+100】

姜昭眼尾輕挑，視線落在臉色青白交加的謝無咎身上，唇角緩緩勾起。“謝世子，”她抬步逼近，“你方才說……保我一世富貴？”

少女指尖一點，那張被折成紙飛機的退婚書無風自動，嘩啦啦展開，懸在半空。

她并指如劍，在“謝無咎”三字上輕輕一劃——嘶啦。

火漆印連帶名字被削成兩半，輕飄飄落地。

“可惜，我姜昭的富貴，向來自己掙。”

【新手任務已完成，為激勵宿主，以額外發放大禮包，請查收】

謝無咎眼底翻涌著淬毒的暗光：“你可不要太得意了，姜昭。”

他嗓音低啞“我如今不好動手，可你如今這點低劣修為，連外門弟子都能將你碾作塵泥。姜家早已把你當棄子，還會再為你浪費一粒靈丹？你我舊賬，不妨走著瞧。”

姜昭連頭也未回，只抬手拂了拂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石階苔滑，她卻走得極穩，背影削瘦，卻挺得筆直。

洞府內，火靈石壘起的小爐還殘留著前任主人留下的一縷靈息，姜昭推門而入，眼前卻仿佛重疊出另一個空間。

她胸口猛地一緊，一股莫名的壓迫感襲來，視線驟然模糊。片刻間，她已然不是太玄宗弟子姜昭，而是回到了那個加班到猝死的深夜——

電腦屏幕泛著冷光，顯示著第17版方案的發送記錄。微信消息跳出，“王總”發來熟悉的審稿意見：

感覺還是第一版好一點，再改改？

她的指尖微顫，眼前昏花。右下角時間跳到00:01，她沒來得及關掉屏幕，也沒能發出一句“我不做了”，就那么臉埋在鍵盤上，最后浮現的意識是：早知道今天出門就看看黃歷了。

她死得靜悄悄，卻猝不及防。

是的，原來的宗門師妹姜昭在禁地靈骨盡碎被救出的時候已經死亡了，機緣巧合下身體被同為姜昭的異世靈魂霸占。

那熟悉的胸悶和無聲的委屈依稀還黏在骨血里，但此刻，這副身體沒有疼，沒有裂，也沒有在深夜被上司逼瘋。

異世界的空氣帶著點淡淡的薄荷味兒，靈氣稀薄卻清冽。她試著深呼吸一口——結果差點被嗆死，嗆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嘖，原來仙氣也不是隨便吸的。”她捂著胸口一邊咳嗽一邊吐槽，眼角掃過掌心那層淡金色脈絡，仍覺得有些不真實。

身體雖然沒什么大問題，可每走一步，都提醒著姜昭已經不再是加班猝死時那個黑眼圈濃重、頭發掉得稀薄的都市社畜，而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宗門弟子，。

在經歷一次死亡后，姜昭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可能真的沒有完全為自己而活，自己雖然刻薄且迷信，但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一點利益，熬夜、改稿、被PUA、三十歲未婚、租房獨居，母親催婚，領導PUA，朋友漸遠，夢想崩塌，生活像是一直盯著她笑的玩偶，怎么扔也扔不掉。

她本以為死亡是終點，沒想到卻成了另一次重啟，也許在這個世界能真正做自己呢。

而且……還有禮包送？

運氣二周天后，她緩緩抬手，望著那細密的淡金脈絡，旋即查看起了剛剛綁定的功德系統：

【功德系統·主界面】

宿主：姜昭（綁定完成）

靈骨狀態：已修復（同步率78%）

道基狀態：重塑中（進度3%）

當前功德值：00（起步-100）

靈根：雷火雙靈根（新手禮包獎勵，隨機抽中雷火雙靈根）

看著還行，至少……有個保底吧。

但她盯著那行“當前功德值：0（起步-100）”，忍不住沉思三秒。

“……這就好比一睜眼發現績效倒掛，年終獎還要倒貼。”她托著下巴冷笑一聲，“我穿了個寂寞。”

識海里，姜昭敲了敲系統：“功德值能干啥？能不能直接換成修為？別告訴我只能拿來抽獎。”

系統弱弱地彈出光幕：【功德兌換板塊未開啟，請宿主再接再厲。】

姜昭“嘁”了一聲，抬手把光幕像蒼蠅一樣拍散。接著抿了抿唇，暗暗吸了口氣，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好好對自己——吃得好，睡得飽，活得開心，誰也別想再把你當工具人用。

她剛想說服自己接受這“第二人生”，腦海里卻忽然閃過一個人影——謝無咎。

“……嘖。”她頓住腳步。

說實話，當時確實有點沖動了。可又仿佛能聽見那副身體深處殘留的情緒在咆哮：憤恨、不甘、無力、羞辱。那張退婚書不是她寫的，但那口惡氣，她代原主出了，也不算太虧。

“就當是占了你身體的補償了。”她低聲道。

但說起來，原來的姜昭怎么會無緣無故進去禁地，將自己造成靈骨盡碎的結局呢？

姜昭繼承了原有的記憶，記得云瀾宗三月春桃、記得自己十年苦修，卻獨獨忘了“那一夜”：為何獨自踏入禁地？為何靈骨盡碎卻無一人隨行？

空白處干凈得過分，像是有人刻意刪去了一般。

她闔目，把殘存線索一一捻起：

自己的內門師姐，魏玄光，入門早三年，卻永遠被“姜昭”二字壓一頭。魏楚堂，內門長老，魏玄光的親叔叔，執掌刑律，禁地陣鑰恰由他保管。更要命的是，傳言里魏玄光對謝家世子情根深種，而謝無咎偏偏與姜昭指腹為婚。

婚約在前，嫉妒在后，若有人想一舉毀她靈骨、斷她前程，這二人嫌疑最大。在姜昭跟謝無咎結成婚約時，說不定這家伙就在謀劃這件事了。現在還是要隱瞞一下自己恢復的事實，以防暗中有人再痛下殺手。

【功德任務已解鎖，是否開啟引導？】

突如其來的提示音在識海中響起，姜昭一驚，險些抬手掏手機。

她愣了一秒，旋即失笑地搖搖頭。

“行啊，這玩意還挺智能。”

她望著虛浮在半空的半透明面板，嗓音低低的，有點干，“來吧，我看看你還能出什么幺蛾子。”

【任務一：靈市奇遇】

【描述：在靈市內完成首次因果交易，獎勵功德+50，因果線碎片×1】

【提示：宿主當前為內門邊緣弟子，可借機混入靈市低階攤位區，盡量制造“因果碰撞”】

“因果交易？”姜昭支著下巴，嘴角一歪，“我賣瓜子算不算？”

系統沉默三秒：【……原則上，只要有人因此命理發生偏移，就算。】

“那行，”她拽了條布袋，把小爐里前任留下的辟谷丹倒出來，塞進瓜子袋當買贈：“那我就從‘地攤經濟學’學起，發揮偉大的無產階級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