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A國刑法》，現判處被告人張塵死刑！”法院里法官的聲音撼天動地，震得張塵呼吸困難，他身后的父母也泣不成聲。

由于A國的死刑是坐在通往天堂的公交車上進行的，且只能有一人陪同，這也導致只有張塵的母親陪他去天堂。

“在去天堂之前，咱們再吃最后一頓飯吧。”張塵的父親是一個性格暴躁的人，但這時的他卻顯得十分無奈。飯桌上，原本歡樂的一家人卻寂靜無聲，空氣好似凝固一般悶熱黏稠地裹住喉嚨。三人中無人開口，只有彎曲的脊背和躲閃的目光，在沉默里發酵成某種無言的控訴。這時，張塵忍不住了，他迅速站起身并大聲喊道：“我沒罪！我沒罪！”在看到他父母后悔又無奈的眼神后他又緩緩的坐了下去。

飯后，在和父親做了簡單的道別后張塵和母親便坐上了終點站為天堂的公交車。張塵簡單打量了一下車上的人，便和母親坐在了最后一排。“歡迎乘坐本次的公交車，起始站M區法院，終點站天堂。”

“孩子……你把這個……打了吧……離天堂……不遠……”母親邊說邊顫抖的拿出一根注射器遞給了張塵。此時，這根注射器早已不是一根普通的注射器，而是一座能使他和父母永別的大山。他顫顫巍巍的接過注射器，并注射。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卻演繹了張塵的人生。注射后，張塵的頭上出現了一個計時器，他抬頭看向計時器，長嘆一口氣后把注射器放在手心。在張塵的眼里，這跟注射器好似冰冷月光凝成的匕首，針尖懸著未落的淚，而他的靜脈里奔涌著一整片拒絕沉沒的海洋。

張塵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張塵也沒有勇氣看母親，于是他看向窗外：陽光在梧桐葉間跳躍，碎金般灑滿人行道。孩童追逐著彩色泡泡，笑聲銀鈴般蕩開。街角咖啡店飄來歡快的爵士樂，情侶們十指相扣走過，他們的影子在夕陽里拉得很長，長得像永遠。冰淇淋車叮咚作響，粉色的棉花云纏繞著賣氣球的小販，整個世界浸泡在蜂蜜色的晚霞里，甜得發膩。可這一切都只是車外與張塵無關的景色，他轉過頭，選擇感受自己所剩無幾的時光。與車外不同的是，車內沉默如鉛，沉甸甸地壓在張塵的胸口。車窗上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像極了心底無法言說的淚。方向盤上的指節發白，車載收音機里斷續的旋律撕扯著張塵的回憶，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鈍痛，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透明的哀傷。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張塵頭頂的計時器發出微弱的“滴“聲，數字從00:01跳到了00:00。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在他耳中如同喪鐘般轟鳴。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掐進掌心，指甲在皮膚上留下半月形的凹痕。

“到站了，請您下車！”

機械的女聲在車廂內回蕩。張塵猛地抬頭，視線撞上母親鬢角新添的銀絲。那些白發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是一根根扎進他心臟的針。母親的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她粗糙的手掌正緊緊攥著他的衣袖，仿佛這樣就能阻止時間流逝。

“媽...“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化作一聲嗚咽。

張塵突然張開雙臂，用盡全力將母親擁入懷中。他的胸膛緊貼著母親瘦削的背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張塵的眼淚決堤而出。他咬住下唇直到嘗到鐵銹味，卻止不住肩膀的抖動。母親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次擁抱就是永別。計時器歸零意味著系統將抹除他在母親世界中的所有痕跡——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存在過的一切證據。

母親突然僵住了。張塵感覺到懷中的身體變得僵硬，那雙總是溫柔撫摸他頭發的手茫然地懸在半空。

“小塵？“母親的聲音突然變得驚恐，“你在哪？“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目光穿透張塵的身體，掃視著空蕩蕩的車廂。她的嘴唇開始發抖，手指神經質地抓撓著座椅扶手，在皮革表面留下幾道泛白的痕跡。

張塵站在原地，淚水模糊了視線。他伸手想扶住母親，指尖卻穿過了她的手臂，他張嘴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在褪色，唯有母親驚慌失措的臉龐在視野中央愈發清晰。張塵知道是時候分別了，于是他在看了母親最后一眼后便轉身下車。

下車后，張塵發現原本碩大的公交車卻消失了，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卻讓他心底的裂痕愈發清晰。在茫茫黑夜中，大路上矗立的一個人顯得格外醒目。

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黑夜中竄出，那人用那滿是傷口手在張塵面前左右晃了晃并緩緩開口：“你好呀，你好像是第一次來這里，我叫小肖，我可以帶你去找吃飯睡覺的地方。”張塵雖然很疑惑，但由于人生地不熟，他只能跟著這名叫小肖的小孩走。

路上，張塵好奇的向四處張望，突然，一條鮮亮的“巨龍”映入他的眼簾。張塵放慢腳步，目光被眼前的景象牢牢攫住。整條長街仿佛被撒落了星河，兩側朱紅色的仿古宮燈在夜風中輕搖，暖黃的光暈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成河。飛檐翹角的老字號酒樓掛著成串的琉璃燈籠，光影透過彩色玻璃在人群肩頭跳躍，將靛藍的夜色染成斑斕的調色盤。

街心突然炸開一朵金線勾勒的鳳凰燈，LED燈帶沿著翎羽脈絡流動，映得圍觀游客的面容忽明忽暗。賣糖畫的老人銅勺輕轉，琥珀色的糖漿在燈下拉出晶亮的絲線，與遠處霓虹招牌的流光疊成奇幻的層次。茶肆二樓支起的竹簾后，隱約可見評彈藝人水袖翻飛，檐角懸掛的銅鈴將吳儂軟語和電子音樂的鼓點搖碎在光影交織的夜風里。

張塵的瞳孔里盛滿跳動的光點，烤魷魚的青煙與全息投影的櫻花同時掠過他的睫毛。他伸手觸碰空中漂浮的熒光氣球，指尖霎時浸入一片冰涼的玫紅色光暈，而身后玻璃幕墻的巨幅廣告正將整條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晝。

“到了！”小肖大喊一聲，張塵迷惑的看著眼前的茶館，心中躍出了大量疑問。“跟我來。”張塵跟著小肖進入了這個茶館。里面坐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小肖開心的說道。張塵坐在一個沒人的凳子上與小肖的朋友們攀談起來。

不知不覺中，天已蒙蒙亮，外面許多商販都推著車子回家，茶館中的人也變得稀疏。張塵也疲倦不堪，但在一夜的攀談中他和茶館中的人都變得熟悉了。

張塵突然哭了起來，周圍的人見狀連忙問他怎么了，“我想我媽了……”但沒等他說完，周圍的人卻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笑什么？”張塵十分疑惑。坐在他旁邊的小肖開心的告訴他：“你能見到你的媽媽！”